路、山脉、溪流,一一呈现。 归去这个突兀的想法,在四月灼热的阳光下,伤痕累累。 和某人并肩而行,这是20年来第一次这样的场景。 在菜市场的稀疏人群里来回移动时,才发现这个地方很久以前一直到现在,并不是属于我的。什么时候,我手里大包小包,顶着烈日,眼神灼热而焦急?那个时候,应该是很久以后,有了丈夫,有了家庭,有了儿女,我就会属于这里,为了买一把韭菜讨价还价,过着贤妻良母、安贫乐道的日子。有时候发现,简单没什么不好,不用急着今天吃什么好,明天吃什么不好,不用急着钱该怎么用。 车站,看到了熟悉的同乡人,想起了小时候,在院子里挥舞着美丽的姿势的时候,有花一样的男子,从门前路过,看到有人在"翩翩起舞",便咧嘴笑了,很阳光,很青春的样子。而现在,同样的面孔,那个发了福的中年男子,站在我们的面前,不见羞涩的咧嘴一笑,不见青春和阳光的影子,只有发胖的身材,发胖的脸,还有黯淡的眼神,冷淡的话语和转身离去。 在某个地方小坐的时候,外面落雨了,不大,却湿润了这个日子里所有的灰尘和疲倦的心。和素不相识的人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别扭和搭不上话的尴尬,都溶解在雨丝里。喜欢的牛奶加果汁的饮料,喝一口,身体的细胞在膨胀、运动着,如四月躁动的灰尘。坐在狭小却能容纳很多人的空间里,喜悦言溢于表。远远的,看到一个很久前的脸庞,十年前的吧!那个时候,还戴着红领巾的时候。可笑的是,这个年纪的我,看到老师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局促不安,整个神经都紧张起来,连问话是什么都没听明白,就稀里糊涂的回答起来,和那个时候一样傻傻的。 车窗外,是曾经绿草如茵的小山坡。那年五月的春末夏初,我们唱着歌,带着笑,视线四处漂移。就是这个小山坡,那么的绿,有些刺眼。那个时候,看着绿,路的尽头,有无尽的希望在绵延,就像昨天的雨,下了再下。而此刻这路的尽头,是什么?绵延着什么?天大地大,这个世界有很多种可能,我想,即使天是灰的,夜是黑的,我们心里的梦想,都不要用心呵护着,不能让它破灭。但愿吧!坐在我身边的人,以及所有在路上奔波着,为了梦想而徘徊的人们,嘴角尽展笑容,每个梦,不是一场空。雨后之后,不是天睛,就是蓝天,还有意想不到的彩虹,不是吗? 我们在车上,说着有的没的…… 路在绵延。依稀记得才修建起几年光景的路,就有几道大大的裂痕,像是谁的车一路流下的油迹,歪歪扭扭,也像是谁在哭泣后,洒下的一路泪水。我顺着路,张望着,想寻找答案,才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要的答案。从十字路口,到学校,我们打打闹闹,要一个小时的光景,而这刻,只有几分钟,我们就从人生的某个起点,到了人生的某个驿站,或是终点,或是起点。 路到头了,心依旧在绵延。 一切都还在。门口曾经繁华的小商店,小水沟,挺拔翠绿的李子树,它们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消失或枯萎。转过墙角时,看见斑驳陆离和曾经的影子,躲猫猫、过家家……这个承载着我儿时梦想和希望的乐园,如今有些沧海桑田了。我想拿什么来好好的回忆你,不知道你还能陪我多长,陪我歌唱。好几次在梦里,我回来过,却是满面泪痕。因为想念,所以不敢接近,因为接近,更加想念。 一瞬间,我发现,我长大了,很大的样子。虽然个子不高,地上却有高大的样子,头发凌乱着,带着疲惫,带着风雨,带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起粉刷着这个地方。预想着会有青青的欢叫声,却发现寂缈的角落里,只有一阵风吹过。青,你在某个地方,虽然看不清楚,叫声一定很欢吧?离开这里,你是否依旧快乐?为什么我带着很多东西,却始终觉得不够?为什么我做了很多,有些地方,却仍然做不好?是给予的不多,还是欲望是个无底洞,黑洞般的无底洞?李子树很绿,好象马上能尝到酸甜可口的果实一样,酸酸甜甜的滋味,似乎离我已有一光年。 流不住,算不出,流年。 夜色降临的时候,我们走在用水泥凿起却不平整的路上,一直走,直到某个点。停下来,然后再顺着水泥路,一直走,回到原点。远处是零星的点点灯火,与城市里的璀璨的霓红形成鲜明对比。路过某个地方,看到同样沧桑的面孔,突然看到了多年前柜台前站着的你憨笑的样子,有些不自觉地观望了一眼。可惜岁月没能把你藏匿,岁月一直在这里,你却不在了。 有蹲在路边的男子,向着某个方向张望着。许是等着某个人,手指掐算着,归期的日子。你依旧是你,可岁月却苍老了。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满天星星。 没有看见月亮,不知躲去哪了。突然,很怀念小时候的中秋节,兜里揣着板栗,手里拿着长长的萧,和妹妹,合着皎洁的月色,乱奏一曲没有节奏的萧音。和都市里的靡靡之音相比,那种没有音调和音色的纯粹,更让人珍惜和留恋。 星星不多,有轻微的风吹过。我坐在风浪边,单薄的身子,有些寒冷。 灯光下,围坐着谈话。 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谈着海阔天空的话题,农事、时下闲事以及这个地球上所有知道的事,都在空气中弥漫着,把吊在头顶上的白炽灯笼罩得有些惨淡。某人,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是这样的感觉,你得接受,或许慢慢,就可以从陌生到熟悉,不会这么孤单。 谈话、笑声,我在小声的说着,大笑着。 只是,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我不属于这里。 在将来的某个日子里,会不属于这里。或许,在过去的某个日子里,我就不再属于这里了,只是没有发现,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可见。 可不是吗?这个地方,一直是属于我的不是吗? 快乐不觉日子过。 爱我的人,在身边围绕,我很快乐。 可为什么四月的夜,我却辗转难眠?夜,从未有这么长。思想,在枕头上无尽的流浪。想起平日里的混混噩噩,有些惊讶。院子里的鸡儿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叫着,像是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那么哀怨,那么清晰,那么悠长。 母亲说,村子里死了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女孩。因为修建摇摇欲坠的墙,最终因为墙的倒下,而消失了形态,很可怜的样子,村子里的人们,捐钱捐米,好好的安葬了一大一小。一下子去了两个人,母亲所以晚上不敢单独上厕所。我想,他们应该是在空气中行走着吧?守护着这个地方,守护着想守护的人。 夜深。 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有很多话欲说还休,因为已有均匀的气息声此起彼伏。夜半,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划破了宁静的夜,刺激着孤单的耳膜。我下意识地屏息细听,只是均匀的呼吸声。许是累了,或是某种疼痛,撕扯着并不年轻的身体,撕扯着并不年轻的心,撕扯着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关怀而无助,生疼的。后夜,有淅沥的雨,下了起来。是春雨么?滋润着大地,落在大地上,渗入泥土里,催生着种子,发着芽,抽出叶,开出下一个花季。 天未亮,有叽叽喳喳清脆的鸟叫声,很轻的动静,一举一动,都震动着我敏感的神经和知觉,是早起的父母,他们要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绽放出来的时候,将这个世界整理好。起床,开门,走在院子里,天有些灰暗,快要下雨的样子。我收拾好一地遗落的往事,开始在新的早晨,创造未来某个日子里值得怀念的新的往事。 一只鸡孤单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用尖尖的嘴,啄着地板上雨后积下的雨水。一边啄着,一边抬起高傲的头。母亲昨天就说,我们归去,要杀鸡给我们吃。难道这就是那只鸡?我在刷牙,抬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想着这只鸡,马上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去浑然不知。我为它难过。我发现我的悲哀,就是一个为一只鸡难过的人的悲哀。真的,几分钟后,父亲拿着在磨石上磨好的刀,一步步走向它。母亲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它,如果它是个人的话,一定很乖巧吧!我快步走进厨房,我听到叫声,很嘶哑的几声鸣叫,继而很安静。那刻,我很难过。也为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悲观而害怕。吃饭的时候。看着黄灿灿的鸡肉和鸡汤,有种麻木袭击全身。麻木的吃着饭,麻木地喝着汤。 雷声响起,下起了大雨。我惊喜而害怕着。惊喜会有这么大的雨,从天而降。母亲说,下雨了,种的那一百多颗核桃树,就有救了。是的,只要下雨,就什么都有救了。人和生物,都有救了。而我也在想着,这样的大雨,在某个深夜,一个孤单的灵魂,在电闪雷鸣的夜里,倾盆大雨,真的很害怕。我说出了我的害怕,母亲听了,只是笑笑。也许只有某人才知道,而某人也也许并不真正的知道和了解。只是很感谢你,一直的陪伴和了解。上天会眷顾善良的人,包括那只鸡。 正午。没有阳光。雨还在下,断断续续,没有期限,我要离去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我早把我的心情收拾好了。早饭前,我就写好了许多字,包上单薄的纸。放在某个地方,准备在走后,再让人知道它的存在。这是谁都希需要的,尤其是懂事而辛苦的、我亲爱的你。我想告诉你,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环境里,都要做一个勇敢、坚强、乐观的人。 车上,很拥挤。我们蜷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身体被压迫着,某人的姿势更是难过,我很难过,让他有这样的体验和待遇。可是某人很顽强,硬是撑着到了目的地。我就是这样,即使是再大的苦,我也能吃。即使再怎么恶劣的环境,我也能面对。我们,就做一只风雨里高傲飞翔的海燕吧。 四月天,归去,归来。 生命里,又有了一个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