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谎花 夜要来的时候,我和心若走近了海滩,浪花依然是清白的,海风也能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心若有了很大的变化,我依然是我,此时此刻,我们两个都融入了海浪里,融入了夜色中,在这个相融的世界里,我们无所不谈,也不害怕被海里的小精灵偷听了去。 "你见过丝绵木吗?"她问我。我握着她的手,转向了她。 "我没见过,但是我出生在丝绵木林的地方。" "以前也有人向我说起过丝绵木,就是那个支助过你的人,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她像是自言自语。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那个人的样子,不是因为心若提起他我才想着他,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支助过我2200元钱我才想着他,在这之前,应该是从第一次见到的那天起,只是他在我脑海里不是那么一次比一次的清晰,却是一次比一次的模糊。 "你见到他,还能认得出他来吗?"心若又问了我一句。 "认得出来的,篝火晚会那天,除了你,就是他了,给我的印象最深。" 心若没有想太多,也没有看我,继续说:"明天你要去见他。" 我吃惊地看着心若,没有打断她。 "你告诉他,我要见他一面,无论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来这里一趟。" 换做是别人,我会嫉妒的,可是心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把头埋在她肩头的时候,这一次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知道她是无助的,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个意思就是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第二天9点我就乘上了公交车,我怕他中午时就有可能回家,大约10点钟,我来到了我人生中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一站。 这里是开发区,若不是周围几栋二十多层现代的高楼,我真的以为我回到了我们家乡的小镇,可以看得出,公路也许是完工不久,两侧可见刚刚栽种的小树苗,附近的商铺还没来得及落户,我数了数那办公大楼共有17层,因为高,看上去有些单薄,在一楼的拐角处堆放着一些砖头瓦块,有一辆小货车和两个工人正在清理。 一排排小汽车黑的,白的停在大门的两侧,大约有30多辆,我寻找着那独特的黑色小轿车,AZ201,心若告诉我的车牌号,其实也不难,当我查看到第六辆的时候,就找到了它,它刚好停在边上,我正照着那车窗的镜子看着自己,只是这时引起了门卫的注意,空旷的场地我无处躲藏,他从屋里走出来向我喊了一嗓子,我赶紧向远处走去。 好在现在才十点半,我有空闲的时间,我有足够的空间,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后面的一片空地,我担心那些沙子,砖块的下面会不会爬出一些虫子,蛇之类的东西,不敢再向前,我停了下来,向远处眺望,阳光洒在那高一点的坡上,一些杂草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大约已经有半米高了,还没有到4月份,这个季节似乎有些高了,好像还泛着紫色的光,我向前又走了有十几米,一大片的,团团的如落下的白云,不知被什么染成了紫色,我很是好奇,我穿着高跟鞋走在那些碎石,瓦砾,沙土堆上,路没有一段是平坦的,我就是那种坑坑绊绊地走到了近前,就好像突然被击中了双眼,令我有些措手不及,原来那一大片的紫色,是花的海洋,密密麻麻缩小了的黄瓜花的形状,中间白色的花蕊,羽毛般的花瓣从中心向外晕染,逐渐加深,长长的茎杆儿细如发丝,你可以想象它有多么的轻柔,我吹了一口气,它就摆了摆,我摘下来一把,它们就粘在我的手上,我使劲地想甩掉,竟然有好多根甩不出去。 我看着它们赖以生长的根基,一些碎玻璃,破砖烂瓦,有些地方似乎还残留一些火焰的灰烬,可它们开得一尘不染,我费解这些花从它们的种子开始,是怎样的经历才曲曲折折地开在这里,也许只是为了让人采了去。 有谁会来这里?我要采它们出去,让更多的人看到,否则它们岂不是白来了一招?足足的是一大抱,抱着它们就像是抱着棉花,我轻轻地下了坡,又来到了停车的地方,这时门卫又出现了。"你来这里好长时间了,你想要干什么?" "我怎么是好长时间?我岂不是才刚刚到?" "你在这里逗留什么?" "你没看见吗?我是在卖花?" "这里上班的都是男人,谁会买你的花?" "花当然是卖给男人的,你见过女人自己买花的吗?" "你去那边等着吧,一会12点午休的时候会有人出来的,看看有没有人会买你的花,才怪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不远处有两个树桩,一大一小,我坐在那个大树桩上看那个小树桩,它的根部已经长出一些小的嫩芽,用手一扯就从根部断了下来,我接着数那些年轮,有宽有窄,并不均匀,刚好37圈,与我同龄,我很惊讶,于是我又坐在小树桩上,数大树桩的年轮,48圈,我突然想到这两个树桩距离如此之近,它们作为大树的时候一定是枝杈互相拥抱着,在风中一起相扶而立,一起摇着,也许它们就是一对夫妻,那个大的理所当然的就是丈夫,那个小的就是妻子,如果我把自己幻想成那个小的话,那么那个大的又会是谁呢? 11点50的时候,陆续有人出来了,我抱着那些花堵住门口,嘴里喊着卖花,眼睛却盯着每个男人的脸, "多少钱一支?" "10元" "这些花好像是野花。"有人嘀咕着。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拿这些野花来这里胡弄钱来了。" 我等的人并没有出来,看来还得等上5个小时,我想去那边加油站的阴凉之岛等着,却又怕他会半道上开小差回家,于是我只能带上帽子,抱着我的花,坐在他的车旁边,幸好我有一些纸和笔随身带着,我可以写一些文章来打发我的时间,我编着那些花与树桩的爱情故事,不知时间过去了多少?正当我行云流水,信手捏来时,我被人踢了一脚,我抬起头来,是他,已经过去近半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 "你多大了?"我还在故事中漫游,舌头未经大脑地问了他一句。他没有回答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卖花。" 他看了看那些花,用手左右摆弄了几下,"这些花叫什么?" "谎花" "为什么叫谎花?" "就是专门卖给说谎的人" 他看了看我,准备开车门,我赶忙迎上前,"不,是专门卖给不说谎的人。"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买去送给不说谎的人,比如你老婆。" "我老婆不说谎。" "那岂不是正好送给她吗?" "你怎么又挑选上了我?以前你装可怜,算我脑袋大救济了你,你也不能专门可我一个人坑啊!这些花,我看还是你自己留着最合适。"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我今天就是来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你还有哪些花样?" "想不想去香港度假?或者是海边?" "不想" "全程免费,六星级酒店,七星级饭店,八星级服务。" "对不起,我今天没时间,我还有个约会。" "那正好,买这些花送给女朋友,顺便也带上我一起去。" "让开!"他使劲地推我到一边。 "你若让我上车,带我一程,这些花就免费送给你,至少省下100元还多。" 他看了看手表,大概是想赶时间,或许是不想我再纠缠,"上车。"他瞪了我一眼说。 我把那些花放在后排座位上,我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你多大了?"我又一次问他。 "48" "什么?竟然与它同龄?" "与谁同龄?"他一边问我,一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与那边的那个大树桩同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