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朱湘》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唯有夜半, 人间世皆已入睡的时光, 我才能与心相对, 把人人我我细数端详。 白昼为虚伪所主管, 那时,心睡了, 在世间我只是一个聋盲; 那时,我走的道路 都任随着环境主张。 人声扰攘, 不如这一两声狗叫汪汪—— 至少它不会可亲反杀, 想诅咒时却满口褒扬! 最可悲的是 众生已把虚伪遗忘; 他们忘了台下有人牵线, 自家是傀儡登场, 笑、啼都是环境在撮弄, 并非发自他的胸膛。 这一番体悟 我自家不要也遗忘,…… 听,那邻人在呓语; 他又何尝不曾梦到? 只是醒来时便抛去一旁! 这首从《石门集》中选出的诗与《草莽集》中的诗相比,在风格上表现出很大的不同。朱湘似乎已经把他的"东方的静的美丽"放置在一边,开始用一种幽愤的语调谴责险恶的人世以及虚伪可卑的人性。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诗人甚至把他一直奉若神明的格律的原则抛开了,全诗虽然尚有一些规律可寻,但整体的风格却是一种类似散文的风格。这无疑是一种信号,表明诗人正在远离新月派诗歌创作的宗旨,而渐渐向现代主义的诗歌潮流靠拢。 《扪心》写的是抒情主体"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与自己的心相对,真实而深刻地剖析白昼的世相:每一个白昼都被虚伪所占领,人们真实的内心沉睡着,"我"则是一个聋子,一个盲人,我随波逐流,随遇而安,走的不是自己的路。如此众多的人,如此繁杂的人声,倒反而不如狗的一两声汪汪叫,狗比人类诚实得多。最可悲的是,那芸芸众生甚至丧失了自知,他们不知道他们正把一生作戏,充当傀儡,受人主宰,受环境摆弄。他们因而也永远丧失了自我,"我"因而告诫自己不要丧失自知,那个半夜呓语的邻人,他兴许也在梦中明晓了这一切,却在醒来时把它抛去了一边。但愿"我"不至于那样! 新月派的大多数诗人都以古典、雅致作为诗的主要风格,这样的诗,必然使能人诗的东西十分有限。朱湘在《草莽集》中,大概也只让采莲少女们,情人们,少年们等入诗,而且又总是把诗写得平静,典雅,不失风度。而《石门集》中的许多诗却是将一些看来本不可入诗的东西写进了诗。《扪心》便是如此。这样一段人生的经验,一种对世态的冷峻的揭露,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却被诗人以平白朴质的语言来表达,不能不说是诗人诗歌观念上的一个不小的进步。 《扪心》在艺术上并不成熟,诗歌形象也并不饱满,而且从长远的眼光看来,这种过分理性化了的诗歌语言,很难说是真正的诗。但朱湘作为一个新月派诗人,他所表现出来的勇于创新,敢于尝试的精神,确实可贵。我们只要对比一下《采莲曲》和《扪心》,就可以看到诗人是通过大胆地放弃旧我,才达到诗歌观念上的一个进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