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至,便迎来了高考、端午两重奏。两者相较之下,端午显得暗淡无光。昨日我点开百度,映入眼帘的便是"6。8世界遗产日"。我心里不禁有一丝冷言凉凉的悲哀。世界遗产日,本旨在让人们保护这些珍贵文化,可如今却已沦落到成为旅游公司打广告的噱头。就说端午,有谁把它和世界遗产日联系到一起吗?几乎没有,似乎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可有可无之物。 其实,端午尚好,有假期做铺垫,总有人为它发声。可其他节日呢?有许多已在飞速发展的社会中成为一个历史符号。元宵,曾经数一数二的大节,已退到农村和人们的日历上。 我对元宵知之甚少,这大概是因为现在这个节日的气氛已十分微弱。我仅知的一点,皆出自父母之口。 爸爸对元宵的美好回忆是很多的,他有时会抱怨现在每年春节都不放到元宵就重新开工,不能好好重温儿时元宵的欢乐。在他小时的八十年代,应该是老家元宵最后的辉煌。 改革春风吹满地,渡过困难的年月后,人们终于又有了庆祝节日的资本,又有了节日餐桌上热气腾腾的一块块肉。在又一个喜气洋洋的春节即将过去之际,人们开始了最后的狂欢。 正月十五刚起床,便可以看见这儿一群小男孩在挖坑弹玻璃珠,那儿一群小女孩在踢鸡毛毽子,抓紧假期最后的一分一秒来玩耍。大人们也没闲着,该买啥还是要早点去买,同时还要精打细算一下来年的开支。人们没有主动去为节日互相祝福,但是若在路上遇到了,还是会互相笑笑,说"元宵好!吃了吗?是要去买些啥?"村委已经开始叫人来帮忙收拾晚上的东西了。 白天渐渐过去,到了傍晚,气氛便热闹起来了。走在路上,到处是做菜时锅铲的敲打声和从简陋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与饭菜香,惹得人不得不停下来摸摸自己的肚子,流出些口水。做好了菜,外面还太冷,只能把客厅的门半开着,以便有人经过时来上一句:"进来吃点不?"家乡元宵宴的规矩是一碗一碗地上够十大碗菜,条件好的还要上够十二碗。主食必是要甜馅的汤圆,没那么快上,不过菜倒是一碗一碗端上来了——先是鸡或鸭, 然后是一道猪肘子,又必定会有红烧鲤鱼(它寓意着鲤鱼跳龙门,要高升!)比较有特色的菜有鱼丝和山药炖排骨。家乡的鱼丝是别处没有的,当年是手打出来的,即使在今天换成机器做,也吸引了不少美食爱好者的目光。家乡的山药也非常有名,如今已经畅销国内外。 小孩子吃得快,不一会就出去等着大人们玩龙灯。外面暗暗的,没关系,一盏盏灯笼就要挂起来了,龙灯也要举起来了。龙灯家家户户都会做,小一些的就是一个龙头后面挂几根彩带,大的则是将龙身也做出来,要一个力气大的人才拿得动。当各家各户的男人们举着点亮的龙灯在村里游玩时,这个山间的小村落就这样亮起来了。大孩子们时不时接过大人的龙灯挥舞着,吓得大人惊叫连连;女人和小孩子们则追着龙灯队伍看热闹,时不时点评一下谁家龙灯做得好,一时间人声鼎沸。 "铛铛铛"祠堂那边传来了铛子声,告诉大家村委请来的黄梅戏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大戏就要开演了。大家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玩龙灯,纷纷回家搬凳子去看戏。出门前,有电灯的人家也不关电灯,没电灯的人家则检查一下煤油灯的灯油够不够——因为元宵节整晚都必须让家里亮着。 祠堂里挤满了人,爱看戏的、不爱看戏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来了。戏台已经搭好,几个演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等人基本到齐,就开始唱起来,演起来了。刚开始人们还乖乖坐在那儿听,可不一会儿就有人离开位置去找人拉家常了。又过一会儿,不爱看戏的人都聊起来了,偶尔停下来看看演到哪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快到凌晨了,戏班子这才开始收尾,人们也互相道别准备回家。于是,狭窄的村路上又一次挤满了人。人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回忆这个春节,一边开始期待新的一年。 三十多年过去了,社会越来越现代化。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传统文化开始随着传统节日消逝。另一方面,村子里的人们也逐渐搬到城里去,村子开始变得没有活力。 令人悲哀并且担忧的,不仅仅是端午、元宵的消逝,更是它们背后,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