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投石问路中篇小说


  一
  周六是大山村赶集的日子。   大山村位于半山腰上,街道呈"丫"形,最长不过二里地。自打集市开张的那一天起,这里的人气就特别的旺,一年四季都是那样。集市的分布很有规律:服饰在一边,水果在一边,牲畜在一边……连卜卦算命的也凑集在一边,就好比是分割好的地盘,从来都没有混杂过。   来赶集市的村民,几乎都是三五成群,逛了这边又逛到那边,总是要逛完所有的方位才算,否则,那就不叫赶集。别看就这么一个小集市,要真是逛完的话,那还真需要些时间,因为前来赶集的人太多,尽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乡村集市上,是前拥后挤,很难让步。   端午节的前一天,正好是周六,大山村的集市更是人头蠕动。   一个小男孩好不容易才得到母亲赏赐的一根冰棍,被拥挤的人碰掉在地上,摔碎了。他很是舍不得,蹲下去拍打着后面即将挪过来的脚,示意他们小心点,忙拾起冰块捧在手里,抓起一块凑到嘴边吹了吹,放进了口里,一副失而复得的高兴样子,再看看四边都是生人,不见了母亲,急打急抓地朝前窜去。   从整个集市上看,在卜卦算命方位的人比较少,地理位置也高出许多,刚好就在‘丫’字的左枝头上。不知是被分配的,还是这些算命先生看风水所挑选的,这个地理位置尽可以一览众山小,即方便谈天,也方便说地,是天纹地理尽收眼底,唯一不能讲的,那就是——天机。   天机是什么呢?天机就是不可泄漏也。有什么天机不可泄漏呢?   "可以泄漏的话,那还叫天机吗?"   "先生,那你就快说嘛,是凶是吉呀?"   "唉——啧啧……"   在一个算命摊上,两位姑娘急切地看着算命先生,尽管屁股被拥挤的人给踢上了,但她们是动也不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算命先生的嘴上。算命先生叫杨二中,坪坝人,有四十多岁,头戴绿色的旧军帽,一张圆满的脸上架着一副塑胶边框的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看人特别有神;中山服已显得很旧,脚上的皮鞋还粘着一圈红泥;面前的摊位是一张黄色五行八卦图,放着竹签筒和两只小牛角样儿的东西;怀里抱着一个帆布书包,书包里面所装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天机了吧。   西北边来了一辆金杯车,好不容易才来到杨二中的摊位旁,按了一阵子的喇叭也不见前面的人挪开,从车上跳下一个气极败坏的小伙子,气势汹汹地推开过路人,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让一让,让一让!把摊子往里面移一点,前面的……"   警车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小伙子无奈地看着杨二中。小伙子有二十出头,长得还算帅气。他改变了战略方针,从车里抓出一副扑克蹲了下来,不管杨二中说什么,他总是唱反调,明摆着是搅局。杨二中叫两位姑娘往里面挪一点,让他的车先过去,说:"阿华,阿华,我们把路都给你让开了,你先走吧!"   他不走了,跟随他们往里挪,玩弄扑克说:"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呀,不好!啧啧……"   "我求你了,你快走吧,行不!"杨二中知道自己是惹不起他的,苦着脸对他说:"我们把路给你让出来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啊?阿华——"   两位姑娘也烦了,一位姑娘说:"你有没有教养啊你?滚一边去,没看到先生在给我们算命吗?你搅什么搅!"   阿华笑了笑,更是得意,说:"不就是算命嘛!他杨二中给你们算的不准,我来给你们算,不收钱,如果我算不准的话,马上走人!来,抽一张牌,是求姻缘还是桃花运,百算百准!"   两位姑娘受到杨二中惊乍的心理攻击,已经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哪里受得了:"滚开呀!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我们就怕了你……"   杨二中苦不堪言,是惹也惹不起,骂也不敢骂,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情:"阿华哥,你就忙你的去吧,啊,算我错了,行不?"   "来,二位美女,我说了,如果我算不准,立马走人,不再耽误你们!如果你们不让我算的话,那大家都别算了,反正我也不忙,也不急于一刻。来,抽一张牌,让我给你们算……"   一位姑娘从他手里扯出一张牌扔在他的面前,不以为然地说:"那好,你说我家住哪里?"   阿华笑着翻起牌,是张梅花七,说:"你家嘛,住在西北方向,离这里不出四里地,就在这个方向,对吧?"   两位姑娘相互望了望,很是吃惊。阿华又把扑克递了上去,说:"再来再来,本先生今天心情好,不收一分钱!来,每人再抽一张!"   两位姑娘犹豫地各抽一张,递到他手里,分别是红桃三和红桃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看了看牌,把目光转向姑娘,说:"红桃,嗯。看来,二位美女是求姻缘了,对吧?那好,红三红九红满门。红三,已经有两个小伙子正式向你提过亲,后面还有你最喜欢的人,你暗恋他,对吧?"   "你才暗恋他!"   "看来,是准的了。红九,你只有一个小伙子正式上门提过亲,对吧?你不喜欢上门提亲的人,你喜欢的是你的邻居,可就是太穷了,对吧?"   "你胡说!"   "啊——,婷婷,我知道了,是大伟吧?"   "别说了,我们走!"婷婷要起身,被阿华拽住。   阿华严肃地说:"哎,我还没说清楚呢,不然,你们会后悔的!来,蹲好!等先生我说完再走,又不收你们的钱。如果你们的婚姻和家庭不幸福,会痛苦一辈子的,知道吗?你们以为这是儿戏呀,我警告你们,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我是正正规规的跟你们算命,听好了。"   两位姑娘被他唬住了,乖乖的蹲着,眼巴巴的看着他,真是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信。婷婷问:"那,先生,您说我该跟谁呢?"   阿华得意地看了看杨二中,说:"我都说这老家伙算不准,你们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什么天机不可泄漏也,那是不懂得算,才想出这一招来骗你们的。还拉着人家大姑娘的手不放,不会算就不要吓人嘛!啊——"   "先生,你快说嘛,我该跟哪个好呢?"   阿华看着手上的红桃九,说:"最好重新找一个,找一个年纪比你大一岁的,才能过得长长久久。你先别着急,等到秋天,还会有人向人提亲,选九月来提亲的那个人。你找你姨妈就对了,她肯定在帮你找,对吗?"   "又是我姨妈,她都帮我找了好几个了……"   "看来,又算准了,对吧?那你就等到九月吧,啊!等先生我帮红桃三也看一看。红桃三,你有心上人了,可人家好像没有这个意思,对吧?"阿华见她低下头去,看样子又是给说准了,于是接着说:"不过嘛,不是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红桃三猛地抬起头来,急切地问。   阿华伸出左手,说:"把右手伸过来让先生我看看!嗯,是个懂手艺的姑娘,很会做服装,虽说长相一般,但你这辈子是衣食无忧的!对于心上人嘛,你们有夫妻的缘分,缘是天意,分在人为,就看你的了。"   "我该怎么做呢?"   "那还不简单吗,投石问路,抛砖引玉啊!你不懂?哎呀,这个,像你这么会做衣服,可以直截了当的上门去,好好的给公婆做一套衣服,不收手工费,证明你的能力嘛!再给心上人做几身好衣服,打扮得好好的,这事不就成了吗?"   "哼,石沉大海喽——"杨二中不阴不阳地说。   婷婷吼道:"臭算命的,你算不准就别多话啊,没你的事!"   "你说什么?什么没我的事了?这是我的摊位,怎么就没我的事了!去,一边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阿华拍着地,说:"别理他,这里就是我的地盘!杨二中,是你的吗?你最好跟我乖乖的,我警告你!"杨二中不敢说话了,阿华又对姑娘们说:"我们就当他不存在,我们说我们的。红桃三,以后多到我的摊位上来,我帮你出主意。今天就算了,我还要去做生意,以后再说,啊,我们走吧!"   杨二中笑嘻嘻地拉住阿华:"算啊,算啊,继续算啊!阿华,依我看呀,你干这一行还真是适合,不用去卖衣服了,我干脆就把摊位让给你,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算吧,啊?"   阿华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还是不能干这一行,我还是去卖我的服装比较适合,因为这一行不属于我!"   "你不是算得很好的吗?为什么不适合呢?哎,你是跟谁学的,怎么算得这么准呢?"   "想知道吗?"   "想知道。"   "听好了,啊。天机,不可,泄漏也!哈哈……"阿华得意地扒开他的手,上车而去。   金杯车好不容易才开到集市的东口上,阿华下车来打开后车门,从里面拿出一捆细钢管,在空地上架了起来,随后从车里拿出服装来挂上。好一阵子过去了,一个生意都没有,他很是无聊地拿着扑克玩弄。   "哎哟,神算先生在这里呀?!"刚才的那两位姑娘惊喜地看着阿华。   没多大的功夫,阿华的摊位聚集了不少的人,几乎是女孩子,尽都找他算命。由于算命是免费的,让求姻缘和算桃花运的姑娘们很是过意不去,只好买一两件衣服为表感谢。其实,姑娘们是最会算计的:如果在算命先生那儿算命,少说也要一两件衣服的钱,还要经受算命先生的惊吓,子丑寅卯的哆嗦了一大长篇,是风马牛不相及,还搞得心里老是紧张。   阿华给姑娘们算命,时时抬起头来看热卖中的衣服,有一位姑娘在他看了两眼之后,就勾走了他的魂。姑娘有一头长长的秀发,一张俊俏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那匀称的身段,看上去有十八九岁,围着挂满衣服的架子来回走动,对阿华的扑克不感兴趣。   "文艺,快过来算算,准得很!"   伙伴叫她,让阿华知道了她的名字——文艺。   文艺走了过来,对伙伴们说:"走吧,等下次再来请他算,好不好?"见伙伴们早已被阿华的扑克迷住了,她只好独自一人走了。   周三,是大坝村赶集的日子。虽说大坝村的集市位置特别好,在平地的中央,但这里的人气远远没有大山村的旺,特别是在中午的时候,来赶集的人少得更是可怜,连小商贩们都无聊得打瞌睡。这,也许就是风水的问题吧。   杨二中坐在集市的北口上打盹,慢慢地斜倒了下去,被旁边的理发师看见了,笑了起来,带动一片欢笑声。杨二中爬起身来,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下来继续打盹。   金杯车来了,停在他的摊位旁按喇叭,把他吵醒了,抬头一看,阿华在车上斜着身子向他招手。他拍了拍左臂上的灰尘,把身子转向一边,将头埋在手腕里。阿华下车来,用脚踢了踢他屁股下面的小凳子,说:"怎么,在跟周公学解梦呀?不用学了,我教你……"   杨二中不耐烦地说:"宋成华,你去忙你的吧,算我求你了!"   阿华猛劲一脚,踹翻了他的凳子。他摔倒在地,随即火起,抓起凳子跳了起来要打阿华,比划了几下,毕竟还是不敢砸下去,将凳子狠狠地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把头扭向一边。   阿华看到他哭了,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阿华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他就转了个方向,不理阿华。阿华一把将他拽过来面向自己,说:"怎么,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看你,一个大男人还哭……"   杨二中瞪着他:"能不哭吗我?你倒好,爹妈都当官,有钱又有势,车给你买了,房子也给你建好了,你是什么都不缺!我呢,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全靠我这张嘴巴,还有四个在读书,我容易吗我?我玩不过你,请你别再玩我了,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哎呀,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来,抽支烟,抽嘛!"   "我哪敢抽你宋大公子的烟呀!你就别闹了,行不?求你了!"   阿华将烟递到他的嘴上,掏出金色的打火机来给他点燃,说:"我想请你帮个忙,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保证你以后的生意红红火火,你信不?"   "堂堂的宋家大少爷,你就别拿我穷开心了,行不?我只是一介农夫……"   "哎,别费话了,我跟你说正事呢!"阿华拍了他一巴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对他说:"她叫张文艺,大池塘村的。我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你只要去帮我投石问路,以后就没你的事……"   两颗头凑在一起,你问我答的讲了好一阵子的话。末了,阿华递给他五十块钱,问:"三天时间,够了吗?"   "三天,你他妈的,抢去做压寨夫人呀?半个月。"   "一个星期。"   "十天,就十天,不干就拉倒!"   "好,就依你,十天!"   两人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把旁人都搞糊涂了,纳闷:刚才不是要打架的吗,怎么就好上了呢?两个神经病,疯子!   二
  夏日里的中午,山间大地静静的,只有那不知疲倦的知了为寻求理想的伴侣而高亢长鸣,把深情投向心仪的对方,感触它那富有浪漫诗意的情怀,与它结为伉俪,让生命不断地延续下去,等待着来生再次出土后爬上树梢,依旧为短暂的生命和轰轰烈烈的情爱而欢声歌唱。这,也许就是红尘。   杨二中来到了大池塘,穿过那个青山碧水、祥云飘浮下的村庄,在村西口的一户人家院门前停了下来,向大门里望进去,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坐在堂屋中央的小凳子上,正专注地拣四季豆。他打量着老奶奶:头发花白,打扮质朴,一张祥和端庄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记忆,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山里老人家。   他走进院子里,突然蹿出一条大黄狗来冲他狂吠,只好止步。老奶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说:"狗不会咬人的,请进屋里坐!提卡,别叫了。"大黄狗听话的一边去了。   "老人家,讨口水喝,可以吗?"   老奶奶左手抓起身边的拐棍要起身,努力了几下都没站起来,无奈地笑了笑,说:"哎哟,对不起了!你看我这腿脚,坐久了就是不好使,就麻烦你自己动手,啊,水缸在这里,请吧!"   "老人家,您老就别动了,赏口水就已经感激了!"他进了堂屋,从门边的水缸上抓起瓢舀了半瓢水,端着走出大门喝了起来。也许是赶路太急,他把水喝光了,走到院子中央看了看的祥云飘浮的蓝天,突然叫道:"啊呀……,老人家,真是大喜啊!"   老奶奶被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听说大喜,笑了起来,说:"先生,这只是平常的日子,哪来的大喜呀?"   他进屋放下水瓢,扶起老奶奶走出门外,指着上天说:"老人家,您请看,看到没有,就这朵云,是祥云啊,祥云送子呀,老人家!"   老奶奶看了看,还真是有一朵低沉的云彩从上面飘忽而过。她很是不解,问:"先生,这云嘛,常年都有的呀,请先生指点!"   "老人家,这你就不懂了!我是专门给人看相卜卦,观天象,看风水……对于这片祥云,还真是有玄机呐!"   "先生,请坐!"两人坐在门边的长凳上,老奶奶问:"先生,您贵姓?"   "老人家,贵姓不敢当!我叫杨二中。今天喝了您老人家的水,就当我知恩图报,好好给你老人家解这朵祥云吧。老人家,您贵姓呢?"   "免贵,免贵。我娘家姓吉,婆家就这里,姓张。先生,请解说吧!"   "老人家,来,请把手给我看看。您膝下是否有一子三女?"   "对,先生说得对!"   杨二中真是厉害,给吉奶奶看手相,不仅看出了吉奶奶膝下的儿女,而且还把吉奶奶膝下的孙子都看得准确无误,把老人说得眉笑眼开。到解祥云之谜了,他问吉奶奶:"请问高堂是否有一位谈婚论嫁的孙女?"   "对,是有一位孙女,还不满十九岁。"   "这就好了。恭喜,恭喜!"杨二中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写了一会儿,读道:"送子祥云福中生,成缔姻缘好梦临,华而务实当婚配,婿入高堂求真情。老人家,请您收好了。"他将纸条递给吉奶奶。   "我还不懂,请先生再说清楚些!"   杨二中掐指算了又算,说:"再过三日将有雨,夜晚必会送子归。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再说就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我走了。"   "先生,请留下来吃饭吧。"吉奶奶拉住他,很为难地说:"我想给你点钱,可我这老太婆,身上是分文没有。要不,请你等到年轻人们回来,我叫他们给你十块八块,表示感谢,啊!"   "不用客气了,老人家!我算这一卦,那也是撞上的,是缘分。我还要赶路,真的要走了。谢谢您老人家赏水!"   吉奶奶见他去意已决,只好无奈地说:"那么,先生,你以后到门口经过,请进来坐坐,啊!"   杨二中走后,吉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一副眼镜戴上,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字条,喃喃地说:"送子,送成华婿,宋成华婿,嘿嘿……,唉,现在的年轻人也真逗,既然要来提亲,那就明正言顺的来嘛,还要跟我这个老太婆玩什么投石问路、抛砖引玉呢?真是的!"   三天过去了,老天还真是给面子,哗哗的下起了大雨,简直是雷电交加,铺天盖地而来,把整个山间野地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浑浊不堪。晚上停电了,大雨仍然是一阵接一阵的,总是不得消停。   一辆金杯车在夜地墨黑、暴风骤雨中穿过大池塘村庄后又倒了回来,按了按喇叭,见一位老奶奶提着一盏油灯从堂屋里出来,忙问:"奶奶,前面是哪里呀?"   "前面是下塘!先进来躲躲雨吧,快,快把车倒进来!"   金杯车很听话的倒了进来,下来一个小伙子,几步跑到了屋檐下。奶奶把他请进了屋里,对家里人叫:"五庆,晓会,快起来!"   "不用叫醒他们了,奶奶,我躲躲雨就走……"   "来,坐!"奶奶揭开桌子上的竹罩,说:"还没吃饭吧?别客气,这都是现成的,你就将就着吃吧,啊!"   "不用了,奶奶,我坐会儿就走,谢谢!"   "哎,出门在外,脸厚不挨饿,你就当作是自己的家里一样,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跟奶奶还讲什么客气。贵姓?"   "我叫宋成华,人人都叫我阿华。"   一家人都起来了,阿华看了看,总共有六个,但没看到那个文艺姑娘,心里有些失落。奶奶给他介绍:"我姓吉,这是我儿子张五庆和儿媳王晓会,孙子张文学、张文联,孙女张文景。你今晚就别走了,下这么大的雨,开车危险,特别是前面的那一段路,一到下雨天就容易出事。"   "谢谢奶奶!"   "别客气,要吃饱,啊!"   早上,阿华起床后走出门来一看,天色已晴朗,吉奶奶坐在院子里拣葱,忙过去帮忙。吉奶奶对他笑了笑,说:"昨晚没睡好吧?我知道你认床,翻了半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要不,你再回去睡一阵子,等早点做好了,我叫你,去吧!"   "不用了,奶奶,今天是星期六,我等一下就要上街了,睡不得。"   到吃早餐的时候,一家人都从地里回来了,阿华看到了文艺,一颗心激动得怦怦直跳。早餐吃的是面条,阿华一直帮着吉奶奶忙前忙后,把一碗碗汤盛上,平平稳稳地端上了饭桌。   张五庆说:"哎呀,这风也吹得太大了,把包谷都吹倒了……"   吉奶奶停住了手,不紧不慢地说:"随性吧。"   吃过早餐,阿华从车上拎出一盒礼品递给吉奶奶,说:"奶奶,这个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就只是我一个人有吗?其它人呢?"吉奶奶开玩笑地说。   "有,有!"阿华高兴地从车里又拎出几盒礼品交给王晓会,说:"阿姨,这些东西就交给您了!"   王晓会推辞了一番,因盛情难却,只好收下。阿华要走了,说:"奶奶,要去大山村赶集吗?走,坐我的车去!"   吉奶奶笑了笑,对家里人说:"五庆,晓会,孩子们今天不用上学,就让他们去玩一圈吧,啊?趁阿华要去大山村,顺路!"话还没说完,文景文联就爬上车,乐呵呵的。吉奶奶又叫:"文艺,文学,你们两个不去大山村呀?去吧,啊!如果走路的话,路滑难走嘞!"   文艺从屋里跑了出来,抱着奶奶的肩膀说:"奶奶,我跟文芳她们约好了一起去,我就走路好了,你们先去吧!"   吉奶奶掐了掐她的腰,笑着说:"一起去,啊,等晚上让阿华把你们送回来。阿华,麻烦你了!"   阿华乐坏了,使劲压制着情绪,说:"好的,奶奶,一定送到!"   文艺含羞地看了看父母,见二老没有反对,也坐上了车。由于文学马上面临初升高的考试,只好留在家里复习功课。走之前,吉奶奶交待阿华,要他晚上早点回来吃饭,不要见外。   到了大山村集市,阿华把摊位摆开,给了文联文景五块钱,让他们去看录像,其目的就是把他俩给支开,避免影响到他和文艺的交流和恋爱。文艺见弟弟妹妹走了,跟阿华打了个招呼后,走进了拥挤的人群。   有人在集市的最高点放响鞭炮,肆意地宣传杨二中为神算,把杨二中乐坏了,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放鞭炮的是好几个中青年男女,说杨道仙是周公再世,是难得一遇的神算,不管你要求什么,找他杨道仙是不会有错的,百无一误。他们还给杨二中送礼品,由不得你不信。迷信的人们围了上来,真想让杨道仙也给他们算一算,好好的了解自己的来世今生。   文艺来到最高点,看到那么多的人排在一个算命摊前,真是匪夷所思。她笑了笑,觉得有趣,也凑了上去,看看这个杨道仙究竟是何许人也。她努力了一阵子,仍近身不得,只好转身来到集市东口的服装地带,见阿华正跟一群女孩子算姻缘。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身走进录像厅,找到了弟弟妹妹,跟他们坐在一起看录像。   傍晚,阿华收了摊,开车送他们回到家,家里已准备好一大桌子的饭菜,还开启了阿华送来的好酒,吃喝起来。阿华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与这一家人相处得甚是融洽,是尊老爱幼,有说有笑。饭后,文艺和奶奶只看了一会儿的电视,回房睡觉了。文艺多年来,一直跟奶奶住一个房间,被奶奶看得很紧,奶奶一进屋,她就自觉地跟了进去。   阿华的心情有些失落,不知道这家人对他是什么态度,总是回避着话题,文艺老是躲着他,让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冲击,变得脆弱起来。他开始反省,不断地查找自己的缺点,是不是配不上文艺?   他躺在床上想了半个晚上,终于想通了,拍了拍自己的头,真想马上去找杨二中,让他把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一直达到圆满的结局。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他爬起床来,见早起的吉奶奶在院子里活动,忙向她打招呼。   吉奶奶盯着他看,关心地说:"你一个晚上没睡觉吧?快回去好好的睡觉,你是开车人,难道连这些都不懂吗?"   "奶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等过几天再来看您!"   吉奶奶不让他走,说他这样走太危险了,但还是拗不过他,只好叮嘱他慢慢的开车,到家后要好好的睡一觉,千万不要出事。阿华答应着,爬上车关上门就走了。他来到杨二中家,请杨二中帮他再去试探,被杨二中拒绝了。   杨二中很不耐烦,说:"我已经帮你去投石问路了,你还要我做什么?你们现在是认识了,我看呀,你最好是请个媒人,正儿八经的上门去提亲……"   "我就是来请你做媒的!"   杨二中跳了起来:"我做媒?帮你做媒?就你?哈哈……做梦!"   "我是认真的!"   "对,你是认真的!你对哪个女孩子不是认真的?你说啊!"   阿华一下子站起身来,说:"你不做,是吧?那好,咱们走着瞧!"   杨二中拉住他:"你能不能找其他人呀,别老是跟我过不去,好吗?"   "找谁,我还能找谁?反正,我把礼品都给你送来了,你自己考虑吧。"   "吃了早饭再走,行不?咱们商量商量嘛。"   阿华找杨二中做媒,还真是被逼无奈。以他的条件,经常有美貌的女孩子跟他走得很近,是熟人都知道的,可就是没人敢帮他做媒。就在前不久,阿华看上一个漂亮的姑娘,请过好几个人去帮他做媒,不管他怎么发誓还是跪地保证,人家对他是理都不理,就一句话:"别发誓了,没用的,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我是认真的!我发誓,我从今以后不再吃屎,改行吃肉,行不?"   "要想狗不吃屎,除非把狗打死!另请高人吧。"   现在遇上了文艺,阿华清楚地知道,文艺不像有些女孩子那样,哄一哄就能上钩;文艺家也不是那种奉承或不给情面的人,只是让你吊着,就这样悬空的吊着,吊得让人揪心。他思前想后,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是杨二中了。   杨二中没做过媒,知道老张家绝不会把女儿许配给这个混蛋,说不准还会遭受到老张家的一顿臭骂。如果不做呢,又惹不起这个阿华,早就领教过了。现在的杨二中,不仅仅是左右为难,而且是痛苦,被良心谴责的痛苦,万般无奈,只能是亦步亦趋,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了敷衍了事,杨二中晃悠悠地来到大池塘,见只有吉奶奶一个人在家,才犹豫不决地走了进去。吉奶奶见他来了,热情地把他请进屋里,说他算得真神,还真是祥云送子,送来了一个好小伙子,说得杨二中从内心里深感愧疚。   坐下来后,两人就攀亲论故地聊了起来,聊了一阵子,都很吃惊的看着对方,才知道他们还有着渊源:杨二中的祖师爷就是吉奶奶的丈夫,那么,吉奶奶是他的祖师奶奶。杨二中给祖师爷磕头上香,向祖师奶奶认错。   吉奶奶看他恍恍惚惚的,问:"二中,你这次来,是来提亲的吧?"   杨二中低下了头,不敢说话。吉奶奶看出了他的心理,笑了笑说:"一家养女百家求,是大喜。既然他对文艺有了爱慕之情,是值得我们高兴的事,我们能有理由去阻止吗?只要他不会乱丢石头,我们也没有资格说他的不是。况且,我们家的文艺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自个儿总得掂量着吧。随意,啊!"   "奶奶,我知道了。"   吉奶奶笑着点了点头,说:"我早就看出来了,阿华是个好小伙子,也很有能力,就只是花心了点儿,年轻嘛,不过就是目前而也,过几年就不会的了。要提亲就名正言顺的来,成不成功都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啊,别为难!"   杨二中对老人深感敬佩,看他所看不到的,想他所不敢想的。他向老人告别后离开大池塘,向山外走去。他一路的斟酌,只能是随意了。   三
  周三,阿华来大坝村找杨二中问事情的进展如何,杨二中把吉奶奶的话对他说了,还把吉奶奶一家的为人处事等向他细致的说了一遍,要他好好的考虑清楚,说这家人不是你阿华随便玩弄的。   阿华说:"不用考虑了,重新换一个,你去帮我再跑一趟……"   杨二中一听此话就蹦起老高,揪住阿华的衣领骂道:"你这个畜牲!我警告你,你要去玩哪家的姑娘我管不着,但你最好给我走远一点,我俩从今以后划清界线,井水不犯河水,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放手,臭算命的!"阿华指着杨二中的鼻子,杨二中只好乖乖的放手。阿华说:"你以为老子求着你了,叫你办点事都办不成,还在我面前称雄,你称什么雄啊你!老子不再求你,老子有的是人!"   阿华走出了围观的人群,上车而去。杨二中坐着苦闷,懊悔不已,再也没心情摆摊算命,收拾起他的那点儿家当,回家去了。   又到了周六,四方村民前往大山村赶集,听到上面有人燃放起鞭炮,一问才知道这里又出了一个神算子——李半仙。人们迷惑了,真不知道这年头是在玩些什么花样,好人好事尽都冲着算命子去,还由不得你不信,因为宣传好人好事的人,竟都是些老熟人。   杨二中坐在那里,看着李半仙乐呵呵的给过路人散发香烟,生意一下子红火了起来,把大伙儿的生意都抢走了,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他收拾起家当来到集市东口,见阿华身边有一位漂亮的姑娘正帮忙打点,明白了。他觉得这姑娘好生面熟,但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于是就仔细的打量起姑娘来。   姑娘个子高挑,丰满的乳房露出了一小半,迷你裙下是一双修长的腿,从脸蛋上看,不是很漂亮,但也足够让男人拜倒在地。她跟阿华打情骂俏的暧昧,直令杨二中头皮发麻,作呕。   杨二中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了一段后又折了回来,在旁边的一家小店里买了两饼鞭炮拆开,乐呵呵地来到阿华的摊位旁,用烟头点燃引火线,往地上一丢,噼里啪啦的炸响了起来。   "杨二中,你找死啊你!你他妈的……"   阿华一边躲让爆炸的鞭炮,一边指着杨二中大叫。可怜的是姑娘,在鞭炮堆里跳舞,等鞭炮炸停息后,一条裤袜全是麻筛眼,好生狼狈,哭笑不得。杨二中凑了上去,乐呵呵地说:"恭喜啦!恭喜啦!"   "你成心找碴,是吧?"阿华揪住他,恼怒地挥起拳头。   "出手不打笑脸人,出手不打笑脸人,我是来贺喜的!"杨二中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说:"我真是佩服你呀,我认输了,给你放两挂火炮冲冲喜嘛!"   阿华看了看细脚伶仃的姑娘,抓起一条长裤袜递给她,示意她到车里去换,接过杨二中递上来的香烟,得意地说:"怎么样,我阿华混得还可以吧?"   "了不起,了不起!"杨二中伸出了两个母指,恭维地说了一大堆的话:"在这块地盘上,能有你阿华混得好的,没有了,你是这个……她姓什么?我总觉得她好面熟。"   "她叫夏雪,老东村的。哎,今天的生意还好吧?"   "被李老头抢了。"   "知道就好!"   老东村?杨二中想起来了,这姑娘还真是老东村的,经常跟几个痞子混在一起,有一次还来收他的保护费,把他的场子给踢了。这回还真是幸运,竟糊里糊涂的出了一口怨气,报复了她一回。他问阿华是如何搞定夏雪的,阿华看了看车上听音乐的夏雪,得意地跟杨二中作了简短的讲述。   在老东村,阿华看到了夏雪就着了迷,迫不及待地请杨二中帮他去投石问路,被杨二中拒绝了,只好去请年过花甲的李半仙。李半仙对阿华是不理不睬的,阿华就掏出扑克在李半仙的摊位上算命,搅了李半仙的生意,把李半仙搞投降了,只好帮他跑一次腿。   阿华听从李半仙的安排,在月色的夜晚来到了夏雪家,受到夏雪母亲——秋兰的热情款待。秋兰在了解阿华的身世背景后,高兴不已,让女儿陪阿华出去玩。阿华开车带夏雪回到农村的家,夏雪看到阿华家的房子是三层楼,跟电视里的花园别墅一般,再进到屋里,简直是不敢想象,装修得太漂亮了。阿华抱住她哄逗了好一阵子,将她按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翻云覆雨的伦理了一番,与她醉生梦死的缠绵在一起,幸福至极。   几天来,夏雪跟随阿华走村串寨的赶集,是形影不离。   杨二中想对他说话,但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只好强压了下去。杨二中要走了,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来,没有人再对他收取过保护费,想必就是有阿华罩着,便对阿华说:"谢谢你了。"   阿华莫明其妙,问:"谢我什么?"   "你看,自从我跟你打交道以来,就没有人再向我收保护费……"杨二中对他说话,他却把头扭向一边,杨二中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来了一群姑娘小伙子,其中就有一个姑娘特别的招人眼光。   文艺来了,她走在人群的边上,正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对她大献殷勤,看她的样子,好像对这个小伙子不感兴趣。文艺看见了阿华,忙走过来跟他热情的招呼,问他这些天在忙些什么,还告诉了一个令他十分欣喜的事,说奶奶想他这个金孙子了,问他为什么不去看望奶奶。   "真的吗?哎哟,我也很想奶奶的,等我收摊后就去……"   杨二中用手碰了碰他,朝车里看了看,提醒他:你车里有人。   文艺在阿华的摊位上挑选衣服,抓起一件白色的短袖衣衫问阿华价钱,阿华说:"你每次来都看中这款衣服,喜欢的话就拿去穿吧,跟我还讲什么价钱,就当我送你好了!"   文艺听他一说,把衣服放了回去,嘟了嘟嘴,耍起性子来:"我不要了!我们走吧,去那边玩去!"她对伙伴们说着,径直朝集市中心走去。   小伙子听到文艺跟阿华的说话,感觉两人是亲戚关系。他提起文艺刚才放回去的那件衣服来到阿华的面前,有些羞涩地问阿华价钱。阿华说:"放回去,没你的事,她不要,我就不卖,放回去!"   小伙子掏出钱来,递了一百元给阿华,阿华将钱接过来后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说:"兄弟,叫什么名字?是文艺的男朋友吗?"   "我叫罗进。什么男朋友,昨天才刚提亲呢。"   "兄弟,不错!不过,我再跟你说一遍,请把衣服放回去,我不卖!"   罗进见他拉下脸来,只好悻悻地将衣服放了回去,嘴里叽咕:"凶什么凶,不卖就拉倒,谁稀罕了……"   罗进走后,阿华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叫杨二中帮他看一下摊子,说去去就来,跟着走进了集市。一会儿后,阿华回来了,得意地给杨二中上烟点火,从车里拿出一瓶酒和一袋花生,请杨二中坐下来喝酒。杨二中见他一反常态,凭着多年的江湖经验,知道这家伙刚才是去找人教训那个叫罗进的小伙子,忙对他说:"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吧。"   阿华一把拽住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你是不是找死啊你!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动,老子叫你趴下,你信不?"   杨二中抓住他的手指,也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他妈的,你才找死!你是好事不会干,尽干些卑鄙下流的缺德事,信不信老子……"   "你想打,是吧?打呀!"阿华将脸凑了上去。   "打你,脏了老子的手!懒得理你!"杨二中转身正要走进围观的人群,被阿华拉住衣领给拽了回来,两人扭挽在一起。松开手后,杨二中又往人群里钻,被阿华揪了回来,提着酒瓶子指着他的头,随即将酒瓶往塑料凳子上一敲,把凳子敲破了。阿华将瓶子抵住杨二中的左脸颊,威胁着他。   杨二中也不示弱,反手从货架下抽出一根两尺多长的细钢管,指着阿华的头,说:"来啊,谁怕谁!"两人就这样恶狠狠地注视着对方,僵持着。   阿华笑了,推开杨二中,提着酒瓶轰散围观的人群,见杨二中又想开溜,忙追上前去拽住他,两人又扭挽在一起。他们没打起来,拉着扯着的闹了一阵子后,坐下来喝起了小酒。简直是两个疯子。   文艺跟伙伴们走在集市上,觉得好像丢失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见几个痞子围住罗进。文艺认识这几个痞子,是一天正事不干,经常打架和收保护费。她忙扒开拥挤的人群来到他们的中间,挡在罗进的面前,对他们说:"你们想干什么?有种就冲着我来!"   "哎呀,是张文艺呀?!对不起了,我们认错人了。"一位痞子忙赔礼道歉,叫着伙伴们走了。   文艺拉着罗进的手,说:"你最好别乱跑,跟紧一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罗进说:"他们把我的四百多块钱搜走了。"   文艺一听,忙拉着他追赶而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群痞子,正在一家小店门口喝酒打牌。文艺对他们说:"你们最好把钱还来,不然,我就回去请我爸爸来教训你们,信不信?"   "你爸爸?算什么哎哟……"一个痞子跳起来,被另一位痞子拍了一大巴掌,叫他不要废话,好好的坐着别动。   "既然你张文艺开了口,我们就给你一个面子,就用不着麻烦你爸爸他老人家了。钱,我们可以还他。不过嘛……"   "不过什么?"   "是这样的。他欺侮过我们的兄弟……"   在文艺身后的一个痞子,突然拦腰抱住文艺,叫:"兄弟们,给我打!"   一下子,五六个痞子跳起身来扑向罗进,一阵的拳脚,打得罗进在地上滚,叫苦连天。文艺挣扎着,不管她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哭了,从来没见过如此的残忍,嘶声大叫:"够了——"   抱住她的痞子叫住手,这群痞子才停住了手,从人群里溜走了。等后面人松开手,文艺就返过身来,见他正往围观的人群里钻,抬脚朝他的屁股上踹去,踹了个马大哈。文艺赶上去是一阵乱踢,见他爬起身来要跑,扯住他的衣服又是一阵乱打乱踢,但还是给他挣脱,从混乱的人群里溜走了。   文艺返过身来扶起罗进,见他满身淤青,忙扶着他进了一家诊所,请医生给他打吊针输液。她抓出身上的钱来数了数,只有三十多元,对医生说:"医生,我去借点钱,等一下就过来了。"   她在集市上找伙伴,由于人多,总是看不见伙伴们的人影,也不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她来到东口上,看到阿华正在跟算命先生喝酒,急切地对阿华说:"阿华哥,麻烦你借点钱给我,好吗?"   阿华站了起来,见她的泪水不停地流,关心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摇头,不说话。阿华拉开腰间的钱包,问她要多少,她说两百。阿华递给她三百块钱,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艺接过钱后只说了一句:"等晚上回家再还你!"哭着跑进了人群里。   杨二中猛地跳起身来,一把揪住阿华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畜牲!你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   阿华站了起来,一巴掌劈开杨二中的手,叫道:"杨二中,老子警告你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老子叫你在三分钟之内爬着走!"   杨二中抓起酒瓶往地上一摔,骂骂咧咧地走了。   坐在车上的夏雪见两人又闹起来了,真不明白他俩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好得跟亲兄弟、亲父子一般,无话不谈;一会儿又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大动干戈,是说好就好,说翻脸就翻脸,真让人捉摸不透。她认得杨二中,相信杨二中也认得她,只好坐在车上继续装糊涂。   文艺在诊所里守候着罗进,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才输完液。她扶着罗进来到东口上,见阿华跟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卿卿我我,简直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恩爱甜蜜,毫不掩饰。   文艺扶着罗进走上前去,说:"阿华哥,麻烦你送我们一趟,好吗?他被人打了,全身都是伤,就请你送一趟,等一下到了家,我马上就还你的钱。"   阿华站起身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罗进,关心地说:"哟,兄弟,被人打了吧?谁打你?他妈的,在我阿华的地盘上敢打人,是谁?……"   "阿华哥,没你的事。你只要把我们送回去就行了,谢谢你了!"   "文艺,别急嘛,等我问清楚是谁干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阿华振振有词地说:"在我阿华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把我阿华的面子往哪里贴呀?他妈的!兄弟,跟我说,是谁打的?"   文艺气了:"你去不去?"   "去,要去的,我正想去看望奶奶呢,上车吧!"阿华叫夏雪看住摊子,帮着文艺把罗进扶上车,刚打着火,文艺就叫停,说她要去买点东西,马上就来。文艺下车后,刚走两步就停住了,听见阿华在车里说:"兄弟,被人打的滋味好受吧?"   文艺绕到阿华这边,说:"阿华哥,请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等阿华打开车门下车来,文艺不等他张口就甩了他一耳光,把阿华打懵了。   "哎呀,你娘的,这是谁的地盘,你找死呀你……"夏雪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要打文艺,被阿华拉住。   文艺没理她,钻进车里把罗进扶了出来,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阿华开车跟来,叫她上车,她不理,实在经不起他按喇叭的烦躁,将罗进扶坐在一块石板上,从路边抽出一截木棍,指着阿华叫:"你给我下来,下来啊!"   阿华犹豫了一会儿,跳下车来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她挥着棍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腿上,疼得他蹿起老高,接着又是一棍子,打得他绕着车子躲让。两人你追我赶的绕了几圈,把阿华赶回去了。文艺气愤地将棍子往地上一扔,扶起罗进走了一段路,赶上一辆邻居的马车回家而去。   四
  发生了这样的事,阿华知道闯祸了,不敢再去看望吉奶奶,更清楚地明白:自己跟文艺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他懊恼不已,后悔没有听杨二中的话,竟然给老张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也难怪文艺会如此气愤,恨不得杀了他。   阿华害怕起来。   他不怕报复,而是怕良知:想着老张家对他那么好,特别是那个待人和气,对年轻人循循善诱的吉奶奶,要是她老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将会是多么的生气,对他是多么的失望。他好久都没去老张家了,可人家还在惦记着他,多好的人家呀!文艺来的时候已说了,说奶奶想他这个金孙子了……   他揭起裤管,看到了几大条血红的痕印,提起酒瓶往上面倒了些酒,疼得呲牙咧嘴。夏雪见他被打成这样都不敢还手,知道他喜欢文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儿,酸涩得让人寡味。看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她是又气又心疼,抱怨:"她打你,你怎么不还手?你怕她?"   "你不懂。"   "我不懂?她是你心上人,是你舍不得……"   "什么心上人?别乱说啊!她奶奶跟我奶奶是亲姐妹,是近亲,两兄妹打打闹闹,有什么稀奇的?这回可好了,亲戚都走不成了,唉——"   "真是亲姐妹?"   "你不信?那你去问我老爸老妈吧。走,收摊!"   "时间还早啊……"   "还早?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啊,等老太太追来了,押着我去见我老爸老妈,然后把我往死里打,到时候就不早了,是晚了!走吧!"   二人收摊上车,但不知道要往哪里走,经过一番研究,决定去老东村——夏雪的家。他们走村串寨地来到老东村,可家里没人,知道家里人都在地里干活。阿华说肚子饿了,夏雪说她没钥匙,二人又坐上车,往村街上的小饭馆而去。   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饭出来,开车返回夏雪家,在半路上被人用大石头拦住前去的路,只好停下车来,见一大群手里拿着凶器的年轻人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冲金杯车围堵而上。   "好啊,夏雪,傍上大款就把我方三儿甩了是吧?都给我下车!"   "方三儿,先把那个家伙废了再说!"   "下车……"   阿华见事情不对,忙往后倒车,可车只会打滑而不后退,知道后轮被他们用石头卡住了。前后无路,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这张车将会被他们砸成一堆废铁,人也将会成为一个废人。他翻起坐垫,下面是一个铁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支火药枪和一把手枪,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双枪指着站在车前面的方三儿说:"你他妈的就叫方三儿是吧?过来,过来。"   这群人见他有这真家伙,吓傻了,不敢再靠前。阿华喝道:"其他人都到那边站好,谁要是敢乱来,老子先毙了他!站好,把武器都丢一边,转过身去,把手抱在头上,蹲下!谁要是敢动一下,老子就让他去跟阎王爷烧锅炉炒菜!"   这群横行乡里的家伙,竟是如此的听话,乖乖的抱着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阿华笑了笑,叫道:"方三儿,跪下!"   方三儿跪下了,阿华用嘴吹了吹两支枪口,抵着他的两边脑门,说:"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跟老子玩黑道,信不信老子砰了你!"   "我错了,我错了……"   "听清楚了,以后最好老实本份一点!否则,老子的枪会走火的,一不小心,啪,就是你方三儿的一条人命!跟老子玩黑道,你他妈的知道黑道是怎么玩的吗?就凭你们这几根钢管跟几把刀就是黑道了吗?去,把武器都给我捡进车里,我就不再追究今天的事了!"方三儿乖乖的把凶器拾捡起来,阿华打开了车门,等他放进去之后关上车门,叫道:"叫他们把石头搬开!"   阿华坐上车,看着他们搬开了石头,说:"往前跑,谁要是跑慢了的话,老子就打他的脚。幺,二,跑!"   一群家伙,拼命的往前面飞奔而去,看得阿华坐在车里哈哈大笑。夏雪坐在副座上,早已被这场景给吓得发抖,看着得意忘形的阿华,想笑也笑不出来。阿华把枪放回匣子,开车将夏雪送回家,天色已渐渐地暗淡了下来。   夏雪怀孕了,被母亲秋兰发现了,秋兰笑得合不拢嘴。秋兰是一个很爱收拾打扮的农村妇女,因为人长得挺好看的,生的女儿也好看,觉得女儿和阿华是最般配的,刚好是郎财女貌。   秋兰这一辈子最不如意的是嫁给了丈夫——夏中成,要本事没有,连腰板都没挺直过。阿华自从跟夏雪好上以后,听到了一些关于秋兰的风流事,跟村子里男人不仅有染,还经常在丈夫夏中成的面前打情骂俏。日子一久,阿华还真看出苗头来了,看到秋兰一转过墙角,就被一双男人的手搂了过去,还听见他们约好在老地方见……   夏雪有了身孕,秋兰就督促阿华回去请父母来提亲。阿华不好拒绝,但又不敢回家跟父母讲,便想到带夏雪去流产,夏雪不肯,急得阿华团团转,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阿华在田湾子找到杨二中,请杨二中帮他拿主意,遭到杨二中的奚落。阿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跟他玩起鬼把戏,拿出扑克来捣乱他的生意,跟他纠缠下去,直到他同意为止。   "你他妈的狗日的阿华……"杨二中夺过他手中的扑克扔了出去,揪住他的衣领就要打,比划了好一阵子,但还是没打下去。   "你打呀,你他妈的打呀,你打上来试试……"   杨二中推了他一把,收起家当后塞进书包就要走人,被阿华拽住,两人扭挽在一起。杨二中被他纠缠得烦透了,攥紧着拳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叫道:"你他妈的放不放手,放不放……"   "你他妈的有种就打啊……"阿华死皮赖脸的凑上去给他打,只要他杨二中动手打了的话,事情就好说了。   杨二中泄气了,说:"宋大少爷,解铃还须系铃人!"   "杨大神仙,这个铃铛只有你能解!"阿华哭了,苦苦地哀求道:"如果让我老爸知道了,我少说也要掉一层皮,严重的话,是要骨折的,你知道吗?走吧,我请你喝酒,好好的搞几个下酒菜……"   两人又和好了,勾肩搭背的走进了一家小酒馆,留下一大群意犹未尽的现场观众莫名其妙地止步观望。他俩经常表演双簧戏,让商贩们都习以为常了,不管别人怎么起哄,始终是打不起来的。   在小酒馆里,杨二中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夏雪,如果喜欢的话就好好的把人家娶进门,不要再瞎搞了,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吧。阿华无奈地说:"现在不是喜不喜欢的事了,而是坚决不能娶!你知道她家是什么样的吗?她妈跟男人乱搞,她还跟过一些小混混!如果我爹妈知道她们家是那样的一个家庭,我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你知道吗?"   "哈哈……,缘分呐!跟你正好稳合,那就成了吧,啊?哈哈……"   "少废话!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你得想办法……"   "这,我就管不着喽!"   "不管?那好,把吃进去的都给我全吐出来!"   "你他妈的狗杂种,你什么意思?是老子赖你还是你赖我?"   店老板见两个家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忙上前来劝和,却是越劝越火。杨二中提起酒瓶子指着阿华的头,好几次都要打下去了;阿华将酒瓶往桌子上一敲,瓶子碎了半截,抓住利口的半截瓶子对着杨二中的脖子。两人你推我扯的出了小酒馆,比划着酒瓶狠狠的威胁对方。   阿华骂:"你他妈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老子……"   "你是谁?你是到处乱搞乱配的野狗!你他妈的,自己个儿不大,再高的母狗也要够着上,再丑母狗也要搂着捅,一天是吃了饭没事干,尽干些不负责任的荒唐事!你……"   "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   "没有就进去坐下来说!"阿华扔掉破酒瓶,把他拉进了店里:"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外面,人们见二人跟疯子一样,一会儿好又一会儿闹,真是莫明其妙。有人奚落起来:"阿华,打啊!别老是打不起来嘛,打一架让大家看看呀!"   一个痞子模样的家伙大款款的,说:"阿华敢打人?就他妈的那个熊样,唱戏还差不多!你看他妈的平时凶得,真他妈的遇到事呀,跟他妈的一样,不过是条夹尾巴狗,他妈的哎哟……"   阿华提着酒瓶冲了出来,劈头就给他一瓶子,随后是一阵拳脚,哎哟妈哟的在地上打滚嚎叫。有两个痞子冲上前来帮忙,阿华一个弹腿踢了出去,踢中一人胸口,滚到一边,随即又是一个弹腿,扫中另一个的左脸颊,追赶着照头打了一气的酒瓶子,随后将酒瓶子狠狠地扔了出去,定在一人的背心上……   阿华是真的打人了,杨二中忙上前劝架,只见一大群手持棍棒的人冲了来过,赶紧拉着阿华冲进小酒馆,从后门逃窜,朝阿华的金杯车跑去。阿华打开车门掏出了两把枪,指着追赶而来的人叫:"来呀!谁先上来送死……"   这伙人见他手上的东西还真是枪,只能是干瞪眼。阿华叫道:"老子不敢打人?老子谁都敢打!你们人多,是吧?老子就先玩死几个,来啊……"   杨二中坐在车上按喇叭,急得大叫:"你还站着干什么,走啦——"   阿华坐上车后打着火,伸出手来朝人群,"砰"的放了一枪,放出一团花絮,引发出一阵惊绝的尖叫声,更是混乱不堪。他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妈的,敢跟老子玩,算老几呀!"阿华一边开车,一边得意地说:"老子不敢打人,老子打不死你……"   "你这个家伙,今天闯大祸了!"   "什么大祸了,小儿科!"阿华不以为然地说。   "小儿科?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这里!"   "什么?我不敢来?不敢来的是孙子!"   "你就是孙子!"   阿华请杨二中帮忙,引出了乱子,等镇上的派出所警察赶来时,行凶者早已逃跑了,打了人不说,还用玩具枪吓人,真让人揪心。杨二中也很揪心,阿华却不在乎,在乎的是丈母娘家的事,跟杨二中在一座石桥上又闹了一阵子,掐着杨二中的脖子还大喊救命。   几经折腾,杨二中投降了,答应再帮他一次,下不为例,要他跪在地上向他保证。阿华跪了下去,说:"你要是帮我处理了这件事,我就认你做爹!我保证以后不再干这种事了,行不?"   杨二中说:"你要是真的不干这种事呀,我认你做爹!我要你保证的是,以后有事就不要再找我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你听到没有?"   阿华爬起身来,拍了拍膝头上的灰尘,说:"行,你就等着认我做爹吧!不过,这一刀还不能断,我还等着你认我做爹呢!还会找你帮忙的……"   杨二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龇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啊你?老子早就跟你说过了,老子玩不过你,你就不能放条生路吗?"   阿华抓出三百元钱塞进杨二中的胸部口袋,拍了拍装钱的位置,说:"这就是生路,别闹了,快想办法,限你三天搞定!"   "三天?杀人灭口啊?就算是杀人灭口,也要让人家多活两天嘛!"   "五天,够了吧?"   "十天,少一天都不干。"   "好,就依你,十天!"   阿华递给杨二中一张纸,上面有夏家的情况和自己家里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他。杨二中拿着这张纸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下手。阿华开车送他回家,在他家吃过午饭就走了。   为了阿华,杨二中是食不合胃,床不合睡,烦得不知所以然。夜里,他为了能睡好觉,抱着老婆狠狠地做了两次,但还是睡不着,爬起床来拉开灯,翻出书本来查找解决的好方法。这些书本早已被他翻烂了,弄了半天是一无所获,他气愤地将书扔了一地。   老婆醒了,穿上衣服下床来,将书本纸张拾起来码放好,出去上茅房。杨二中抓过一把纸,看到了去大池塘老张家投石问路的那纸张,想起了那个奶奶所说的话:"一家养女百家求,是大喜。……自个儿总得掂量吧……随意,啊!"   杨二中喃喃地说:"自个儿总得掂量着,随意……"   "有办法了?"老婆摇着他问。   "嗯,有了,就跟他狗日的一样——投石问路,到处去投!"   一大清早,杨二中就进城了,拔通阿华家的电话,是一个女的接的。杨二中试探着问:"请问是阿华家吗?请问你是……"   "对,我是阿华的妈妈,请问有事吗?"   "是这样的,阿华跟一个姑娘好上了,就来请我做媒人,我是专乘前来跟你们二老合计合计……"对方一听说此事,乐了,把家庭地址告诉杨二中,叫他直接打车去她家,一切费用由她来报销。杨二中也不客气,挂上电话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得意而去。   阿华的家在某机关单位里,是一套四室一厅的住房。阿华的父亲叫宋卫鸣,母亲叫冯玉,已年过半百,在阿华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杨二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阿华的坏事说了,气得二老打电话到处找阿华。阿华已找到,杨二中趁阿华还没回来,又说阿华的好事,情绪总算缓和了下来,才跟他们商量事宜。   阿华十万火急的赶回家,看到了杨二中,大叫一声就要开溜,被守在门口的母亲关上门,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即将暴发的震撼。很意外,父母没有打他,一直是心平气和,循循善诱的跟他交谈。   五
  阿华来到老东村,给丈母娘一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把丈母娘乐坏了。还没等秋兰开口,阿华就说:"二老特别想见儿媳妇和宝贝金孙,越快越好!"   秋兰细心扶着女儿上车,一再叮嘱阿华开慢点,叫他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那可是他阿华的人。阿华把夏雪带回家,二老很高兴地接待。为了关心宝贝金孙,冯玉要带媳妇儿去医院做检查,说不能出半点差错。从医院回来,冯玉叫阿华带着媳妇去买东西,快去给丈母娘报喜。   阿华走后,二老也出发了。他们在大坝村的集市上找到杨二中,坐了一会儿后来到李半仙的算命摊,说杨二中算不准,一定要请李半仙好好的算一算。李半仙问了二人的生辰后,随后是一投一问、一惊一乍地给二人算命。   宋卫鸣把算命的钱付给了李半仙。宋卫鸣说:"李先生,我很佩服你,对天纹地理、人类心理都很有研究呀!不跟你绕弯子了,直言对你说吧,我们是阿华的父母,今天是专诚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了!同时,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解铃还须系铃人,请你再去把事情圆满,谢谢!"   李半仙傻了,要站起来,被宋卫鸣按住肩膀。李半仙说:"你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吗?我一个老头子,我惹得起吗我……"   "李先生,你说得对,我儿子是一个混账,我承认。那我问你,我儿子收过保护费了吗?他欺侮过人吗?他这个人的本质坏吗?嗯?"   李半仙斟酌了一会儿,点头说:"阿华的本质不坏,是个好小伙子。"   "那好,我再说。你老人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已经是儿孙满堂之人,请问,你对年轻人是该用教育来引导呢,还是引他误入歧途?"   李半仙低下了头,说:"对不起,我来处理吧。"   "拜托了!"离开李半仙后,宋卫鸣夫妇坐上车直奔老东村而去。   秋兰从地里回到家,把猪放出来喂,叫小儿子看好,自己就进屋做饭。狗叫了,秋兰出门一看,见院门口停放着一辆轿车,下来三位城里人,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叫道:"哟,亲家,屋里坐……"   那条大黑狗好像不买当官人的账,扑腾着狂吠。   "哟,这狗好凶啊,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走!"宋卫鸣说着往外退。   秋兰抓起一根竹竿打狗,狗"告奶奶,告奶奶"的叫着逃开,她又把竹竿向狗扔出去,把它赶跑了。秋兰见亲家被狗吓怕了,忙上前挽住亲家的手往家里拽,说:"来,快进来,……夏雷,快去叫你爸爸回来,说亲家来了,快去!"   冯玉忙阻拦,说:"不用了!我们刚从大坝村办事回来,顺路过来看看。单位上还有事,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了,别去了,啊!"   "外面凉爽,还是在外面好,吹吹风!"宋卫鸣一屁股坐在门边的长凳上,对司机说:"小龙,坐!"   秋兰从屋里端出一盘瓜子花生,没地方放,索性把堂屋里的大桌子搬了出来摆在客人的面前,不管客人怎么阻拦,她是一意孤行,十分的热情。给客人泡了茶,对儿子说:"夏雷,快上树摘苹果,快!"   "哎,不要上树,危险!"宋卫鸣拉住夏雷,对他说:"苹果还不够成熟,吃不得,摘下来太浪费了。再说了,万一摔下来呢?不要上树,啊?听话!"   坐了一会儿,说话还没进入主题,冯玉就站起身来,对秋兰说:"单位上还有事,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该走了,啊?"   秋兰拉住亲家不让走,说无论如何也要吃过饭再走。不管秋兰怎么挽留,客人是坚决要走,秋兰没辙,只好送客人上车,站在院门边上看着客人挥了挥手就走了。秋兰转回屋里,心里空荡的没底,坐在凳子上发呆。   晚上,阿华送夏雪回来,在院门边打了个招呼就要走,说家里找他有事。秋兰拉住他,问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父母只坐一会儿就走,连水都没喝一口,而且还是顺路过来看看?   阿华百般无奈地说:"不知道,我现在是连家都不敢回了,说不准,我今天晚上又要被教训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秋兰拉住他不放,吵道:"你说,我们家夏雪有哪点配不上你呀?我们家是穷,跟你们家是门不当户不对,可我们家的夏雪,她配你阿华可是绰绰有余的,追她的小伙子,有哪个不比你阿华强?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饭,你阿华要是条汉子,就敢做敢当,把责任负责到底……"   "知道了,等我回去看看吧。如果我今晚没事的话,我明天就过来;如果我今晚不回去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要走了,不能再拖了,再见。"   秋兰哭了起来,说:"你说我的心啊,咋就这么痛呢,一点底都没有啊。你走了,我女儿咋办呀,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呀?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阿华的,你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阿华看她哭得那么伤心,说:"我的孩子我会管的……"   "你老婆呢?她可是你孩子的妈呀!"   "我也管,我一定管到底!"阿华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叫道:"我阿华对老天发誓,一定对我的孩子和孩子的妈负责!如果不算话,我出车遇车祸……"   "够了,阿华,快起来吧,啊!"秋兰破涕为笑,用力地拉起阿华,说:"你爹妈既然找你有事,那你就快回去吧,好好的跟老人家谈谈,啊!快去吧!"   阿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高兴地催促阿华上车。阿华走后,她依旧站在院门边上望着,久久的不肯回屋。她知道在亲家那里是没有希望的,只能把希望放在阿华的身上,不求别的,只要阿华与女儿组建了一个家庭,等日子久了,亲家二老决不会不管他们小两口。再怎么说,阿华可是他们唯一的亲生儿子。   几天过去了,阿华一直都没来老东村,让秋兰更揪心的是,李半仙来了,叫她不要对阿华抱有任何的希望,说阿华这个人靠不住。秋兰把李半仙请进家里,问道:"先生,你不是说过东风送子吗?"   李半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观看了天象,那股东风吹得还真是邪性,在经过老东村的后山梁子时,竟然变成西北风。我寻思了好久,还真是股邪气,才知道吹来的是个花花公子,只好上门来赔礼道歉!"   "先生,不管它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算是龙卷风,我也要把风留住!"秋兰铁定了心。   李半仙又拿出了看家本领,说:"我最近又观看了天象,专门为你们家卜了一卦,觉得还真有些蹊跷,发现在你们家有一团歪风邪气。唉,就是这一团邪气,搞得我是束手无策呀……"   秋兰不说话了。李半仙走后,她坐在凳子发呆,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明白:这到手的烧鸡竟然会长出了羽毛,活活的飞走了呢?对于李半仙后来所说的话,她没听进去,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秋兰知道女儿不会乱来,绝不会对一般性的小伙子动情,是一个务实的农村姑娘。秋兰又哭了,哭得伤心欲绝,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害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这,就是当妈的痛,更是当妈的苦。   秋兰是个要强的女人,只要是关于儿女的事,她可以把自己豁出去,就算是要遭天谴也罢,下油锅也罢,她也要为儿女们争取到他们应得的幸福。她已经是不幸的了,绝不能让女儿认命,绝不能让这股西北风说走就走。   宋卫鸣夫妇下班回到家,看见秋兰站在门口等候,不觉得意外,反而是很热情地请她进屋。坐下来后,宋卫鸣打电话约人下棋,挂上电话说:"你先坐啊,等一下就吃晚饭了。这个家伙,上次连赢我三局棋,趁我今天的心情好,准备杀他片甲不留。冯玉,好好的招待客人,我走啦!"   秋兰是个明白人,知道他是在扯谎,明摆着是逃避,是不想跟自己谈正事,说:"宋同志,我不是来这里找吃的,我是来谈正事的……"   "我知道。不过这事,我一个大男人家不好谈,有阿华妈妈在,你们就好好的谈,啊。我走啦!"宋卫鸣拉开门后,回头又说:"冯玉,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你们就别等我了,啊!"   冯玉从厨房里出来,吵道:"你这个拱卒兵,老是这样子,拱出去就不知道回来,连几个娃娃都学上你了,只知道朝外面拱,真是的!"   宋卫鸣冲她扮了一个鬼脸,关上门走了。冯玉笑着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在秋兰的身边坐了下来,说:"他这人就是这样,经常是一下班就往外面跑,你别往心里去,来,吃西瓜!"   "亲家,你说我能不往心里去吗?我们家遇上了这样的事,你们要叫我怎么收场?每个家庭都有儿有女,你们还不管不问……"秋兰的话一说上嘴,就没完没了:"你儿子来我们家,那可是缘分!与我女儿有了孩子,就不闻不问的走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闻不问,是嫌我们家穷还是嫌我们家好欺侮?把肚子搞大了就甩手不管……"   冯玉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不便跟她理论,只想等她把心里的怨气吐完之后,再来跟她好好的谈谈。秋兰见冯玉默默的坐着不敢哼声,更是高居上方,嗓门儿也提高了起来,声音已经高到左邻右舍都听到了。见此情形,冯玉不回话是不行的,不然会被邻居误认为是两夫妻吵架,让人当笑话,说:"你小声点,行吗?你是来跟我谈事,还是来吵架?如果你是来吵架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你一个人好好的吵吧,我也要走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秋兰一把拽住她,哭了,说:"大姐,你们就没有一点骨肉之情吗?你们可是文化人,是父母官呀,请不要拿我们这些穷开心了,好吗?"   "我们没有摆官架子,也没有把你拒之于门外,更没有怠慢你,请你也尊重一下我们,好吗?既然要谈事,那就好好的谈,心平气和的谈,但如果是吵架,那你就找错地方了,因为这里是我家,不是菜市场!说吧。"   秋兰知道是遇上对手了,一下子软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冯玉见她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我有女儿,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我心情?你的是儿子,我的是女儿,你说什么风凉话?你儿子干了事就可以赖账,拉上裤子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我女儿呢,大着一个肚子,我赖给谁呀我?况且肚子里面装着的还是你们家的人,你们连最基本的骨肉情都没有,还懂得理解人……"   秋兰的声音越来越高,不管冯玉怎么阻止,她可是不依不饶,非要跟冯玉比个高下,要让冯玉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欺侮的。冯玉阻止不了她那高亢的腔调,只好由着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她发泄。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秋兰已发泄得差不多了,心里仅存的,只有空虚,莫名的空虚。她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冯玉,说:"你说话呀你!"   冯玉抬起头来,问:"你吵完了吗?如果吵完了,就请你让我说两句,好吗?"   秋兰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好像也很痛苦,把秋兰搞糊涂了,问:"你怎么也哭了?你别哭啊,你说!"   冯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意思?"   冯玉用手抹了抹眼泪,说:"唉,我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还算成器,儿子就不行了。小女儿在读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也是怀孕了,被男朋友抛弃,一直不敢对我们说。她独自去做流产,差点连命都丢了,直到今天还不能生孩子,只好认养了一个。你说,我能不理解你吗?你可以来这里吵,来这里闹,我呢?我也想去吵,也想去闹,去好好的出一口怨气,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呀,但我去不了,太远了。你说,我能不羡慕你吗?为了这个儿子,我们早就伤透了脑筋,气不过的时候打他一顿,打了之后又后悔,知道他本人的心地是好的,不是那种为非作歹、助纣为虐的人。请你等一下!"   冯玉走进了书房,拿出一份医院报告书递给秋兰,说:"为了不伤害你们,为了让你诉诉苦,也为了感受一下别人的自尊心,我才想到跟你好好的聊,聊关于做父母的痛。这是一份检查报告,是关于你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我现在正式的告诉你,孩子不是阿华的,是在跟阿华之前就怀上了的。"   冯玉停住话题,看着发呆的秋兰。一会儿后,冯玉又说:"我们没有嫌弃过任何人,因为我们都是被人嫌弃的对象。当官又咋了,女儿同样被抛弃,不也照样忍受痛苦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害我闹得,这……"   "唉,实话跟你讲吧,这也是我的一点自私。我如果跟你早说了吧,你一定会带女儿去做流产,一样的要找我们家的阿华,因为你丢不下;如果我晚说了吧,你一定会带着七大姑八大姨的来找麻烦,把事闹到我们的单位上,到时候就无法收场了。现在正是时候,你气已出了,事情已明白了,问题已就解决了。"   "那真是对不起,你看我在这里闹,真是无理取闹,我……"   "你没有无理取闹,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该替儿子承受的!你骂得好,就是太大声了!"冯玉一说,两人都笑了。   秋兰要回去了,冯玉挽留她吃晚饭,冲屋里叫:"阿华,滚出来!"   阿华挠着头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秋兰看了看他,眼泪又滚了出来,感觉到自己的心真是疼。冯玉说:"今天的这一课,你都听清楚了吧?感受到做母亲的痛苦了吧?"   宋卫鸣回来了,在门口瞅了瞅,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已是雨过天晴,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来。冯玉推着他往外走,说:"拱卒兵,谁让你拱回来的?拱出河界就不能回来了,这是老规矩,你不懂吗?出去,继续拱出去……"   宋卫鸣被她推到了门边上,只好一抱将她抱起,走了进来笑着说:"你不是下圣旨唤我回来吗?你看,仗已打完了,天下已太平了,我刚接到圣旨就马上赶了回来。哎,你封赠我什么?是不是诸侯?"   "对,封你当猪,赠你做猴!你是要宰呢,还是要上树?"   "哎呀,还是我的玉儿有学问。不管是猪是猴,那都是十二路神仙呀,宰相就不当了,尚书嘛,考虑考虑!"   夫妻二人的对话驱除了所有的沉闷,让笑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洋溢而出。吃过晚饭,宋卫鸣夫妇跟秋兰探讨儿女之间的事,劝秋兰拿着检查报告去跟女儿合计。夜深了,秋兰坚持要走,阿华只好送她回家。   秋兰到家后,抱着阿华哭,真舍不得让阿华走。   六
  大山村赶集市上,杨二中一大早就赶来,一个生意都没有。阿华的车来了,缓行慢步地穿过人流,来到了杨二中的面前就按喇叭。杨二中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脸扭向一边,不理不睬。   阿华下车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他干脆把眼睛闭上。阿华摘下他的眼镜,把他惹火了,跳起来一手揪住阿华衣领,一手高举着小凳子,叫道:"戴上!"   阿华给他戴上眼镜,说:"哎,你怎么不问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杨二中不说话,收摊换地方。他收摊,阿华就跟他抢过来摆上,你抢我夺的搞了几个回合,杨二中是真的火了,又揪住阿华的衣领,高举凳子,比划了几下都没有落定。阿华指了指车上,杨二中一看,只见车门拉开,宋卫鸣夫妇下车来,忙放开手,尴尬地说:"来了,我,我们是闹着玩的,经常都这样……"   宋卫鸣给杨二中上烟点火,冯玉笑着说:"阿华经常捣蛋,是吧?他跟我们说过了。我们今天是专诚前来拜访你的,有两个目的:其一,专乘来道谢;其二,有不情之请,请你继续投石问路,带我们去拜访大池塘的那位奶奶。这东西请你收下,谢谢了!"   杨二中接过礼品,说:"东西,我收下,这是应该的!对于投石问路的事,就此打住,另请高人吧!"   阿华见他又在耍赖,忙伸手抢过他手中的礼品,得意地说:"不干就拉倒,我重新去请人,有的是!"   杨二中看了看空空的两手,一把揪住阿华的衣领叫道:"乖乖的拿过来,不然叫你去告奶奶,你信不信?拿过来!"   "阿华!"宋卫鸣吼道:"你这是请人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阿华把礼品还给杨二中,说:"好,我给他,你们慢慢的请吧。"   宋卫鸣向杨二中道歉,说:"孩子还年轻,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对于他的婚姻大事,是我跟冯玉亲自来请你,你应该相信我们吧,我们是诚心的!"   杨二中摇了摇头,说:"我相信你们是诚心的,那就请你们先去相信你们的儿子吧!我可做不起这个罪人,请你们另请高人吧!"他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管宋卫鸣夫妇怎么苦口婆心的求情,他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还干脆来个走人。阿华坐在车上,见父母求了半天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冲二老冷笑了笑,得意至极。杨二中已收好家当走人,冯玉忙拉住他,说:"你不用走,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就请你先考虑一下,啊!"   杨二中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带着你们的儿子走吧,叫他以后都不要来烦我了,我就感激不尽了,请!"   宋卫鸣叹了一口气,说:"在这里,只有别人求我,没想到我宋卫鸣好不容易的求一回人,却是一点情面都没有。唉,你太了不起了!哈哈……"   杨二中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是了不起,我是不能把好人家的姑娘往火坑里推,你明白了吗?请吧!"   金杯车走了,杨二中打开礼品盒,里面有烟有酒有糖果,还有一个红包,拆开一看,是六百元钱。他毫不客气的把钱装进口袋里,随手将红包往身后一扔,抓起一瓶老窖酒拧开盖子,撕开一袋花生糖,吃喝起来:"嗯,好酒!"   金杯车开到集市的东口上,阿华下车来摆好摊位,对母亲说:"你们就只知道以礼相待,也不看看对象是什么人。这些臭算命的,最拿手的就是针对你们这些以礼相待的人!你看他们,一天就用一双眼睛盯着人家看,就像晚上走黑路一样,先投出一块石子,听一听,判断,哎,对了!再投一块,听一听,判断,投错了,哎,我就说不可能嘛!投多了,就叫算命了。"   "你说的,就你以为简单!"   "妈不信?"   "信,信你个头!"冯玉拍他的屁股一巴掌,说:"就你知道的最多。"   "真不信?那好,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让你们知道这里有一个算命天才,他就是你们的儿子——宋成华!"阿华向一家小商店走去。   杨二中坐在那里,也许是老窖酒太好喝的原因吧,他喝高了,醉醺醺的看着过路人,说:"莫喝卯时酒,昏昏醉倒酒,莫骂酉时妻,一夜受孤凄;酒醉乱人迷,酒醉伤和气,酒醉……"   酒醉心明白。他知道今天是不能给人算命的了,只好收摊,抱着大礼盒往集市东口而来。在阿华的摊位上,一大群女孩子围住阿华翻扑克求姻缘,阿华的父母惊奇地看着,简直是不敢相信。杨二中拉开阿华的车门,将礼品往坐位上一放,钻进车里睡大觉。   阿华又伸出握扑克的手,说:"下一个,好的,黑桃Q,嗯,美女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还好上了,对不对?唉,快要嫁人喽,我的心呐,好难受!"   "你怎么知道的?"   "天机不可泄漏也!"阿华洗了洗牌,叫道:"下一个,好的,又是黑桃Q?哈哈,美女呀,约会了吧?哟,小脸都红了,被亲了吧?"   "你胡说!骗人的,你怎么知道我约会了,你偷看呀?"   "我是偷看了,咋了?你又不让我亲一口。下一个,好的,方块三,嗯?你年纪小小的,干嘛要喜欢一个大男孩,以后不许这样,要好好的读书,听到了吗?等你上了大学以后,真正的王子就会出现,啊!听我的没得错。下一个,嗯?又是黑桃Q。没人追你,是吧?是因为你的脾气不好,又不理人家,主要是你还没遇上你喜欢的人,对吗?慢慢来,啊。"   女孩子们叫了起来:"哎,同一张黑桃Q,为什么不一样啊?"   "你说呀,是为什么呀?……"   "天机,天机,天机不可泄漏也。去吧,等有钱的时候,来我这里买一两件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桃花运就来了……"   女孩子们笑眯了,高兴地跟他再见,走进了集市的人群中。冯玉一把抓过阿华手中的扑克,抽出一张黑桃七,问:"什么意思呀,说啊!"   阿华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不能说,老头子会吃醋的。"冯玉也凑近他的耳边,说:"跟你爸爸算一个,算准了有奖,算吧!"   冯玉将扑克递到丈夫面前,说:"卫鸣,你也来一张试试,看儿子能不能算出男人的桃花运,考考他的智商。来,抽一张!抽嘛——"   宋卫鸣看了看阿华,趁冯玉拉他手的间隙里,冲阿华挤了挤眼睛,抽出了一张,冯玉翻过来一看是梅花J,问阿华是什么意思,阿华吃惊地看着父亲,在母亲的催促下无奈地说:"老爸,我可帮不了你了……"   "什么?冯玉,别信他的,哄小姑娘还可以,走,我们上车!"宋卫鸣拉着冯玉往车走,冯玉不干,他就抱起她走到车门边,拉开车门一看,傻了。   冯玉没看车里,挣扎脱身后走近阿华,要阿华说出宋卫鸣的桃花运。阿华装糊涂,东看看又西看看,看到了文艺和吉奶奶向这边走来,忙藏身在母亲的身后,见母亲的身体挡不住他,就往服装群里钻。冯玉返过身来抓住他,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老娘养你这么大,就让你说几句人话你就跑,快跟老娘滚出来,不然,小心你的骨头,说!"   "哎呀,你烦不烦呀!哦,奶奶!"阿华甩开母亲的手,打着招呼上前去扶吉奶奶,说:"奶奶,我好想您的。"   吉奶奶笑了,说:"想奶奶了,为什么不去看奶奶呢?还要让奶奶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这是不孝,你知道吗?"   "奶奶,对不起了!来,奶奶请坐!"扶吉奶奶坐下后,阿华又搬过一个凳子放在文艺的身后,说:"文艺,请坐!"   文艺没理他,看也不看。吉奶奶扭头看着文艺,说:"文艺,阿华请你坐,你没听到?"   文艺扭过头来笑着说:"奶奶,我不想坐,站着就行了。"   "你不坐吗总得回应一声吧。"   "谢了,阿华哥!"   阿华蹲在吉奶奶的身边,拉着吉奶奶的手,说:"奶奶,等一下,我请您老人家吃饭,奶奶想吃什么?"   吉奶奶摸了摸他的头,说:"奶奶先谢谢你了!我知道你心地好,就是太调皮,花心,不闹出点事来是不会长记性的!还有,你的鬼心眼太多了,太多了不好,要把这些鬼心眼用在正事上,少惹事生非,多跟别人和气相处,坚决不能做令你懊恼的事。来,奶奶帮你看看手相。"   阿华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她取出眼镜戴上后,伸手来抓他的左手,他本能地往后缩,说:"奶奶,你老人家走了那么远的路,好好的休息一下,啊!"   吉奶奶看着他,说:"你做贼心虚了?我可告诉你啊,有人求我看,给钱都求不动,今天可是难得的机会,以后请我看,我也不看。"   "奶奶,您为什么要帮我看呢?"   奶奶笑了笑,对文艺说:"你去玩吧,一会儿再过来,啊!"等文艺走远了,奶奶才转过头来说:"你这个小家伙,送子祥云福中生,成缔姻缘好梦临,华而务实当婚配,婿入高堂求真情。我倒要看看,这宋成华婿是否属实。把手伸过来,不然,奶奶可要走了!"   阿华埋下头去,被吉奶奶拉住耳朵提了起来。他别扭地看着吉奶奶,说:"奶奶,您老人家真是神仙呀,什么都知道!"   "什么,你当奶奶是瞎子?把手伸过来!"吉奶奶抓着他的左手捏了捏,看了又看,说:"你的命还真是好,只是寿命不够长,如果不喝酒,不抽烟,没有意外的话,可以活到七十八岁;你的事业还可以,如果有个好的贤内助,自己把持有度的话,是个成功的商人;你的出身一般,普通的干部子弟,读书不成器,习惯于游荡;婚姻嘛,野花野草太多,但不是乱伦,以后要改一改;子女有六个,名下只有两人。好了,就说这些吧。"   冯玉把手伸在吉奶奶的怀里:"奶奶算得真准,我呢?谢谢奶奶!"   吉奶奶抬头看了看冯玉,说:"从面相上看,你应该是他的母亲,对吧?好吧,是右手。你的寿命也不够长,这个隐瞒不说,女人嘛,不要放在心上,尽量的少操劳,多休养;事业上应该是处级干部,上不去了,也够了,女人嘛;出身在农村,山里人,小时候吃的苦多,年少丧父,苦尽甘来;婚姻一般,隐瞒;子女有四个,只得其三,还算圆满;够了。"   阿华见母亲一直在点头,简直是不敢相信,拉住吉奶奶的手说:"奶奶,你怎么这么神呀?那些算命的为什么算不出来呢?"   "想学吗?"   "百分百的想!"   "这么长的时间也不来看望奶奶,你想什么!我今天早上起来,左眼皮跳得好历害,就想着出来走走,看看有哪路神仙在打我们家的主意,原来就是你这个小家伙!以后别乱想,啊!"   宋卫鸣心痒痒的,把手也伸在吉奶奶的面前,说:"奶奶,我呢?"   吉奶奶抬头看了看他,说:"看你的面相,是个富贵之人,就是有点恍惚,不够正派。你跟她有夫妻相,唉,心要稳,气要定!不说你两句,心里还怪不好受的。"吉奶奶把眼睛转向他的手,说:"事业上应该是副县级干部,如果稳得住自己个人的话,能上到省级,难;出身是农村家庭,好自为之的话,寿命应该在八十六到八十九之间。唉,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看了,没兴趣!"   冯玉站起身来,指着宋卫鸣骂道:"好啊,你这个混蛋……"   吉奶奶把眼镜收了起来,看着阿华:"小家伙,是不是又犯什么错误了?不敢去看奶奶了?"   "奶奶,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奶奶又不是神仙,说说看。"   "您真的不知道?文艺没跟您讲?"阿华见她摇头,觉得心里的负担更是沉重,很不情愿地说:"上次来您们家提亲的小伙子,是我叫人打的。"   "真的吗?你去把文艺叫来,我先问问她。"吉奶奶语气平和地说。   文艺一直就在不远处站着,听到了阿华的叫声后走了过来。吉奶奶问:"文艺,罗进被人打的事,真是阿华叫人打的?"   文艺笑着说:"奶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用追究了,我还欠阿华哥三百块钱呢。奶奶,我们到那边去走走吧。"   吉奶奶站起身来,用拐棍指着阿华的头:"你太让我失望了,跪下!"阿华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阿婆扬起拐棍,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抽打了九棍,说:"我先给你记个数,是九,让你久久的给我记住,我老张家不管对任何人,自来都是以和、以敬、以知、以好。你让我这个老太婆太失望了。你就跪着反省吧,等我气消了再来饶你,抬起头来。文艺,我们走。"   文艺挽着奶奶的手,还没走出几步就遇上老熟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往集市中心而去。宋卫鸣夫妇亲眼看见儿子被吉奶奶打了九棍子,竟然没哼一声,直到吉奶奶走进了人群里才回过神来。冯玉要揭开阿华的衣服来看,被阿华拒绝,叫她一边去,别影响他反省。   路过的人看着不可一世的阿华跪在地上,还真是稀奇,搞不明白是为什么。阿华望着前方,没去在意别人好奇的目光,乖乖的跪着等候饶恕。两个小时过去了,吉奶奶还没来,急得宋卫鸣夫妇不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吉奶奶终于来了,冲阿华笑了笑,说:"起来吧。我们先回去了,想奶奶的时候就来,啊!文艺,走吧。"   冯玉拉住吉奶奶,说:"奶奶,请等一下,我们用车送您老人家回去。"   "不用了,我正想走走,走走就到家了。有空也来坐坐,啊!"   阿华依旧跪在地上,一直看着母亲送吉奶奶去了长长的一段路。杨二中醒了,爬起身来看见车里多了一大滩呕吐的秽物,再看看阿华跪在摊位前,还真是一大奇观,赶紧抱起大礼盒,悄悄地溜走了。   阿华揉捏着膝盖拉开车门坐上车,一大股刺鼻的酒馊味就扑面而来,低头一看,恶心死了,跳下车来张望,看见杨二中抱着大礼盒往前面逃窜,气得他直跺脚,破口大骂。   七
  阿华在大坝村的集市上找到打盹的杨二中,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叫他站起来。杨二中一下子蹿起老高,高举起凳子,被阿华伸手夺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还想打,是吧?我警告你,少跟老子来这一套!限你在五分钟之内把车好好的洗干净,不然……"   "怎么样,你能把我吃了不成?滚一边去,没心情跟你玩!"   "老子也没心情跟你玩!你吐了老子一车,怎么说?"   杨二中知道自己理亏,耍赖起来,说:"那也怪不得我,回家怪你老子去,是他给我喝的酒。况且,我已经还给你家了,两不亏欠!"   阿华一把揪住他,骂道:"你他妈的,你是在说人话吗,再说一声!"   "你想怎么样嘛?"   阿华把他拖到车边,说:"洗车!要是洗不干净,看老子不收拾你!"   杨二中委屈地找来半桶水,拉开车门一看,里面干干净净的,得意地将水往地上一泼,说:"洗好了!"   阿华坐在他的摊位上抽烟,问:"真的洗好了吗?真的吗?"   "宋大少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请验收!"   阿华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对理发师说:"二位师傅,请你们过来一下,来给我们作个证人,免得这个家伙赖账。"阿华给两位理发师上烟点火,说:"在大山村,我老爸给了他两瓶酒,他妈的,喝醉了就爬到我的车上来吐,吐完了就跑了,还不说人话,说是还我家了……"   大伙都笑了起来。阿华又说:"我这个人还对得起他,只要洗干净……"   杨二中笑着张罗大伙:"大家好好看看,啊,好好看看,是干净的……"   阿华斜靠在车上,问:"如果还不干净呢?"   "只要是我吐的,我把它吃了!问题是,没有了啊!"   阿华也张罗大家,说:"都听到了吧,大家都听到了吧?请你们帮我先按住他,按住,对!"杨二中被好几双手擒住,现在是动也动不了。阿华得意及了,说:"杨二中,看到座位下面的小桶了吗?那可都是你吐的呀,是我叫洗车的人收起来的,你就好好的吃个饱吧。大家说,该不该?"   "该!是他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叫他吃吧!……"   杨二中挣扎着想跑,没办法,人手太多了,只能叫骂:"狗日的阿华,你他妈的老是干缺德事,你咋就这么毒啊你!你们放手……"闹了一阵,杨二中投降了,无奈地说:"狗日的阿华,老子答应你了,行不?"   "限你三天时间,不然,这东西还是给你留着!"   "三天?你他妈的,当山寨大王呀?"   "五天,够了吧?"   "十天,少一天都不干。"   "好,就依你,十天!"   中午,秋阳杲杲,凉风怡人,大人们呼唤着田间玩耍的小孩子,一起回家吃午饭。文艺头戴斗笠,肩扛锄头,一只手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是四季豆和几个玉米棒子,随父母收工来到池塘边上。   文景将手里的竹笛递在文艺的面前:"……姐姐,吹一调嘛,啊!"   "你没看到我的手没空吗?回去再说吧,啊!"   文景伸手拉住她的篮子,说:"你给我,我来拿。"   文艺看她,她就嘟起了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说:"那好吧,到前面去坐着吹,啊!"来到林荫下,文艺放下锄头和篮子后坐在光滑的大石板上,翘着个二郎腿看了看前面的池塘和庄稼地,看见一辆金杯车从山那边向大池塘开来,好像是阿华的那一辆。她笑了笑,将竹笛凑近嘴边吹响了起来。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暖人心,清清泉水流不尽,声声赞歌唱亲人,唱亲人边防军,军民鱼水情谊深,情谊深,哎……"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漫山遍野之间,带动会唱的庄稼人跟着唱了起来。吉奶奶走出院子,站在池塘边上张望,笑了。   "文艺,别走啊,再来一调嘛!文艺,文艺……"   "我要回家吃饭了!"   文艺回到家里,一进屋就听到狗叫声,回头一看,见阿华的车已停在院子门边,阿华的父母正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她装作没看见,进屋去了。   "哟,这狗太热情了嘛!谢谢,谢谢你欢迎我们!嘬嘬……来,交个朋友认个亲,叫什么名字啊?"   有客上门,主家就迎了出来。吉奶奶一家站在大门口,看着宋卫鸣蹲着身子逗狗,冯玉两手拎着礼品站在他的身边。狗没叫了,嗅了嗅宋卫鸣后摇着尾巴示好,让宋卫鸣抚摸它的头。吉奶奶笑着说:"屋里坐,屋里坐!"   "奶奶,我们专诚来看望您老人家!"冯玉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礼品递给王晓会,说:"你好,请收下!"王晓会推辞,笑着说:"哎哟,还带东西来,太客气了嘛!"冯玉硬塞进她的手里,笑着说:"收下,啊!老早就要来的了,就怕你们不方便!"王晓会轻轻一推,说:"欢迎欢迎!什么时候来都方便的!"   冯玉拉住吉奶奶的手笑盈盈地说:"奶奶,我们都挺想您的!"   "想就好,想就好!就是要多走走才好!"吉奶奶拍着她的手笑着说:"我教训了那个淘气鬼……"   宋卫鸣与张五庆亲切地握手,掏出香烟说:"哎呀,早就该来拜访了。趁今天是个好日子,就特地过来走走,认认门,以后就常来了。"   张五庆也掏出香烟,说:"欢迎欢迎!来,抽我的吧……"   "一样的,都是抽,来,拿着!哎哟,断了,重新来一支……"   "哎,断烟不断酒,客来就请留!哈哈……"张五庆说,二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圈门边,两头不大的猪在埋头吃食,你争我拱,时不时地攻击一下对方。宋卫鸣走了过去,打量着猪,说:"哟,架子好,有百把斤,到过年的时候,能长到三百多斤!"   吉奶奶笑了笑,说:"长不到吧?"   宋卫鸣用手沿着猪的背脊上卡了卡,仔细地打量着说:"能长,能长,只要悉心的喂养,三百斤不成问题。二位小朋友,我过年来拜访二位,要来跟二位合伙,二位可要请客喽,欢迎吗?"   他亲切的跟猪讲话,把大伙儿逗乐了。吉奶奶笑着说:"欢迎欢迎,过年的时候就来,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可不能带走哦!"   宋卫鸣看着圈房里,有头水牛在吃草,说:"哟,好壮!这牛五岁多了吧?"   吉奶奶说:"哎,五岁多了,就是还不够成熟。"   "差不多了,刚好!"宋卫鸣要打开圈门进去看,被张五庆拉着。张五庆说:"里面太脏,蚊蝇多,把身上弄脏了不好!"   宋卫鸣仍旧停留在圈门口,说:"哦,马上就是小春了,到时候,我也要来露两手,好好的参加劳动。大牛朋友,你可要赏脸啊,咱们合作愉快,啊!"   吉奶奶笑着说:"劳动就免了吧,来坐坐就是好事。"   宋卫鸣看了看旁边的茅房,说:"哟,粪便都用完了呀?勤劳!哎呀,还是我们农民实在,我当年随便都能背上二百多斤,担粪更是四平八稳,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下次给我留一份,啊!"   吉奶奶笑着点了点头,说:"背背挑担,脸朝黄土,日子虽苦,那也是苦中的生存,苦有苦的滋味;粪便虽臭,换来的是粮食满仓,臭也有臭的甘甜和纯香。来,请进屋里坐!两个小鬼还不下车,是不是要奶奶亲自来请你们呀?"   大伙儿笑开了,只见车门拉开,杨二中把阿华从车里拽了下来,拉着阿华来到吉奶奶的跟前。杨二中不好意思地说:"奶奶,我现在向您老人家告状,这个阿华实在是太可恶呐!"   吉奶奶笑着说:"二中呀,为求两全,心明就得!来,进屋吧。"   进了屋,主家忙张罗客人入座,王晓会沏茶递水,说说笑笑,好生热闹。突然,一只老母鸡蹿了出来,咯咯的叫着朝门口而去。宋卫鸣惊喜地说:"哟,连鸡都这么热情,叫着请客了啊!小妹妹,帮忙看看有几个蛋了。"   大伙儿又笑了起来。冯玉瞪着他骂:"你一天就知道吃!"   文景看了看鸡窝,笑着说:"两个。"   宋卫鸣伸长脖子,听到了报数,说:"哦,谢谢啊!两个还不够炒一盘,看来,只有等到明天了。"   吉奶奶笑着说:"那就再等等吧。只要有鸡在,蛋,是永远都有得吃的。"   杨二中扯了扯衣领,说:"奶奶,我到外面去了。"   吉奶奶说:"那就到外面去坐吧,屋里热。"   大伙儿搬着凳子来到院子里坐下,文艺抬出一张小桌子后摆上茶水,随即进屋去了。张五庆夫妇在厨房里做饭炒菜,由吉奶奶在外面陪客人。宋卫鸣起身看了看苹果树,说:"苹果,哟,那个好,那个好!文联主席,请你帮一下忙,帮我摘下来孝敬奶奶,谢谢啦!来,我推你上去……"   文联推开他的手,说:"你不用推我,我能上去。"说完,抱着树杆往上爬,几下子就到了树枝上。宋卫鸣一再叮嘱他小心点,杨二中和阿华也在树下关注着,提防文联掉下来。文艺端着一盆清水出来递给宋卫鸣,宋卫鸣把摘下来的第一个苹果洗干净,双手递给吉奶奶:"您老先请!"   吉奶奶笑着接在手里,说:"谢谢了!你们也吃吧,啊!"   王晓会出来了,她往地上丢了一把麦子,招来一群鸡,瞄准一只大鸡正要下手。宋卫鸣见她要杀鸡款待,叫了起来:"不用了,留着过年再来吃,就吃它,只要有腊肉就行了!"   王晓会扑了个空,无奈地笑了笑,说:"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已经被你吓跑了,看来,今天是吃不到了。"   吉奶奶笑着说:"那就先留着吧,腊肉嘛,少不了的!"   宋卫鸣从水盆里抓出一个苹果甩干水,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站在院子边上往菜园子里看,惊喜地说:"哟,那个瓜好漂亮!小妹妹,请你帮我把它摘过来,好吗?借花献佛,我请你们吃瓜!"   文景看了看奶奶,见奶奶点头,就朝园子门走去,被冯玉拉住。冯玉说:"小妹妹,别听他的,他这个人一天就只知道吃。别去,啊!"   吉奶奶说:"让她去摘吧!主人家嘛,不能让客人有瓜田李下的拘束,想吃什么就说,这叫坦诚。文景,去吧!"   宋卫鸣得意地看了看瞪眼的冯玉,来到树下,仰着头挑选树上的苹果。开饭了,两张桌子合并起来安置在大树下,除了两大钵腊肉和两盘鸡蛋之外,其它的全是素菜,排得满满的。宋卫鸣夫妇请吉奶奶坐上席,相互之间谦让了一番后坐定。宋卫鸣兴奋地说:"这才是一家人嘛!"   吉奶奶笑着说:"来者是客,宾至如归。作为山野人家,现在已只能是客随主便,怠慢了。"   杨二中笑了笑,说:"奶奶,您老人家说话呀,啧啧!"   "唉,人老了,话就多了,不要往心里去,啊!来,吃饭吧。"   "奶奶,您老人家不是话多,是……怎么说呢?"   吉奶奶笑着说:"就是太唠叨了,啊?"   大伙儿笑了。宋卫鸣喧宾夺主地斟酒,双手递给吉奶奶一小杯,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吉奶奶敬酒,说:"奶奶,他的意思是说,您老人家太有学问了,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呀,对吧?来,我先敬您老一杯!"   吉奶奶按住他,说:"不用起来,坐着就行,来,干吧!"喝了酒,她看着杨二中说:"二中,你是说城府,对吧?来,大家吃菜!"   "哎,对!哦,不对,不对,不能用城府来说,是……"   看着杨二中那猴急的模样,大伙儿又笑了起来。吉奶奶问:"是睿智吗?"   "对,就是睿智,就是睿智!"   一顿饭吃得特别有滋味,是有说有笑,话中有话。人人都明白,吉奶奶的心是坦然的,不管你投出什么话题,她总是回应,客套话里尽是婉辞,让你在听到她的话以后,总感觉到前面好像还有路,但岔路口太多。   饭后,大伙儿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很意外的是,吉奶奶和冯玉的娘家相隔竟只有二里多地,而且还是老亲戚,论辈份,吉奶奶是冯玉的姑奶奶。这下子出问题了,冯玉和文艺成了姐妹关系,使一直在投石问路的宋卫鸣哑口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阿华看了看文艺,低下了头。   张五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还真是一家人呐,缘分!哈哈……"王晓会掐他:"你小声点,不行吗?"   吉奶奶笑了笑,说:"我嫁到老张家都几十年,家谱都翻了好几代了,老亲戚嘛,就算了,啊!年纪差不多的,该叫什么就叫什么,把心放坦诚些,不用拘束。"她一说,大家都会意地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阿华笑了,深情地看着文艺,而文艺没看他,起身进屋去了。阿华扭头看文景,见她拿着一支竹笛,问:"文景,中午的时候是你吹笛子吧?太好听了,连我妈都跟着唱起来了,你太了不起了!跟谁学的?"   "不是我,是我姐姐,我爸爸教的。"   杨二中喝了酒,脸红扑扑的,大声地说:"你小子,一天老是乱丢石头,投进水田里了吧?真是的!"   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驱走了所有的沉闷和抑郁,使气氛又活跃了起来。宋卫鸣掏出一把钱,给吉奶奶三百元表示孝敬,给王晓会三百表示友好往来,给孩子们每人一百元表示感谢,谢谢孩子们的热情款待,又是上树又是摘瓜,应该得。张五庆一家一再推辞,但还是拗不过执着的他,因为他把话已摆明了说,是老亲戚认门的见面礼,求个心安理得,只好勉强地收下。   冯玉起身走进屋里,好一阵子后和文艺拉着手出门来,笑盈盈的。文艺见大伙儿都在看着她,她看了阿华一眼,笑着说:"奶奶,客人要走了。"   阿华听到此话,知道没戏了,一下子斗志全无,无精打采。   八
  杨二中失踪了。阿华找了他半个多月,问他老婆也说不知道,可把阿华急死了。阿华开着车,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想了想后,决定去大池塘看看,请吉奶奶帮他算一算,看能不能找到杨二中的行踪。   到了大池塘,他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忙下车来穿过玉米地,站在池塘边向笛声的发源地望去,是文艺翘着个二郎腿坐在石板上吹奏,好生迷人。阿华觉得她吹的这首歌好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歌名。   "……哎,谁不说咱家乡好,得儿哟依儿哟,一阵阵歌声随风传。高高的河水流不尽,高高的松柏万年青,解放军是咱亲骨肉,鱼水难分一家人,哎……"   有不少庄稼人伴随着笛声歌唱,还真是一种享受,苦中作乐。一群孩子围在文艺的身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呆头呆脑的好可爱。文艺吹完了这一曲,把笛子还给一个小男孩后,回家而去。   "文艺,别走啊,再来一调!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但不见效果,生气地大叫说:"你太扫兴了!"   阿华听到声音是从后面传来,张望了一阵子却看不见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穿过玉米地来到马路上,后面已堵上了好几张拉煤炭的拖拉机。拖拉机司机见才他出来,很是气愤不休,冲他大叫:"你这个家伙,你干嘛把车停在路中间呀,靠边一点不行吗……"   阿华歉意地笑了笑,说:"你没听到有人吹笛子吗?多好听呀!"   "不就吹个笛子嘛,要不要我教你呀?快走啊……"   阿华已经坐上车了,听他一说,马上就跳了下来关上车门,把后面的人气炸了,大骂了起来。阿华不理会他们,对刚才说话的拖拉机司机说:"那你就先把我教会,算我拜你为师了,啊!"   一下子,后面的几位司机就破口大骂起来,骂了阿华又骂多嘴的司机,真他妈的多事。多嘴的司机下车来,说:"你以为是几分钟的事呀,没有十天半月,你连个调子都没有。先开走吧,等下次遇上了,好好的教教你,啊!"   阿华不干,非要学吹笛子,学会了再开车,还做出一副恳求于人的样子。后面的司机们把他无可奈何,因为他说了:"我正想开走,是这位师傅说要教我的,怪不得我。你们就成全我吧,让我也会吹笛子,跟刚才的那位姑娘一样,多潇洒呀,多美观呀,多爱人呀!啊?"   闹了一阵子,这伙人真是把他没办法,只好陪他耗下去。阿华斜靠着车吐烟圈,肩膀被人拍了拍,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家伙,挡路抢劫呀?"   阿华怔住了,慢慢地扭过头来:"奶奶,嘿嘿……,跟他们闹着玩的,马上开走,马上开走!"抬起头来,大吃一惊:"杨二中?!"   杨二中站在吉奶奶的身后,对阿华点头笑了笑,表示打招呼。阿华瞪着他,打开车门上了车,把车开到路边上后跳下来,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走近吉奶奶身边,说:"奶奶,是他们先说要教我吹笛子的……"   吉奶奶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文艺看不上你,你是本性难移。你既然来了,我就捡个便宜,送我们到下塘,可以吗?不会让你吃亏的。"   "奶奶,说什么话呢,应该的嘛!来,上车!"阿华扶她上车后,将杨二中拽到一边说:"你躲得好啊,让我找了半个多月,自己走路去!"   杨二中没有生气,笑着说:"你行,我也行。只要是走,没有走不到的。"他扒开阿华的手,叫:"奶奶,我们走吧,别逗他了。"   吉奶奶要下车来,阿华忙拉住她,说:"奶奶,我跟他是闹着玩的……"   "我也是闹着玩的。傻小子,轮胎没气了。你这是自作自受。"   阿华围着车看了看,傻了。右边的两个轮胎瘪瘪的,还在不停的漏气,刚才没听到,是因为拖拉机太吵了。他仔细地看了看,车轮上有煤印,应该是开拖拉机的人干的。他呆呆地看着吉奶奶和杨二中走远后,从车里提出工具箱,自己补胎,胎还没补好,二人就回来了,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家去了。他察觉到杨二中变了,变得好陌生,变得令他深感寂寞。   午时已过,整个山间大地刮起阵阵凉爽的秋风,好生舒畅。   文艺从屋里走了出来,对靠在院门边上的阿华说:"阿华哥,今天不走了吧?那就请你帮个忙……"   "行!只要你教会我吹笛子,帮什么忙都可以!"   "哎,打住,先补胎!"文艺说完就回屋去了。   补胎?阿华围着车看了又看,好好的呀。他知道这一家人是从不打诳语的,于是就仔细的检查车轮,发现上面还真是有钉子,两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说:"妈的,还真是自作自受!"   屋里,杨二中坐在吉奶奶的跟前,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吉奶奶说:"以后就别乱投乱问了,不要再用惊乍的手段去吓人,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首先,你自己的心要平静,就好比是一缸水,千万不要搅浑自己,坦然地说,坦然地讲,别人能喝多少水,你就给多少水。一句话,只要水缸在,水是永远都喝不完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就常来串门,啊!"   "知道了,奶奶。"杨二中站起来给她深深地鞠躬。   吉奶奶站起身来,从窗外望出去,笑了。杨二中扭头一看,见阿华把四个轮子都卸下来,洗得干干净净的仔细检查,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晚饭了,饭桌就摆在院子里。吉奶奶说:"五庆,晓会,我想了想,还是让文艺跟阿华去比较好,老是呆在农村,我看着怪心疼的,相信你们也跟我一样。文艺,跟阿华去,啊!以后的路是你自己走,就……"   阿华一听此话就乐坏了,起身来到吉奶奶的跟前跪了下去,慌忙地放下碗筷,用力地拍着胸脯大声说:"奶奶,请您放心,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文艺的,我……"   大伙儿傻傻的看着他,又相互地看了看,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喷出了嘴里的饭菜,满盘狼籍。文艺用筷子指着阿华,杨二中将头撞击桌子,王晓会起身跑到一边,吉奶奶捂住嘴,文联往后一仰,张五庆忙伸手拉住他,自己带翻了凳子摔倒了下去……   杨二中说:"你这家伙,老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   吉奶奶拍了拍头使自己镇定,说:"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呀,话还没听明白,就慌里慌张的跪地保证,管用吗?傻小子,把头伸过来!"她用筷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三下,又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呀,起来吧。"   阿华糊里糊涂地站起身来,头低低的。张五庆笑着说:"阿华,你妈没跟你说呀?让文艺跟你去,是你妈要请文艺去帮你家开商店……哦,对了,妈,我晓得了!这宋卫鸣夫妇呀,已经学到您老人家的有一招了,天地我心。"   阿华不明白,问:"什么天地我心呀?"   吉奶奶笑了笑,说:"你听着啊。简单的说,一家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想法,好的就说出来,不好的就埋在自己的心里面,大家都往好的方面去想去做,这个家就快乐了。实话跟你讲吧,二中第一次来我家的事,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我打你的事,现在也只有我跟文艺二人知道。懂了吗?你看你,搞得一桌子饭菜是吃也不能吃了,只有重新再煮了。"   阿华算是彻底的服了。   晚上停电,只好坐在院子里聊天。吉奶奶说:"阿华,过来,奶奶教你吹笛子。文艺,去拿两支笛子来。"   杨二中凑了过来,说:"奶奶,也教教我吧。"   文艺拿出两支笛子,吉奶奶接过一支,说:"小朋友,想学哪一首歌呀?要不要先吹一首给你听听呢?"她看了看月色的天空,有几片云彩向月亮而去,笑了笑,将竹笛凑近嘴边,吹了一曲《彩云追月》,引发一片掌声。吉奶奶笑着问阿华:"小朋友,怎么样?彩云追月。奶奶老了,不行了,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去玩吧。五庆,拿二胡来,今晚就好好的热闹一番,啊!"这下可热闹了,连邻居们都凑了过来,吹拉弹唱的把院子改成了戏园子,一直玩乐到深夜。   早上,阿华起床后走出屋来,见大伙儿都在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过早点,阿华把文艺的行李放上车,说:"奶奶,我们走吧。"杨二中扶吉奶奶上了车,跟着就坐了上去,被阿华拉下来,对他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回家去,老婆孩子都在家等着你呢。"   吉奶奶说:"各人都有自己的事,你就别闹了,走吧。"   阿华放开手,对出门来的文艺说:"文艺小姐,请上车!"   王晓会拉住文艺,在她耳边嘀咕着。张五庆提出一筐瓜果蔬菜,说:"我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好用这个去当见面礼了。阿华,打开车门!"   "叔叔,你太客气了嘛!好,我来!"阿华打开后车门,接过竹筐放进车里,关上车门说:"文学,文联,文景,上车,一起去我家玩!"   "这次就不用了,等文艺干好了,我就带他们去!"王晓会对文艺说:"如果做不下去就回来,家始终就在这儿。"   "知道了,妈妈。"   "上车去吧。好好的学,好好的做,啊!"王晓会推着文艺上车,严肃地对阿华说:"阿华,对人对事,请你自重!"   阿华向她行了一个军礼,严肃地说:"是,遵命!"把大伙儿搞笑了。   文艺上了车,阿华把车门关上,爬进驾驶位打着火,扭过头来挥手,说:"叔叔阿姨,弟弟妹妹,我们走了,再见!"车开出了院门,朝山外而去。   宋卫鸣夫妇下班回到家,见到家里来的客人,高兴不也。冯玉进了厨房,宋卫鸣坐在吉奶奶的身边,说:"奶奶,您老人家上次说的话,我真是受益匪浅啊!我有一些事想请教您老人家,您说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   "实话跟你说吧,你也不要生气。老娘看这些个当官的,不感兴趣!老娘种自己的庄稼,吃自己的粮食,一不求达官,二不求富贵,三不靠前,四不落后,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行。我今天来,是希望我的孙女儿去适应她的生活,走她自己的人生路。聊些其它的家常吧。"吉奶奶不留情面,也不看他的嘴脸,转向杨二中,说:"你就陪他下棋吧,我在一边观战!"   宋卫鸣尴尬地笑了笑,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盒象棋,与杨二中开战起来。文艺在厨房里给冯玉打下手,阿华和吉奶奶默默地坐在一边观看二人下棋,时而笑一笑,两局下来,都是和棋。宋卫鸣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这个相象高手在你这儿,一无是处呀!"   吉奶奶笑了笑,说:"和了就是好事嘛!"   冯玉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说:"奶奶,吃饭了。杨大先生,请!"   饭后,宋卫鸣夫妇关于开商店的事向吉奶奶说了,要文艺住在他们家,好有个关照。吉奶奶一口拒绝,说:"文艺是来给你们家做事的,还是按规矩,让她在外面租间房子,请你们在平时多帮忙照顾一下,我们就感激了。"   吉奶奶和杨二中帮着文艺租好了房子,对她交待了一番,回家去了。   宋卫鸣夫妇贷款给阿华在城里开商店,但不放心阿华,一直没对他说。上次,他们把积畜取出来给阿华做生意,没想到这个败家子才刚做了半年,就只剩下一点点衣服和那张车,是血本无归。自从了解文艺的家庭背景之后,他们挖空心思的想把文艺弄到身边做儿媳妇,让文艺来帮忙经营和管理。   他们也想过让阿华在城里找对象,但想到自己本来就农村人,知道城里的姑娘没有农村姑娘实在,还要大打折扣。城里的姑娘,除了比农村姑娘懂得消费和享受之外,没啥好的,人懒不说,还要高额的聘金,高额的婚礼开支,金银珠宝,首饰项链,面子排场,隆重婚庆,而且一进门就是少奶奶。   他们对城里的姑娘不感兴趣。有其花钱在城里找个垃圾货,还不如到农村找个上等货,直接用处理垃圾的钱来发家致富,何乐而不为,又有何乐而不为之?   租好店铺,经过一番装修和进货,开张了,主要经营烟酒茶水和服饰。文艺的工作主要是在前台收账,然后把账款亲手交给宋卫鸣夫妇;阿华除了帮忙打下手之外,对钱的事,是一点边都挨不着。这,就是宋卫鸣夫妇的目的。   阿华没有怨言,相反是积极配合,知道这些事情完全都是为了他。文艺烦恼的是,这阿华一天老是献殷勤,有好多次喝了酒,凑近文艺谈情说爱。文艺没给他面子,从柜台下面抽出一根竹棍子来打他的手,他就把手收到屁股后面,文艺就抽他的屁股,把他赶滚出去。   有好几个姑娘经常来找阿华去跳舞,阿华看了看文艺,文艺很高兴,说:"去吧,阿华哥,如果你爹妈来的话,我就说你进货去了!去吧,只要你不在这里烦我,什么事都好说!"   阿华真的走了,走了一段路后折了回来,偷偷地躲在一边,看文艺会不会出卖他。宋卫鸣夫妇来了,没看到儿子就问:"人呢?"   "跳舞去了。"文艺笑着说:"他跟我打过招呼,我同意的。"   "臭小子!"宋卫鸣转过身来,见阿华站在店门口,举起手来就要打。   阿华躲到文艺的身后,说:"好啊,你们合起来陷害我,我要告状!"   宋卫鸣夫妇一再叮嘱文艺帮他们看住儿子,摆明了说,就是要把儿子交给付于她。文艺说:"我来这里只是做事,管不了老板。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忙监督,如果他偷懒的话,我就跟你们实话实说……"   方三儿开着电三轮来了,车上坐着夏雪,两人下车来跟阿华打招呼。阿华迎了出去,问:"方三儿,你有没有欺侮她?老实说!慢点,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来,坐!"   "阿华,卖不卖蔬菜?我们给你送货。"夏雪看着笑。   阿华也看着文艺,问:"老板娘,卖不卖蔬菜?这店铺还宽着呢,我们把那边隔出一块来,可以吗?"   文艺从柜台下面抽出竹棍子,说:"阿华哥,说话主意点分寸,啊!夏雪,拉来吧,我们卖!不过,菜要新鲜的,不然的话,我不收!"   "放心吧,不是好的,我们不会往这里送。"夏雪站起身来,摸了摸肚子,说:"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什么时候要,我们就什么时候送来!走啦。"   文艺走出来,扶夏雪下台阶。阿华拉住方三儿,严肃地交待他要好好的对夏雪。方三儿早就怕了他,加上受到他不少的关照,只能是点头。   九
  两年以后。   晚上,文艺关上店门回到住处,突然有一条人影从黑暗的角落里蹿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是阿华。文艺提起门边的扫帚就打,被阿华抢夺了过去,对她说:"哎,你别老是这样对我,好不好?我今天可是好心的,是我爸妈特地派我来的,专诚请你去我们家吃饭,走吧!"   文艺没理他,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进屋就把门关上,被阿华用扫帚卡住。阿华推开门走了进来,说:"你要是再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你,反正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好啊!你先坐一下,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有惊喜,坐好啊!"   "惊喜?去吧,我等你!"阿华乐呵呵的。文艺走后,他乖乖的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她回来。他爬起身来正要拉开文艺的抽屉,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喂,哪位?"   "哪位,你老娘!文艺都回来了,你还不回来,你在那里干嘛?"   "哦,马上!"阿华挂下电话,冲出门去。   吃过晚饭后,冯玉问:"文艺,打牌吗?上次输给你和阿华……"   文艺打断她:"不打了,我就要回去了。哦,阿姨,我明天要回家去一趟,我想奶奶了。"   "可以,可以,明天就让阿华送你回去,休息几天再上来,啊!"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不用麻烦阿华哥了,后天就回来。"   阿华看了看母亲,说:"妈,我也要去看奶奶……"   "去吧,去吧,都去吧,啊,好好的玩个够!"   阿华得意地看着文艺,文艺不理他,站起身来对宋卫鸣夫妇说:"伯伯阿姨,我先过去了!"   宋卫鸣站起身来,说:"多坐一会儿嘛!要不,今晚就睡这里吧,明天就从这里出发了。"   "不用了,我还是回去睡。"文艺说着就往门边走。   "阿华,送文艺过去,马上回来啊!"宋卫鸣叮嘱道。   阿华送文艺来到她的住处,刚挨近门边,他就做好往里面冲的准备,等文艺一打开门就挤了进去。文艺早已习惯了,换过拖鞋坐在桌子边,拉开抽屉取出账目本统计。阿华躺在床上,说:"文艺,你看我,都两年多了,是老实本分,踏实做人,你就不改变一下看法吗?"   "阿华哥,你还不回去呀?我可要打电话过去了!"   "打吧。只要那两个老疯子的知道我在这里,我一样事都没有,欢迎你打,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文艺笑了笑,说:"两个老疯子,还真是有点讨厌……"   "哎,对了!"阿华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说:"我就说了嘛,一天老是摆着个官架子也不觉得累,真没品味!还是奶奶人好,听着啊!"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起阿婆的声音,怪声怪调地说:"实话跟你说吧,你也不要生气。老娘看这些个当官的,不感兴趣!老娘种自己的庄稼,吃自己的粮食,一不求达官,二不求富贵,三不靠前,四不落后,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行。我今天来,主要是希望我的孙女儿去适应另外一种生活,走她自己的人生路。"   文艺被他逗笑了,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后,她抬起头来,说:"阿华哥,你快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别睡懒觉啊!"   "好的,咱们说定了,我六点钟就来接你!"   文艺笑着点了点头。   天刚蒙蒙亮,阿华开着车来接文艺,敲门叫了一阵子也没反应,看了看门缝,还真夹着一张字条,写着:我走了。阿华跑下楼来,开着车追赶而去,赶到大池塘的时候,天已大亮。   院子里,吉奶奶拿着一个煮熟的玉米棒子,边吃边走动。阿华来了,还没下车就问:"奶奶,文艺回来了吗?"   "昨晚就回来了,还在睡觉。来,吃玉米。"   阿华走近她,小声地说:"奶奶,我想请教您老人家一个问题。你说我跟文艺有没有可能呀?"   "唉,你这个傻小子,干嘛老是缠着我们家的文艺不放呢?我警告你啊,今天有人上门来提亲,你最好跟我老实一点,如果你乱搅局的话,就永远都不可能了。进屋去吧,玉米在锅里。"   阿华听她一说,笑了:"明白了,奶奶!我现在就是娘家人嘛……"   吉奶奶将玉米棒子敲他的头,说:"傻小子,尽说浑话!来,奶奶跟你说个悄悄话。你以为奶奶想让她去帮你家呀?不是,是我的一点自私。我合计过了,文艺跟你比较适合,成不成功就看你们,我一个老太婆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去,也给我拿一个!"   阿华深深地向她鞠躬,说:"谢谢奶奶!"   中午,一辆轿车停在院门边上,从车上下来四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小伙子,还有那位专门做媒的李大婶,看着扑腾狂吠的狗止步不前。吉奶奶一家迎了出来唤回狗,说:"来,请进屋里坐!"   中年男人看着院子里的金杯车,笑了笑,说:"哟,来晚了?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话: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   吉奶奶笑着说:"君来君早到,客来客晚行,同是坐上宾,好事不出门。是我的金孙子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别往它处想,啊,请进屋里坐!"   中年妇女上前去,把手中的礼品递给王晓会,说:"老早就要来串门了,趁今天天气好,就特地过来认认亲,拜访老人家!"   王晓会推辞:"欢迎欢迎!来就来了嘛,还带东西,哎哟,太客气了!"   "收下,啊!"中年妇女硬把礼品塞进她的手里,转身拉住吉奶奶的手,说:"奶奶,老早就想来拜访您了!今天来,我们做晚辈的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请您老人家帮忙看一下……"   "来就好,啊!看看嘛,举手之劳,应该的。"   张五庆与中年男人握手问好,相互递烟和推辞。中年男人走近两头吃食的半大猪,说:"哟,到过年能到长三百多斤。到时候也来凑个热闹,合个伙儿,欢迎吗,猪老弟?"   大伙儿笑了。吉奶奶说:"三百斤或许能长到。过年凑热闹的话,到哪儿都有人欢迎,合伙嘛,就要看肉的份量了。"   中年男人笑了笑,凑近圈门口,说:"哟,七岁了,正是时候!大牛朋友,过一阵子就是小春了,我们来跟你合作,赏脸吗?"   吉奶奶笑着说:"哎,正是时候。合作之事,赏不赏脸,是否能合得来,还真是要由它来拿主意。"   中年男人要拉开圈门,张五庆忙拉住他,说:"脏,莫进去,看看就行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对茅房里看了看,说:"哟,勤劳!等下一季的时候,也给我们分一份出来,啊!当年啊,我可是个劳动模范,背背挑担嘛,都是我们这些庄稼人做的事,请留一份,谢谢啦!"   吉奶奶点了点头,笑着说:"粮食苦中生,粪便少是勤,同吃五谷物,不分贵贱人。来,请进屋里坐!"   进了屋里坐了下来,阿华帮着端茶递水,不亦乐乎。李大婶做介绍,说:"这位是元昌的爸爸,田学中;这位是元昌的妈妈,姚玲;这位是吉奶奶,这位是文艺的爸爸张五庆……"   话还没讲上几句,一只老母鸡就蹿了出来,咯咯的叫着往外而去。田学中笑了笑,说:"哟,还真是赶上了好时候,有蛋吃了!小妹妹,帮忙看一下,看够不够炒一盘,谢谢啊!"   大伙儿又笑了。文景凑近鸡窝边,说:"三个,你说够不够呀?"   田学中伸长脖子,说:"才三个呀?少了点儿,再等一下了。谢谢!"   吉奶奶笑着说:"那就再等等吧。鸡,生来就是要下蛋的,有鸡就有蛋,份量够不够,时间说了算。"   坐了一会儿,因屋里人多,空气不流通,只好来到院子里。吉奶奶拉着姚玲看手相,说:"你的命真好,就只是在年少的时候吃了些苦,苦出头了,如果多注意修养的话,能活到九十岁以上,人好命就好嘛!儿女三个都孝顺,也能干。你要注意的是在五十二三岁,生意上会败落一阵子,要做好思想准备,一两年就过去的。够了,就说这些了。"   田学中把手伸过来:"我呢?"   吉奶奶看着他的面相,抓住他的手捏了捏,说:"腰缠万贯,富贵之人。"她把视线转向他的手,说:"苦日子过来,好日子过去,就是寿命不够长。如果你少抽烟,少, 喝酒,多注意锻炼的话,能活到七十岁以上,看你自己了;生意嘛,在你个人的能力之下,是进步不大的,多给别人发展的机会,别老是用眼睛看人,多相信别人。好了,其它的都好好的,就说这些了。"   姚玲笑着说:"我就说你嘛,就那么小心眼儿,奶奶还真是看得准呐!"   元昌把手也伸了过来,吉奶奶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机灵,就是不够沉稳,多跟妈妈学学,啊!事业嘛,可以独树一帜,但性格上的问题容易导致败落,柔和一点,遇到事情要先自我反省,啊!婚姻嘛,二婚,但还是不如意;孩子有两个,只能留住其一,保密不说;在四十五六岁的时候,要多注意身边的朋友,特别是女性,就算你防不胜防,你都不要往坏处想,要找解决的方法;寿命嘛,还可以,给你保密。年轻人嘛,为时过早,只对你说这些了,凡事要懂得忍让,就是好的,啊!"   姚玲说:"奶奶,这孩子的性格确实不好,要怎么做呢?"   阿婆摘下眼镜,说:"这是你的责任,缺少母爱。事业嘛,已经有了,你作为母亲,就多花些心思来关注自己的儿女,让一家人都保持一颗平常心,凡事就可以解决了。"   开饭了,没人再谈提亲的事,开开心心的吃饭,快快乐乐的谈心。饭后,田学中双手递给吉奶奶八百元钱表示感谢,遭到拒绝。田学中说:"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您就当我是儿子,应该的,请您老人家收下吧!"   吉奶奶笑了笑,说:"钱,就免了;以后有空,多来串串门,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喝杯茶,就是好事,啊!收回去吧。"   姚玲把钱抓了过来,硬塞在吉奶奶的手里按住,说:"奶奶,来看望您老人家是应该的,这个钱也是必须给的,您老要是不收下的话,我们的心里会不踏实。您想想,我们好不容易来看望您老人家一回,还麻烦了您老人家。如果您不收下,我们以后就不好意思来了,收下,啊!"   吉奶奶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少拿一点……"   "奶奶,这已经是够少的了。我们走了,以后再来拜访您,还有好多事要向您老人家请教呢!"姚玲站起身来。   吉奶奶笑了笑,说:"拜访就不敢当!只要常来串串门,说说话,就当一家人一样好好的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这就是大喜。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也不挽留你们了,走好,啊!小鬼,以后常来玩,奶奶想跟你交个朋友,好吗?"   元昌很热情地跟她拥抱,说:"奶奶,我一定会来的。奶奶再见!"   送走了客人,阿华笑眯了,打开车门放响音乐,是流行歌《潇洒走一回》,随即在院子里漫步跳舞,把一家子人逗乐了。他还不够尽兴,干脆爬到车顶上,伸手摘下两个苹果,尽做些古怪表情,古里古怪的乐翻天。   晚上,阿华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忙往池塘边跑去。月光下,一大群姑娘小伙子聚集在柳荫下,文艺姐弟也在他们的当中。吹笛子的是几个小伙子,还有远处的唱歌人,不亦乐乎。阿华混在他们的中间,一直玩到了深夜。   阿华和文艺回城去了,一家人为了文艺的事商讨起来。   王晓会说:"妈,我还是不放心阿华。就算文艺找了一个穷人家,我的心都比对阿华踏实。"   吉奶奶叹了一口气,说:"五庆,你认为呢?"   张五庆想了想,说:"这嫁女儿的事,还真伤脑筋。好人家上门提过亲,不好的人家也上门来提亲,我们即没有嫌弃过谁,也没有巴结过谁,都由着文艺。我知道文艺有自己的主见,由她去吧。"   吉奶奶点了点头:"唉,也只能如此了。晓会,如果把文艺嫁给穷人家,男人老实,对吧?那好,我问你,如果真要嫁给了穷人家,就要生好几个孩子,日子苦不苦呢?要是苦日子过多了的话,男人脾气不会变坏吗?再往好的方面说,就算以后的条件变好了,男人难道不会变花心吗?我们自己也来掂量一下,文艺是个好姑娘,好在哪里呢?她再好,如果没有平台和基础,她一辈子也只是个农村的小媳妇儿,一辈子脸朝黄土,是吃不尽的苦,苦不尽的头。现在,所有的基础都是她自己创下的,我们没有高攀,这就是本质!你说呢?"   王晓会想了想,说:"妈,我还是心疼。我知道阿华不可能再乱来了,可我的心里就是堵,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吉奶奶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嫁过两个女儿,两个女婿还都是混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是掂量着自己的女儿嫁给谁会比较适合,不是要找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婿。我知道你爱丈夫,也想找一个像丈夫这样的女婿,难。况且,我们的文艺已经赶上她爹了,没必要了。我总觉得呀,文艺应该找一个性格调皮一点,心胸坦荡一点,对坏事忘记得快一点的丈夫,才会带给她快乐,她才会用心去经营她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到时候,这小两口呀,就会永远也纠缠不清,小吵小闹,玩乐嬉笑,恩恩爱爱的,不就幸福了吗?"   王晓会笑了,说:"妈,您老人家早就想好了呀?"   吉奶奶笑着点了点头,说:"文艺这些年来都跟我在一起,比我自己的女儿还有感情。孙女儿嘛,更是操不完的心,还要用心去感化孙女婿。文艺会选择,我们做长辈的,就只能在一边掂量,做不了主要的决定。随缘吧,啊!"   张五庆夫妇点头,也只能是随缘了。   十
  寒冬腊月,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铺满了人间。阿华坐在店里,围着一个火炉是动也不动。文艺拿着纸和笔,来回走动着统计,好像想起了什么,走了过来,说:"阿华哥,你快去看看其它的店,给他们每人发一双保暖的手套,对他们说,过年有奖金和红包,快去呀!一、二……"   "是,老板娘!"他行了个军礼正要出门,被一群狗挡住了去路。   好几条大大小小的公狗围着一条怀春的大母狗,你拥我挤的堵在店门口争风吃醋。阿华转过身来,双手一摊,说:"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好好的看看,它们不让我去,你可别怪我啊。"文艺扭头一看,忙回过头去。   阿华一下子来劲了,指着这群狗大骂起来:"大胆,光天化日,竟敢在大街上干如此勾当,真不知羞耻!知道吗,有多少人跟你们一样,是靠着电线杆也干,草堆里也干,马路边也干,一点伦理道德都没有!你这群不知乱伦的家伙,还干到我的店门口来了,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还干呀?"这群狗没有理会他,依旧做自己的事,有一条半大狗还跟母狗粘上了,其它的公狗更是不得了了,闹了起来。   文艺趴在货架上笑,他走了过去,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你都看到了,啊,不是我不去,是它们……"   文艺抓起凉衣杆,被他抢夺在手里,转身来到店门口,冲狗就是狠狠的一阵鞭打,打得狗"告奶奶,告奶奶"的叫着四处逃窜。大母狗吃痛,拖着那只半大的公狗跑去老远,在雪地上打滚,引发一阵暴笑声。   "阿华,上啊,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上啊!哈哈……"   "你他妈的,你才跟它上!"   文艺走了过来,说:"别闹了,晚上跟你去跳舞,去啊!"阿华转过身来放下凉衣杆,不再理会别人的取笑,乐呵呵地走了。宋卫鸣夫妇来了,朝店里张望,没见到阿华,问:"人呢"   "去看其它的店铺了。"文艺提出炉子说:"请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华满面春风地回来,脸上有好几个口红印,得意至极。宋卫鸣夫妇一看,天啦,这还得了呀!冯玉起身去拿凉衣杆,宋卫鸣攥紧拳头直接向他扑去。阿华见这架势,大叫起来,跑去远远的地方站着。   文艺哈哈大笑,说:"阿华哥,抱够了吧?哈哈……过来呀!"   阿华哪敢过来,站在那里点燃一支香烟。文艺对宋卫鸣夫妇说:"我让他去给每个人发一双保暖手套,告诉他们说过年有奖金和红包,她们可能是太过于兴奋了,就对阿华哥……阿华哥,过来吧,没事了。"   阿华冲她吐了一串烟圈,见父母不再虎视眈眈,才走过来说:"我多惨啊!堂堂的黄花大少爷,冰清玉洁,没想到一去,话还没说上几句,初吻就被人家夺走了,是擦也擦不去,回来还要遭受惩罚。唉,日子苦啊!"   "哈哈……,还初吻……"   晚上,文艺跟随阿华走进了灯光闪烁的歌舞厅,尽情地狂欢。从舞厅出来,阿华拉着文艺进了旁边的一家酒吧。夜深了,他们从酒吧里出来,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文艺的住处而去。文艺抓起一把雪,啪的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随即笑着跑开了。他抹了一把脸,抓起一团雪追赶而去。   两人打打闹闹的在大街上跑,他把她追赶到一条死胡同里雪战了起来。她投降了。他走近她,她将背紧紧地贴着墙,眼睛看着其它地方。他把她揽在怀里,她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对望着。他吻上了她,久久的。   他们手拉着手闲逛在大街上,每走一段路,他就将她揽进怀里,亲吻起来。她笑盈盈的,好开心,好快乐,十分沉醉。他伸手抚摸她,被她抓住手,不让他乱来。走走停停,他们来到了她的住处,他抱着她走进了屋里,将她放躺在床上,随即压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准备进行下去。   她拉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想喝水,你去买两瓶水来,好吗?"   "都这么晚了,睡吧,啊!"   "你去不去嘛?你不去,我去!"   她推开他正要起来,被他按住。他起来刚拉开门就停住了,转过身来说:"钥匙!我走出去了,还能进来吗?你把钥匙给我,我才去。"   她瞪了他一眼,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抛给他,说:"快去快回啊!"他接过钥匙,往上一抛接住,说:"亲爱的,马上就回来!"   没多大的功夫,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见卫生间里的灯亮着,说:"宝贝,我回来了!"放下袋子,他取出一支又一支的蜡烛点燃后四处摆放,找出一盘磁带插进录音机里,取出麦克风唱了起来:   "我,不安的心,只有你能靠近,就连的远去的背影,也能给我一缕温存,……我的心,不会改变,我的爱,是苦是甜,默默陪你走遍天涯,默默为你付出,为你祝愿,直到永远。"   唱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出来。他轻轻地走过去,小心地用手推卫生间的门,门开了,没人。他抓起衣服冲出门来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她的身影,便朝着大池塘追寻而去。   过了年,是阳光明媚的春天,百花争艳,绚丽夺目。   阿华开着车,带着文艺来到老东村的方三儿家,一进门就引起一片欢呼声。方三儿和夏雪的第二个孩子满月,请一些至亲好友吃满月酒。文艺送上礼品,凑近夏雪怀里的孩子,说:"哟,小宝贝,多可爱呀!来,让我抱一抱,抱一抱!"她抱过孩子哄逗起来。   "文艺,你也该抱一个了,加把劲,啊!"夏雪看着她笑。   "抱什么,我现在不是抱着一个吗?"   "这个不算,自己下的蛋才算!"方三儿在外面大声说,引发一片暴笑声。   文艺把孩子还给夏雪,冲出门来就给方三儿的屁股一脚,说:"你才下蛋!尽说些混账话,我让你说!"方三儿笑着跑开了。   开饭了,三张八仙桌子在堂屋里拉开,酒肉饭菜的摆满了桌子,热闹甚欢。秋兰看着阿华笑着说:"方三儿,夏雪,给孩子们找个干爹呀!"   "哦,对!"大伙儿来劲了,把目光投向阿华和文艺,说:"干爹干妈都在,就趁今天的满月酒,一个认干爹,一个认干妈……"   "阿华,认了啊,省得加班,多累呀!哈哈……"   "不加班,有人会饶过他吗?哈哈……"   阿华笑着不说话,文艺往外跑,被几只手拉回来后按坐下来。文艺说:"你们缺不缺德呀,我还没结婚呢,我不认!"   闹了一阵子,两个孩子都递到了他们的怀里,不认是不得的了。阿华从口袋里抓出两个红包,分别给了两个孩子,大伙儿问文艺:"你的呢?"   文艺瞪着阿华,才知道这个家伙是早有准备。阿华凑近她小声说:"你口袋里面有,左边的那一个。"文艺将信将疑的往口袋里一摸,还真是有两个,只好掏了出来,引发一阵惊呼:"哇,早有准备的呀?还真是看不出来,哈哈……"   文艺瞪着阿华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吃饱喝足,客走人散,阿华和文艺回到城里,夜已深了。阿华送她到了房间,躺在床上不肯离去,说:"孩子他妈,我就在这里睡了,可以吗?"   文艺笑着说:"可以,我回家去睡!"她拉开门就走了出去。阿华忙爬起身追出门去,把她拉了回来,说:"我回去睡,明天见!"   杨二中进城来了,站在文艺的柜台前还没聊上几句话,阿华就来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杨二中,说:"啧啧,这是杨大先生吗?今天吹的什么风呀?"   杨二中说:"台风,把李登辉吹进了鸡尾酒里,影响着中美的双边友好合作关系!"话刚说完,连店里的客人都大笑了起来。   阿华笑着说:"哟,杨大先生,看风水都看到政治台风了,啧啧,不得了,了不得!请先生再掐指一算,如果把李登辉挑出来,鸡尾酒还能喝吗?"   "不会喝,也舍不得倒,只会在必要的时候闭上眼睛,捏着个大鼻子舔一舔,这就是大鼻子老外的作风。"大伙儿又笑了,杨二中叹了一口气,又说:"只有等着重新酿造好酒了。"   文艺留杨二中吃晚饭,叫阿华看住店,阿华不干,还拉住杨二中不让走。文艺无奈,只好去旁边的小饭店里点了几个菜,叫老板娘送过来。吃过晚饭送走了杨二中,文艺就不再理阿华,不管他怎么献殷勤,怎么变戏法的逗哄。   阿华早早地关上店门,死皮赖脸的拉着文艺去歌舞厅。在歌舞厅里,他为她献歌送花,还是那首《我的心不会改变》,引发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文艺不以为然,由着他跟耍猴一般。回到住处,阿华一改往日的作风,绅士般地站在门口等待主人请进,让文艺颇感意外。   她好奇地看了看他,他冲她礼貌地笑了笑,她推开房门打开灯,傻了。整个房间完全变了模样,绿叶、鲜花、气球、彩带和红地毯,床头的墙上是一个用玫瑰花做成的大红心。她回头看阿华,见他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块红心蛋糕,燃烧着二十一支蜡烛,烛光下是一圈"我的心不会改变"的红字。   文艺笑了笑,说:"好啊,你偷配我的钥匙!今天不是我生日,白搭!"   "对不起,文艺小姐!"阿华走了进来,把蛋糕放在饭桌上,转过身来打开录音机,拉她走近桌子,说:"就当我们一起过生日吧,来,一起吹!"   两人吹了蜡烛后切了蛋糕,刚吃上两口,阿华就抓起一把抹在她的脸上,两人就打闹了起来,踩得气球啪啪响。闹了一阵子,两人都闹到了床上,阿华将她压在身下,吃她脸上和脖颈上的蛋糕。   "玩也玩够了,你该回去了。"文艺推他,他不走,依旧压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她。文艺挣扎了好一阵子,仍不见效果,说:"求求你了,你回去吧,你这样做是强人所难,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   "那好,你先让我起来。"   "我不让,我就是要这样,达成我们的双边友好合作关系!"   "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   "放心,只要你不会乱来,我是决不会乱来的。"   他趴在她的身上蹭,一会儿后,她闭上了眼睛,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扭捏身子呻吟起来。她的回应逐渐强烈,吻上他的唇,与他交织在一起。他要起身,被她紧紧的勒住不放,他只好继续蹭,没多大的功夫,两人都剥光了身上的所有,赤裸裸的。他分开她的双腿,柔和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颤抖了几下,轻声地叫:"轻点儿,疼——"   一大清早,宋卫鸣夫妇找上店门来,不由分说地揪住阿华就是两个清脆的耳光。阿华挣扎开来躲在文艺的身后,骂道:"两个老疯子,有完没完呀!"   文艺拦住宋卫鸣夫妇,大声地问:"你们打他干什么?"   "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昨天晚上没回家,害得我们找了一大晚上。文艺,这没你的事,让一边去!"冯玉伸手拉文艺,宋卫鸣扑向阿华。   阿华将文艺挡在身前,说:"文艺,你说话啊!你不说,这两个老疯子要打死人的,你知道吗?说话呀……"   文艺扭了扭身子,捂住脸跑进了小房间,把宋卫鸣夫妇弄糊涂了,又好像明白了。阿华凑近他们,仰着被打红的脸叫道:"两个老疯子,打呀,再打呀!"   冯玉指了指小房间,跟阿华比划着,阿华没理她,依旧大叫:"打呀,老疯子!问也不问一声就乱打人,打呀,再来打呀……"   冯玉急死了,狠狠的又甩了他一耳光,指着他的额头:"小杂种,老娘问你话呢,是不是……"她用手指了指小房间。   "老疯子,你还真打呀?等着!"他走进小房间,带推带抱地把文艺弄出来,说:"文艺,你说句话呀,说啊……"   文艺猛劲地挣扎了几下仍脱身不得,也甩了他一耳光,踩了他一脚,他只好放手,她又躲进了小房间里关上门。宋卫鸣夫妇见这情形,知道是打错人了,只好开溜,被阿华拉住:"想跑,是吧?老疯子,打呀,继续打呀……"   夫妇二人像是欠他的债似的,甩开他的手就逃出了店,不见了。阿华坐在柜台后面,用手轻轻地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呲牙咧嘴的。   "阿华,拿包烟!咋了,水冲龙王庙了?"   "还说,见哥们儿被打也不站出来,说什么风凉话!文艺,卖烟!"   "哇卡,谁敢站出来呀!忍忍就过了,啊。"   文艺出来了,见宋卫鸣夫妇鬼鬼祟祟的躲在店门口,随即折回小房间里不出来。阿华又叫了两遍,仍不见效果,看了看店门外,说:"你两个老疯子干什么?不买东西就别在这里看,一边去!"   冯玉说:"今天放假,到山里去玩一玩,把相机也带去,啊!我们今天休息,店就交给我们了。"   "那就先走远一点!你看看你们,把我老婆都吓跑了,你们赔得起吗?先到一边去,等我们走了再来。"   阳光下的春天,大山里永远是漫山遍野的鲜花,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纯香,那样的烂漫,那样的神往。他们在山间的小路上追逐,在清澈的小溪边嬉戏,坐在高高树梢上享受着吹拂而来的春风,伸手去摘飘浮而过的云朵,与百鸟同唱,沉醉在春的季节里。   晚上,他们燃起了柴火,偎依在小溪边的大石上。他递给她一支竹笛,她高兴不已,放在嘴边吹响,随即听到了山那边的人跟着唱。他们在大石的后面铺上枯叶和床单,拥抱着躺在上面,亲吻着,抚摸着。他剥光了她的衣服,将她压在身下,她分开双腿迎合他进入她的身体,呻吟着……   夜,静静的,月芽儿挂在高高的蓝天上,照亮着春色的人间大地,四野花香;风,轻轻的,吹拂着万物复苏的青山绿地,梳理着下垂柔顺的柳条儿,舒心展放;水,涓涓的,缠绵在春心荡漾的山间沟壑,涤荡起丝丝的甘露,低声吟咏。   闻,一阵随风而来的兰花香……   (完), 喝酒,多注意锻炼的话,能活到七十岁以上,看你自己了;生意嘛,在你个人的能力之下,是进步不大的,多给别人发展的机会,别老是用眼睛看人,多相信别人。好了,其它的都好好的,就说这些了。"   姚玲笑着说:"我就说你嘛,就那么小心眼儿,奶奶还真是看得准呐!"   元昌把手也伸了过来,吉奶奶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机灵,就是不够沉稳,多跟妈妈学学,啊!事业嘛,可以独树一帜,但性格上的问题容易导致败落,柔和一点,遇到事情要先自我反省,啊!婚姻嘛,二婚,但还是不如意;孩子有两个,只能留住其一,保密不说;在四十五六岁的时候,要多注意身边的朋友,特别是女性,就算你防不胜防,你都不要往坏处想,要找解决的方法;寿命嘛,还可以,给你保密。年轻人嘛,为时过早,只对你说这些了,凡事要懂得忍让,就是好的,啊!"   姚玲说:"奶奶,这孩子的性格确实不好,要怎么做呢?"   阿婆摘下眼镜,说:"这是你的责任,缺少母爱。事业嘛,已经有了,你作为母亲,就多花些心思来关注自己的儿女,让一家人都保持一颗平常心,凡事就可以解决了。"   开饭了,没人再谈提亲的事,开开心心的吃饭,快快乐乐的谈心。饭后,田学中双手递给吉奶奶八百元钱表示感谢,遭到拒绝。田学中说:"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您就当我是儿子,应该的,请您老人家收下吧!"   吉奶奶笑了笑,说:"钱,就免了;以后有空,多来串串门,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喝杯茶,就是好事,啊!收回去吧。"   姚玲把钱抓了过来,硬塞在吉奶奶的手里按住,说:"奶奶,来看望您老人家是应该的,这个钱也是必须给的,您老要是不收下的话,我们的心里会不踏实。您想想,我们好不容易来看望您老人家一回,还麻烦了您老人家。如果您不收下,我们以后就不好意思来了,收下,啊!"   吉奶奶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少拿一点……"   "奶奶,这已经是够少的了。我们走了,以后再来拜访您,还有好多事要向您老人家请教呢!"姚玲站起身来。   吉奶奶笑了笑,说:"拜访就不敢当!只要常来串串门,说说话,就当一家人一样好好的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这就是大喜。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也不挽留你们了,走好,啊!小鬼,以后常来玩,奶奶想跟你交个朋友,好吗?"   元昌很热情地跟她拥抱,说:"奶奶,我一定会来的。奶奶再见!"   送走了客人,阿华笑眯了,打开车门放响音乐,是流行歌《潇洒走一回》,随即在院子里漫步跳舞,把一家子人逗乐了。他还不够尽兴,干脆爬到车顶上,伸手摘下两个苹果,尽做些古怪表情,古里古怪的乐翻天。   晚上,阿华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忙往池塘边跑去。月光下,一大群姑娘小伙子聚集在柳荫下,文艺姐弟也在他们的当中。吹笛子的是几个小伙子,还有远处的唱歌人,不亦乐乎。阿华混在他们的中间,一直玩到了深夜。   阿华和文艺回城去了,一家人为了文艺的事商讨起来。   王晓会说:"妈,我还是不放心阿华。就算文艺找了一个穷人家,我的心都比对阿华踏实。"   吉奶奶叹了一口气,说:"五庆,你认为呢?"   张五庆想了想,说:"这嫁女儿的事,还真伤脑筋。好人家上门提过亲,不好的人家也上门来提亲,我们即没有嫌弃过谁,也没有巴结过谁,都由着文艺。我知道文艺有自己的主见,由她去吧。"   吉奶奶点了点头:"唉,也只能如此了。晓会,如果把文艺嫁给穷人家,男人老实,对吧?那好,我问你,如果真要嫁给了穷人家,就要生好几个孩子,日子苦不苦呢?要是苦日子过多了的话,男人脾气不会变坏吗?再往好的方面说,就算以后的条件变好了,男人难道不会变花心吗?我们自己也来掂量一下,文艺是个好姑娘,好在哪里呢?她再好,如果没有平台和基础,她一辈子也只是个农村的小媳妇儿,一辈子脸朝黄土,是吃不尽的苦,苦不尽的头。现在,所有的基础都是她自己创下的,我们没有高攀,这就是本质!你说呢?"   王晓会想了想,说:"妈,我还是心疼。我知道阿华不可能再乱来了,可我的心里就是堵,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吉奶奶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嫁过两个女儿,两个女婿还都是混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是掂量着自己的女儿嫁给谁会比较适合,不是要找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婿。我知道你爱丈夫,也想找一个像丈夫这样的女婿,难。况且,我们的文艺已经赶上她爹了,没必要了。我总觉得呀,文艺应该找一个性格调皮一点,心胸坦荡一点,对坏事忘记得快一点的丈夫,才会带给她快乐,她才会用心去经营她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到时候,这小两口呀,就会永远也纠缠不清,小吵小闹,玩乐嬉笑,恩恩爱爱的,不就幸福了吗?"   王晓会笑了,说:"妈,您老人家早就想好了呀?"   吉奶奶笑着点了点头,说:"文艺这些年来都跟我在一起,比我自己的女儿还有感情。孙女儿嘛,更是操不完的心,还要用心去感化孙女婿。文艺会选择,我们做长辈的,就只能在一边掂量,做不了主要的决定。随缘吧,啊!"   张五庆夫妇点头,也只能是随缘了。   十
  寒冬腊月,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铺满了人间。阿华坐在店里,围着一个火炉是动也不动。文艺拿着纸和笔,来回走动着统计,好像想起了什么,走了过来,说:"阿华哥,你快去看看其它的店,给他们每人发一双保暖的手套,对他们说,过年有奖金和红包,快去呀!一、二……"   "是,老板娘!"他行了个军礼正要出门,被一群狗挡住了去路。   好几条大大小小的公狗围着一条怀春的大母狗,你拥我挤的堵在店门口争风吃醋。阿华转过身来,双手一摊,说:"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好好的看看,它们不让我去,你可别怪我啊。"文艺扭头一看,忙回过头去。   阿华一下子来劲了,指着这群狗大骂起来:"大胆,光天化日,竟敢在大街上干如此勾当,真不知羞耻!知道吗,有多少人跟你们一样,是靠着电线杆也干,草堆里也干,马路边也干,一点伦理道德都没有!你这群不知乱伦的家伙,还干到我的店门口来了,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还干呀?"这群狗没有理会他,依旧做自己的事,有一条半大狗还跟母狗粘上了,其它的公狗更是不得了了,闹了起来。   文艺趴在货架上笑,他走了过去,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你都看到了,啊,不是我不去,是它们……"   文艺抓起凉衣杆,被他抢夺在手里,转身来到店门口,冲狗就是狠狠的一阵鞭打,打得狗"告奶奶,告奶奶"的叫着四处逃窜。大母狗吃痛,拖着那只半大的公狗跑去老远,在雪地上打滚,引发一阵暴笑声。   "阿华,上啊,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上啊!哈哈……"   "你他妈的,你才跟它上!"   文艺走了过来,说:"别闹了,晚上跟你去跳舞,去啊!"阿华转过身来放下凉衣杆,不再理会别人的取笑,乐呵呵地走了。宋卫鸣夫妇来了,朝店里张望,没见到阿华,问:"人呢"   "去看其它的店铺了。"文艺提出炉子说:"请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华满面春风地回来,脸上有好几个口红印,得意至极。宋卫鸣夫妇一看,天啦,这还得了呀!冯玉起身去拿凉衣杆,宋卫鸣攥紧拳头直接向他扑去。阿华见这架势,大叫起来,跑去远远的地方站着。   文艺哈哈大笑,说:"阿华哥,抱够了吧?哈哈……过来呀!"   阿华哪敢过来,站在那里点燃一支香烟。文艺对宋卫鸣夫妇说:"我让他去给每个人发一双保暖手套,告诉他们说过年有奖金和红包,她们可能是太过于兴奋了,就对阿华哥……阿华哥,过来吧,没事了。"   阿华冲她吐了一串烟圈,见父母不再虎视眈眈,才走过来说:"我多惨啊!堂堂的黄花大少爷,冰清玉洁,没想到一去,话还没说上几句,初吻就被人家夺走了,是擦也擦不去,回来还要遭受惩罚。唉,日子苦啊!"   "哈哈……,还初吻……"   晚上,文艺跟随阿华走进了灯光闪烁的歌舞厅,尽情地狂欢。从舞厅出来,阿华拉着文艺进了旁边的一家酒吧。夜深了,他们从酒吧里出来,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文艺的住处而去。文艺抓起一把雪,啪的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随即笑着跑开了。他抹了一把脸,抓起一团雪追赶而去。   两人打打闹闹的在大街上跑,他把她追赶到一条死胡同里雪战了起来。她投降了。他走近她,她将背紧紧地贴着墙,眼睛看着其它地方。他把她揽在怀里,她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对望着。他吻上了她,久久的。   他们手拉着手闲逛在大街上,每走一段路,他就将她揽进怀里,亲吻起来。她笑盈盈的,好开心,好快乐,十分沉醉。他伸手抚摸她,被她抓住手,不让他乱来。走走停停,他们来到了她的住处,他抱着她走进了屋里,将她放躺在床上,随即压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准备进行下去。   她拉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想喝水,你去买两瓶水来,好吗?"   "都这么晚了,睡吧,啊!"   "你去不去嘛?你不去,我去!"   她推开他正要起来,被他按住。他起来刚拉开门就停住了,转过身来说:"钥匙!我走出去了,还能进来吗?你把钥匙给我,我才去。"   她瞪了他一眼,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抛给他,说:"快去快回啊!"他接过钥匙,往上一抛接住,说:"亲爱的,马上就回来!"   没多大的功夫,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见卫生间里的灯亮着,说:"宝贝,我回来了!"放下袋子,他取出一支又一支的蜡烛点燃后四处摆放,找出一盘磁带插进录音机里,取出麦克风唱了起来:   "我,不安的心,只有你能靠近,就连的远去的背影,也能给我一缕温存,……我的心,不会改变,我的爱,是苦是甜,默默陪你走遍天涯,默默为你付出,为你祝愿,直到永远。"   唱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出来。他轻轻地走过去,小心地用手推卫生间的门,门开了,没人。他抓起衣服冲出门来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她的身影,便朝着大池塘追寻而去。   过了年,是阳光明媚的春天,百花争艳,绚丽夺目。   阿华开着车,带着文艺来到老东村的方三儿家,一进门就引起一片欢呼声。方三儿和夏雪的第二个孩子满月,请一些至亲好友吃满月酒。文艺送上礼品,凑近夏雪怀里的孩子,说:"哟,小宝贝,多可爱呀!来,让我抱一抱,抱一抱!"她抱过孩子哄逗起来。   "文艺,你也该抱一个了,加把劲,啊!"夏雪看着她笑。   "抱什么,我现在不是抱着一个吗?"   "这个不算,自己下的蛋才算!"方三儿在外面大声说,引发一片暴笑声。   文艺把孩子还给夏雪,冲出门来就给方三儿的屁股一脚,说:"你才下蛋!尽说些混账话,我让你说!"方三儿笑着跑开了。   开饭了,三张八仙桌子在堂屋里拉开,酒肉饭菜的摆满了桌子,热闹甚欢。秋兰看着阿华笑着说:"方三儿,夏雪,给孩子们找个干爹呀!"   "哦,对!"大伙儿来劲了,把目光投向阿华和文艺,说:"干爹干妈都在,就趁今天的满月酒,一个认干爹,一个认干妈……"   "阿华,认了啊,省得加班,多累呀!哈哈……"   "不加班,有人会饶过他吗?哈哈……"   阿华笑着不说话,文艺往外跑,被几只手拉回来后按坐下来。文艺说:"你们缺不缺德呀,我还没结婚呢,我不认!"   闹了一阵子,两个孩子都递到了他们的怀里,不认是不得的了。阿华从口袋里抓出两个红包,分别给了两个孩子,大伙儿问文艺:"你的呢?"   文艺瞪着阿华,才知道这个家伙是早有准备。阿华凑近她小声说:"你口袋里面有,左边的那一个。"文艺将信将疑的往口袋里一摸,还真是有两个,只好掏了出来,引发一阵惊呼:"哇,早有准备的呀?还真是看不出来,哈哈……"   文艺瞪着阿华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吃饱喝足,客走人散,阿华和文艺回到城里,夜已深了。阿华送她到了房间,躺在床上不肯离去,说:"孩子他妈,我就在这里睡了,可以吗?"   文艺笑着说:"可以,我回家去睡!"她拉开门就走了出去。阿华忙爬起身追出门去,把她拉了回来,说:"我回去睡,明天见!"   杨二中进城来了,站在文艺的柜台前还没聊上几句话,阿华就来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杨二中,说:"啧啧,这是杨大先生吗?今天吹的什么风呀?"   杨二中说:"台风,把李登辉吹进了鸡尾酒里,影响着中美的双边友好合作关系!"话刚说完,连店里的客人都大笑了起来。   阿华笑着说:"哟,杨大先生,看风水都看到政治台风了,啧啧,不得了,了不得!请先生再掐指一算,如果把李登辉挑出来,鸡尾酒还能喝吗?"   "不会喝,也舍不得倒,只会在必要的时候闭上眼睛,捏着个大鼻子舔一舔,这就是大鼻子老外的作风。"大伙儿又笑了,杨二中叹了一口气,又说:"只有等着重新酿造好酒了。"   文艺留杨二中吃晚饭,叫阿华看住店,阿华不干,还拉住杨二中不让走。文艺无奈,只好去旁边的小饭店里点了几个菜,叫老板娘送过来。吃过晚饭送走了杨二中,文艺就不再理阿华,不管他怎么献殷勤,怎么变戏法的逗哄。   阿华早早地关上店门,死皮赖脸的拉着文艺去歌舞厅。在歌舞厅里,他为她献歌送花,还是那首《我的心不会改变》,引发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文艺不以为然,由着他跟耍猴一般。回到住处,阿华一改往日的作风,绅士般地站在门口等待主人请进,让文艺颇感意外。   她好奇地看了看他,他冲她礼貌地笑了笑,她推开房门打开灯,傻了。整个房间完全变了模样,绿叶、鲜花、气球、彩带和红地毯,床头的墙上是一个用玫瑰花做成的大红心。她回头看阿华,见他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块红心蛋糕,燃烧着二十一支蜡烛,烛光下是一圈"我的心不会改变"的红字。   文艺笑了笑,说:"好啊,你偷配我的钥匙!今天不是我生日,白搭!"   "对不起,文艺小姐!"阿华走了进来,把蛋糕放在饭桌上,转过身来打开录音机,拉她走近桌子,说:"就当我们一起过生日吧,来,一起吹!"   两人吹了蜡烛后切了蛋糕,刚吃上两口,阿华就抓起一把抹在她的脸上,两人就打闹了起来,踩得气球啪啪响。闹了一阵子,两人都闹到了床上,阿华将她压在身下,吃她脸上和脖颈上的蛋糕。   "玩也玩够了,你该回去了。"文艺推他,他不走,依旧压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她。文艺挣扎了好一阵子,仍不见效果,说:"求求你了,你回去吧,你这样做是强人所难,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   "那好,你先让我起来。"   "我不让,我就是要这样,达成我们的双边友好合作关系!"   "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   "放心,只要你不会乱来,我是决不会乱来的。"   他趴在她的身上蹭,一会儿后,她闭上了眼睛,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扭捏身子呻吟起来。她的回应逐渐强烈,吻上他的唇,与他交织在一起。他要起身,被她紧紧的勒住不放,他只好继续蹭,没多大的功夫,两人都剥光了身上的所有,赤裸裸的。他分开她的双腿,柔和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颤抖了几下,轻声地叫:"轻点儿,疼——"   一大清早,宋卫鸣夫妇找上店门来,不由分说地揪住阿华就是两个清脆的耳光。阿华挣扎开来躲在文艺的身后,骂道:"两个老疯子,有完没完呀!"   文艺拦住宋卫鸣夫妇,大声地问:"你们打他干什么?"   "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昨天晚上没回家,害得我们找了一大晚上。文艺,这没你的事,让一边去!"冯玉伸手拉文艺,宋卫鸣扑向阿华。   阿华将文艺挡在身前,说:"文艺,你说话啊!你不说,这两个老疯子要打死人的,你知道吗?说话呀……"   文艺扭了扭身子,捂住脸跑进了小房间,把宋卫鸣夫妇弄糊涂了,又好像明白了。阿华凑近他们,仰着被打红的脸叫道:"两个老疯子,打呀,再打呀!"   冯玉指了指小房间,跟阿华比划着,阿华没理她,依旧大叫:"打呀,老疯子!问也不问一声就乱打人,打呀,再来打呀……"   冯玉急死了,狠狠的又甩了他一耳光,指着他的额头:"小杂种,老娘问你话呢,是不是……"她用手指了指小房间。   "老疯子,你还真打呀?等着!"他走进小房间,带推带抱地把文艺弄出来,说:"文艺,你说句话呀,说啊……"   文艺猛劲地挣扎了几下仍脱身不得,也甩了他一耳光,踩了他一脚,他只好放手,她又躲进了小房间里关上门。宋卫鸣夫妇见这情形,知道是打错人了,只好开溜,被阿华拉住:"想跑,是吧?老疯子,打呀,继续打呀……"   夫妇二人像是欠他的债似的,甩开他的手就逃出了店,不见了。阿华坐在柜台后面,用手轻轻地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呲牙咧嘴的。   "阿华,拿包烟!咋了,水冲龙王庙了?"   "还说,见哥们儿被打也不站出来,说什么风凉话!文艺,卖烟!"   "哇卡,谁敢站出来呀!忍忍就过了,啊。"   文艺出来了,见宋卫鸣夫妇鬼鬼祟祟的躲在店门口,随即折回小房间里不出来。阿华又叫了两遍,仍不见效果,看了看店门外,说:"你两个老疯子干什么?不买东西就别在这里看,一边去!"   冯玉说:"今天放假,到山里去玩一玩,把相机也带去,啊!我们今天休息,店就交给我们了。"   "那就先走远一点!你看看你们,把我老婆都吓跑了,你们赔得起吗?先到一边去,等我们走了再来。"   阳光下的春天,大山里永远是漫山遍野的鲜花,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纯香,那样的烂漫,那样的神往。他们在山间的小路上追逐,在清澈的小溪边嬉戏,坐在高高树梢上享受着吹拂而来的春风,伸手去摘飘浮而过的云朵,与百鸟同唱,沉醉在春的季节里。   晚上,他们燃起了柴火,偎依在小溪边的大石上。他递给她一支竹笛,她高兴不已,放在嘴边吹响,随即听到了山那边的人跟着唱。他们在大石的后面铺上枯叶和床单,拥抱着躺在上面,亲吻着,抚摸着。他剥光了她的衣服,将她压在身下,她分开双腿迎合他进入她的身体,呻吟着……   夜,静静的,月芽儿挂在高高的蓝天上,照亮着春色的人间大地,四野花香;风,轻轻的,吹拂着万物复苏的青山绿地,梳理着下垂柔顺的柳条儿,舒心展放;水,涓涓的,缠绵在春心荡漾的山间沟壑,涤荡起丝丝的甘露,低声吟咏。   闻,一阵随风而来的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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