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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航测团的儿子纪实文学


  邹星 著
  十二 我的班长于明川
  何英才被押送少管所劳动教养的消息迅速在学校蔓延开来,夹杂着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其给学生造成心理上的冲击是巨大的。
  本来在青春萌动期,男孩子喜欢某个漂亮的女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被冠以校花班花的女生,更是男生心中的偶像,但在那个个性被压抑的年代,你只能把这种爱意隐藏在心中,否则,你可能就会引火烧身。但对于个别性格外向、个性张扬的学生,这种压抑是痛苦的。如果压抑久了,便会寻找机会宣泄。因此大胆表白,甚至出现语言、文字以及行为上的出格举动,也就不足为奇。这在当时,绝对是大逆不道的流氓行为,甚至被上升到是一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争夺青少年的阶级斗争。
  那几天学校的气氛也相当紧张,大家对何英才事件充满了好奇与揣测,都在私下默默议论着。我和于明川站在学校东面的水渠边,也在谈论着何英才事件。
  于明川对我说,邹星,说实话,我是幸运的,在何英才书写打油诗的那天,我正好有事没在学校,否则,校长很可能第一个就会喊:于明川给我上,那样我就比较尴尬了。
  我说确实是的。如果那天你在的话,你不带头谁带头?
  因为于明川是班长,又是学校的团支部副书记兼红卫兵大队长,是当时全校职务最高的学生干部。
  于明川说:虽然我与何英才平时的关系还不错,但在那种情况下,校长叫我上去劝说、阻止,肯定也是没用的。如果硬来,真动起手来,我哪是他的对手呀?
  所以我说你小子运气好嘛,在关键的时候,你人不在。我就没你那么好的运气,当时我离校长最近,校长喊班干部和团员给我上,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校长能不生气吗?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立场不坚定,老好人。这样的人,就不配当学生干部。唉,我是被校长骂死了。
  于明川说:这是一件突发事件,确实很难处理。就当时这种情况,我们这些人即使上去,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其实,不上去是对的。你想,论何英才的身手,你把他逼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甚至闹出人命来都有可能的。如果这样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说:你这样看校长可不这么想。
  但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何英才又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事后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唉,我叹了口气说:反正这次我是完了,校长可能还要处理我呢?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邹星,别那么闷闷不乐了?这件事,我找个机会,和校长沟通一下。我相信校长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那是以前,通过这件事,我在校长的眼里就是一个没有立场的胆小鬼、老好人。
  你还别说邹星,这一点,我看校长批评的挺对。于明川说:你就是一个老好人。
  你也这样看我?
  是的,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还欠缺些,还需要历炼。于明川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先别急,我告诉你,马老师已经光荣入党,因年龄原因不再担任团支部书记了,学校决定让我来担任这个职务,我想推荐你来当副书记。你看怎么样?
  不行不行,我哪行哪?班里比我学习好能力强的人多了。男生中像段云策、李金东等;女生中邹亚平、徐青、侯莉等都比我强,你推荐他们就是了。我不被校长处分就谢天谢地了,还当什么副书记?
  于明川一下笑了起来。你不要有啥顾虑。你平时就是缺少这方面的锻炼。你总是怕说话,一说话就脸红。这个毛病你一定要克服掉。
  于明川不愧是我的班长,团支部书记,看问题十分精准尖锐。怕说话,一说话就脸红确实是我的毛病。
  我实话跟你说吧。部队已经确定我父亲今年转业,这学期读完,我就要随父亲到湖北去读书了。在我走之前,我想给你创造更多的锻炼机会。如果我走了,我还希望你能接替我的位置呢。当然这都需要校长和班主任老师的批准,不过我还是可以推荐你的。
  你别胡扯了,我哪干得了你的位置。我向他摆摆手说:我天生就不是当干部的料,能力不够,也没兴趣,你还是推荐别人吧。
  邹星,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这臭毛病,总这样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这样怎么行?如果你把这些毛病克服了,将来踏上社会,你会大有作为的。
  这时,一名学生跑来通知于明川,说校长找他,让他去一趟办公室。他这才与我告辞。临走,还嘱咐了一句,我的意见你好好考虑一下。
  没啥考虑的,你还是推荐别人吧。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不是自己谦虚,我还真没这个能力当班干部。在班上,虽然我的学习成绩和明川不相上下,但在活动能力和政治素养上就与他相差甚远了。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天生就是当学生干部的料。比如,学校每次开全校大会,各班总要推荐一些表现较好的学生代表在全校大会上发言,于明川就敢于在全校大会上充分展示自己。他能把一篇发言稿念得抑扬顿挫、有声有色,赢得台下阵阵掌声。而我则不然,上台发言,竟成为一种负担,我宁愿为别人写发言稿也不愿意上台发言,有时被赶鸭子上架,常常会紧张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以至把稿子念得磕磕巴巴,毫无生气。
  于明川从初一始就是学校的一名优秀的学生干部,深得老师的器重,在学生中颇具号召力,如果说我和司晓冰是如影相随四年的儿时伙伴,那于明川则是我在学生时代为人处事上的楷模。他的成熟、干练和少年老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同窗三年,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在读高一时,他随父亲转业到湖北孝感,我们才分开。他是我的班长,也是我的入团介绍人。
  于明川的语文成绩很好,我的作文也不错,还经常被语文老师作为范文在课堂上朗读,共同的爱好使我俩经常在一起谈文学、谈理想、谈人生,还萌生了一起合作写文章,给当时的《汉中日报》投稿,起笔名为乘风、破浪,因我比他大几个月,我叫乘风,他叫破浪,可我们向《汉中日报》连投了好几篇稿子,却都是石沉大海,一篇也没登出来。当时,他还鼓励我说:邹星,别气馁,只要坚持,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可直到他与我分别去了孝感,我们还是没有一篇文章被《汉中日报》录用。
  与于明川分别是在高一的下半学期,他告诉我他父亲的转业命令已经正式下达了,一周后他就要随父亲一起去湖北孝感了。
  他说,邹星,明天,我就不来学校上学了。说真的,我还真舍不得离开303学校,舍不得离开同学们。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充满了淡淡的忧伤。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立刻被一股依依不舍的情绪填满了。我说:明川,我们同窗三年,朝夕相处,你总是在思想上、政治上关心我、帮助我,我也舍不得你走。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低下了头,说了一句:伴君千日,终有一别。你去上课吧,我还要去和校长和老师们告个别。说完,他头也没回就径直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心里充满了一种深深的失落。
  第二天中午,我在场站干部食堂匆匆吃完饭,便去了明川家。平时上学没时间,我想利用这最后的机会,与他再道个别。
  走进他家,他正在家里收拾东西,见了我,显得很高兴。邹星,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快坐吧。
  我就在他家堂屋里坐下。他随即给我倒了杯水说:没有茶叶,你就喝杯白开水吧。
  没关系的,你还跟我客气。我看着他问:什么时候走?
  还有三天吧。航测团正好有去武汉训练的飞机。我们乘飞机先到武汉,父亲单位的车再来接。他迟疑了片刻,声音竟有些哽咽:邹星,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同学们哪。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难受极了,眼圈竟有些红了,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屋内弥漫着伤感的气息,终于我嗫嚅地说:我也舍不得你走。我们朝夕相处三年了,你是我最好的同学。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叹息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你别担心,一到那儿,我就给你写信。
  不急,到了那儿,你先把自己的事安顿好再说。
  他松开我的手,瞥了一眼桌上的小闹钟,说:你下午还要上课,可别耽误了。明天就别来了。最后我还要叮嘱你一句,你其他方面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以后要多说话,大胆发言。别怕,知道吗?
  在这临别的最后一刻,他还不忘叮嘱我,指出的我缺点。常言道,忠言逆耳,但他的临别赠言,我听着却分明是忠言顺耳。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我们竟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战场上生离死别的战友,离别难舍的眼泪,终于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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