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叁

　　三 第一夜的雨水
　　我独自，来到黄昏的空旷广场，走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天空是寂寞的日暮的颜色。面对夕阳的我，对着那柔和却依旧刺目的光线，我眯起眼睛，这里是空无一人的。在我想发出一声叹息的时候，林卡出现在了我背后，样的突然。他来到我的身边，陪我坐着，一起看夕阳，对于他跟我说的一些话，我并不能记住那些话。我对他笑，没有言语。在幻境里语言是模糊的。对于整个幻境的印象，是在我醒来之后。这个幻境的气氛显得很压抑，我只能记住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在想什么呢？
　　Kacor炒菜的油啧声唤醒了我，回过神，我问了他一句：＂你一个人生活，多长时间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继续炒菜：＂大概一年了吧。＂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他笑了笑，说：＂你现在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也无奈地笑了笑，而我隐约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苦涩，看得到他眸子里的失落。他还很小，是个孩子，可是，他却失去那样多的东西。我想不通，为什么上一代人的过错，为什么要让这一代人来承担责任。
　　我仔细去想的时候，或许，这也是自由的代价。可这是算大了，还是算小了？或许并没有人能给予一个明确的回答。自由，本就是一个令人无奈的概念。
　　自由的人总是孤独的，有交集，就有牵挂，有牵挂，就失掉了自由。
　　人们往往谈着自由，却总是放不下牵挂。而更可笑的是，人们最向往的东西，却并不能作为一种伟大而存在，反而是最藐小的存在。倒是那些为人们无奈的东西，却成为了伟大的代言者。一个自由的角色，譬如牧羊人，他的存在仅仅是令人向往而已，他依旧只是一个下贱的身份。而如果有一个国王，如果他忧国忧民，那他必定会成为所有人眼中伟大的存在。
　　自由和牵挂是两种无比奇怪的东西，作为人，必然只能拥有其中至多一样，若是你选择了自由，那你必然要抛下所有的牵挂。而一个人但凡有一点点的牵挂，那他必然要告别自由。那些两者都没有的人，一定是悲哀世界中最悲哀的见证，同时，他们也是世界残酷的见证者，但他们总是渺小到极致的，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得找不到痕迹，作为世界的极致悲哀而存在着。
　　Kacor对于这一点，看得很透彻，我始终这样相信着。
　　他做的菜味道很棒，我很开心地吃掉了两碗米饭，肚子有些撑。他在一旁笑话我，说我吃饭像个饿了很久的乞丐。我笑了笑，不管他怎么说我，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必然是一种福分。我也是一个人住着，但我吃饭总是将就和凑合着，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味道之类的享受，与我无缘。仅仅在早饭的时候，我会准备得很精心，头天晚上准备好材料，第二天迎来一个美妙的早晨。
　　吃饱后，我走到阳台上透气，点上一支烟。天空又下雨了，地上有轻微的，依稀的白色路灯，映亮了不远处那棵寂寞的梧桐，不过那颗梧桐有巨大的树冠，那路灯仅仅映亮了很小的一块。梧桐非常茂盛，叶子很繁华，上面是他。黑黑的影子。Kacor在洗盘子，我悠闲惬意地享受着客人的身份。雨水非常细润，只有落在叶子上才会有一点轻微的响动，很轻很轻，但凡周围有一点点的声音，就能扼杀这微妙的声音了。
　　＂知道外面为什么这样安静吗？＂Kacor从我身后走过来。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这里的很多人都搬走了，没剩多少人。＂
　　我沉默了，对于这个安静地地方，我不清楚自己是喜欢还是恐惧。这个阳台，向西边望去，可以看见那个灯火通明的市区，而这边的寂寞景致，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今天，别走行吗？＂他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陪我一个晚上，好不好？＂
　　我摸摸他的头，其实他比我高，但他并没有介意过，
　　＂那你，做我的弟弟，好不好？＂我提出我的要求。他很开心地抱住我，笑得那样快乐。我也同他一起笑了，声音扼杀了那细碎的雨声，为这个寂静之处添了一丝单薄的生气。
　　在这个夜里，他告诉我他叫Kacor。一个自由的灵魂。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林卡的消息，他问我有没有时间陪他喝一杯咖啡，我告诉他我有时间，于是他就跟我约在了中午，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林卡就是那个分开了的朋友，过去我们经常在一起喝咖啡，在我们分开之后，就没了联系。不过我总是念旧的，如果能和他一起聊聊过去的事情，我还是会很开心。
　　接受他的邀请之后，我想起了很多事情，过去的那些零碎时光中的点点滴滴，那些被我尘封了一段时间的往事，都渐渐清晰起来。但是有些画面对于当下显得太美好，有时会鼻子一酸。对于我而言，最美好的永远不是当下，而是回忆，是在过去的。一个人的一生，似乎都是围绕着他的青春的。孩子的时代，我们憧憬着未来。年轻的时候，我们追求当下。而老了的时候，我们却又在回忆里沉沦。这样的一生，似乎都只是为了那一回青春。或许快乐，或许悲哀，那些成功与失败，都被磨平在回忆里，于是我们成为了心中最完美的我们。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吧？我这样想着，但很快我就告诉自己，他怎么可能会不好？但是我又想了很久，却依然不敢告诉自己答案。洗澡的时候，我依然想着他明天会跟我说些什么。过去的日子，很是平淡。但如果是在回忆中，他就会让人感动，让人对现在失望，而失望之后，却又产生一种新的力量。确实，人间有味是清欢。那是一段让我最安心，快乐，宁静的一段时光，没有寂寞，没有压迫，有人分担忧愁，也有人和我一起笑。
　　这就是我被回忆俘虏的原因。
　　晚上，我和Kacor睡在一张床上，我在这时问了他的名字，这是他自己起的。我本来还在想着林卡的事情，但是他把手搂过我的脖子，告诉我：＂别想那么多，还是睡觉吧。＂
　　我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心，或许是有人陪伴，一觉天亮，并没有那些纷纷繁繁的梦境，只有一丝香甜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从梦里飘来，但我并没有感觉到梦境。只是在快醒来的时候做了一个很短的梦，很自然地醒来，然而忘记了梦境。Kacor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看来，他也寂寞了很久。
　　我们本不喜欢寂寞，但生活总让我们独自面对着，我们对于寂寞是无奈的。有些人从中超脱，达到孤独的境界，但更多的人依旧忍受着寂寞。我是哪种人？说不清楚。
　　Kacor昨天晚上帮我准备了一支牙刷，我在浴室里洗漱完毕，回身看见Kacor在床上伸懒腰，样子很是可爱，我轻声叫：＂小懒虫，起床啦。＂
　　他眯着眼睛答应一声，我去厨房准备早饭。
　　一夜雨，思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