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冬天来了

　　2009年，刚刚入冬，雪就似乎特别多。
　　雪钟情了北方，在雪花纷飞中，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中，我面对着窗外，看水滴从玻璃上缓缓滑落。屋里很安静，妻送孩子上学去了，今天期中考试。
　　儿子蹦蹦跳跳地下楼，蹦蹦跳跳地跑向雪地。我在关上门的瞬间，突然鼻子一酸，我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背着书包，欢快的跑向童年的雪地。妈妈在门口看着我，她的叮嘱就在身后。孩子们都是喜欢雪的，我现在依旧喜欢，但已很久没有雪地中的酣畅了，有的只是沿着湿滑的路面急行，或者面对窗外飘飞的雪花牵挂妻儿。
　　天气开始变得寒冷，冬天的城市在匆忙中透着萧杀。树已经全落光了叶子，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衣，脸上的表情僵硬在寒风中。我在清冷的空气里回想，思绪却只是一张张碎片。15年前的初冬，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天，空中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那天的场景也许将是我一生的噩梦，我行走在暗夜里，寒风卷着雪粒儿敲打着我的脸，我早已泪流满面。穿过长长的医院走廊，我的预感成为现实。1994年的初冬，我失去了最亲的人。
　　有些事我一直不敢去想。人生也许就是在遗憾中度过的，当有些遗憾已经永远无法挽回，这种痛便会藏在心底，让你常常在一个无法预料的时刻，痛彻心扉。
　　我宁愿相信灵魂的存在。当雪花飘飞时，每一片雪花就是一个灵魂，它们是那么晶莹，那么洁净，它们覆盖了大地，仿佛这世界也变得那么宁静而安详，没有了喧嚣，没有了肮脏。我在宁静的世界里遥望天国，遥望我心底的纯洁。
　　冬天，曾是我最爱的季节，因为有风；因为有雪；因为有童年的欢乐和忧伤。冬天，让我的情感起起落落，如飘飞的雪花，当倦了、累了的时候，就静静地躺在大地上，直至融化而消散。
　　2009年，冬天就这么来了。放下笔，拿起电话，我要打给谁呢？父亲住着院，没有拿电话，现在他正在输着液。我能想象得到，父亲静静地盯着输液管，数着一滴一滴的药液，缓缓流进自己的血管。窗外，一片银白的世界。父亲老了，却如此孤独。想到这里，我的泪又流了下来。
　　……
　　城市上空的雪和我记忆中的雪是如此不同。我常怀念以往，儿时的院落，雪后我和三姐堆在院中的雪人，我坐在雪人旁边，大姐夫为我们照相。一觉醒来，这些仿佛就在昨天。好久没有去玉带山后峰了，那个荒凉的地方，却曾让我如此迷恋。在倾倒的墓碑旁，在孤独的石柱前，我的思绪总会和历史相接。雪中残留在枝杈间的酸枣，在白色的世界里鲜艳夺目，摇动着生命的挽歌。
　　我喜欢在冬天的雪野里寻找，四周是空旷的，没有高楼，只有静静矗立的山峦。我也不知自己在寻找什么，少年的我就是忧郁的，只有独自的快乐，而没有人群中的快乐。我常会在岩石缝中发现仍然开放着的野菊花。就那么一簇，叶子已经灰白，小小的花朵在寒风中摇曳。从此我就喜欢上了野菊花，它们是那么脆弱，那么渺小，却又那么顽强，它们似乎在与命运抗争，不屈服于寒风的摧残，用微小的生命绽放最后的美丽和绚烂。
　　我的心情因这初冬的雪而起伏，因这雪而感伤而怀念。我打开窗，空气潮湿而冰冷。远处厂区冒出的蒸汽和白烟混在一起直冲阴沉的天空，人们在楼下扫雪，铁锹铲雪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我看看表，已经九点二十，儿子应该考完试了。时间过得真快。
　　今天夜班。当我匆匆行走在上班的路上，坐在操作台前，面对没有生命的电脑，也许我会把一切都忘记。情感，只是游走在躯壳内的灵魂偶尔的闪现，我不得不开始的，仍然是琐碎，是无聊，是为了生存的奔波。
　　小区里有了人声的喧哗。我关上窗，让身心慢慢地温暖，慢慢地平静。
　　2009年的冬天，来了！
　　2009/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