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木人三

　　        （三）善与生存
　　   少年一直走，一直走，好像只有在行走中，他才有力量，他才是完整的。风一阵又一阵，轻触着少年的脸庞，像是父母轻抚过儿女，又是恋人微微的笑，如彩虹一般——拥有斑斓。一阵又一阵。风不止，风不止，风不止。他想起了母亲，那从未谋过面的母亲。她的手是否也像这风一般，如此温暖呢？
　　  ＂母亲，母亲——＂少年脸上挂满了泪珠，流过他的每一寸心田。
　　  ＂不要哭了，你的哀伤我不懂。但你脚下的小草，生命却把握在你手中。他们也有母亲，也有灵魂，与人类生而平等。＂辽远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像是悠悠的浅浅的小溪叮咚，叮咚。
　　  少年低下头，看到了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生命。他一脸歉意，面对他一路而来所践踏的生命。
　　  ＂你是谁？＂
　　  ＂哈哈！＂辽远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谁？哈哈！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是来杀谁的？＂
　　  ＂灵尘。！＂少年惊讶道∶＂你是灵尘？＂
　　   ＂明知故问！＂
　　   ＂那你就要死了！＂少年坚定的回答。
　　   ＂好啊，你来杀我啊。＂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戏谑。
　　  木人化风而行，追寻着声音的踪迹。想借此找到灵尘，然后——杀了他。这是一处悬崖，只有短短的一个凸点能够站立。当木人站在这儿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他犯的致命错误，而这个错误或许是他生命的结束。果不其然，他来不及转身，后背就被人一掌。那一张很轻，但那一刻也足以让他由生到死了。木人迅速下跃的身体，来不及思考，仅凭直觉让他攀住了崖尖。
　　  ＂小子你太弱了，他们怎么会派你来杀我？难道戮兽使没有人了吗？＂一名男子站在崖边，男子望着想用手攀上来的木人，不禁疑惑道。
　　  ＂少年，万物皆有灵，万物皆生而长。那么你在往上攀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毁坏岩石？假如有人从你身上扣一块皮你愿意吗？＂
　　  木人挣扎着，向上攀爬……
　　  ＂你还是下去吧！＂男子俊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情绪，木人的手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所挟持，逐渐离开了攀住的岩石，然后跌下了悬崖……死亡啊，我又何曾怕过？他想。
　　  木人不知为什么，风从他脚底升起，带着他逐渐上升。
　　  ＂我又好像不想过早杀掉你，你说呢？＂男子笑着，＂也许没有死亡，未来会更美好。我们为什么要博杀呢？万物有灵，人类也好，兽也罢，都是大自然的赏赐。甚至是小草，大树，也包括一阵风，一滴水。＂
　　  木人红着眼挣扎着∶＂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杀了你，为什么要逼迫我去听这些愚蠢，不切实际的话！＂
　　  ＂呵呵！愚蠢？愚蠢！＂男子眼中散发着强烈的光芒，＂是啊，我幼稚，我愚蠢，我善待每一个生灵，都不曾伤害他们。你尽可能去问一问那些戮兽使们，他们私底下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却在我这儿苦苦求饶，决定痛改前非！我哪一次不是放过他们，哪一次不在眼泪面前，我软了心肠？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这……其实……＂少年不知所措。
　　  ＂我爱每一个生灵，哪怕是沾满的鲜血的屠夫，他们都有权利在这片土地生存！我们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它们生存的权利？你不能，我也不能，所谓的戮兽使们更不能！你可以说我是善良，也可以骂我幼稚，愚蠢。生存是无法被剥夺的！＂
　　  男子长长一声叹息，接着说，＂可我累了。几千年来，战争的硝烟辜负了太多的生灵。他们在炼狱中挣扎，饱受折磨。我太想休息了。木人，是吧。你叫木人？＂
　　  ＂ 嗯 ，我或许会明白一些。＂少年的心已经沉浸在那些话语中，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哈哈！＂男子大笑。
　　   木人不语。
　　   ＂从前有个人问我，‘善与生存’你选择什么？我当时毫不犹豫的回答，善。哪怕这意味着放弃生存。但我不后悔，我赢了，我获得了生存，也获得了善。也许我就这样，固执甚至愚蠢！＂
　　  木人低头，仍不语着。
　　  ＂今天，我或许又要做一次选择‘善或生存’。你说，这个选择难不难呢？＂男子一步一步走向木人。风从他的脚底升起，这下二人都在空中。如果男子愿意，他可以轻轻动一下手指，木人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两个人意外的都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意打破。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木人，你猜我会选择什么？＂男子感慨着。
　　  木人抿着双唇，不语。
　　  ＂哈哈！＂男子放声大笑，＂我选择……＂他一个凌空，向木人一掌，将他推至悬崖上，然后轻抚掉脚底的风，＂不过这次的选择。却可要放弃生存呢……＂
　　  无边无际的笑声，回响在天荡山的周围，像是在欢庆，又像是在嘲讽。
　　  断崖上，狂劲的风一阵一阵，声势减弱，仿佛又化作手掌，轻抚着木人。他感到温暖，他感到爱——是对每个生灵的爱。
　　  灵尘，男子的姓名。
　　  笑声回荡着。灵而化尘，他本是这天地的尘，热爱着天地的灵。
　　  风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