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十月十八号即农历八月三十,我前二十一年的人生就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蓦然间回首那段逝去的青春年华,难觅片刻的安宁岁月。 五六岁之前,在鄱湖之滨的那段童年记忆,早已成了泛黄的碎片,翻开生命的记录本,从打开的第一页起,可见的只剩成长残留的墨迹,不忍心去想起。 为何梦醒之后,还是漫漫长夜,回忆在倒流着默念,一步一步把我带回到了,父亲外出的那个年月。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正月,忍受不了生活拮据的父亲,带着一腔热血,背起行囊踏上了南下广东的列车,留下我们姐弟仨和母亲在家,接受生活的煎熬,从此撬开了我以后十几年动荡的人生之门。 还记得父亲走的那天早上,我装着还没睡醒,听着父亲在门槛处安慰母亲的话语,我乖乖地任泪水,在棉被里流淌成河,那天以后"出远门"这三个字从此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父亲走后没多久,我就亲身体会到了那三个字的个中滋味。一天早上,母亲对我说:"康啦,明天你陪奶奶去‘乐平’吃喜酒。" "为什么要我去,姐和哥不去。" "他们要上学,哪有时间出去啊?" 第二天,我就跟着奶奶踏上了从余干到乐平的汽车。白日的新奇装满了整个幼小的心灵,为此还差点葬身在赣东北煤城的铁轨间;每当夜晚来临,念着的还是母亲那温暖的怀抱,尤其是在后来那段走失的时间内,想念得更深。 而这,只不过是我开始弹唱人生乐曲的一个小音符而已,在手指轻轻地拨弄间,就不留痕迹地随风飘远。 一开始,父亲的外出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大的改变,甚至可以说是对我们的一种灾难,因为生活的无着无落,村人见着我们就是躲,奶奶看到我们眼睛都要爆出血来,随后又是对母亲每天的精神折磨,最后母亲被逼疯了,不见了,多亏好心人的良心护着,在这世上,我们才没只是一走而过。 就那样,我开始了我的留守岁月,开始几年还有姐姐带着,但随着姐姐上初中寄宿后,就再也没有人管我。慢慢地我就成了问题儿童,打架逃学被惩罚成了每日的必修功课,老师说:"把你家长叫来。"我就说:"我还想见呢?" 奶奶一听说,对我就是狠狠的责骂,到后来直接就赶我出家门。仇恨逐渐埋进了我那伤痕累累的心灵,某天独自暗暗地发下誓言:"谁要是再敢动我,我就要谁的命。"终于我打出了名堂,一次用刀把人手背上的血管割断,挑起了两家人的风波,我也得到了一个名声,那就是:"这人跟他爹一样狠。"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惹我,我也开始变成了孤家寡人,走在上学的路上,总是孤单的身影。 五年在折磨与抗争中很快就度过了,贫穷的岁月也早已离我远去,我也迎来了人生的又一个春天。 一九九九年正月初六,我跟着父亲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来到父亲打工的地方—广东江门潮莲。 城市的繁华,很快深深地就吸住了我的灵魂,我迷离得找不到方向。那时,父亲已在广东扎下了根,而且经过好几年的奋斗,混成了包工头,我走哪都有人"胡须崽,胡须崽"地招呼我。每天忙碌的父亲,也没空管制我,慢慢地我就学会了和人去成人影院,也干上了偷盗的买卖,在娱乐场所里也见识了搞毒品的人,而,那年我才十一岁。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年多,那种生活,我很快就厌倦了,有一天我对父亲说:"爸,我要回去读书考大学"把他吓了一大跳,父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回来之前的前一个晚上,父亲还叫了几个老板在一家大饭馆给我践行。 从新走进同龄人中的我,再也找不到一个玩伴,因为我所想的东西与他们不在同一层次上,除了努力学习,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事可做。但顽皮的本性依旧没变,只是后来因为学习成绩好,总是能得到老师的原谅。 在重读小学最后的那一年里,我遇上了人生第一个真正的老师。还记得那次我做错了事,被他叫进了办公室,一路忐忑不安的我,没想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老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跟老师说,老师一定改正。"听到那句话的那刻,我无地自容得想找个地洞立马钻进去,从那以后我性情大变,并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初中。 到我上初中的那会,刚好碰上教育部颁发"学生减负"的政策,晚上、周末都不能再上课了,寄宿成了我的奢望,所以我仍然没能逃脱跟着奶奶的命运。进入初中后,我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学校每一次颁奖都少不了我的名字,很快我就成了学校的小名人,然而这并没有改变什么,跟着奶奶的日子仍旧如先前的那样,只要一不让她顺心,就会遭到责骂。 到了初二的时候,家里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爷爷自杀了,而且奶奶还把这事的责任安到了我的身上。爷爷死后,我和奶奶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了,被奶奶赶出家门是家常便饭,那时的我就像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每天都在害怕太阳落山的那刻来临。 成为家人关注的焦点是在中考结束以后,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我能考进我们那县城最好的高中,而且还进入了实验班。一开始进入高中,我就发誓一定要考个名牌大学,但不论我怎么努力,在那高手如云的学校里,一年下来成绩平平的我,知道重点大学终将与我无缘。 江南的盛夏伏旱难耐,忍受不了炎热重压下的我,高一还没结束,就跑去了广东,可没待上一个月,就被迫回去了。再次回到学校的我,变得更加孤僻自闭,成绩一会闯进年纪前几名,一会又跌倒百名之外,弄得我那班主任苦笑不得,最后在全班所有人面前对我说:"小康,要是我有心脏病的话,早就会被你给吓死了。" 高考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进入高三后,我的性情变得更加暴躁,只有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要和谁来事,慢慢地他们都怕了我,最厉害的一次,竟然在课堂上抽出刀来威胁老师,到最后我又成了一个人,每天缩在教室的角落里。 第一次高考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落榜早在我意料之中,那时我人在浙江温州,正当江南梅雨正浓时,看着姐落泪的那一幕,我痛定思痛,并下定决心来年再战,不成功便成仁。 带着"必死"决心的我,在温州待了刚好十天,一切都还没看透,就踏上了回家复读的车,忍辱负重的我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压制着内心的一切冲动,平平静静地度过了。踏进二零零七年高考考场的那一刻,我心如止水,虽说最后的结局并不尽人如意,但最终还是考上了大学,我选择了去离家最远的哈尔滨上大学。 可是就在来哈尔滨的前一天晚上,我却突然对家里说:"我不想上大学。"父亲立刻就火了起来,闹到最后我跑进了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对着父亲吼道:"你要是再逼我,今晚我们都得死。"见我拿着刀闯了出来,母亲立马就疯似地向我冲了过来,抱着我的腰,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之前惨痛的岁月一一在脑海浮现了出来,让我不再愿去伤害母亲那颗满是伤痕的心,最后我扔下一句话:"我出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第二天,在父亲的压制下,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大一的寒假,很快就在我内心恐慌中来临了,看着同学一个个托着行李赶往火车站,而我却不得不独自面对冰城的寒冷,内心孤独得走到了死亡的边缘,还好后来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找到了事做,才渡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走在人群里,我依然感到孤独,外面的世界时刻在吸引着我的灵魂,大一结束后的暑假,我决定要外出闯荡,可来到温州,面对的确是这个城市失业的风潮,之后又转折到了北京,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整个人变得要抓狂。 校园宁静的生活,欺骗不了我那无处发泄的心灵,无数个无眠的夜晚,把我带进了抑郁的世界,以为老师的帮助,能把我带出那狭窄的圆圈,想不到她却把我带进了精神病院,好心的医生不愿断送我的前程,诊断书写道:"患有抑郁症兼轻微的人格分裂,但意志力强,调养的好,不会出大事。"可想不到他们还是给我送来了要我退学的消息,还好自身学的就是心理学专业,才挽救了这次危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再也不相信那些张嘴就是仁义道德的人了,可没想到的是大二寒假外出旅行的我,却在河南汝州被朋友骗进了传销组织里,带着一身茫然,游去了洛阳,之后又流浪到了郑州,可是一下车就被人骗去了钱还差点遭到抢劫,吓得我当晚就跑回了南昌,后来幸运地在温州一家鞋厂,做了一个月的鞋,零九年清明揣着打工挣到的钱,独自游历了东北的另一个城市—长春。 二零零九年盛夏,大学期间的最后一次流浪,我从东北走到西南,西安古都的兵马俑让我忘记了生死的距离,却没想到在山城重庆还能见到江南韵味的小镇,云贵高原的荒凉打开了我生命的另一页,在这冰城的深夜,文字逐渐记录下了,我二十一岁之前那动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