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 北京城六朝古都,有千年的建城史。可说的事儿,可是太多了。过去有这么句话,大胡同三千,小胡同是多如牛毛。那个胡同里面,都有不同的故事,不光是胡同,整个北京城,你说天坛,你说地坛,天安门,故宫,哪都有大批的笑话。 今天说这笑话,发生在天坛。什么时候的事儿呢?咸丰九年。这一年那,快到冬至了,皇上每年到冬至,得到天坛去祭天。为什么祭天呢?天坛呢,供奉着老天爷。皇上呢,自称是天子,每年到这会儿呢,天子看天,实际上呢,就是皇上瞧他爸爸去。去可是去,这活儿阿,需要一个读祝官。什么叫读祝官呢?就是司仪。一般来说礼部侍郎担当这个活,那年头儿,没有扩音器,没有话筒,没有音箱。这么大的天坛,文武群臣跟那儿站着,怎么行礼,怎么拜,怎么磕头,得有一个人喊。 唉,这一年的读祝官那,吏部侍郎,姓黄,叫黄铜。黄铜家里有钱,当官之前就捉摸了,"当什么官呢?现如今当官能花钱买,我能买一官。太大的官我当不了,买不起。而且好些个官,要学问,我又没学问。想来想去,吏部侍郎,这个好。而且啊,就这一年的读祝官当下来,就这一次,够四五年的挑费。当这一回,我买官的钱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花钱运动,这一年的读祝官,是他的。明天就到正日子了,今天,黄桐在家里面转开腰子了。"要了亲命了,没想到阿,把这茬忽略了。"什么呢?自己嗓子难听。天坛来说阿,需要一个很好的嗓子,大声一喊,都得听得见。可是自己说话呢,又沙又哑。祭天大典,这几个字,他一说难听了,"祭天大典-"(沙哑声)。皇上一听就急了,当时就得杀。本没回来,脑袋也丢了。"怎么办呢?"跟屋子里面来回的转腰子。 唉,就这会儿工夫,听见府门以外有人吆喝,"豆~腐~~"。卖豆腐的,黄铜一捉摸。"有勒!""把他叫进来。"工夫不大,打外面进来了。大高个,小伙子挺精神。 "给大人请安。" "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跟老爷回,我叫黄金。" "嗯,是比我值钱。嗯,我叫黄铜。这个,你都卖什么啊?" "跟老爷回,卖豆腐的。" "嗯,我照顾照顾你……" "哦。谢谢老爷,您是要炸豆腐啊?是要豆腐块啊?豆腐丝,豆腐片?" "不要那个。以后啊,你也甭卖豆腐了。" "呦!老爷,不卖豆腐吃什么啊?" "吃大典!" "老爷,点大了发苦。" "还是点豆腐阿?祭天大典。" "我没听明白。" "是这么回事。明天啊,老爷我,当这读祝官。你听我这嗓子,估计你也能明白这意思。没别的,我教给你,你替我去喊。" "我替您喊?我不会阿。" "瞧,我不是教给你么?啊,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啊,跟我学。嗯,仪程开始―― 来……" "哎,仪程开――"(学黄铜嘶哑声) "别学我这个阿,这还用你干吗啊?照你原来,原来怎么喊……" "原来?哦,豆腐――" "就是这个阿,要我亲命了。记得住吗?啊?" "跟您回,记得住。" "仪程开始――" "仪程开始――" "迎帝神――" "迎帝神――" "奉福胙――" "奉福胙――" "好,明天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我说一句,你学一句,知道吗?" 您瞧见后来又哪"双簧"吧?就从这开始的,一前一后。 转过天来,凌晨四五点钟。皇上就来了,文武群臣,这都来了。贝子贝勒,皇亲国戚,整个天坛里面人都满了。头里是皇上,后面跟这些亲王,文武群臣按品级,一班一班的后边排列好了。紧头里边,就这卖豆腐的这个掌柜的。站好了,穿上黄铜这套官服。戴上顶戴,还挺精神。往那一站,身背后,蹲着这黄铜。您还别说,皇上愣没瞧出来。第一啊,起得太早了。第二呢,离着皇上有一定距离。第三呢,皇上有点儿巧蒙眼。三样凑一块了,没看出来。 时辰已到,黄大人后面一揪他。"嗯,仪程开始。" "哦,仪程开始――" 皇上一听啊,"嗬!好!瞧瞧我这读祝官,嗓子多豁亮!" 就这嗓子出去,围着天坛转三圈,灌耳朵里面,"嗡――" ,有回音。 皇上高兴,一定要重赏他。太好了!跟着往下喊―― "迎帝神――" "迎帝神――" "奉福胙――" "奉福胙――" 都很好,前面一点儿毛病都没出,到后边,坏了。有一个仪式啊,是吃祭肉。祭天的时候啊,有这猪肉,切成块,下锅一焯,马上搭出来,半生不老熟,切成小块。皇上,文武群臣,凡是来的一人一份,也没有味儿。可这是规矩,祖宗的礼法。你说炖熟了,这不可以,就是吃这个。没咸淡味儿,怎么办呢?有主意。裁好了高丽纸,搁到这个肉汤里面,把它煮得了,吃的时候,拿这肉汤纸托肉。咬一口肉,舔一下这纸。文武群臣和皇上都一样。大伙儿都有准备,吃这个不腻。可是这个卖豆腐的掌柜的,谁给他准备啊?咬了一口,"……",不是滋味。想吐,不敢吐。可偷眼一瞧啊,皇上吐了。怎么呢?皇上娇生惯养,什么没吃过?有肉汤儿,你别说肉汤纸,炖熟了那肉,皇上都不爱吃。咬了一口,"嗯,不好吃。吐-"皇上吐了。皇上一吐,卖豆腐的一瞧,我也吐吧。"吐-"他也吐了。他吐不要紧,蹲后面这位吓坏了。"别吐啊!" "哦。别吐――" 皇上一听,"呀,他看见了。"他瞧见我吐了啊? 后面这一想,不对啊?"没这句。" "哦。没这句――" 皇上这气,没这句,你喊他干吗啊? 黄铜真急了:"别瞎说!" "别瞎说――" "嗬!原来怎么喊的!" "哦,原来。豆腐――" 又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