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古今,我最喜欢盛唐。它不是绣口一吐的抛掷,也不是逐字逐句的编织。它不是琵琶弦上的绵绵情思,也不是但悲不见九州同的坎坷山河。有李白这样的白月光,他袖口吐字,名冠九方。也有像杜甫这样的荒凉,他三尺微命,在废墟中彷徨。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盛唐。 他中年时破履一双,用老去目光审视着渐渐沦陷的家国,用局限的步伐去踏访渐渐破碎的山河。他会在废墟中开花,在困境中看花开花落。他从来不怕撞南墙,哪怕一辈子拜倒在南墙下,因为他能在绝路中看到自己的一生。 苏东坡曾经赞颂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我认为倒不如说是心中有画心中有诗。是边塞的日落是归家的浣女。是渭城的马蹄。这些皆是行到水穷处的回首。他拨开不甘,拨开意冷,他发现了光亮,这是来自这个盛唐诗人眸子里的光亮。 他清冷,他寻找,他流浪 把他乡当作了故乡。当所有人在泥泞中学会了妥协,他独自站在一棵历史的大树下守候着一轮月光。它不卑微,但渺小,他无法控制历史的去向,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取林间小屋,安之若素。 可他身上,恰恰映照着盛唐气象。 他洒脱,他放开曾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放开自己曾经的追逐名利,打造自己的世外桃源。又转赠他人,投身寺院。 他的一生一直在不断的失去,甚至到最后一无所有。他不慌乱,他与画,与诗,融为一体;与自然融为一体,与盛唐一起,与天下一起,与他的荒烟,与他的大漠一起。 这样说来,他也真是富有,富于山河,富于诗画。 分明在烟火的世俗间,只闻茶香,只觉此中岁月悠然望尘,仿佛所有的失意与落寞,都是无端的辜负和蹉跎,人生浮沉,世事难测,当知得失随缘,咸淡由之。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