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我判给了父亲。不久父亲再婚,后来他和继母有了一个孩子,我和他们的关系更加疏远。 一天下午放学,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只有我和钱慧仍然在补作业。六点多的时候,钱慧要去厕所。是初冬,天已经黑下来,我只好陪着她去。 厕所在教学楼后面,是十年前最普通的没有门、半封闭的那种。我和钱慧刚蹲下来,就听到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很快,两个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压低声音说:"别出声!" 胆小的钱慧裤子只提了一半就不敢动,我也吓得哭了起来。一个男子把手伸向我的下身,与此同时,我听到钱慧尖叫一声。我看到她正被那个高个子男人推倒在墙上,裤子被脱到脚踝了。 我们突然惊叫起来,又踢又大声哭喊,两个男人没料到我们会反应这么激烈,吓得一撒手就跑了出去。 回到家里,父亲和继母不在家。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起在厕所的那一幕,觉得很恐怖,眼泪流个不停。 我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到学校的。之后,初中班有同学跑到我们班来指指点点:"那两个就是昨天晚上被强奸的女孩,她们已经不是处女了。" 从那以后,"不是处女"这可怕的字眼就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总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个女孩被强奸了。" 钱慧因为受不了风言风语,在毕业前转了校。而我却硬着头皮撑过了那个黑色的春天。本来父亲想让我在本校继续念初中,在我执拗的坚持下,我转学到了另一所初中。 升入初中后,陌生的同学让我有了温暖的安全感,而且因为我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老师也非常喜欢我。初一下学期的一天,我们正在上体育课,我忽然感到下身一阵温热,有液体无法控制地涌出来。来到卫生间,我看到内裤上触目惊心的向——来了初潮。我是一个大姑娘了,可是我的生命是有污点的。面对初潮的忽然来临,我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惊慌失措,而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心里无限伤感。 身体的发育让我越发变得小心而忧郁,连走路的时候都是贴着墙角。 每一次别人提起我的时候都会说:"那个女孩成绩挺好的。就是性格很怪,单亲家庭的孩子真可怜!"听到 这话,我不但不生气,反而如释重负。如果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秘密,就算是我的性格有了缺陷,别人也只会想到是我的家庭使然。 可是这一切还是被一个小学同学无情地打碎了。那个同学的妈妈在我们学校教英语,那天他来到学校,看到我之后,将我的事情告诉了他在这所学校里的朋友。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校同学都知道"初三有个叫‘陈弈’的女孩,她曾经被强奸过,已经不是处女了"。 我再一次陷入恐慌之中。有一次,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和我玩得特别好的女同桌忽然好奇地问我:"做那种事是什么感觉啊?" 我无法再呆下去,父亲又把我转到了另一所中学。因为频繁更换学习环境,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中考时,我只勉强进入一所普通高中。 读高中时,偶尔我也会收到男孩子的情书,可是我全部把它们扔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开始惧怕男人。在那个昏暗的傍晚,那个男子扯下我内裤的贪婪让我恶心。 因为我出落得亭亭玉立,高中毕业后,我还是考到了一所大专院校的空姐班。大学里,我是班里唯一一个拒绝同男生讲话的女孩子,很多要好的朋友问我为什么不谈恋爱,我都淡淡一笑。 第三年,我被分到机场实习。当我穿上蓝色的制服,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时,我想:"谁也不会知道我是一个被人强奸过的女孩,我要在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将自己掩饰得那样好。 一天早上,我们飞重庆的班。在飞机上,我遇到了子健,一个举止文雅的男人。当我把饮料递给他时,他出神地看着我,我禁不住怦然心动。 下飞机时,他诚恳地请我吃饭,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是,吃完饭我不允许他送我,尽管我心里那么渴望与他继续交往。子健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家大型医院的骨外科主治医师了。但我却有心底 的伤痛——我不配和子健交往。 第二天子健打来电话约我的时候,我一脸冷漠地回绝了他,弄得子健一脸雾水。 但我的拒绝换来了子健更加疯狂的追求,他经常订大把的玫瑰花送到我们公司,在我出航前会打来电话嘱咐我天冷加衣、注意饮食。 22岁生日那天,我从重庆飞回来,预想着这个生日即将独自黯然度过,我的心忍不住酸楚起来。 到机场后,下着小雨。我一出机场,竟然看到了子健。我被感动得差点掉了眼泪。我不能再折磨自己了,也不能隐瞒子健什么了,他那么爱我,我也爱他,我就要告诉他一切,和他有个了断。我平静地带子健来到一个汤馆,没掉一滴泪,我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把小时候的那场恶梦一股脑地抛给了子健。 让我吃惊的是,子健在问了几个让我难以启齿的小细节后,他居然哈哈大笑,接着说:"傻姑娘,你真是太缺少常识了,我以医生的经验告诉你,你完全没问题,你没有受伤,这么多年,你的压力完全是出于周围人的无知和你的自卑、恐惧。" 本来还故作平静的我,眼泪"哗"地一下涌出来,已经泣不成声了。想想l0多年来,为了这事,我所受的委屈——本应是花样的青春年华,在我这里却只是阴暗和灰色。无数次,我在梦中哭醒,心中的痛楚想对妈妈讲,但妈妈却离我很远…… 一阵暖流从我的手臂蔓延至周身。子健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抚摩着我满是泪痕的脸,心疼地说:"小弈,别哭了!看,窗外的天空多美!今后你的生活就会像这天空中的阳光一样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