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缘第六章受过

　　这天早上，汪青山赶到县城，去相关管理部门询问他家土地报告批复情况，里面的人放下手头事情，照例说了一大堆政策，把汪青山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郁闷着走出来，在街上闲逛。一猛头撞上来办公事的李清远。
　　问了汪青山的来由，李清远说：＂你今天撞对人了，回去吧，这事我来办。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该轮到我们来回报你一点点了。＂
　　其实，李清远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是他想动用一切力量帮汪青山把这事办好。
　　李清远把他熟识的人想了个遍，看看有没有人能把这事弄好，他先打电话问了几个他认为有门道的人，还是没得到准信，又把同事些想了个遍，还是没有把握。他想先办完公事再想办法。刚从教育局出来，一下就看见赵督学往里走，李清远想起那句＂嘴多不撒饭＂的老话，截住就说：＂赵老，求您帮我个忙，十万火急的忙。＂
　　赵督学开玩笑道：＂啥忙啊李校长，小忙我还能帮，大忙我可没那能力，比如把你提拔成教育局长，我就没得办法。＂
　　＂赵老，我是说正经的，梨园村的汪青山你还记得不？他又买了五千多本儿童读物送给我们学校，还把书架都配齐了的。现在他遇到难事，我想都没想就答应帮他办，可惜我路子不广，关系不硬火，您老一定要帮我，求您了。＂李校长边说边作揖。
　　＂咋不记得啊，汪青山，好小伙子，别人的忙不帮，他的事我厚着老脸也要办好，究竟是啥事？＂赵督学听汪青山又帮学校，就毫不犹豫的先答应下来才问要办的事。
　　李校长遇到救星，高兴得不得了：＂他二十好几了，在城里头荒废了几年，还没有成家呢，现在耍了女朋友，要修新房子办宴席。报告打上来好久了，还没得动静得，去问有关部门又问不出门道来，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赵督学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啥大事，我的一个学生就是主管这方面的，我去找他问问具体情况。只要符合国家土地使用政策，那就放心，一定会办好，帮这样的人办事，再难办心头都舒服。＂
　　这天，胡慧娴正在门市里忙碌，母亲吴凤打电话叫她，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她赶快回家去。胡慧娴急急忙忙赶回家，原来是县上相关部门的人来规划梨花节的场地和观光路线，准备在她家那块最宽的高台地上修建一个大观光平台。她父亲母亲觉得事关重大，叫女儿回来一起拿主意。
　　村里一些因为办梨花节被占了土地的人们议论纷纷的，各自在心里打着自己家的小算盘，又不停的打探着有相同情况人家的态度，还有人在串联，想统一口径抬高筹码，有的人觉得占了土地砍了果树断了以后的生计，要求政府重新划土地，事情越搅越复杂，把胡中林夫妻搅得没了主意。
　　听完母亲的详细讲述，几个月的从商经历让胡慧娴立即意识到这其中蕴含着的无限商机。
　　她从惊喜中镇静下来，对父母说：＂爸、妈，发展旅游业是大好事，也是必然趋势，哪个也阻挡不了，我们不能拖后腿拆吊台。你们放心，这事你们不要管了，我有两全其美的好主意，让我去和他们谈。爸爸，你今天该换药了，屋里的事你少操心，安安静静的才把伤养得好，我们家的坏运气快结束了。＂
　　看着女儿自信地走出大门，吴凤挽着丈夫的胳膊说：＂哥哥，我们的女儿真正长大成人，有主见，能挑起家里的担子了。只可惜汪青山是独儿，我们不好意思要招他当上门女婿。妈前天也和我说起汪青山，她也很喜欢这小伙子，还说我们俩有接班的了。＂
　　胡中林握着妻子的手，深情地说：＂妹妹，我们有接班的好啊，他们和睦就是我们的福气。＂
　　吴凤看着丈夫说：＂哥哥，家里头这些年不太顺利，我也好久没唱歌给你听了，现在你的腰伤大有好转，女儿的亲事我们也很满意。妹妹唱几句让你开开心。＂
　　说完，她去把大门关上，过来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右手轻轻抱住爱人的腰，闭上眼唱起来：
　　＂砍柴要砍那刀对刀哎，
　　交心要交那一般高吔。
　　走在路上嘛人看见，
　　柳丝缠着那杨枝笑哎。
　　天上的云儿啊变不定，
　　世人的命啊如风吹云。
　　人要学那芭蕉心一条，
　　莫像那花椒黑了心。＂
　　胡慧娴来到村民组长家找来规划的人，听见里面在说话，她正想进去，一个神情严肃的人伸手拦着不让她进去，说是要一家一家的谈话，一家一家的商量。
　　等轮到她家时，胡慧娴平静地说：＂办旅游是家乡一件开天辟地的大好事，我家完全拥护配合，占用土地按规定赔偿就是，只是我家有个小小的附加条件，举办梨花节的时间内，允许我家在观光台上摆一个十几平方米卖副食和小吃的摊摊，给来赏梨花的人们补充些能量，提供些方便，这算是我家对你们占土地的唯一要求，你们如果同意我们就马上立个字据。＂
　　负责管这事的人在心里赞叹：还说漂亮女人大多缺心眼，我看这小姑娘还鬼精得很，随即用眼神征求镇上主管官员的意见，镇上也正需要打开个突破口，马上答应：＂好，给你家十二平米的面积摆摊摊，但是只能摆在观光台的边边上，梨花节期间那观光台上的卫生要你家来负责。＂
　　＂不过，你家摆的摊摊要弄得漂漂亮亮的，要确保食品卫生。＂相关部门的人赶紧补充一句。
　　这小小的十二平米在一个梨花节期间的效益，超过了她家这块土地上一年的总收入，这是后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建材生意越来越好，青山慧娴两人都忙不过来，便又招了管库房和运货的人才轻松下来。
　　那天，汪青山正在理账，王涛老师语气急迫地打来电话，告诉他受伤学生出院了，周益凡的家长正带了一帮人堵在学校门口闹，还提出了一揽子赔偿方案，村里的干部们都玩失踪，学校求告无门，希望汪青山能出面帮助调停。
　　向如斌正在包产地里给晚熟桃子打药，高万全把车子停在路边，悄悄走到向如斌身后，突然骂道：＂你龟儿子硬是恼火得很，老子打你半天电话，动静都没得，当真死机了嗦。＂
　　满头大汗的向如斌侧身答道：＂干爹，我咋和你比得啊，我是磨肋巴养肠子的庄稼人，你是本方土地爷，香火从来就断不到，你不做土地都要强我百倍，你看，我打起药水水汤汤嘞，哪个还把手机带在身上啊。＂
　　高万全不理会向如斌的辩解：＂你把老子找安逸了，先把活路放倒起，我有话给你说。＂
　　向如斌知道高万全一定是有不便张扬的急事找他，并且是要他出马去办，想起那天高万全一口拒绝他当村长的要求，心头就不爽，手头一面忙嘴上一边说：＂你就等我哈不行嗦，这块地看到就要打完了，到处是农药，没得地方坐，干脆你先走，我弄完回家就去跟你联系＂
　　高万全略微不满地看了向如斌一眼：＂你娃搞快点，老子在家里头等你，有件好事等你呢。＂
　　向如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在心里想，好事？有好事还轮得到我？哪个不晓得你的鬼名堂，一定是有不方便出马的事才想起老子来，老子还是要见水脱鞋，没得好处就尽量推脱。
　　过了两个多小时，向如斌才慢悠悠的来到高家，高万全把茶递过去看着对方问道：＂我看你现在生个娃娃都要七七四十九天，老子第二壶茶都喝白了你才来。向如琼家娃儿出院没？村上事情繁杂，我一直脱不开身过问，哪天我才亲自去看看。＂
　　向如斌不理会高万全说啥，在心头一默念，原来老狐狸今天是从这头起水（打主意），是不是又想要借机整哪个了。
　　高万全不理会向如斌的心思，按着自己想好的路数出牌：＂向如琼家不能就这样算了，学堂头也得给人家一个说法才合情理嘛，娃儿小，脑壳嫩，二天长大了有没得后遗症还说不定呢，她家男人周有才没使处，你这个当大哥的要出面主持起嘛，现在讲究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形势对她家有利得很，你们向家人些不去闹，人家咋晓得你们还有其它诉求？＂
　　向如斌嘴角动了动，心里想，你是想把学堂闹跨吧，免得哪天出了安全事故你这承包修建的人脱不了爪爪。你当老子不晓得你打的鬼主意嗦，今天老子就是要见水脱鞋，没得好处就不表态不动弹。
　　高万全对向如斌的冷漠很不满意，看了面无表情的干儿子一眼，在心里把向如斌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一遍，嘴上和蔼地说：＂如斌啊，学堂头的事情你是晓得嘞，修房子的那些钢筋是你弄来的，二天出了啥三长两短，你也有一份责任。现在到处的村小学都在合并，我们村比较偏远，老师些也不安心，巴不得趁机合并到街上去呢。你帮向如琼家主持好这件事，向家家族人些都敬服你，让我也了解一下你办正事的能力，二天有机会让你从村民组长干起，等你积累经验有基础了，好去乡上举荐你接我的班。＂
　　向如斌在心里快速把高万全的话过滤拧干，将对自己有用的内容掂量了一下，又想如果闹成功，堂妹家也不好意思就把好处全部吞下去，自己多多少少也要捞点油水，于是猛喝了一口茶，站起来说：＂干爹，我晓得你是对我好，干儿子是晓得报恩嘞，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把这事办巴适嘞。＂
　　向如琼两口子带着痊愈的儿子刚回到家一会，堂兄向如斌就提了些补品上门来看外甥，还没等坐稳就问：＂妹妹、妹弟，侄儿出院了，你们咋打算的嘛，不会就这个样子就饶松他们嘛。＂
　　向如琼的丈夫周有才是上门女婿，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家里的大凡小事都听老婆的调度。向如斌一问，他不敢表态，自然而然的看着妻子定调调。
　　向如琼把茶递到向如斌手上说：＂益凡家大舅，你是晓得嘞，娃娃上课玩耍绊倒，学堂头把一切费用都承担了，还给了我们的误工补助和三千元的营养费，其中的责任又是汪青山出面帮顶了的，我们闹凶了，汪家那头不好看，一塌邻舍的处起，我们想就算了吧。＂
　　向如斌一听急了，疙疙瘩瘩的脸胀得通红：＂你们两口子硬是脑壳头进水了嗦？摆在面前的财不发，真是宝器啊。现在就教娃娃说耳朵里头一直嗡嗡嗡的响，这样的软故障是检查不出来的，你家说响就是响嘞，医院没得法证明，他们学堂更是没得办法。你们去学堂头闹哇，小报纸上不是在一直宣传‘多闹多得’带嘛，你们不去闹，人家还以为你们家就这样认了，你们硬是气人得很，随便闹一哈也要当你们干好久活路。我听人家说，像你家这样嘞情况，你们一口咬死说娃娃脑壳里头有后遗症，他们学堂还不得赔十万二十万？你们要是放不下脸去闹，我组织人代替你们去闹，你家两口子跟到我跑就是，闹下来的钱我得三成你们家得七成，要得不嘛。＂
　　向如琼一听搞头很大，有些动心了，两眼紧紧盯着向如斌问道：＂大哥，真的是能闹得下来？我是怕闹不下来反被乡邻耻笑，还得罪人。＂
　　向如斌站起来拍了一下胸脯：＂保证闹得下来，又不是你们一家是这样子。现在有两个地方最好闹，最容易从那里发财，那就是学堂和医院，用现在的话说他们也是弱势群体，腰杆不硬火，一闹就跨杆。上半年桃花乡初中一个学生放学以后下河洗澡遭整死了，本来是在校外发生的事情，没有学堂的责任，但是死者家里一百多号人把尸体抬到学堂头，一口咬定学校在安全教育方面力度不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派出所乡政府去了还是没得法，最后只好协商解决，归根结底学堂头还不是大流血。你家这是在教室头上课时间发生的事，理由更是充足得很！难得的机会来了，你家两口子有财不发，活该一辈子受穷。你们这样缠也比那些弄歪食品坑人的好多了，何况村委会的脾气你们是晓得的，遇到这种事他们不会出面来得罪人。再说了，还有我们给你家扎起，保证闹到心想事成的地步。＂
　　向如琼被彻底说动心了，下决心去学堂头发一笔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