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红枫叶

　　六
　　早晨的空气，透彻清新。漫野着田野植物的清香。凤仍然陶醉在咋天晚上的意境中。扬没有和她说很多，但是，她能感觉到扬对她的一种爱。这种爱是要靠心去感受的。并非一定要把话说出来。不过，她能感觉到，扬有点忧虑，这种忧虑是什么她却没法感觉。
　　凤立在河边的石头的码头上，水面荡漾着水雾，就像炉中的香火冉冉上升，还不时的圈成各种形状的花瓣形状。鱼儿似乎还在睡觉，因为累了。
　　静静的早晨，连小鸟都还没有起床。没有一丝丝风，大地静的出奇。静得叫人生畏。牙膏沫落到水面上，迅速地往四周扩散着，将那水面上唯一的尘埃赶得远远的。鱼儿也被凤吵醒了，正在追赶着牙膏沫的分离。沐浴了一晚上的小草，好似出水的芙蓉。点点坠落的珍珠，在小草的头上，正闪闪发光。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鸟儿在凤的旁边的树上唧唧喳喳的叫唤……一个叫得还嫌不够，又来了一个，只见它们两个边叫边跳。凤看着它们，莫明奇妙的笑了。
　　河水清凉。但有一股暖流。水从双手的缝隙中跑了出来，像长长的细线又坠落到河里。凉爽的河水，并没有使凤清醒过来，洗过的脸有点烫。
　　阳光！早晨的阳光很温柔。
　　毛巾上的水滴落在台阶上，像莲花。
　　＂要再见了。＂
　　马路上一辆客车从西边的一个街镇呼啸而来，车厢里被乘客挤满。这辆车是去市区的。它披着朝霞，带着期盼，留着无奈……毫无怨言的向前……向前……
　　风起了，吹起的尘埃瞬间把车子淹没了，留下的是一团雾。
　　扬希望她也能去南方某城市，凤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行。她要回去和父母亲商量一下。再说，通过这次的事情，她不知道父母亲会对他们如何想法？能同意让她去吗？何况，她现在也不能告诉他们说和扬的这层言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凤知道。他们的心里，将来的女婿是个？是个什么样的呢？反正不是像扬这样的。凤肯定了父母的想法。那么自己呢？需要一位什么样的伴侣？扬！这样的！
　　扬，做她的伴侣？他行吗？她摸了一下脸容，在寻觅着那留下的什么。
　　她是喜欢扬的，这是肯定的。问题是，她的婚姻大权在她的父母的手里，最起码——要得到父亲的同意。可是，他们看到的是有多少钱，有多少家财，而不是看个人的能力！他们也会拿现在她的岁数还小而拖延……
　　凤的心一阵抽搐。
　　宿舍还是那个样子，就是显得寂寞了。室内有点凌乱，人人都比较烦。大家也不在想着应该要做什么？想得最多的是，他们是否能带着他们的工资回家。多与少那是另外一回事。毕竟，有总比没有的好。
　　厂的效益没有，大家连买东西的欲望都没有了，不是没有，而是，想买，却没有钱。
　　扬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满身风尘的把他们带到一个小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
　　＂不管是谁，今天晚上大家都喝，＂他看了看几位女孩子。＂女孩子也是，都喝一点……就算为我们的认识，也为我们的分别干杯！＂
　　＂大家都来敬扬一杯，他为了大家的事情吃了不少苦！＂表舅的话讲得有点无奈和惭愧。＂扬为了大家的工资，这几天一直在奔忙着，总希望大家回家有个交代。＂
　　＂那徐总为什么不找啊？＂小芳脸板着，＂他也是领导，又是法人代表，我们的事情应该是他处理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在看扬，眼睛里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有雾濛濛的眼睛里能读懂出很多心里的东西。
　　＂唉，不去说他了……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了，上次他爸爸来，已经和他摊派了；说他，自从当兵到现在家里也付出不少了，现在他们也没有能力再来帮他了，希望他能把一切事情做好……看得出，他爸爸对他也是伤心了。＂表舅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扬喝醉了。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大家的脸上看过一遍又一遍。好几次，在凤的脸上停留的时候眼神有点恍惚。
　　凤很自然的扶着扬。用夜幕里的一点点的光芒打量着扬；从他的脸上，她读到了扬内心的忧伤以及那份坚强。凤想安慰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多么无辜的话语，那么真挚的爱，是需要话语来表达的吗？她看到了扬伪装的面具，这种面具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夜幕将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毫不留情的淹没在黑暗中。
　　七
　　晨曦还没有露脸，夜幕没有完全辞去之时，一行人踏着白色的霜。冷，冷的呼出的口气瞬间结成了冰。
　　月，还在吐着她的光芒，显得无力而惆怅。繁星点点拱着伤心落寞的月儿在天空哀叹。
　　路，静。静得连路上的石子在吵架都能听到。
　　凌晨的孤独，使漫天的雾气都没有地方偎依。
　　田野里，更加显得荒芜。只有那被收过的根茎上长出来的青芽给人一点点生机。
　　河面上，被乱七八糟的水草和杂草遮盖着。看不到曾经的清澈。
　　凤，总想对扬说点什么？他知道，再不说的话，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该说什么？又能说点什么呢？她也矛盾了。
　　黎明渐渐来临。让人心惊的黑夜即将过去。那种无助的寒冷，仍然在到处允吸着空间的躯体。无声无息而无情。
　　表舅和其他人都走到了前面，凤和扬并肩走着，望着这黑夜和黎明前的交接……
　　车子顶着一身的霜寒来到了车站。
　　凤从扬的手里接过行李，深情的看了他！眼睛红红的……
　　＂你……＂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就在车门关起的一瞬间，凤从车窗伸出头。
　　＂扬，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
　　城市的夜景很美；五彩斑斓的灯光把城市忖托得玲珑剔透。
　　咖啡， 已冷。
　　凤打开了日记本。一枚红枫叶飘然而下。多少年过去了，到现在一点颜色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红，那么艳。这枚红枫叶是那次扬带她出去的时候，在一颗红枫树上摘下来的。交到她的手上，说，＂多么红的枫叶啊，人也会这样的……＂
　　车流把路上打扫得灰尘漫天舞。尘埃的粒子在霓虹灯下跳跃。装饰成五颜六色的男男女女的人流在城市间忙碌着。本地的，外地的，国外的，黑脸的，白脸的……这就是都市的特色吗？
　　嚓！一声尖叫。打乱了凤的遐思！轿车差点撞着行人。没有见到争吵，驾驶员把头伸出车窗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行人也望望车子露出一个笑脸也走了。
　　路口瞬间一切正常。
　　江边的彩灯璀璨，行人如织，各色各样的贩卖者穿梭在游客之中。凤望着霓虹灯下的双双对对……眼睛模糊了，心里酸酸的，她擦了一下眼睛。
　　父母亲把她安排到江南的一个中级城市，也是她家的一个亲戚介绍的。她写信给扬，让他去她家，扬也答应去。而凤的家乡却因地方上的事情，而使扬没有成行。
　　凤的家里除了父亲而外，其他人都知道她和扬的事情，她是先告诉她姐姐的，姐姐担心的是父亲不会同意。母亲倒是没有吃惊，＂你们自己觉得好就好，日子是你们过，做妈妈的那会跟着你们啊！最起码他要对你好，为人的品德不要太差……＂
　　母亲说的话，使凤觉得一个快乐的兔子，抱着母亲亲了一下；＂妈妈真好！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话的妈妈！唉，爸爸有你这样想得开就好了。＂凤想到了父亲的脾气担忧了。
　　扬告诉凤，他在那个城市的某公司的一个部门。希望她有时间到他哪里去。扬还问她什么时候好去她家看看她的父母？
　　＂要看他们做什么？只要我同意就行！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岁数大一点吗。＂
　　凤的语气响了点。可能是她的父亲的缘故，据她姐姐几次在父亲哪里问，他对妹妹婚姻的想法。父亲说，最起码要在县城能买一套住房，摩托车，金首饰等等。
　　凤想，这些东西都是不可能的，扬的家境那样贫困，别说，买房了，就连金首饰都不用谈。
　　＂这那是嫁女儿啊，简直就是在卖女儿。＂
　　凤听了她姐姐的回音发火了。火是要发的，但是，心里免不了产生了一种无言的无奈。这种无奈是最残酷的。
　　她没有让扬去她家。担心去了搞得不开心，父亲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凤离扬的城市并不远，乘车去也就两个钟头吧。谁都想去看看对方，但是工作的原因也是他们不得不放下这个想法。书信是他们维持彼此的煎熬。
　　等待是他们之间的桥梁？！凤能等，可是扬呢？他能等吗？等又等到什么时候？父亲不是那种说同意就同意的脾气。虽然，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两颗心却紧紧的连在一起。她也在找很多方法来解决父亲的偏见。
　　凉凉的晚风在轻轻的荡漾着。晚霞还没有褪尽，圆圆的月亮就早早的爬出海的天平线。嫦娥抱着玉兔笑嘻嘻的和大地上的万物生灵打着招呼。
　　蝉正在和恋人享受夜晚的清凉。鸟儿归巢，没有安静。它们在聊着当天的收获。星星也悄悄的偷偷的跑到了月亮身边低语……月光下的身影在路上蹒跚着。梧桐叶子在伴奏着岁月的思念。
　　凤在沐浴着这夜的静谧。享受着应有的孤独。曾经的拥有，曾经的偎依……如今，只有孤独，失落在相随。
　　夜晚无奈，人呢，更加无奈？
　　八
　　凤，那天突然接到扬的电话；说，他的母亲身体不好，需要住院，问她是否可以借点钱给他？她没有想到扬会和她商量？她的工资刚刚前几天寄回家了，弟弟的学费等着要交，还有家里……
　　＂好啊！什么时候要？＂凤问扬，她觉得怎么也要帮扬，起码觉得扬是把她当着自己身边的人才会这样。
　　＂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扬语气中显得很急。＂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就寄到我家里吧。＂
　　凤很想去扬的家里，去看看他的母亲，扬说过他的母亲一生很苦，跟他父亲也受了不少罪。扬不只一次说过，他肯定不能走他母亲的路。她也不想他母亲的故事再次重演。她犹豫了很多次，是自己去呢还是邮寄过去？去了，又担心爸妈知道对她又要挨骂。不去吧，现在扬身边很需要一个人安慰！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准备去的时候家里来人了。把她的一颗激动的心情犹如当头一瓢冷水，一直凉到脚后跟。可是，又能怎么办？又该如何？
　　＂扬啊！我真的是对不起你啊！我好想到你身边和你一起分担你的忧愁，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家人会过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唉……扬！你受苦了……就等我以后弥补你吧！＂
　　凤从邮局回来，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为谁流泪……不知道？连她的父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孩子大了，心思多了……有些事情她不会告诉我们的……唉……＂母亲若有所思的说。
　　父亲在一边抽着烟，烟幕袅袅把他那被岁月流连的脸宠皱纹淹没。
　　＂你知道，凤谈的那个对象如何了？＂父亲慢吞吞的问。
　　＂我也不知道！？＂母亲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的手停顿了一下。
　　父亲望了望母亲，＂你不知道？哈哈……不知道的应该说是我吧！＂父亲一脸的凝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脚步在室内蹒跚着。有时，抬起头看着外面。
　　天气有点阴沉，似乎要下雨的样子。父亲驼背的身影徒步在阴色的天幕中……
　　＂你去哪儿啊，小孩子到时候没有办法找你。＂母亲在后面担心的叫。
　　父亲回过头，看看母亲。
　　＂你就放心吧，我迷不了路。＂
　　九
　　凤终于决定来看扬了。
　　那是，扬的母亲生病的后三个月的一天。她知道再不去的话，有可能就要失去他了。她决定去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家里的人，除了父亲其他人已经全部知道。父亲对她的事情也没有说不同意，也没有说同意。他不会改变他的标准。这是他的底线。她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告诉他，甚至于商量，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是这样想的。父亲的想法如何谁也不知道。
　　三四年了，看似漫长，其实就是一瞬间啊。望着成堆的信件，那是他们的心情结晶啊。如今，就躺在身边的抽屉里，正在温馨的睡着，想着那曾经拥有的梦。
　　窗外的花开得很艳，不停的有阵阵花香飘进来。把室内注满了花的芬芳。树木的青葱葱的枝叶遮挡着阳光的火辣。庭院中的一颗红枫树，耸立在那绿荫丛中。象一支独特的火球在燃烧。
　　车窗外，绿色在欢呼着大地的风姿。凤望着奔驰的列车，心早已飞到扬的身边，她在想像扬现在的样子：是胖了，还是瘦了？扬！思念中的扬，我终于来看你了，你知道我是带着什么来的吗？亲爱的扬？！
　　凤想到这脸红了……父亲对此事现在的态度是也不问也不说，也不建议也不表态！姐姐意思也明确；只要对你好，不要骗你，家里的条件只是一个方面！父亲哪里可以坐下来谈。
　　母亲对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倒是担心了；相差近十岁，会不会到时候互相沟通不便？互相的年龄差距会不会妨碍你们以后的生活？当然，男人岁数大点也是好事，会关心人！你自己掌握。妈妈也不能跟随你一辈子。妈妈希望你开心；生活过的过就好，人吗，能力有大小，树还有高低呢；别大事小事总是吵吵闹闹就行。
　　＂妈妈你也是多担心的，凤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不好，小妹会这样死心塌地的要找他吗？＂姐姐打断妈妈的繁琐。
　　……
　　高耸入云楼越来越似凤的眼睛花了，她也慢慢感觉到扬的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重了。
　　天色也慢慢的暗了下来，扬说好来接她的。城市的霓虹灯已经把黑暗赶走了。人流和车流却把整个城市的路给堵住了。看到广场的人流车流，凤的心紧张了；扬会来不？她没有来过这座城市，虽然一直听说，这个城市如何繁华，而见到的和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小姐，到哪里？要送吗？＂一位穿着比较邋遢的男人问。
　　凤的心更加紧张了；会不会遭打劫啊？此时，多么希望扬在她身旁。可是扬到现在还没有来。凭她的特性真的想回去算了。再想想，此次来的目的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扬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北广场，扬却在南广场。扬说，你打的来南广场把。凤很生气，为什么不来北广场来接他。其实，她没法理解扬的心；他是担心找不到她，那样会很麻烦。城市这么大，在人海里找人那是多难啊？
　　虽然她也不愿意，但是还是坐上了出租车。
　　＂一路很辛苦吧。＂
　　＂坐车辛苦什么，又不是自己走来的。＂
　　她的语气不大好，让人听上去就有火药味。
　　＂你看，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点饭……＂
　　扬很小心的说，他在想，可能是自己没有去到北广场去接她的缘故？还是其它原因？
　　＂饭总是要吃的吧，饿着总不好吧！＂扬陪着笑脸。
　　＂一顿二顿不吃又饿不死的了。＂凤的火气还比较大，不过，比刚刚见面的时候要好点。
　　扬轻轻的拥着她，＂怎么啦，你不开心吗？＂
　　＂没有什么。＂凤的语气好多了，她很自然的靠到扬的怀里。一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有种寄托的愿望。‘能吗？她自己心里在轻声地问自己。’
　　城市夜晚的灯光，显得很温馨，又带着那种迷茫和爱恋。车流拥挤的都市，显得有序而安静。
　　＂先生，你们要住旅馆吗，＂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在问他们。＂价格肯定适中，有车子接送。＂妇女恨不能把她所有的优惠条件全部说出来。
　　＂有多远，费用大概有多少？＂扬问。
　　城市的天空有点阴云，静悄悄的把那羞涩的月儿给拖走了。
　　＂你看凤，要不我送你去休息，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子也累了。＂扬很温和的说。
　　＂是啊，乘车很累的。＂那上了年纪的妇女也在一旁附和着，她是不想把到口的肉丢下的。再说，他们是按人头数来提成的。
　　凤看到扬这样安排，心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想骂扬，你是个混蛋！眼睛里的泪水，像即将像决堤的河水……
　　＂我不想住宾馆……＂凤差一点就哭出来了。声音的抗挣她没有把话说出来。
　　凤在想，自己来了，就凭扬安排吧 。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她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很害怕一个人睡觉，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只能放在心里。说出来，也许扬会有另外一种想法了，她不想让扬有那种想法。心里多么喜欢扬能带她到出去走走，她想偎依在扬的怀里。享受着那份属于她的温暖，哪怕就是一分钟也好。但是，她的脾气也是她不愿多说，也许，真如扬当初所说的那样，她的这种脾气会害了她一辈子。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她是不想多说了，除了发火。就是发火现在也不行，必须得忍受。
　　凤不知道是如何到宾馆的。除了觉得车子在霓虹灯下东弯西拐而外，什么都不知道，何况，这个都市的道路也太多，也无法分得清。＂扬不会把我给……＂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不会的，扬不是那种人！＂她也在替扬辩解。可谁又知道分开这么多年了，扬有没有变化？如果没有变化，又为何不把自己带到他哪里去？种种疑虑在袭击着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