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逊回到家,看见葵花和大香正在炕上逗中生玩。 "爸爸!"大香跑过去扑到罗伯逊的怀里。罗伯逊抱起大香,亲吻了她。"你和弟弟没惹你妈妈生气吧。" "不会。弟弟可懂事了,为了不让妈妈被挤着,他一生气屙了一大堆屎粑粑,把他们都臭跑了。" "人多,洞里有点挤。没成想这小冤家还要拉粑粑,拉了这么大一堆,把他们都熏到一边去了,他还在那咯咯得笑。你这个小宝宝,娘爱死你了。" "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罗伯逊问。 "哎,说起来这心还砰砰跳。这不快中午了,几个好心的姐们想给这些吃奶的孩子烧点热水,就生了火。山洞里潮,冒了烟就被搜山的几个伪军看见了。眼看他们就要搜到山洞旁了,当时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我想,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他们伤害这两个孩子。大奶奶就让我们沿着山洞边上的一条小道转移到后面的山上,可是那条小道太窄了,每次只能过一个人。大奶奶急得直跺脚,让我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人先逃出去。村里的男人们也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要说我们戴家沟就是有神仙保护,就在这紧急关头,八路军突然从天而降。唱戏的小喇叭一吹,那些鬼子汉奸全傻眼了,被打得到处乱串。有一个伪军可能是被打蒙了,竟然朝着我们山洞这边跑,被铁柱一兔枪打了个满脸花。我们下山时还看见他躺在地上,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还是人家八路军仁义,主动给他治了伤。现在那群俘虏里面,脸上缠着白布只留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就是他。大香看他挺可怜的,就给他了一块糖。没想到把他感动得嚎啕大哭,一问才知道他也是穷苦人出生,最后还是他把大香背下了山。" 罗伯逊又亲了大香一口,"我们大香就是懂事。我想到瓦片家去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些天杀的小鬼子,禽兽不如。去吧,顺便把爹叫回来。" 八路军的大队人马已经撤走了,留了一个班的战士准备帮助戴家沟成立民兵队伍。 罗伯逊来到瓦片家,这里已聚集了许多戴家沟的乡亲们。院子里摆放着三具尸体,都用白布盖着。瓦片呆呆地跪在他们跟前,整个人已经木了。大奶奶简单安排了一些丧葬之事,让人照顾好瓦片,然后来到院外。 罗伯逊走到大奶奶面前说:"鬼子这次吃了大亏,可能要报复戴家沟。现在八路军留下了一个班,我们得赶快成立起自己的武装。还有那些多余的粮食,也得尽快运走。" "成立自卫队的事就你和铁柱负责,筹粮的事交给我和保长。" 经过两天紧张的筹措,送给八路军的军粮已基本筹齐了。罗伯逊和大奶奶在打麦场做最后一次清点。 这时,砖头跑过来说:"大奶奶,国军的一位副团长要求见您。" "国军?他们现在在哪?"大奶奶问。 "在戴家大院,东家正在招待他们。" 大奶奶和罗伯逊回到家,看见一位国军军官正在和戴保长说话。罗伯逊一眼就认出了他,"付营长,怎么是你啊!" 来人正是镇守西营盘国军三一六团的原三营营长付海波,现已升为副团长。 "大鼻子记者!"两个老朋友见面高兴地抱在了一起。"没想到在这儿也能见到你。你可是我们团的大恩人,团长要是知道你在这儿,他非亲自来不可。你可不知道,你走后弟兄们可想你了。" 两个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重逢,话自然多了起来,什么小胖子、老王、大胡子等等人物又叨咕了一遍,倒把大奶奶凉到了一边。 "嗯嗯!"大奶奶有点看不惯两个大老爷们一见面就像女人似的唠个没完。 "噢,不好意思大奶奶。这位就是我们戴家沟当家的大奶奶,他是住西营盘的国军付营长,噢不,现在应该是副团长。"罗伯逊赶忙介绍双方。 "瞧你这姓,俩付加一起让人怎么叫啊。" "还是大奶奶大气,不生分,随便大奶奶怎样称呼都行。我刚从八路根据地来,我是来有求大奶奶的。我们快断粮了,后方军需处不知什么原因,部队所需军需物资尚不知下落。本来我是准备到八路那儿求援的,司令员说正好你们最近有一批粮食要送给他们,他们就把这批粮食暂时移交给了我们。还望大奶奶鼎力相助。" "这是哪里话,只要是打鬼子的队伍,我们老百姓都会大力支持。" "还是大奶奶敞亮。来时八路军司令员给我写了封信,在戴保长那儿。" "不用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粮食今天就可以运走。" "要不要我派兵来保护?" "不用付兄。"罗伯逊说:"八路军现有一个班在此,他们要回部队,正好让他们顺路押运回去。" "那太好了,我也带了几个弟兄。那就谢谢大奶奶,今天我就把粮食运走了。" "不用客气。只要你们替我们老百姓多杀鬼子,我们累点苦点没事。" "这点请大奶奶尽管放心,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前几天听说鬼子来骚扰过你们,今后如再遇这种事情,你们可以来西营盘找我们,我们照样打得鬼子有来无回。说起前几天的事,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奶奶赐教。" "赐教谈不上,有甚事你请说。" "大奶奶可认识一个叫田方的八路军长官?" 大奶奶近来最不愿听到的就是他的名字,但也最想知道他走后的一切,那绝望的背影在她的脑海中已挥之不去了。"你怎知道他?" 付海波深吸了一口气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中条山战役我们并肩作战,是他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我这次去八路军根据地也是想去看看他,没想到他被关了禁闭,隔离审查,官职一捋到底。一个八路军战士偷偷告诉我,他的事和你们戴家沟有关系。我就是想问问大奶奶,三天前他在你们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付海波的话,大奶奶几乎要站不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鲁莽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麻烦。罗伯逊就把三天的事告诉了付海波。 "什么!?就为杀了几个小鬼子。抗日抗日不就是要杀鬼子嘛!不行,我得去找他们司令员去。"付海波站起身来就要走,粮食他也不要了。 罗伯逊赶忙拦住了付海波,"付兄你冷静点。八路军没做错,他们完全是按照国际公约法做的。战争期间对方无论犯了多大罪,只要成为俘虏,我们就应当善待。我想田参谋长只是隔离反省,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出来的。" "好不容易混了个参谋长,现在又成了大头兵,这又跟谁说理去。善待俘虏,他们善待他们的俘虏了吗?对付禽兽就应当用对付禽兽的方法,杀几个俘虏就要受如此委屈,更何况他杀的是残害手无寸铁老百姓的禽兽,这有什么错?八路军也真是的,抱着个死条例有意思吗?不行,我还得去找他们,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付长官!"大奶奶手扶着椅子,眼睛红红的。"感谢你能为田方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既然因我戴家沟而起,那就让我们戴家沟来处理这件事吧。粮食我现在就让人装车,你还是先办正事吧。"大奶奶说完大步朝院外走去。 罗伯逊猜想不到大奶奶下一步将要采取什么行动,大闹八路军根据地那是一定的。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找到李郎中,看看李郎中能否劝解了大奶奶。 送走了付海波,罗伯逊找到铁柱让他赶紧想法通知李郎中,让他尽快来戴家沟一趟。罗伯逊闷闷不乐回到家,葵花问他,他就把刚才的事说了。 "八路军长官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杀鬼子还错了。"葵花也愤愤不平。 "那你说,大奶奶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我要是大奶奶,我就召集全村的老少爷们一起去红长沟请命,坚决要求立即释放田参谋长,官复原职。阿不,连升三级。田参谋长是大奶奶的昔日情人,又是咱戴家沟的恩人,她要是急眼了,可什么都敢干。"葵花很认真地说。 "那人家八路军也没做错什么,按照日内瓦条约规定,是不允许斩杀俘虏的。" "甚瓦?我看你是脑子进水哩。甚俘虏,那是鬼子!他们杀我们老百姓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不眨。甚破砖烂瓦,它就没有规定规定拿枪的就不能杀害老百姓,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那还叫人吗?你看吧,只要大奶奶一声招呼,全村的老百姓都会去的。那不是看大奶奶的面子,那是看人家田参谋长舍命救戴家沟老少爷们的面子。如果没有人家八路及时赶到,戴家沟会是个甚样子,我都不敢想。杀鬼子还杀出毛病来了,那些八路军长官纯粹是一群饭桶,不好好杀鬼子,整治自己人倒一套一套的。到时候我也去,叫咱中生到他们八路军说事的地也拉它一大泡,好好熏熏他们。我给你说啊,赶紧把你那破瓦扔了,别拿着像圣旨似的到处宣扬。这样让村里的老少爷们怎看咱们,会戳咱脊梁骨的。" 罗伯逊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葵花和戴家沟的老少爷们。自古以来,中国老百姓认准的理,是不会一下子因为外来的什么思想意识而改变的。他们没有错,错就错在就不该有人去触动他们的道德底线。在他们眼里什么错都可容忍,杀人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不管你是拿枪的士兵还是放下枪的俘虏,杀害你不应该杀的人,那就应当受到惩罚。 罗伯逊已经理不出什么好的头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