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长发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续着短发。因为小时候没人照料，所以母亲会在晚上替我梳头发，一直是两条麻花辫。我必须很小心的睡觉。因为明天我就要这样去上学。母亲要在半夜里出门，所以我必须自己照顾自己。我必须自己起床，没有人会呼唤你起床，你不能陷入沉睡。早上自己起床，拿水沾水稍微把头发抹一下。后来母亲觉得这样太烦了，就把我的头发剪了。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脾气暴躁，手段残忍。奶奶一直要打骂母亲，每次父亲在一旁不吭声，母亲受尽委屈。所以我一直会随着母亲，回到同样是乡下的太太家住。父亲那个时候没有头脑，没有钱却喜欢赌博，家里没米都不管不顾，把结婚时的喜礼都输光。母亲必须在生下我没多久就出去工作。我的童年差不多都是跟着太太的。是太太一手把我拉扯大。她带着我出去玩，所以小时候我的童年还是比较快乐。太太很疼我，她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变着花样做着一些吃的东西。
　　那个时候太太会靠打下来的草席去卖点钱。那个时候我很小。我睡在木桶里，太太就在一旁打席，没打完一排，她就把木桶摇摇，怕我醒了哭。等我醒来，我就会等着眼睛看着她。我睡不住了以后就会哭，太太必须放下手中的活，抱着我出去串门。
　　所以我对自己的奶奶和爸爸都很陌生。
　　直到我快读幼儿园，我才回到家里，那个时候爸爸稍微有点头脑，跟着爷爷一起出门干活。家里稍微有点余钱。但还是很苦，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平房里。厨房用灶头烧饭，地面铺的都是泥土。家里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楼房时在我读幼儿园盖起来的，跟亲戚借了钱盖得。这是母亲坚持的。只有这样才能让父亲有压力，希望一来爸爸会好一些。
　　楼房盖好那天，我们全家就搬了一个床，睡到了楼上去，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整个房子都是空的，四周都是水泥墙壁。那晚我们都没怎么睡。母亲盼了大半辈子。终于实现了。母亲一直希望有一幢自己的房子，而不是和奶奶爷爷合住在窄小的平房里。
　　那年我正好7岁。
　　从此以后父亲也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也努力赚钱。脾气也收住一点。我们才总算过上一点像家的生活。我也告别了童年，进入学校读书。
　　所以我一直留着短发，这个就变成习惯。只要头发长了，他们就会带我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剪的跟男孩一样。那个时候觉得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每次都要拖很长时间，都不肯进理发店。童年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短发。这样就一直延续下来。今年我已经20岁了。却一直是短发。
　　母亲也开始跟我讲以后的事情，母亲告诉以后我会结婚生子。催促我可以谈恋爱了。她希望我把头发续起来。暑假里我因为懒的出门，头发疯长。所以我必须拿皮筋把头发扎起来。母亲看到的时候就盯着我看。告诉我扎辫子很好看。眼睛里闪烁。
　　我总是摇头，这么多年习惯了。
　　我理解母亲的，她觉得有愧于我。我从小就不能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我一直很独立，我很早就学会煮饭，那个时候的目的很简单，为了填饱肚子。因为家里没人，肚子饿了，就需要吃东西。所以其实现在我会做家里一切的活，也是当时逼迫出来的。
　　我没有怨言，只是会觉得羞耻。我很少告诉他们我为什么一直是短发的原因。我总是轻描淡写告诉他们不适合。
　　少年往事，爱恨纠缠，如今已成为成长的一部分，记忆的一部分。自己变得坚毅。不在痛苦。
　　那段时光，已经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具有意义。时间抚摸的痕迹，岁月的洗练，而变得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