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我扔下作业,跑到客厅,阿嬷正嚷道:"你这老头子,还真是不长眼。"看到玻璃门上一个大油印子,我恍然大悟,跟着阿嬷一起笑话阿公。 不料第二天阿公他又"目中无门",在门上留下又一个油印。爸爸知道后,买了红色窗花贴在玻璃门上,说是让阿公来我们家里住时免遭"碰顶之灾"。 哎,为什么我的阿公竟是一个老糊涂虫呢? 你看我好朋友雨杨的外公多好,上过大学,游历四方,既长于诗书又心灵手巧,会把水管打洞后做成笔架,会用废布做成敲背的"甩甩球",……而我的阿公,说话嗓门大,碗还洗不干净,出门不带钥匙把自己锁在门外,走路不看路把自己摔成骨折……虽然我还想再"控诉"阿公,苦于再写下去就有忤逆不孝的骂名,就此打住罢。总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的阿公让我觉得"源头"比不得人家。 因为这想法,我回老家时,多缠着阿嬷和姑姑,时常对阿公爱理不理。 那天清晨,"叮叮咚咚""哗哗啦啦"声音从厨房传来惊破我的美梦。我起来走到厨房,正要责骂吵醒我的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阿公在洗猪肺。虽然每次回老家都有我嗜好的猪肺汤喝,可我从来没见过猪肺是怎么洗怎么做成汤的。——爸爸倒是好像说过洗猪肺并不简单。于是身为吃货的我,暂将心火平息,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摩起来。 阿公先将猪肺一端的" 大气管"套在水龙头上,往里慢慢注水。"咕噜咕噜",猪肺便像吹气球一般慢慢胀大,大得都快充满水池了。正当我担心猪肺会爆掉时,阿公左手捏着"大气管",右手关掉水龙头后顺势将猪肺倒过来,像训练有素的消防员握着水枪往外喷水一样,不慌不乱地把猪肺中灌满的水全部挤出来。注水、挤水,就这样重复好几次,阿公直到他认为洗干净为止。尔后,他把猪肺放进沸水锅中,又拿来一个大碗,把猪肺"大气管"的顶端放进碗里。我纳闷了,问阿公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公边做边说"开水能把猪肺里的血水排出去,这样猪肺里才不会有残留的血水了。"往日看起来稀里糊涂的阿公解说起这道理来头头是道,难怪我在外面吃的猪肺和家里吃的口感相差甚远?我得以品尝如此美味,秘密就是阿公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枯燥又费力的劳作。阿公此时就像艺术家在完成他的伟大作品一样,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智慧一丝不苟地清洗着蒸煮着猪肺,任劳任怨一心一意,只为疼爱着他那嘴刁的孙女。 曾经我幻想阿公要是个落笔撼五岳的作家,抑或是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老战士,那该多好,从来没有想到我每次回老家是他起早为我洗煮猪肺的劳累和用心。眉发已然斑白、面庞沟壑纵横、皮肤已显松弛却仍然有力的双手,合着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在我眼里便是寻常百姓日常生活里最有风采的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