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爱荷华让人听不到别的声音。不管唐纳德·特朗普能否弄到共和党的提名,他的竞选无疑抓住了许多选民内心对美国在世界上地位的深痛幻灭感。 "这个国家陷入了大麻烦,"他在共和党的第一次竞选辩论中这样说,而这成为他自那以来无数次演说中一再重复的主题。"我们在哪都没有赢。我们输给中国。我们在贸易上和国界上都输了给墨西哥。我们输给每一个人。" 特朗普不是强调这一点的唯一候选人。揭开表象,共和民主两党的总统角逐者无不如是,而且,竞选辩论中明显多数时候都是在谈美国经济在世界上的地位,以及它应该如何——用特朗普的话说——"令美国重返伟大"。关键词是"重返"。特朗普的花言巧语大多数是抄袭民主党叛乱者伯尼·桑德斯的——憧憬早前的时代,那时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和最具生产力的经济体,放眼全球几无对手。两党的总统提名候选人对鼓励竞争的贸易协定,例如泛太平洋合作关系(TPP)同持反对态度,并非偶然。 然而,乡愁并非制订政策时的好向导。战略设计若不切合美国实际,不修补其弱点,便只会掏空其力量而告终。 那么,美国到底如何?根据世界经济论坛的最新全球竞争力报告,美国是世界排位第三的最具竞争力经济体,仅以微差落后于瑞士和新加坡,而略微领先于德国、日本和英国这些大经济体。这比美国最近在2012年获得的第七位提高了好几级。美国过去五年创造的职位超过任何一个其他发达国家,随着投资者纷纷逃离欧洲和亚洲以寻求更好回报,美元汇率急升。 在我们自身的研究中,我们详细考察了从创新到教育的众多属性,它们决定着国家的竞争力,比较了美国与其他发达国家的情况。整体图景很不错。例如,在驱动富裕国家经济增长的创新发明方面,美国远远领先于世界上的任何国家。企业税和管理规例方面,虽然两者都有改革和现代化的需要,但并无暴露出许多共和党人所指责的重大竞争弱点。美国在全球教育排名方面有所下滑,但也有令人鼓舞的进步迹象,高中毕业率最近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 但是,既然与其经济对手相比美国的表现这么好,为何声称它是全球竞争输家的指责在政治诉求中所占比例如此之高?答案藏在美国宏观经济表现(它相当不错)与作为许多美国人生活实感的经济(它远远谈不上好)的撕裂。 经济学家麦克尔·波特和他在哈佛大学商学院的同事称这种现象为"只打半份工的经济"。波特认为,一个有竞争力的经济力,不但其企业要成功地在全球市场上竞争,而且要能支撑普通市民的工资和生活水准的上升。亚马逊、萍果、Facebook和Google这些美国公司的市值占了全球企业百强市值总数过半,而且这些公司只是在过去5年才取得这一优势。但虽然有这样的竞争成绩,美国平均企业的工资和生活标准几十年来却是停滞不前。实际工资自1970年代以来——大致与美国开始面对强劲的海外竞争(先是日本与德国,继后是中国)同一时期——便一直水平爬行。今天的年轻人尤其在制造业职位上受打击而沮丧,他们的平均收入低于父辈。 波特及其同事认为,撕裂扩大的主要原因,是政府和企业自身在对美国人投资方面失败了,未能给予他们所需要的教育、技能、公共设施及资本渠道,使之与美国公司一起取得成功。我们自身的研究也支持这一结论。与其他发达经济体的政府相比,美国政府在支持本国企业竞争方面做得很好,但它在帮助提高工人竞争力和帮助他们作为个人与家庭而成功方面做得很不够。 我们试看政府在支持创新和扩大国际贸易的作为,这是美国做得较好的两个领域。在创新方面,政府大力支持精心打造的网络,它包括了在能源和生活科技方面的基础探索;政府为大学研究者提供资金,而且对投资于开发新产品的企业提供补贴和税务优惠。在国际贸易方面,美国政府主导了一系列贸易协定,它们为美国的商品和服务创造出新市场,同时使得美国公司更方便在海外投资和打碎旧供应链以寻求更高的利润。创新和贸易无疑使许多美国人都得益了,他们享用到最新款的萍果智能手机,能买更便宜的进口衣服和电视机。但更多的利益归于企业自身和它们的股东。例如,萍果创造出来的工作职位,大都在亚洲,而庞大的美国贸易逆差暗示贸易增加并没有给美国带来许多新的工作职位。 与此同时,在投资美国人、帮助他们分得更大收入份额方面,政府做得很不够。试看政府在对工人进行再培训,以满足经济快速变动的需求方面的应对。在大萧条时期,美国的长期失业率与欧洲水平看齐,即使工作职位最近有强劲增长,整体就业市场参与率仍是1970年代以来最低的。虽然逾500万职位招不到人,美国仍几乎没有在对工人进行再培训方面花钱。事实上,美国用在"活跃就业市场"方法——职业进修、学徒制和辅助就业的花费仅占GDP的0.1%;与此相比,德国为帮助失业工人重返职场的花费占GDP的0.8%,丹麦更是令人咋舌的2.3%。即使那些经济表现比美国差的经济体,它们国民的生活和经济福利也没有遭到那么大的破坏,平安度过了经济衰退。 美国政府在教育方面花了大量的钱,但这些钱大都流向那些最不需要的人群。富裕家庭学生和穷困家庭学生之间的成绩差距比上一代人更大了。位于贫困社区的公立学校得到的资源仍然少于富裕社区的公立学校,联邦政府对大学的财政支持大部分便宜了能考进那些大学的家境优裕学生。社区大学财政萎靡不振,在高职院校和技术学院的美国学生得到的支援也比大多数欧洲国家的同类学生要少。 这样做的结果,是美国企业经济与美国一般民众经济的巨大断裂。那就是酿成叛乱竞选宣传的刺激因素。特朗普和桑德斯以不同的方式吸引了那些感到自己是失败者的美国人。 但是,如今的风险是这种情绪将冲垮明智的政策。特朗普极少将其攻击转化为实际的政策处方,这表明他只会使问题更加恶化。他要求对从中国和墨西哥进口的货物课以重税,那将导致报复措施,令两、三个对美国企业而言最大的市场贸易量萎缩。他呼吁对企业和个人税进行大幅削减,那将有助于吸引投资,但他的税收政策──包括其他几个共和党候选人的税收政策──将砍掉太多财源,以致于国家可能花不起钱去启动陪训美国工人或投资基础设施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