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伺候妈

　　金萍给她妈妈鼻试管里注水，打不进去，她想抽出来看看，发现有血水。她慌慌张张跑出去找值班大夫，大夫说：＂你妈妈的胃腔里有出血点。＂大夫进一步推测金萍的妈妈很快会故去。金萍来不及哭泣，她给两个姐姐打电话，过了一阵子老人的床边聚满了人。金萍打电话告诉金龙，却被金龙骂了一通。原来，金龙觉得金萍在跟他争夺母亲葬礼上亲属们送上的礼金。如果姐姐不把妈妈接到金州，妈妈就在老家出殡，他能赚一笔钱。如果在金州这边办葬礼，礼金进了金萍的腰包。金龙长期霸占妈妈的救济金，还不满足，还想在妈妈死了以后，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水。摊上这样的弟弟，金萍的心情很郁闷，她用微信数落金龙。很多不愿提及的往事，金萍一件件地讲述：
　　金萍的爸爸叫胡汉奎，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提到爸爸，金萍说，＂我爸爸就是被我胡金龙气死的！＂金龙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平日里对父母非打即骂。小时候家里穷，全家有一口好吃的，都留给他。那天，金龙在外头被人打了，回到家里，拿爸爸出气，他把一个暖水瓶摔在胡汉奎跟前，老胡当时气得口吐白沫，倒地不省人事。根据金萍姐姐金艳后来的回忆：金龙把老胡送到医院，在急诊室里，大夫说：＂患者脑出血，必须送到ICU急救。＂金龙喊了一嗓子：一条烂命，早死晚死都一样！金龙拔下爸爸的呼吸罩，准备找来三轮车拖着回家。临行前，金艳和金龙一起给爸爸穿寿衣。这个时候，老胡苏醒过来，但是不能言语，他还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发。金艳找来一个理发师，那人看来直摇头，说害怕，不敢剪。金艳自己下手，把老胡剃了光头，胡须也剃干净了。金萍接到姐姐的电话，千里迢迢赶回家，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每当金萍回忆起这一段，就难过地流泪，＂我三年都没有走出丧父的悲痛，我十分痛恨金龙！＂她拿着毛巾，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
　　金萍给她妈妈翻身换纸尿裤，发现妈妈的腿冰凉，膝盖以下都是凉的，她用温度计量了腋下只有35度，王翠兰的抬头纹都消失了。如果这个时候，撤掉氧气管和输液瓶，穿上寿衣，等待天国的召唤，也是正常的。然而，一个强烈的信念在金萍的脑海里，一定要救妈妈！她找到大夫，＂还有什么药能挽救我的妈妈？＂大夫望着眼前的大孝子，被深深地感动了。人血白蛋白，十瓶。自己到药房买吧。金萍毫不犹豫地花了四千多块钱，把母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眼前的一幕幕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妈妈感慨万千，她说：＂小胡她妈妈，这是哪辈子休来的福！中央首长临终前也不过如此，白天三个人伺候，晚上两个人。不停的翻弄，擦汗擦拭粑粑尿，什么营养液都打上。我是个老住院的，除了老儿，旁边没有人了。＂我对此深有感触：当初，姐姐们阻挠我救治妈妈，妈妈发烧40度，淑蓉不配合转院，哥哥要妈妈留在医院等死。后来，他们来到医院，妈妈当时插着鼻试，气息微弱。淑蓉和淑美不在床前，躲到病房外商量如何料理后事。所有不孝顺的孩子都是相同的，他们内心都觉得老人马上就要死去。然而八年过去了，妈妈还健在。他们一见到老人，立马转身，就像躲避瘟疫。八年了他们从来不伺候，不给老人做一顿饭，洗一件衣服，住院了不闻不问。然而他们却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说自己如何孝顺？太不要脸啦！
　　妈妈住院的头两天，淑蓉都来送饭。金萍对淑蓉的举动赞不绝口，她对她的姐姐说：＂育盛的大姐真不错，虽说六十多岁了，但走路脚下生风，什么太极八卦，刀术剑术样样精通，还能只身走遍全国三分之二。＂我听了，不以为然。评价一个人首先要看她如何对待长辈？即使你的的退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但是你嫌弃老人，不伺候老人，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插了一句：＂大姐自己出去旅游，不怕走丢吗？＂金萍说：＂她把旅游攻略记在笔记本上，里面可详细了，坐什么车，上哪住宿。＂
　　一天，我回一趟家，回到医院看见淑蓉来送饭。正好赶上妈妈要小便，淑蓉一只手拖着坐便椅子，侧着往床边放。我赶过去，把椅子拿出来，重新摆正。淑蓉不是伺候妈的人，她没有想过这个椅子怎样坐上去。淑蓉从来不陪伴妈妈，就在她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妈妈叫住了她，让我拿出床底的饮料。淑蓉接过一看，＂脉动——维生素饮料＂，＂这个饮料是运动员喝的，我从来没喝过。＂我在旁边说：＂小商店卖五块钱一瓶。＂淑蓉刚想发问，怎么那么舍得花钱？妈妈小声对淑蓉说：＂金萍和她对象给咱买了一箱，六十块钱，给钱不要。＂淑蓉感到诧异，我解释道：＂金萍是个做大买卖的老板，男人是私企副总。＂淑蓉是个势利眼，看见有钱人立马凑上去，打听人家做什么生意，表示自己能干业务员，一定能揽到业务，还加了金萍的微信。淑蓉还不甘心，问金萍，有个和她一起打剑的，六十多岁，是女的，想到金萍对象那个工厂上班，能不能行？会说不如会听，还不如说她自己想去上班呢？金萍耐心解释：其实工厂不缺人，但是实在亲戚可以安插进去。淑蓉每次看见妈妈都说，自己去市内看外孙，其实都是假话，她外孙上学了。即使淑蓉每天闲得慌，也不陪护老人，她嘴上总是说：＂看猫看狗＂（外孙在她嘴里是猫狗）。
　　我对金萍说：＂我姐身在曹营心在汉，对妈妈可不耐心啦。我妈妈病重不能翻身那会儿，她很少靠近护理。＂
　　淑惠想问妈妈什么时候出院？她在微信上说：育盛，你对妈妈像一条狗一样忠诚……
　　我听了很不舒服，回话：你像狼一样，忘恩负义。
　　淑惠反击：我以前每个月打给你们钱都打水漂了？
　　妈妈知道了，打打电话给淑惠：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医院，为什么不给我擦身？我灾荒年养的你，我糟多少罪？你从小就不懂事，长大了还惹我生气，你儿子我看了多少？你折腾我，辱骂我，一次又一次，把我气得生病，六十岁了还不说人话，你阴一套阳一套，对老人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淑惠表示，我今后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了，从此一刀两断，我永远不到你们家！
　　淑惠对妈妈她只想着索取，她说我最乐意花我妈妈的钱！一旦，妈妈需要她护理，淑惠开始逃避。她每个月给赡养费200元，在她眼里是了不得啦，她用放大镜看这两张钞票，居然错当成2000元，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现在，她终于放下了，她把我的微信拉黑了。
　　妈妈说：＂你打电话告诉老二，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给四百块钱。＂
　　淑惠接到电话，歇斯底里地说：＂我的饷包都给你们，我上你们家住！＂
　　金萍知道了了这件事，说：＂姨，你不该打这个电话，你生气犯病的样子多吓人，上不来气，憋得难受，我都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