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军人四十四

　　四十四
　　岳安县人民法院里，法官看完李明的离婚起诉状和颜悦色地说：＂我劝你还是别离婚了，到昆明去吧，那里生活和气候条件多好，比咱这里强多了。咱山西人就是恋家。＂
　　＂法官，你只说对了一部分。主要的是这块地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就像我的老娘一样虽然贫穷残疾，但我不能嫌弃她，远离她，而要尽我的孝心让她过得好一点，变得更加美丽点。我当兵走时家乡是什么样子，十几年后回来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家乡的父老乡亲，生活还是很穷，住房还是土窑洞。我不能看着他们贫穷。我要与自然环境作斗争，我要带领泉沟大队的社员把家乡建设好。另外国家精简城市人口，加强农业生产。我这是响应党的号召，听党话的表现。＂李明津津有味地说道。
　　＂佩服，佩服！＂法官竖起了大拇指，＂但你这被告人在昆明，户籍在昆明。你在我这休息一下，自己倒上水喝。我找院长汇报一下你的情况，看怎么办才好。＂
　　李明坐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抽烟，他心里很忐忑。法官说的原告就被告，也就是说自己得去昆明离婚。这几千里地，不但费时，而且费钱，太不方便了，离个婚就这么难？
　　法官带着一丝微笑回来了：＂咱这里法院先受理，然后转到昆明市盘龙区法院去解决。因为你媳妇也就是被告她在哪里，解决起来比较方便。你回去等着吧。＂
　　昆明市云大医院里高占祥大夫对杨琼说：＂你娃患的是急性喉炎，得赶快住院。＂
　　＂你给开点药吧。＂杨琼低声说。
　　高大夫瞪大了眼睛：＂这病对于大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对于三周岁内的小孩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你听犬吠样的咳嗽声，吸气时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是因为小孩喉腔较小，再加该病毒能使小孩的喉咙和呼吸道分泌出很多粘液，粘液稍稠就容易堵塞呼吸道引起窒息，必要时还要行气管切开术。在家能来得急吗？＂
　　杨琼心里恐慌起来，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她抱着孩子失神地坐在高大夫的对面，像一尊塑像似的一动不动。孩子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轻轻拍着孩子。
　　＂就不是拍不拍的问题。＂高大夫两道责备的目光，像汽车大灯似的从厚厚的镜片后射出。杨琼又把头低了一些。
　　＂没钱吧？＂高大夫语气缓和了一些。
　　＂嗯。＂她声音低得像是从极远处传来。
　　＂走。＂高大夫领着杨琼到了一楼收费室窗口。他和收费员谈及了小孩子的病情，又说到杨琼是军官的太太，还有李明回到了山西，母子俩人生活困难的事实。最后他给收费员写了一张欠条，让孩子先住院治疗，然后再凑钱缴费。如若杨琼还不了钱，他自己还钱之类的话语。收费员隔着窗玻璃听到了孩子的咳嗽声，也看到了杨琼愁眉苦脸的表情，也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同意给杨琼的孩子先办理住院手续。
　　杨琼的儿子很快进入了病房，输上了液体。输液针一头扎在孩子的额头上，一头扎在透明倒挂的玻璃瓶口上。她的脸上也舒展开来。阳光透过窗玻璃给母子披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她周身暖洋洋的。
　　高大夫径直走到杨琼的床边，查看了一番输液情况：＂估计得一个礼拜。＂他扫视一眼同病房的其他人，悄悄地丢给杨琼一个纸条，然后快步离开。杨琼背过身，面向墙壁，打开纸条。
　　杨琼同志：
　　你好！
　　听尤主任和张英说李明正和你闹离婚，不知道你离婚后有什么打算。你孤儿寡母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况且你还年轻，你是否考虑重组家庭的问题。我成了右派后，老婆离我而去，一个孩子也带走了。我早已是孤身一人。我在制衣厂劳动时，你不但没歧视我，而且生活上照料我，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我深受感动。你是一位心地善良，心灵手巧的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和你共同生活。
　　杨琼看完后心里掠过一丝喜悦。高大夫也曾多次帮助过自己，虽然是右派，但他不像坏人。自己有个病，以后也能多照顾些，但是她和李明已有两个孩子，为了孩子的利益，她不想离婚。她想争取李明回心转意。她向其他人借了一支笔，在高大夫信的末尾空白处写了一行字：＂此事现在别提，以后再说。＂她要凑机会把这个纸条塞给他。
　　服装厂厂长冯德山提一袋橘子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喉咙呼哧呼哧的，好好给娃看病。这是你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工资共三十元，不够了你再说。＂说完把钱放到孩子的身上。
　　杨琼显得手足无措，嘴唇在微微颤动。她激动地说：＂你真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我这是作为领导应该做的，也可以说是我学雷锋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