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家沟南坡的一片自留地里,葵花和大香正在为花生地除草。大香逮了一只碧绿的蚂蚱,欣喜的喊叫着来到葵花身边炫耀。葵花赞了几句,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把蚂蚱穿了起来,说是拿回家里可以喂鸡。大香听了很兴奋,草也不拔了,专注逮蚂蚱。 "你慢点,摔着了受疼,你自己挨,怨不得别人。"葵花提醒大香说。 "娘,我要多捉些,等小鸡长大了就可以下蛋。鸡下蛋了,爷爷就高兴了。" 大香还是无法掌握穿蚂蚱的要领,每逮到一只还得葵花帮忙。一会儿工夫,大香跑的满头大汗。 "歇会吧。"葵花和大香坐了下来,葵花用毛巾帮大香擦汗,"昨天你爹要你叫他甚?" "爸爸。爹说他们那儿的人都这样叫。" "那叫我呢?" "妈妈。" "爸爸、妈妈,怎么听起来都差不多。就像羊叫似的,不好听,还是叫爹娘顺耳。" "可爹说将来我们要回美国,就得这么叫,不然那边人会笑话的。" "我可不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说了,他们讲的话我也听不懂。" "你可以学啊!我教你,one、two、three、four。" "甚意思?"葵花瞪着眼睛问。 "就是一、二、三、四的意思。" "你甚时候学会说鸟语了?看来你爹最近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你可得站稳脚跟,要保持和娘的意思一致。听见了吗?" "可爹说我们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那倒是。娘问你,那鸟语好学吗?" "好学。"大香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ABC三个字母,"它们念A、B、C。" "看着挺面熟的。"葵花跟着大香学读了几遍,"你能说上他们一句完整的话,让娘检验一下你说的像不像。" "行,Iloveyou。"大香背着两只小手显得很自豪。 "啊那屋有!有点他们的意思,可这又是甚意思?" "爹爹说,就是‘我爱你’。" "啊!‘那屋有’就是我爱你。娘要学这一句,你再教娘几遍。记住啊,以后你爹不管教你甚鸟语,你都要毫无保留的教给我,不许藏着掖着。" 大香笑了,"爹说你一定会这样说。" "他怎知道我要这样说?" "爹说你爱面子,不好意思直说,他说你一定很想学英语。他就先教会我,再让我教你,这叫共同学习。" "你个小鬼机灵,甚都是他说他说。行!今天不干活了,开始学鸟语。" 就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镌刻在了中条山下一块小小的田地里。一对母女潜心‘钻研’外国文字,女儿是老师,母亲是学生。大香不厌其烦的教,葵花抓耳挠腮的学,不知东西,更不明南北。但葵花学的十分用功,她想以此尽快拉近和夫君的距离。 由于四下无人,葵花才敢大声的朗读。葵花决心要学会这恼人的鸟语,不怕人笑话,更不怕飞来一只鹰与之対语。鹰是没招来,李郎中顺着声音来到了她们身边。 "李爷爷!"大香首先发现了李郎中,跑了过去。葵花尴尬的笑了。 李郎中放下药箱,抱起大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山楂片放在大香手里。"大香真聪明,教娘读英语呢。" "嗯!娘真笨,半天也学不会。" 葵花抿着嘴,用眼瞪着大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来嘛,学了快一个上午了,英语二十六个字母她只学会了四个,而且还是看着比较眼熟的AJKQ。 "葵花,听说你怀孕了,我来给你检查检查。"李郎中放下了大香说。 葵花把除掉的青草放进筐里,大香捡起那一小串蚂蚱,跟着葵花和李郎中往家里回。 "大香,你刚才说了娘的坏话,娘有点生气。" "那怎么办?" "娘现在特想吃山楂片,也许吃了山楂片就不生气了。" "那好吧,就给你一片。" "不!两片,不然娘还会生气。" "好好好,两片就两片。"大香小心翼翼给了葵花两片山楂片。 葵花把两片山楂片都放在了嘴里,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 "李郎中来了。你们一上午干甚哩,怎么才这点青草。"戴老汉看见葵花手里那只有小半筐的草料,心里很不痛快。 "学知识,学文化。"葵花放下草料筐和李郎中进了屋里。 两只羊是戴老汉从岳窑头买来的,还不依不饶的让人家送了他四只小鸡。回来的路上,小鸡死了一只,这让戴老汉心疼了半天。 "这应该是只母鸡,真是可惜了了。怎么会死一只呢?" 大香来到鸡舍旁,把那一小串蚂蚱扔给了三只小鸡和一只老母鸡。大香满心欢喜地看着四只鸡争抢她的战利品,慌乱中有几只蚂蚱潜逃,她也顾不上把它们缉拿归案。 李郎中给葵花做了检查,一切正常,吩咐她要注意休息,加强营养,不要干太重的活等等注意事项。这时听得院子里大香的一声:"爸爸!",知道罗伯逊回来了。 罗伯逊看见李郎中很是高兴,知道可能又有新的任务了。 "不错,是有新的任务了。"李郎中说:"这次你去一趟越州城,先到刘记面馆与我们地下站的同志接上头,然后去找小野君,他给我们弄了一些药品。你的任务就是配合咱地下党的同志把这些药品安全运出越州城,你知道根据地非常需要这些药品。" "小野君真的会帮助我们?他的良心大大的好。" "不光是他,有好多被俘的日本人都加入了反战同盟。现在抗战的形势一片大好,你们美国人在太平洋战场上打的鬼子节节败退,国内也已经开始准备大反攻了,相信不久我们就将迎来抗战的胜利。"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领着葵花和大香回美国见我妈妈了。"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你这次进城还以传教士的身份作掩护,证件和服装铁柱会给你送来。" "什么时候出发?"罗伯逊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 "明天一大早。接头暗号是:你看见一个手臂上带着黑纱的人就问:‘万能的主,让我来为你驱散痛苦吧。’他回答:‘人死如灯灭,悲也罢,喜也罢,都是活该。’记住了吗?" "记住了。"罗伯逊又默记了一遍。 "我也去!"葵花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胆惊受怕了,她要陪着夫君。 "你这不是胡闹嘛,我这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逛庙会。再说了,我一个传教士打扮,旁边跟着一个小媳妇,不招人怀疑吗?" "我不管,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一天不吃饭,也饿肚里的小宝宝一天。" "你!"罗伯逊气的无话可说。 "也好,让葵花跟你去也许能更好的起到掩护作用。不过葵花也得打扮洋气些,这样才不至于反差太大,容易引起怀疑。"李郎中心想也只有这样了。 "我给他买过一身新衣服,再配把洋伞,我想就差不多了。"罗伯逊说。 "那好,你们就做下准备,明天我让铁柱送你们进城。" 洋伞是借大奶奶的,还有一双女式皮鞋,一个小皮包。大奶奶不知他们要干什么?本不想借给他们,但看见大香又改了主意,只是吩咐别弄坏了,那可是她做姑娘时的宝贝,多少是个念想。 第二天一大早,经过精心打扮的罗伯逊和葵花上了铁柱赶的马车。戴家沟的人们都张着嘴看着这一对"怪物",是我们眼花了还是太阳还没出来的缘故,这对如此打扮的小夫妻这是要做甚?不会是参加了甚戏社,专门去演妖魔鬼怪的吧。 罗伯逊瞪了葵花一眼,葵花仰起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铁柱笑着说:"葵花,你这么一打扮,还真叫哥稀罕。人漂亮,穿甚都不一般。" "听见了吧,戴家沟就铁柱哥有见识。不像那些土老帽,似乎眼里只有大布褂、免裆裤、千层底,见不得人家有新的穿戴。不一样就是怪,太可怜了,太可悲了。"葵花似乎有一肚子的不满。 "这也不能怪乡亲们,看惯了趴着走路的野兽,猛一见站起来的大狗熊,可不就吓一跳。罗大哥,这几天我就在越州城西北的小树林里。你们一旦得手,把东西交给我就行了。" 罗伯逊用手捅了一下赶车的铁柱,"你是不是八路军?" "算是吧。前年鬼子血洗了桃花洞,我老丈人一家惨遭杀害。我就下决心要为他们报仇,是李郎中阻止了我,给我讲了许多道理。我还去过红长沟根据地呢。" "那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了。" "你早就是了。李叔说你现在不仅是一名八路军战士,还是一名优秀的八路军战士。" 罗伯逊开心的笑了,还不忘自豪地看了葵花一眼。葵花急了,问铁柱:"那我呢?" "应该算是吧。" 葵花蹬了铁柱一脚,"你可不能糊弄我,我也是要尊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