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叫李枫叶,外婆给起的。 这是妈妈告诉我的,在这样睡不着的雨夜,总能想起妈说过的话来!雨时大时小,让我的情绪也高低起伏,院子里妈妈晒得干豆角和干辣椒我已经收回来了。它们就放在我房中,所以此时此刻我能闻到那股豆角和辣椒混合的味儿来,它们是半干半潮的味道,一半散发着太阳的明媚,一半又冒出雨天的阴潮。 洗手间里有滴水的声音,倒不是房子漏水,而是睡觉前我突然想起妈妈说明天下班要洗床单的事儿,我就只好换下她床上脏的来去洗,外面下雨没办法晾,就只好晾在洗手间,又怕水滴答的到处都是,就在下面放了一个盆儿。那滴答的水声和外面的雨声多么相似呀,让我感觉雨就在我眼前下着,使人烦躁。 我跟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有些事不能拖在明天做,不然她一个人会很辛苦。妈妈去给厂子里背水泥背砖块拉石头,一个月勉强能挣四千多块钱。她一回来倒头就睡,还没睡醒,肚子又不争气地叫,妈妈那人就认一个理:人是铁饭是钢。所以每顿饭她都不能不吃,一日三餐,妈妈从未偷懒过。 以前妈妈也上班,那时候她也泡面,这时候不肯是怕花钱吧,但我想最重要的还是做给她两个孙女。我的嫂子有两个孩子,白天就带着她们过来吃饭,嫂子不怎么会看孩子,孩子又闹又哭,她又不怎么哄,自己抱着手机玩儿。整个房间里闹哄哄的,可在那样的环境下妈妈还是睡得着,她要是起来,肯定是到了饭点时间。妈妈不将就生活,更是不将就自己心里的责任。 夏季本就多雨,今年又比往年厉害。这样妈妈就更遭罪了。骑车去厂子泡一路的雨,然后在雨中背水泥背砖头拉石头,全身湿透了,路也看不见,就那样摇摇晃晃的稳住脚下的路,一步一步,一车一车,熬满八个小时。妈妈眼睛不好,早些年被丈夫打的,后来因为没钱就放弃治疗了,从此落下了病根儿。妈妈以为也没啥,反正不瞎就行。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种眼睛给她后来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这一切都怪他的丈夫,也怪她的女儿——我。 她的丈夫让她一个人生活,她的女儿让她不得不去工作——因为我要读大学,光靠借钱是不行的。哥哥娶了媳妇,又生了孩子,自己也没钱,靠他们也是不行的。妈妈说自己供我,然后去厂子里干男人干的活儿。从那一刻开始,妈妈管制我的一切开销,我有时候受不了妈妈,土豆连皮都不让削了!有时候我买点好东西,好心好意给她留着,回来不吃还说我乱花钱,之后我就偷偷买,也不给她吃了。后来,后来我自己不再偷买了! 妈妈在厂里被刮目相看,有时候她还回来给我炫耀,我当时就笑着跟妈妈一起开心。直到我假装捂着肚子出去,然后靠在墙上捂住嘴巴哭。妈妈才四十五岁,可是她已经很健忘了,有时候随手放的东西就忘了。我的两个侄女是非常淘气的,她们老动我的东西,妈妈为了不给我碰坏就都藏起来。然后就真的找不到了!为此我真的生气,怪她跟她吵架。妈妈礼亏,全程不说话,后来我气消了,觉得自己过分,就想跟妈妈道歉,走到门前,听见妈妈的哽咽声,不敢进去。转身回房,抽自己一巴掌,也哭了起来。 妈妈的眼睛越来越坏,我怀疑自己念书的选择,我给妈妈带去了多么大灾难!我没开口放弃是因为我不甘心,妈妈没让我放弃倒像是跟自己置一口气,她说会供我读出来,谁都不靠,就靠她自己。妈妈没跟我说过好好读书要争气的话,她也没说过别委屈自己想买啥买啥的话。妈妈给我生活费时,总是让人数了又数,生怕给我多了。可是每次我去存钱,钱总会多出来两三百……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好像谁招她惹她了,跟个委屈的孩子似的。大门突然响了,我知道妈妈下班了。她人还没进来,隔门隔雨问我豆角和辣椒有没有收,我说收了,她还是又问。我开了窗,看她在院里东瞅西望,我说收了——收了——快进来!她才小跑着进来。她的身影好小好小,但是她向我跑来的时候好大好大。"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为你负重前行"那一刻,我想起这一句话。 枫叶是一片叶子,她生出来和落下都是平凡的事情,但是枫叶是我妈妈,所以她是最与众不同的一片叶子。我爱这片叶子,爱她——我的妈妈——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