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小插曲 港务局机构改革紧锣密鼓开始了。 接受任务的靳洪,开始找读大量的改制文章,还走访了几个也想进行机构改制的部门,与他们一起探讨如何开展行动的方式方法,又特地回党校向指导老师章副校长求教,共同讨论了如何实施精简机构、明确岗位职能等方面的措施,渐渐形成了一个思路。但他还不踏实,对行将实施的行动没有充分把握,便打电话给匡亚楠,请她出谋划策,匡亚楠是搞社会新闻的,形势看得清,政策吃得透,政治敏感性强,而且她对政治的热情似乎不亚于对本职工作的热爱,她对政治的理解有一种颇为独特的眼光,而且点子多,创意新,也许跟她谈一谈还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再说这么大的事,如果瞒着她单干独搞,她反而会不高兴的,她还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 果然一接到靳洪央她出主意的电话,匡亚楠就自告奋勇了,跟庄诺说了声"要去港务局办事",就匆匆下楼,骑上助动车,准备去靳洪那里。 一辆警车突然从马路侧边疾驰而来,"嘎——"的一声刹住,拦住了匡亚楠的去路。她正想发脾气,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高个子警官,正是应元泰儿子应有为。 应有为是特地转道来找匡亚楠的,这些天里,他有事没事就往匡亚楠办公室里蹭,一坐大半天,也不去自己单位干他应干的事。匡亚楠知道他一心在追求自己,而自己的心一直在靳洪那边,所以来了也没给他好脸色,多数时间故意冷落他,甚至找个事由故意回避出去了,撂下他与庄诺拉扯鸡毛蒜皮。幸而庄诺很见机,见匡亚楠让他坐冷板凳,她就找些话题与他拉扯一会,使他不至于十分难堪。 应有为没有跟匡亚楠说上一句话,就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推进副驾驶室,然后"砰"的关住车门,"呼"的一下开走了。 匡亚楠不知道他强推硬拉想要干什么,狠狠瞪了他的长条脸一眼,气愤地叫道:"你有病啊,霸王强上弓的?放我下去!停车,我要下去!" 车往时代大道西路兀自狂驰,经过江城大桥,沿路的建筑和道旁树都纷纷掠向后面。 "再不停车,我可要往下跳了!"匡亚楠推开车门,张扬着要跳车。 应有为并不理会,反而油门一踩,警车更加风驰电掣起来。 "不想活的话,你就下去呀!"应有为乜视她一眼,嘬嘴打了个口哨,面露得意之色。 匡亚楠气恼地狠狠摔上车门,吼道:"应有为,你这是干嘛呀!耍威风吗?搞打劫吗?黑龙白虎的你冲谁呀!混蛋!听着,给我停车,立即停车!我要下去!" 车一路向前,应有为也不管匡亚楠怎么气急地吼叫,沉着脸,紧踩着油门,一言不发。警车开出十公里路光景,终于在没有一个村庄的僻静路边停下了。 车刚停下,匡亚楠拉开车门就往下走。 应有为拽她不住,也跟着下了车。 "亚楠,我问你一句话,我真的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他摸着青灰色的长条脸,似乎正遭受着什么委屈。 匡亚楠仰着脸看天空,冷然道:"我哪敢啊?" "那你,为什么总要躲着我?为什么要对我不理不睬?我们可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应有为显然想用两小无猜的感情牌打动匡亚楠,事实也确然如此,他俩从小生活在机关大院里,应有为年长匡亚楠四岁,俨然像个大哥哥一样带着院子里的一帮小伙伴一块玩耍,他十六岁时就已经喉结突出,声音粗大,像一个发育成熟的壮小伙了。他是玩伴们的头,但绝对不是学习方面的榜样,五门功课有三四门挂课,常常被老师留下补课,也因此匡亚楠对他很是不屑,总觉得他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娃,至少在智商方面有问题,勉强高中毕业后,他就在他爸爸安排下进了城区派出所,几年后调到市巡警大队,还当了个副队长。应有为很随意自己巡警的身份,一年四季穿着一身警服,加之人长得也不算太糟糕,粗粗看去也颇有几分人样,又有特殊的家庭背景加持,在江城也算是个惹眼的角色。他也因为具备多方面优渥条件,一直对异性东挑西拣,对匡亚楠却是一心一意的,只就是匡亚楠心里根本没有他。 "哼!一块玩大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在乎你,感情的真谛你不懂!"匡亚楠说。 听到匡亚楠这么说他,应有为不由得恼羞成怒,气吼吼地嘟哝:"是的,我不懂,就那个姓靳的赤佬懂!你对他可是百依百顺的——那个乡巴佬!那个乡巴佬也值得你留情,你的品位也不高嘛!" 匡亚楠厉声说:"什么姓进姓出的,我搞不清你在说什么!我品位怎么样也轮不着你管!你没有权力指责我的生活!" 应有为铁青着脸说:"别装糊涂了,我在你办公室的桌子上,看到你在压在台板玻璃下面那赤佬的照片了,嘿,不就是个农村里来的瓜娃子嘛!" "你……打探我的隐私?"匡亚楠气呼呼地责问他。 应有为摸着长条脸说:"这是在关心你,懂吗?我担心你糊里糊涂就陷进那小子的阴谋里去。那种街头流民有的是一套骗人的手段,他们除了谎言,什么也不会给你。" 见他步一步走近过来,匡亚楠一边倒退着,一边挖苦他:"那还得谢谢你的关心喽!应大队长,你的使命太崇高了,我还真应该感谢你啦!" "这也是我的一片苦心哇!"长得人模狗样的应有为,智商确实很欠费,这么直白的讥笑话,竟还当是匡亚楠在夸奖他,就又晒出他的一片苦心来。 匡亚楠也不再跟他兜圈了,直截了当地说:"天知道你的苦心究竟为哪般,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把自己管正派吧!我早对你说过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说白了,我不喜欢你!希望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亚楠,你别逼我!"应有为心犹不甘,两眼红红地走近匡亚楠。 "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匡亚楠吃惊地后退。 应有为二话没说,扑过来搂住匡亚楠,嘴在她脸上乱亲乱啄,还呓呓唔唔地说:"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你逼的……" 匡亚楠气得浑身发颤,凤眼圆睁,扬手在他脸上狠狠掴了一记耳光,拼命挣脱他的拥抱,一路往市区方向踉踉跄跄小跑而去。 应有为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庞,呆呆地望着愈跑愈远的匡亚楠,心里好不失落。本来他多次来找匡亚楠,虽然她经常爱理不理,可也没有公开拒绝过他,以为转机会有希望也会有,因为在江城,能够门当户对与她结为鸾交的人屈指可数,而他们又自小相识,是最适合不过的,可今天匡亚楠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她心中根本没有他。 应有为蔫蔫地回到驾驶室,泄气地抱着方向盘,一边拍打一边使劲叫嚷:"为什么?为什么呀?……" 在应有为失魂落魄的时间里,匡亚楠已躜着劲跑了好远的路,终于拦住一辆过往的的士。她不敢回家,担心在那个院子里又遇见那个扫把星,弄得尽人皆知,就让的士司机把车开到向阳旅社,开了个房间,想在房间里扫除一身的晦气。 她在卫生间的台盆里放满了水,拿了一块香皂往脸上拼命地擦,白沫糊住了整张脸,她把脸沉浸在水盆里,双手不停地搓擦,一边洗抹,一边诅咒:"色情狂!约克种!流氓!挨刀子的!——应有为,你不要脸!你厚脸无耻!你不是人……" 擦洗好之后,她觉得胸中还有一股怨气没有发泄出来,又伏在床上哭。 过了一会,她的手机铃响了,是靳洪打来的,说是等她等得花儿也谢了,怎么还不见到来。 匡亚楠大声说:"我在向阳旅社,你快来呀!我都被人打劫了,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打劫?"电话那端,靳洪惊问。 "你还问!你还不相信!你就不关心我,不在乎我……"匡亚楠带着哭音,声音楚楚。 靳洪劝她别紧张,千万别做傻事,他马上就到。没过多久,他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看到靳洪,匡亚楠眼眶一酸,委屈的眼泪又簌簌流了下来。 "告诉我,谁欺侮你了?"靳洪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 匡亚楠一把抱住他的头,嘤嘤地哭出了声:"都多久了,你也不来救我,也不打电话给我,你好狠心!"她撒娇地用拳头擂他的膀子。 靳洪站直身子,边摩挲她松散的长发,边小心地问道:"你不会有事吧?" 匡亚楠抹着汪汪泪眼说:"有事没事跟你没关系啦,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就让人家来欺侮我好了。" 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靳洪的豪侠之义被激发出来了,揎拳捋臂地对她说:"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这就去找那个家伙算账!你告诉我他是谁,就是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他捉来交由你出气,行不行?再不,我就废了那狗娘养的爪子,看他还敢不敢欺侮人!" "唉,算了吧,其实,那家伙只气了我……不过,已经过去啦!你犯不着为那种人去拼命,犯不着的……"她眼睛骨碌碌地望着他,弱弱地摇着头。"我只觉得有些冷,好无力……你抱着我,抱紧我!" 一具暖烘烘的身体越靠越紧,靳洪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他觉得,他怀抱着的,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小生命。这生命在他旷如烟海的胸怀里,渐渐地安宁、平息。 匡亚楠仰起鹅蛋形的脸蛋,明眸如星,吐气如兰,她的两瓣红润的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靳洪心旌一摇,忍不住把头低了下去。 热烈、温润、持久的吻,引燃了周身的血液。 已不需要语言,如果语言还能表达什么,那么什么也都不用表达了。 他们倾情地拥有,倾情地陶醉在彼此的拥有中。 偎在靳洪怀抱的匡亚楠,已消散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的她犹如一只贪婪的小花猫,眯缝着眼睛,舐吮着他的手、他的胸脯、他的如梦般温润的唇,脸上露着甜美的笑意。 她的笑是一朵含苞的白玉兰,温馨、馥郁、隽永,笑容里有甜蜜的憧憬。 靳洪第一次发现女孩子的心田更加滋润、肥沃,矿产更加丰富,感情更加细腻……那是不经任何伪装,更无需雕琢修饰的真情,出乎自然,在乎本性,完全是一种契合,一种投缘,一种心念如一的和谐。 他们在拥抱中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