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虚拟了与大人物的小访谈形式,他们的回答全部来源于真实的记录。从他们的态度中,或许我们可以发现,向死而生,活着是痛苦掺杂着快感的时光,值得人去为之奋斗和享受,乃至陶醉和贪恋。生命是美的,苦难中的人体会得更深。 你巨大的勇气来自于哪里?什么可以支撑着你的生命让你继续活下去? 索尔仁尼琴:二战快结束的时候,我因写信批评斯大林被捕,我的第一间牢房,是我的"情人",在那里我才开始了解自己的内在生命,倾听灵魂的声音,最后找到上帝。在蹲监禁和做苦力的双重煎熬下,祸不单行,我得了腹腔癌。但真是"祸兮福所至",在手术做完的后半夜,我和躺在另一张手术台的一位基督徒囚犯进行了对我一生来说最关键的交谈。虽然在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位基督徒医生,详细讲解了他的人生。在那个漆黑的夜晚,我不仅听清了那洋溢着福音的声音,而且那些话语,像光,照亮了我心中的黑暗;像盐,给了我后来试图治疗人类心灵腐烂的永恒药方。 你害怕死吗? 索尔仁尼琴:不,我不再害怕死亡。小的时候,我父亲的早亡对我产生了一些阴影。他27岁就走了。在我所有的文学梦想实现之前,我害怕死亡。但在30岁至40岁期间,我对死亡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变得非常坦然。我认为它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存在的最后终结。 无论如何,我们希望你的创作生命长盛不衰。 索尔仁尼琴:不,不要。已经够了。 在你遭受着苦难和流离的时候,是什么在支撑着你? 曼德拉:有我的童年,我学会了如何用弹弓把飞着的鸟从天空打落;如何采集野生蜂蜜、水果和可食根类;如何直接从牛的乳房吸取热而甜的牛奶;如何在又清又凉的河中游泳;如何用线和一头磨尖的铁丝钓鱼。那是一个甜蜜的、无忧无虑的世界;也有我的牢狱生涯,监狱没有毁掉我,我获准种植一片小花园,全心投入,在干枯的土壤中种出蔬菜,供应厨房。监狱还让我懂得控制自己——在号子里一个囚犯几乎控制不了任何事,除了控制自己。永远难忘的是我的16岁带给我的勇气——那一年,我在部民的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割礼,这是我人生勇气的第一课。我的心里虽然仍然有痛,但这一次使我懂得勇敢并不是毫无恐惧,但我们可以选择反应方式。 曾经,你被投入"死亡岛"上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那像是一座可怕的地狱。 曼德拉:我们下飞机踏上罗本岛的那天,天气阴暗,凛冽的冬风透过单薄的囚衣,打在我们身上。迎接我们这群被判处终生监禁的几名非国大成员的,是一帮荷枪实弹的狱警。我们旋即被押上囚车,送到一幢独立的石造旧建筑物前。狱警命令我们脱光衣服,然后他给我们每人一套卡其布的新囚衣。然而,种族隔离的条例甚至体现在囚服上。除了印度人凯西拿到长裤之外,我们每人都是给的短裤。我穿上短裤,但我发誓:我穿着它的日子不会很长。拿着刚发的三条薄得几乎透明的毯子,跟在白人看守后面,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单间牢房。牢房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N·曼德拉,466/64,表示我是这个岛上1964年以来接收的第466名囚犯。牢房里霉湿气味扑鼻,且十分狭小,只有三步长、两米宽,躺下时双脚会碰到墙壁,头则紧挨着另一面墙,是名副其实的"牢笼"。然而,地狱也是有两面性的,人性本善,我和白人看守詹姆斯·格列高里结下了深厚情谊,我出狱时,写给他一封信:"20年来我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今天结束了。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你,谨向你和你全家致以我最诚挚的问候,并请接受我最深厚的友情,纳尔逊·曼德拉。" 你提过,很长时间你都在担心自己可能被暗杀,你怕吗? 卡斯特罗:一个人可能很早就被判死刑,可能自然死亡,也有可能死于暗杀,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假如哪天我真的死了,都不会有人相信。不必挂念,你知道我有铁的意志,至死也会名副其实。 1953年你被捕入狱,发表了《历史将宣判我无罪》,你一直坚持这样认为吗? 卡斯特罗:也许,也许需要1000年,但历史终将宣布我无罪。我入狱的时候与妻子米尔塔产生严重的政治分歧,后来我们离婚了。之后的革命生涯中我经历了很多浪漫爱情:一位已婚女医生,我们有一个女儿;一个德国女友,她被美国中央情报局派回古巴刺杀我,可她下不了手,她把中央情报局给的毒药扔进浴盆,在和我最后一次缠绵之后,她走了;我还有一个幕僚情人,辅佐了我21年。我第二次婚姻是和我的现任妻子,一位普通的女老师。她们都与我有着真挚的感情,其实,我也是个普通人,政治不能代表我的一切,我只不过是历史上的一声叹息,我永远记得"尘归尘,土归土",将来不会有多少人记得我。 谁的离去可以让你悲伤? 卡斯特罗:肯尼迪。他的死触动了我,我非常悲伤。当然,他是一个对手,但对他的死我非常难过。因为我失去了一位非常有才华和有价值的对手。同时让我感到难过的还有他被杀的方式。那是懦夫般的暗杀,是政治犯罪。对他的死,我愤怒、批判且悲伤。一个如此杰出的对手,我不认为他应该这样结束生命。 格瓦拉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吗? 格瓦拉的父亲:1930年5月的一个早晨,寒风呼啸,我的妻子带着我们的小埃内斯托(格瓦拉)去游泳。中午,我去俱乐部找他们,预备和他们一同去吃午饭,这时我发现,孩子穿着一身湿漉漉的游泳衣,冻得直打哆嗦。塞莉亚却还一个劲地在游泳。她不是个有经验的母亲,基本没有认识到如今已是冬天,天气变化对这样一个软弱的孩子来说,该有多危险。从此格瓦拉便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不过,他的坚强从小就可以看出来,当他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格瓦拉经常利用假期在拉丁美洲环游。1950年1、2月暑假时,他游历了阿根廷北部的12个省,走过了4000多公里的行程。在道路的中间他们的摩托车坏掉了。格瓦拉还在秘鲁的一个麻风病人村做了几个月的义工。1952年9月,格瓦拉乘飞机回到了阿根廷,我们全家人都去机场迎接他。他在此时的一篇日记中写到:"写下这些日记的人,在重新踏上阿根廷的土地时,就曾经死去。我,已经不再是我。" 现在很多年轻人把你看作精神偶像,你对此怎么看? 切·格瓦拉:我的绰号你可知道?是"Che"。因为贝隆政府当时在阿根廷的的独裁统治,母亲担忧我被征用做军医,让我逃离阿根廷。1953年12月24号那天,我到了危地马拉。在危地马拉,我竟得到了一个出名的绰号"切"(Che),"Che"是西班牙语的感叹词,在阿根廷和南美的一些地域被普遍运用,是人打招呼和表现惊奇的常用语,相似于汉语中的"喂""喔",这点燃了我的激情。后来,我也曾写信给我的孩子,我对他们说,你们应当永远对于世界上任何非正义的事情,都能产生最强烈的反感。这是一个革命者的最宝贵的品质。这句话我或许也应该送给所有的年轻人。 人皆有死,你怎样看待死亡呢? 史铁生:死是一件无须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我发现在医院里一般人都怕说死这个问题。有一次我遇见一个诗人,我说到这个问题,他说你别说。我说你连死的问题都没想过你写什么诗呀?我觉得,天国这事儿一定要在过程里,否则就成地狱了,到那儿整个就是一个傻子。 你理解的乐观应该是怎样的? 史铁生:我常说这样的话——人的思想不妨先锋一点,人的行为不妨保守一点。在写作上,我不排斥悲观主义,也不排斥怀疑主义。但在生活中,你既然选择了活着,干嘛要痛苦地活着呢?不过,傻乐可不成啊!傻乐不算是乐观! 贾平凹说,"病是小死,死是大病。" 你认同他这个说法吗? 史铁生:这应该说对,应该是这样。也许有人一生不病,但是没有人不死的。可是人对死的看法却完全不一样。孔子说,不知生,安知死?我是觉得,不知死,安知生?北京有句骂人的话,叫"你不知死!" 整理洪之川编辑信箱peoplez@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