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工作的地方有一个老机器,你每天工作的内容就是操作它。这机器并不算太老,只是老的让人不愿意维护它。你不知道它有几位前任,反正你看见它的时候就这个样子,掉了一些漆,有些灰尘和油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它还是照样运行,只是在运作的时候发出嗡嗡的响声,我也无法描述这种响声,但我知道你一听见这种声音就会想到,喔,这是老机器运作的声音。你每天把零件搬到工作台,拧紧螺丝发动机器,在机器还在转动时你无事可做,你不能拿出手机玩游戏,看小说,听英语,你只能抬头望着屋顶,前方,某个虚无的目标,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真像某个老电影的画面,我是指这个场景看起来很老,当然你还小,也很新,但你终究会跟背景一样,变成白头发,像涂着颜料的黄脸,静脉突起的手,等等,让人一眼都能看出你的老。 你有时候点起根烟,但你并不特别想吸它,你只是在想一些事,你问我是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每个人都会想的事,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你也许会想,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不明白也罢。后来你也许不再想那些问题了,那些问题也不再跳进你的脑海。你又在想其他的事,都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很无聊的事,比如,结婚啊,买房子似的。但你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自己心动的那个人,你也许想,算了,凑合吧,你答应家里介绍的对象,那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孩子,你甚至弄不清楚她名字最后一个字到底是"玲"还是"琳",但这无关紧要,早晚你都会知道的。很快她怀孕了,你有了孩子,你觉得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只是你要整天把他抱在手中,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十几天,马上厂里的电话就要催你了,你坐上了大巴车,你又坐在那个位子上,还是一样的发呆,只是你偶尔拿出手机,点一下电源键,把儿子的照片看一会。你很多时候灰头土脸的,那双眼睛在看照片的时候才有一点光彩。 我有时候想,如果你要和一个蓝领约会的话,你可以看看他的手,也许掌纹里还有没有洗尽的灰垢。当然我没有要你怜惜他或者厌恶他,我只是告诉你。毕竟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件事罢了。 你和人的关系并不太好,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就这样,反正哪里也不缺那些打听你晚饭吃的什么,星期天做什么,你和你爸的姓为什么不同。其实你最讨厌最后一个问题,但你还是沉默片刻,别人也知道答案了,他往往会向你确认,你会点点头,然后人们咂咂嘴走了,其实你早就不在乎这件事了,只是你不喜欢别人问你,带上同情的或者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和你说话。这是你的秘密。你有些讨厌和这些人说话,特别是那种把晚饭吃什么问的一本正经的人,你觉得有点无聊。其实你不太缺说话的人,你可以和人说话,像俏皮话,比如你对人说"下班了!"其实离下班还有个多小时。这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能用的太多。不然对方总看着你笑,直到你露出被拆穿的笑脸。你只是缺一个朋友。 你和你师傅关系一定不好,忘了说,你是个学徒,但他不愿意教你什么,你也不想学,真的不想学?也许不是。你心里特别讨厌这种假模假样的伪君子,但是你只是沉默,用你一贯的方式,当然你觉得痛苦。你知道他是个心口不一的王八蛋,但是你还是要一本正经得听他说话,假装皱着思索的眉头,偶尔恍然大悟似得点头,表示他说的很好。他得到鼓励,继续放屁。其实等他说完,你把他说过的话仔细回想一遍,真是要把肚皮笑破。你比我儿子还小,我把你当儿子一样待(是我把你当老子一样供着)。我不在乎你的香烟,只是你要明白,你发不发是不一样的。虽然你给其他人发香烟发的飞。哈哈哈,我打出来我都忍不住笑。 你并不缺关心你的人,你下班回家有人载你,你衣服穿少了有人给你借衣服,你饿了有人给你饼干吃,你觉得冷有人把太阳灯放在你旁边。有人不是一个人。只是你觉得寂寞,你有时候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大多时候你还是知道他们讲的什么,也就是你知道他们在说米价贵了,至于其他的,你真的不知道,就像高中英语听力似的。他们开会的时候你什么都听不懂,有人说这是对牛弹琴,你想解释一下,这不叫对牛弹琴,你想想其实也没什么要解释的。你只是有些寂寞,其实你可以说些其他的形容词,但是有人说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日子,你为什么会觉得寂寞呢?这个问题真是白痴的很,很多人都觉得无聊,只是看着别人也这样,自己又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只能这样。很多人做这就是对的吗?但是因为这个人,你不好不回答。你说因为我的心在动,所以我在哪里都不能安定下来。你回答的也很白痴,谁的心不动呢?好吧,因为那个人你只说寂寞,不用别的形容词。你觉得寂寞,朝左走。 从无尽荒野吹来的的寂寞的风,墙壁发出深沉的叹息,你再问它,他只是沉默。与人高的草挡住了人们远眺的目光,只能摸索前行。草丛里的毒虫猛兽磨利牙齿和爪子,沼泽中的鳄鱼水蛭想吃你的肉和血,空气中的蚊子想趴在你脸上。这没什么大不了,你只是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