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轶事短篇小说

　　1993年，我从国营化工厂辞职后，曾在宝鸡市的一家快倒闭的报社工作过，报社里也有不少笑料——
　　一、自己的味儿
　　报社编辑部的方主任是一位生活邋遢的人，在卫生方面极不讲究。因为负责整个编辑部的工作，他不敢懈怠，所以他中午一般都不回家吃饭休息，再加上盛夏时节，编辑部又没有空调，他又胖，热得大汗淋淋，屁股下面湿透了。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他才觉得饿，便让一年轻的部下去小吃摊给他买来肉夹馍，他忙着给编辑们安排版面，顾不上吃，便把这一张薄纸包着的油乎乎的肉夹馍往屁股后面的兜里一插。一个小时后，他忙活完了，这才想起来吃，便从屁股后取出这带着屁股汗臭的肉夹馍，咔嚓咔嚓地大口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这肉夹馍就是香！＂。
　　一次他去省城开会，由于轿车里坐满了人，数他胖，大家就让他坐前面，这样后面才能宽松些。时值盛夏，他的脚气病犯了，痒得他受不了，他干脆把鞋袜一脱，把大脚丫子架在前面的中控板上，抠了一路子的臭脚丫子，弄得一车人都跟着闻了一路子的脚臭。到了省城，他建议去百年老店老孙家吃羊肉泡馍，大家洗完手后各自掰碗里的馍，他掰了半天，突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坏了，我还没洗手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之后，他又自嘲道：＂反正是自己的味——不脏。＂又继续掰馍。这下可把同事们吓坏了，便赶紧掰完，先让厨师泡，否则连自己都要品尝大主任的臭脚丫子的味了。
　　二、白白胖胖
　　编辑部分来一位姓张的编辑，高中文化，却不会写稿，称其编辑是给他戴高帽，实质上是搞校对，他进报社完全是因为他舅是市委的大人物，这工作是他舅硬安插的。
　　有一次社长为了让他得到锻炼并试探一下他的采写能力，派他采写一个不孕不育专科老中医的宣传稿，他采访回来后，足足憋了一个星期才把稿子写完，篇幅倒不短，好家伙，足足有两万字，可稿子的质量太拙劣，语言简直像小学生在堆词造句。一位编辑在他走后，把他的稿子读了一段：
　　我的一位女同事，人长得白白胖胖，但不肥，眼睛内的秋水汪得象一潭清澈的湖，微微一笑，脸颊上猛地跳出两个圆圆的、浅浅的、顽皮的酒窝。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活泼大方、俊俏的姑娘，结婚后没有采取过任何避孕措施，然而年复一年，肚子总是瘪瘪的，瘪瘪的肚子一次次打碎了她的母亲梦！
　　大伙的嘴都笑歪了。
　　方主任说：＂这让我想起我在乡下当小学校长时发生的一件事——一位老师课堂让二年级学生用‘又……又’造句。一个男娃主动站起来说：我的妈妈长得又白又胖。＂
　　大伙又笑。
　　＂这孩子的语言逻辑没错，只是外延色彩有些不美。咱们的张大编辑可比这小孩绝，你们看：人长得白白胖胖，但不肥，眼睛内的秋水汪得象一潭清澈的湖。＂
　　三、拍马屁
　　广告部主任老文是一位工作能力不咋地，拍马屁却是一流的主。一次报社组织全社人去郊外春游，大家都在河边玩水，他却一个人低头哈腰地给社长提水杯，给社长扇扇子，把＂卑躬屈膝＂演绎得淋漓尽致，俨然一副上个世纪中期拍的抗日神剧里日本鬼子狗腿子的下流相。社长说，你不用陪我，去跟他们一块玩吧。他却说，我不爱玩，还是陪着您吧。看到社长不愿戴太阳帽，他赶紧跟一个女同事要来一把伞，为社长打伞遮阳。
　　吃饭的时候，他赶紧用自己的手绢擦干净一张椅子，拉来社长，说：＂领导，坐这儿。＂完全不顾众目睽睽的同事们，大庭广众之下，这马屁拍得也太赤裸裸了。
　　回去的时候，有同事问他：＂你这趟春游怕是白玩了，光顾着拍领导马屁了。＂
　　＂拍领导马屁咋啦？拍你马屁，你能提拔我吗？＂
　　四、幽黑
　　某广告公司承包了报纸的一部分广告版面，在谈承包时，公司老板提出在报社要几间房子，以方便业务对接，社长想想这也不错，还能租出去几间房子，一举两得呀。于是这家公司便扎在报社编辑部的旁边。这家公司有一位主管业务的主任，他四十多岁，几乎没上过学，算是个文盲吧。广告公司是一个时尚的行业，用的都是高等级的人才，为什么让一个文盲当管理业务的主任呢？这和他的认真秉性有相当的关系。
　　这家公司招聘业务管理主任的时候，有很多大学大专生来应聘，老板都一一面试过，但最终没发现一个能认真负责让他放心的人，老板是实干家，最讨厌大学生的傲慢、涣散、不脚踏实地，对工作没有敬业精神。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安排在最后面试的这位四十多岁的下岗工人便敲门进来了。老板看了看他，嫌他年龄大，又没文化，就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便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问：＂你有什么特长？＂
　　＂下棋，下象棋。＂他答道。
　　＂象棋？下的咋样？＂因为老板也最爱下象棋。
　　＂不是吹，咱们市上能下过我的——我还没遇到过。＂
　　＂那咱俩杀两盘？＂到下班时间了，老板也想放松放松。
　　＂可以。＂
　　于是老板取出象棋，两人下起来。第一盘不到十分钟，老板就败下阵来；第二盘，老板明显把棋下慢了，但二十分钟后又遭惨败；下第三盘时，老板想悔棋，他说什么也不答应，说；＂棋盘如战场，打死的将士能复活吗？＂一会儿，老板又悔棋，结果两人争吵起来。他吼道：＂做人要讲原则，下棋前我就跟你讲——不准悔棋。你是不是逼我跟你打一架！＂老板发现他是位坚持原则、做事极为认真的人，这恰恰是搞业务管理必备的条件，再加上他棋艺非凡，闲时也可以跟他切磋切磋，便聘用他了。
　　这人虽然是个文盲，但他却是位极聪明的人——一个大字识不了几个的人，闲时站在打字员身旁看了两天，他就能上机打字。但他毕竟是个文盲，只会打字却不知怎么念，所以很少读。一天，他陪客户吃饭，客户在酒桌上说了个笑话，他便说：＂你真幽黑。＂客户以为他故意把＂幽默＂说成＂幽黑＂，然后接过来说：＂你也挺幽黑。＂后来有一次他核查业务员的到款情况，给某公司的老总打电话，这位老总名叫王占鳌，他不会念最后一个字，便问道：＂请问王占鳖在不在？＂接电话的恰好正是这单位的老总，便生气地问：＂你找谁？＂他说：＂你们公司的老总王占鳖呀。＂这老总恼了：＂你他妈的骂谁呢？＂
　　2001年夏于宝鸡老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