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后的某一天,贵州省关岭县某个村庄的屋子里。 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已经下了整整一下午了。屋内围绕着的一群中年男女,个个神色凝重,他们在那里也足足守了一整个下午了。 "孩子,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对老婆子说。"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被团团围着的木板床上慢慢发出。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渐渐地走开了…… 木板床上,正躺着个年过八旬的老头子,只见他面容枯焦,脸色惨白,那双放在被子上的手枯瘦如柴,似乎仅仅被一层厚皮包裹着。床边静静地坐着个老婆子,年龄也是八旬开外,但见她双眼微湿,死死地盯着床上躺着的老头子,腿上搁着的那双苍老的手,正不安地攥着…… "老头子,孩子们都出去了,有什么话就说吧。"似乎"老婆子""老头子"已经成了他们相互间的特定称谓。 "我想……坐起来"。老头子微微张开他那干裂的嘴唇,说的却是句不着边际的话。 "你还是躺着吧,有什么话躺着说就行了,我能听到",老婆子道。 "老婆子,我……我还是想坐起来",老头子坚定地看着老婆子的眼睛道。 老婆子看到老头子那眼神,不忍逆他的意,于是一手扶起老头子的上半身,另一手拿着枕头竖起来,垫在老头子的背后,忖道:"老头子到底想说啥呢?" "可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老婆子道。 老头子并没有立刻就回答老婆子的话。但见他把头转向老婆子,微微挪动自己那枯瘦的双手,很吃力的慢慢向老婆子的靠近,接着又很吃力的慢慢放在了老婆子手的上面。 "老头子……",老婆子看着老头子那放在自己手上的双手,欲言又止…… "宝贝,我……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是……我只是想……想好好看看你而已"。老头子声音颤抖着,手上也微微用力起来。 老婆子全身一怔,双手一下子紧紧的反握住老头子的手,心中油然生起一股甜意。"宝贝"二字,让她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里…… 渐渐地,老婆子眼里滚动起了泪珠,心里说不出到底是啥滋味。 "老头子……"老婆子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是,她那握着老头子手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宝贝,我想抱抱你,我想……我想好好看看你……看看你的样子……"声音虽微弱,语气却是那么的殷切。 老婆子看着老头子的眼睛,迟疑了一下,然后起身侧坐在老头子的身边,慢慢地靠了上去…… 老头子慢慢张开他那久病无力的双臂,拦腰把老婆子抱在了自己的胸前,"宝贝,我……我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还能这样抱你……" "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你好了之后,我要你……我要你……天天这样抱着我……我要你天天这样抱着我……"老婆子声音开始激动起来,略带哭腔地道。 老头子吃力地把老婆子的脸向他怀里挪,"宝贝,我们……我们还年轻的时候……我就是……就是经常这样抱你的,我……我好想念那些时光……"两颗干涩的泪珠从老头子的眼里无声地滑落到老婆子的脸上。 老婆子伸手帮老头子擦了擦眼睛,她自己的眼睛里,也不知不觉的滚下了两颗泪珠。 老头子把脸贴着老婆子的脸,"宝贝,我想……我想……感受……感受你的呼吸……"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老婆子感觉到,老头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一阵一阵的,交替的是那么的快,她的心也跟着这呼吸声一上一下的…… 老婆子忽然感到自己脸上一湿,老头子干裂的嘴唇印在了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宝贝,我爱你……"声音却象泄了气的球一般,老头子那紧紧抱着老婆子的双手也一下子松了下去…… "老头子,我的傻冒——"老婆子已满脸泪痕,失声痛哭起来。 屋外的雨越来越大了。那一滴滴的雨水,伴着老婆子的阵阵痛哭声,"啪啪"地打在地板上,溅起了朵朵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