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双女大婚 梁素华从接了皇上赐的东西,心里就有疑虑,不过她是想到别处去了,皇上既赐了礼物,怕是更有别的用心,莫不是想收我进宫,这历朝历代的天子哪个不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偏爱独占一枝新,过后又弃之如履,深宫幽怨,哪是女子的好归宿,自己宁死也不会去的。后来听了母亲的话,倒是放了心,没想隔了一日,父亲便领了圣旨,将自己赐给了朝廷一品大员郦君玉,她虽一向不问政事,却也明白,这是皇上笼络臣子的一项婚姻,父亲倒也满意,毕竟是他得意的弟子,听他常说这位门生的品貌智慧皆是无双,若是一般女子,这确是一门鸾凤和谐的姻缘,可自己怎么办,三年以前千丝万缕的情结,梦中缠绵的绮丽少年,三年的生活何以如此平静,就因自己把这段情丝埋得深,深到不为任何情感撼动,现在除了对他人品的爱慕,本性善良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同情和牵挂,曾为此情舍弃过生命,如今又是一段御赐的孽缘,上天为何如此安排,为什么不让自己溺死江中,难道再辜负一次恩重如山的义父义母?直想的柔肠百转,日夜难安。 莺儿掀起珠帘,小声唤小姐道:"小姐出来吧,老夫人就要来了。 素华这才起身来到外间的门厅,迎着母亲施了一礼。景夫人拉了女儿的手,一同进屋,说道:"这几日天不热,也不见你到外面走走,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素华忙说道:"没有,我是赶着绣了点东西。" 景夫人看看桌上那件绣了一半的罗裙,知她说谎,素华不安的垂了头。 夫人叹口气,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法变的,又不是远嫁,婚后依旧住在园里,我儿有何不如意的。" 她招手让外面的丫鬟进来说道:"这是刚送来的聘礼,大件的留在前厅了,这些都是珠宝首饰,你看一下,有喜欢的挑一些,婚礼时候用。" 三个丫鬟把几摞彩漆描金的礼盒摆在桌上,一一打开,景夫人拍拍素华的手背叮嘱道:"这位郦君玉可是你父千挑万选的女婿,一准错不了,女儿不必顾虑就是,我还要招待男家下聘的吴大人,就不陪你了。" 夫人走后,莺儿,静鹤看着盒里一件件精美的首饰,不住赞叹,静鹤唤小姐道:"小姐快看,难得姑爷送的聘礼与众不同呢。" 莺儿见小姐不动,就动手去拉,素华拗不过,只得过来,漫不经心的看着,见这些首饰不但加工细致,而且样式新颖,不流于市面的俗气。或流彩四溢,或素雅别致,皆像出自闺中女儿的设计,与女子的喜好十分贴近。 当莺儿掀开一个盒子时 ,她看到下面一件双凤穿花的金钗,精致贵重,十分显眼。当然不是因它的贵重,而是那熟悉的样式,金花翠叶,用银丝盘就,那几粒明珠玉石格外醒目。 她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拿起凤钗,细细端详,凤尾的摇曳,银丝的纹路,还有明珠泛着的五彩光华,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在她与小姐及笄时,老爷找人精心打造了一模一样的两支,当时她爱不释手,在她被迫出嫁时,却赌气扔在家里。而小姐那支出走时就带走了,不知怎会在这儿,难道这郦君玉是小姐? 这想法自己也觉荒唐,定是这人与小姐有些关联,她又翻看,这个盒子里皆是保存完好的旧物,一件件竟都是小姐所用之物,越看越心惊,把那几日想就的各种绝路统统抛了,至少到了新婚之夜一定要问个究竟。若真是与小姐有关,自己就把心事说出,兴许能让他知难而退。 拿定主意,她不再为这件事踌躇难安,心绪也平定了。 静鹤两人见小姐独对那几件旧物上心,并转忧为喜,还道是婚姻缘分,不觉高兴,忙回了夫人,让她放心。 匆匆几日过去,转眼到了婚礼之日,这郦君玉因忙着帮岳父打点婚宴事宜,竟也无暇顾及别的。知道自己的那些学生必是要来,就让岳父把他们安排在临风厅,挤不开的,就在清荷苑的空地上摆几张桌子,这里虽离弄萧亭近些,却离前院大厅有一段距离,一是避免这些粗犷的军人搅了朝中文臣的兴致,二是尽量不让少华与朝中的旧人接触,免得节外生枝。 大婚这日,午时刚过,贺喜的同僚接踵而至。君玉忙着陪岳父把祁成德、刘捷、拜炎、睿王等朝中大臣接进大厅,由岳父和姑父陪着,自己便被茹修平、赫英、詹木尔等同僚拉进两个偏厅相陪。至于礼品登记、宴会安排等俱交给梁府老管家指派了,那些武试的弟子们,她就交给了荣发、金元、樊冰等侍卫去照应。 来府的人越来越多,两个偏厅满满的,一身大红的新郎礼服,成了众人的焦点,君玉被拉来拽去的,忙的满头大汗,她知道这是托了皇上的‘福’了,心里直叹气。 荣发赶来,在君玉的耳边说道:"管家说,收的礼品里面,有一些您学生的东西太独特,不知怎样归类,就放在西边的厢房里,请你亲自过目。" 君玉起身施礼道:"众位大人见谅,在下有点事,失陪一下了。"说完抽身出来。 却不知身旁的茹修平也听见了,偷偷跟出来,挽了她的臂膀,说道:"这里括燥的不行,跟你走走,瞧个稀罕。" 君玉被他这样搂着,有些别扭,脸也红了,推开道:"你的眼刁,耳朵也灵, 真有你的。" 两人来到偏西的厢房里,见了满屋的琳琳朗朗,确是新奇,修平笑道:"你这些学生真有一套,东西不值钱,可都是婚礼上见不到的礼品。" 君玉道:"这是我要的,他们大多是清贫之人,怎能与我们相比,这些来自民间的壮士们,凭着一身胆量,浴血沙场,挣得些许功名,也许会因此走了不归之路,可这是国家需要的,我很敬佩他们。" 修平由衷叹道:"他们理应受到朝廷的尊重,哎!"他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不说了。 礼品里面有许多字画,虽不是特别贵重,也是出自当世的名家之手,还有不少留了字画的扇面。至于那些收藏的佩刀、匕首之类更是颇多,皆是被礼盒红纸包裹,写着每人的名字。 德撒尔、明都的比较贵重,是唐朝陈宏的一幅仕女肖像图,君玉知道是自己向少华讨要字画的缘故。他们不知我是出于何故,便猜定自己这位恩师是喜欢附庸儒雅了,才从市面上淘了这些东西,大概他们也不怎么欣赏这些。 贵重些的还包括熊浩一件红白相间的玉石雕刻,红色的鹰,展翅欲飞,俯瀚脚下,身旁的白色象征着白云,环绕着猩红的岩石,刚毅苍劲,不说价值,这些在熊浩那儿不算什么,单是这礼品的挑选,他是上了心的,也合了君玉的心意。 还有范刚、周虎的那件颇让君玉感动,不知是用什么木材雕制,颜色泛黄,上面雕着上古夸父追日的故事,因时间紧,上面刀刻的痕迹犹存,更显得古朴,夸父飞扬的发髻,上擎的手杖,微微前倾的躯体,张扬的那种精神,在众多礼品中格外让人动心。 修平手摸着粗糙的制品,感叹道:"这是黄杨木,须有几十年才长成,坚韧细腻,真正的成品表面光洁,可与象牙雕媲美,很明显,这件是因雕刻的匆忙,倒与雕品相符,显出远古的质朴、坚勇,这件礼品别出机杼,令人深思。" 君玉也道:"这两人不只一身武艺,内心也是可敬的,这种亲手制作的东西更是珍贵。" 她走了几步,见桌上写着金彪名字的是一幅画卷,随手打开,上面几枝白色的梅花,疏密有致,丝丝花蕊点缀在花瓣之间,墨晕柔和细腻,似有清香溢出。而画上的粗枝梅干却枯焦刚劲,有一种不屈的清高。空白处没留多少字迹,只写着恭贺恩师燕尔之喜,弟子金彪敬呈,一派柳体风骨,遒劲挺秀,上面盖有一款刻制的章印,篆字清晰,君玉念着:"黎山飞鸿,这是他的名号了,倒像是他的人品,这人精通画艺,实没想到。" 修平赞道:"没想武将里也有此才情,梅一向是被誉为花中君子,品格高洁孤傲,令人堪敬。" 君玉说道:"他本人也像脱俗的侠士,是色目人,如今官拜先锋大将,与这些粗俗的武将们,竟也能混成一片了。" 君玉遍观这些礼品,独独没有自己所要的,便问荣发道:"怎没他的?" 荣发知道是谁,答道:"熊先锋说,他一早就被黄将军他们叫去帮忙了,还没来呢。" 话音未落,金元闯进来,咋咋呼呼说道:"来了,来了,还带了件很重的礼品,一块大石头。" "啥?"三人都愣了。 修平不禁大笑起来道:"瞧瞧你这些武门弟子,真是独一无二的贺礼。" 君玉不乐意了,说道:"石头怎么了,仰天地之造化,润万物之灵气,我就喜欢了。" 修平道:"好,好,你喜欢,现在就去看,我还真得瞅瞅有何灵气呢。" 又问金元:"在哪啦?" 金元回道:"他们说府里没人能搬动,就找块合适的地儿,摆那儿了,我带大人去。" 二
在临凤厅南面的梅林边上,有一处临水的石桥,桥下溪水潺潺,经梅林流到园外。 金元领着三人穿梅林奔石桥而去,远远望见石桥边一伙人正闹闹轰轰的说笑,走近后,没见石头,倒见周虎、明都、黄敬杰等人围着少华争看东西。 听黄敬杰嚷着:"元帅不公,我们的你都见了,你的就保密啦。" 少华也在争辩:"你的那么大,能看不见吗。" 里面也有李易的声音道:"你们认得几个字呀,就抢,让我来念念。" 没等他念完,明都就笑道:"我说元帅,你这写的啥,那恩师可是给你写的够气派,你这怎和小女人似得,什么月啊兰的,不好。" 少华被他们搅得无可奈何道:"恩师写的是帅府,我是贺恩师的新婚,能一样吗。" 君玉见了,不禁暗想,其实自己也并非想让他为难,知道他的功底还不至于当众难堪,才有此索要。主要还是因近来与他接触多了,这人变的有些个随便,长此以往,怕让他看出端倪,才反击他一下,让他以后收敛。如今见他被这些粗人搅闹,心下也不忍,便过去解围。 恩师一来,这些人自然收敛,上前拜见,祝贺这位今晚的准新郎。 少华忙卷起画轴,双手递与恩师道:"这是学生的拙作,望恩师指正,不知能否配上恩师的新房,见笑了。" 君玉接过,致了谢意,就要让荣发收起。修平道:"不知元帅竟有如此的才情,下官倒想一睹元帅的文笔。" 说完不等君玉回答,就自行拿了,展开观看。上面是画的几笔兰花,浓淡相间,兰叶飘逸,夹着几株淡雅的花朵。分别八年,君玉竟不知他也有此擅长,倒是惊讶。 与幽兰相配的是一首踏莎行:月华初上,芝兰生香,烛花结彩染庭芳。轩窗对饮合卺酒,折桂独赏一枝春。维丝伊缗,唐棣之华,纤尘不掩玉无瑕。三江水逝去无迹,惟愿雙栖到白头。这首词一改他往日的潇洒豪放,写的十分工整,是用的颜体楷书,笔力浑厚挺拔,雄劲有力,确实是用了心思,落款的弟子下面,只写了名字里的一个华字,知他是不愿署化名,又怕暴漏身份才如此。 修平收起画卷道:"写的好,元帅武功文采都好,令文官汗颜啊。" 君玉忙给少华介绍道:"这是御史台的茹修平大人。" 少华一礼道:"茹大人过奖,这些文字不过是在下聊以解闷,若不是恩师亲点,哪敢示人。" 两人相对,茹修平一愣,竟把口里的话吞了回去,"你"他突兀的说了一个字。 君玉也一愣,蓦地想起修平也是临安人,知道不妙,忙岔开道:"王元帅,不知我那件礼物在哪儿,听说很重哪。" 少华回头招呼黄敬杰道:"快把你们的宝贝献出来,请恩师过目。" 黄敬杰几人把君玉请到石桥的花坛边,翠叶花丛中,被一幅红布覆盖的就是那件礼物了,黄敬杰拽着红布的一角,说道:"恩师请看。" 红布飘然落下,一块接近一人高的墨青色巨石赫然挺立,嶙峋奇异又不失端庄。 少华走近,说道:"恩师仔细看,可像什么?" 巨石昂首锐角清晰,石峰凸起犹如扬起的前蹄,那丰神、那酷肖的龙头狮身,隐隐约约的鳞片——君玉、修平几乎同时脱口道:"麒麟。" 真是酷似麒麟的一块巨石,实属罕见。君玉沉默片刻,说道:"这真是恩师收的最好礼物,就怕担不得,这是在哪儿发现的?" 黄敬杰道:"那还是刚比完武,闲着没事,也不愿逛那些闹市,我就和罗军钻到城外的那些山里去了,也不知那里叫啥名,就看见这块石头,当时就是觉得它不一般,也没在意,后来想给恩师送贺礼,就想起它来,这不贵重,就是沉点。" 他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我给弟兄们一说,大伙都赞成,前日就找了个车把它拉来了,想着元帅有学问,就让他长长眼,没想他一下就相中了,今早就一起弄了过来。" 君玉感叹道:"都说千里送鹅毛,物轻人意重,这种罕见的物品可是够重的,你们怎弄进来的。" 黄敬杰道:"我们人多,又有把力气,加上粗杠大绳也不算什么,知道府里人搬不动,就让元帅找了个地儿,放这儿了。" 君玉看看修平,他会心一笑,说道:"大人新婚,得此祥瑞,也是天意。" 君玉道:"即是天意,却不该在此,我倒是不屑那些说辞,可钦天监的那些闲人之口咱们却封不上的。" 少华一旁听着,也醒悟过来,只顾让恩师喜欢,却忘了此事的忌讳,不安道:"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到,恩师看如何处理。" "这也好办,"君玉看了少华一眼,对黄敬杰他们道:"这件礼物实非凡物,你们的心意,恩师感激不尽,就心领了,不过它毕竟是天降我朝的神物,非皇家不可拥有。以我之意,就把它献给皇上,如今东征大军正在组建,皇上又得了麒麟之师,岂不是旗开得胜的吉祥之兆。" 黄敬杰畅快道:"即是恩师的礼物送到了,我们的心就到了,怎么处置,就依恩师。" 君玉叫人把麒麟巨石重新盖好,嘱咐先不声张,待自己大婚后,上表以东征大军的名义献给朝廷。 安排妥当,金元陪这些武将们入席,君玉就拉修平进了梅林,见此处无人,说道:"你是有话问吧?" 修平道:"确实有话,我看王元帅的相貌像一个人。" "谁"君玉问。 修平犹豫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在皇甫家遭难时,我与长华小姐曾有一面之缘,那种高贵气质至今记忆犹新,这位元帅的相貌倒有些相似。" 君玉笑笑道:"仅凭一面,就不要乱猜测,他可是朝廷新拜的大元帅,一句话就能置他于死地,东征大计岂不毁于一旦,还望正林兄管住嘴巴。" 修平会心的点头道:"放心,不管他是谁,我力保他无事就是。" 出了梅林,正看到熊浩走来,君玉嘱咐他道:"一会儿婚礼开始,我可顾不过来,你们要看好自己的部下,别给我弄出乱子。" 熊浩道:"恩师放心,元帅说了,谁要搅了恩师的喜宴,军法处置。" 修平忙把君玉拉走,边说道:"好了,让他们喝去,这种场合,你不能拘的太过,走吧,躲了这么久,前面还不定怎么找你呢。" 果然,还未到前厅,一帮梁府的仆人就寻了过来,埋怨道:"姑爷这是去哪了,让我们好找,吉时到了,老爷急的不行,快去吧。" 一条大红的彩绸往她身上一披,拥着进了大厅,喊着:"新郎官到了,开始吧。" 礼乐响起,一条红绸牵着新娘走来,身段娇俏婀娜,这段红绸在君玉手里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这一日她一直忙,暂时忘却了这种感觉,如今这红绸又把她拖入现实。 听不见主婚人的话语,看不见周围人的笑脸,一门心思望着红巾下的新娘,想着怎样说情,若是碰上个厉害的,今夜可就死定了,直想的脑袋发蒙。不过还算有点清醒,知道例行各种大婚之礼,拜高堂时还对梁鉴夫妇微笑,一套礼节下来,只明白了一点,这位新娘温柔得体,娴静优雅,应该不难对付。 礼毕,被人牵进洞房,花团锦绣,菱花铜镜,钗环粉香,一幅久违的闺中画卷,让她云山雾罩,有点不适应。面对红妆娇娥,楚楚动人,竟有种怜香惜玉的感觉,此时倒真想变一个男人多好,省却了这许多的烦恼。 她按着砰砰跳的胸口,挪动双腿,想着怎样走这第一步,此时,有人传唤新郎去陪宾客,就像听到赦令,刚刚聚集起的勇气瞬间崩塌,拔脚逃了出去。 郦、梁二府的亲眷不多,大厅里除了朝中高层的大臣,还有梁府翁婿那些社交的朋友,里面包括六爷钰道林。和他坐在一起的竟是集贤院的学士孟嘉龄,他今日是代老师王伯安来的,幸亏君玉知道他不善于饮酒。 就是钰道林在这种场合也拘束了些。君玉敬酒,他只是按例说了些祝福的话,君玉倒是说道:"这几日忙,许久没见过六爷了,改天我还有事要六爷帮忙呢。" 钰道林微微一笑,说道:"明堂大人不用客气,有事就叫下人来说一声就是。"两人相视一笑,干了。 孟嘉龄见了君玉,真个心里一惊,自己妹子如何不认得,但是这身大婚的礼服却让他消了一半的疑心,另一半就是惊诧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人了。 敬酒时,君玉问候了王太师,说话得体,神情大方,并不拘束,这是她第一次与哥哥照面,竟也被她混过去了。 两边的厅里,可就没这么规矩了,一圈下来,君玉喝了不少,出门被风一吹,有些上头。 荣发扶她坐在廊下的长凳上,说道:"大人还是回屋歇歇,就别去临凤厅了,我去照应一下吧。" 君玉摇头道:"你也别去,已经帮我喝了不少了,那些人你也淘不了,就由他们去吧,毕竟只是我的学生。" 金彪从后院走来,见了君玉,关心道:"恩师喝了不少吧,这种场合您是脱不了了。" 君玉道:"将军这种场合倒是应对的很好,那次在帅府我就见识到了,不愧是久走江湖的人,并且还这样年轻。", 金彪笑道:"恩师不知,我只是酒量大些,又善于走酒,能把握住自己就是了,与江湖无关,和这些嗜酒的人在一起,就得长点心眼,改天我说给恩师几种方法,不过别看这些人喝酒粗鲁,一旦打起仗来,一滴酒也不会沾的,刀头舔血,没多少放松的时候。" 君玉也道:"我能理解,金将军给他们带个话,让他们吃喝随意,我就不过去了。" 金彪点头,又道:"元帅让我给恩师带话,说他喝多了不舒服,就先回了,让我替他告辞。" 君玉担心道:"不舒服,怎么了。" 金彪道:"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见他心情不好,也不说话,这闷酒喝多了就不行了,吐得一塌糊涂,后来才知道,他原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大婚前被逼投江死了,触景生情吧。我让友鹤陪他回去了,听说友鹤的妻子也是刚刚去世,两人心情都不太好。" 君玉心里一阵难过,不禁说道:"这些我倒忘了,不该让他们来的,回去劝劝,这几日别让他喝酒了,三万新兵就要到京,别误了大事。" 金彪应着,说道:"恩师歇着,那边有我照应就行了。"说完告辞,转身要回临凤厅。 "谢谢,"君玉猛然说道。 金彪一怔:"什么?" 君玉笑笑:"那幅画,很好,我喜欢。" 第二十四章 姐妹情深 一
等君玉再次踏进新房,心境有些变了,一是有了一肚子的酒壮胆,二是宾客送尽,满府的人疲惫至极,都回房了。因自己是在女家,那通常闹房的惯例也免了,打发了梁府的丫鬟,只有荣发提心吊胆的跟了她来,一会自己进屋,把门一关,小姐不饶,也甭想出去,这一晚就豁上了。 荣发提着灯,来到新房的门口,回身悄悄对君玉道:"我就在门口,东西也备了,若不行,咱们从后门就溜,路我都看好了 。" 君玉道:"你说什么哪?" 荣发道:"我是说逃啊,难不成让人送到衙门里去呀。" 君玉生气了,说道:"这几年我这官是白当的?我郦君玉还不到那种地步,你把门关上,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许进来。" 把荣发关到门外,她先是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想想,又干脆把脚步放重,一步步来到里面的卧房,因为紧张,满肚子的酒也醒了一半,见那新娘依旧头顶红袱坐着,想这女子也够稳重的,一晚上竟没动地方。 大概是听到了的脚步声,新娘身子动了动,往旁边挪了一点,似乎是给新郎腾个地儿。 君玉想,可别,我可不敢,别说上床,就这床边也不敢沾。她度了几步远远坐到椅子上,想道,毕竟是恩师的爱女,凡事还不能来硬的。她不动,那新娘也不动,这倒挺好,就这么坐到天亮,那这一夜也就算熬过去了。 屋里静静的,君玉累了一天,倦意重重,意识有点模糊了,眼皮打起架来,朦胧中感觉新娘撩起盖头在看自己。一个机灵,又把眼睁开,新娘慌得也坐正了。 她想想这也不是办法,我不挑盖头,她也没法睡,便起身走到床边,把旁边早已备好的秤杆摸在手里,碰碰红袱,又缩了回去,说道:"夫人,夫人累了吧,我今日喝的有点多了,恐熏了夫人酒气,就请夫人先睡吧。" 说完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理由感到十分赞赏。 君玉从小嗓音柔润醇厚,不是多么清脆,加上这几年刻意的变声,素华一点没辨出是女声,反而一阵轻松,说道:"相公请便。" 话毕,竟一抬手,自己把盖头拉了下来,扔在床上。君玉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新娘也有点问题。 素华本就怀着别样的心肠拜堂,哪里计较那些新婚的忌讳,听了君玉不冷不热的话,竟如释重负。只是出于在陌生男子面前的羞涩,不敢抬头,却见面前的这双靴子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心里直纳闷。 实际上是君玉被惊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玲珑剔透的五官,娇俏的脸庞,除了比以前丰腴了些外,不像映雪像谁。只是不敢肯定,是映雪没死,还是面貌相同,不过除了双胞胎谁会这么相似?犹豫半天,试着轻轻喊道:"姐姐。" 素华一怔,这人刚刚还是君子,现在又想轻薄不成,她身子一扭,说道:"相公不是喝多了吗,有话明日再说吧。" 这声音就是映雪的声音,只是冷冷的,有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君玉不死心,转了过去,从头发盯到她的耳根。 素华心里不由一阵生气,顾不得羞涩,抬头叱道:"你怎么这么没——" 下面的话收住了,眼前这位身着礼服的新郎,儒雅秀气,面貌清丽,特别是那双眼睛和因惊讶微张的唇角,是记忆中最熟悉的。 时间像被凝固了,两人愣在原地,半晌没说话。如果说君玉还有质疑的话,素华却是因那凤钗早有预感,只是一时百感交结,心里又惊又痛,有些语塞。 "是,映雪?"君玉见了这新娘的神情,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脱口说道:"你,还活着?" 情不自禁的拉住素华的霞帔,素华也想去拉,嘴角颤抖,泪水涌出,不由的一阵心酸,猛地把君玉推到外屋。 门,在君玉的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映雪活着,在她来说是一生最大的幸运,这种喜悦是前所未有的。但映雪的死 ,却是因她的那封留书,她清楚映雪的恨,自己也不觉委屈,可以任凭她处置绝无怨言。 她不敢大声叫门,只能贴着门轻轻叫道:"映雪姐,你把门打开,我有话说,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害的你,你就是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素华声音哽咽道:"哪个是你姐,她早就死了,我是梁府的小姐,与你并不相识,你去做你的官,我也不害你,只要写封休书两不相干就是。" 君玉心里一阵难过,往事涌上心头,三年的孤独之路历历在目,如今从小一奶育大的姐妹说出这种绝情话,让她倍感凄凉,不觉双泪直流,哭道:"你这样说,让我何以自处,我自知对你有愧,可毕竟我们是一母奶大,以前何尝有过不好,凡我有的,总会想着姐姐,一针一线也都是姐姐帮我做着,一文一字皆是父亲亲手所教,哪里有过亲疏。以前妹妹顽皮,经常冲撞姐姐,都是姐姐对我包容。如今因一念之错,害姐姐九死一生,听到姐姐捐生,我后悔至极,恨不得随了姐姐去。若不是为了报仇,我何以偷生在此,幸上天眷顾,未让我铸成终生遗憾,姐姐,你就不能原谅妹妹么?" 君玉外面说,素华里面哭,君玉听着有点希望,继续道:"妹妹离家也是被逼无奈,千里迢迢,无亲无故,世态炎凉哪里能容我栖身,三年里我如履薄冰,周旋于男子堆里,报仇是唯一的心愿,这里面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每每到了夜晚,妹妹没了像姐姐这样知疼知热的姐妹诉说,所有委屈只能憋在心里,如今有了,却被姐姐推出来不认了,姐姐就能如此忍心吗。" "映雪姐,你---"君玉唤着,还想再说,门一下开了,竟被闪了一下,就势跪了,抱住素华的腰,说道:"就知道姐姐疼我,不会不管我的,如今姐姐大难不死,妹妹又官居高位,正该庆幸才是,哪里就舍得两不相干了。" 素华蹲下,搂住君玉的双肩,抽泣道:"就你嘴会说,知道我心软才欺负我,你什么时候这样服帖过我,还不起来,让人瞅见还以为是我要挟制着自己相公呢。" 君玉噗嗤一笑道:"怎么不是,我这朝廷堂堂的一品大员,还要跪着夫人才能进屋,不是挟制是什么?" 素华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刚才还吓得什么似的,现在又拿起官架子来了,我可不稀罕,我问你,如果今晚的新娘不是我咋 办?" 君玉道:"能咋办,我都想了几天了,姐姐没见桌上的剑吗。" 素华这才看到,自己蒙着盖头时,君玉把剑也带进了新房,不禁脸色变白了,说道:"你想动武?" 君玉无奈道:"我也不想,若她执意不从——" 素华道:"就杀了我?" 君玉摇头道:"你说什么呀,是那个梁府小姐,再说,我何时杀过人,若她执意不帮我,也就是抹我自己的脖子,她心一软,只要能帮我瞒上二三年,帮咱们两家复了仇,就是以后死了我也甘心了。" 素华按着乱跳的胸口道:"你可吓死我了,若不是我,要再碰上个天不怕的女子,你还真抹脖子?" 君玉道:"不会的,我是恩师的门生,又是朝廷重臣,就是犯有欺君罪,她也不敢,再说,大婚之夜,她能让我血溅闺房?" 素华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呀,还是小时的样子,胆大,大的都到这份了,做着朝廷的官,还敢做恩师的女婿,天底下再没第二个的。" 她关上卧室的门,拉君玉在床边坐下,说道:"快说说,这三年你是怎么做上这个高官的?" 君玉道:"我的事三天也讲不完,先说说你是怎么活了的?" 素华嗔道:"谁死过了,死了还能活?那日我是顺着江水被冲走了。" 接着,她细细的说了被回京的梁鉴夫妇所救,又被认为义女的经过,又说道:"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小时就夭折了,说我长得很像她,所以见了我不仅仅是怜爱,就像是他们亲生的一样,便认了义女。只是我瞒了他实情,这点千万不能说的,好了,我说完了,该听你的了。" 君玉听她讲了许久,越来越踏实,一天的紧张忙碌,刚才的提心吊胆,已折腾的身心疲惫,哪有说话的兴致了,央求道:"好姐姐,先饶了我吧,你看这都半夜了,还不让上床,咱们躺着说话不好么?" 素华想想也是,便起身宽衣,见君玉胳膊一伸擎在那儿,就说道:"你这几年怎么过的,主子架子倒大了。" 君玉一笑道:"哪里就大了,以前有下人,现在就有劳娘子了。" 素华边为她宽衣,边说道:"谁是你娘子,连你早晚都是别人的,咱们还能做一辈子夫妻?" 君玉上了床,往里一滚,把头舒舒服服的埋到鸳鸯绣枕里,说道:"我倒想呢,怕姐姐不依,白让我占着姐夫的位子。" 素华爬上去,挨到君玉身边,拿手捏了她肩膀一下道:"叫你浑说,哪来什么姐夫,如今有了你,我哪也不去,就跟定你了。" "那我要当一辈子男人,你也跟着我?" 素华语塞,轻轻拉过大红锦缎的绣被裹在两人身上,半晌才道:"我不信,你可是订了婚的人,"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可有了姑爷的消息?" 君玉借着摇曳的烛光,看到素华微微羞红的脸,更显得柔媚动人,自己不觉砰然心动。想到一件事,突然问道:"姐姐,那年让你代嫁是我错了,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家设谋,实为你母子着想,刘奎壁一表人才,又是御赐正妻,乳母也有了终身依靠,如何不好,你为何反要替我守节自尽?" 素华低头不语,回身吹灭床头的烛火,缩进被里,君玉见她这样,说道:"如今我们都是受了许多的磨难,才走到这个地步,从今后就是生死相依的亲人,如亲生姐妹一般,姐姐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得。" 素华憋了一会儿,终于羞涩的说出自己那个魂牵梦绕的秘密,君玉也终于证实了自己以前的疑惑,黑暗中看不见素华的脸,以她的心性,定然是娇羞满面了,不禁吃吃笑道:"想不到姐姐如此多情,竟对公子暗许终身了,早知姐姐这样痴心,我哪会逼你出嫁,险些害了你。" 既然说了,素华像放下了负担,平静的说道:"你也别以为我是一见倾心的花痴,只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别忘了我也是与你一起长大的,公子从小心地良善,对我的出身从不鄙视,不论分什么,都有我的一份,像孟家待我一样好,小姐大概都忘了,你从小顽劣,有一次你把我硬拉到树上,第一次爬那么高,吓得我直哭,你跑了很远,还嫌我胆小,当时恨死你了,是他把我救了下来,从那起我就发誓,今后我一定也要救他一次的,那日射袍,他就这样一下子走进我的心里,虽无媒证,可天地自心明了,一生非他不嫁,别说那次代嫁,就是这次赐婚,我也会拼死抗争的,若不是看到你聘礼中的旧日钗环,也不会与你拜这个天地的。" 素华言辞凿凿的一番剖白,令君玉深深撼动,想不到映雪心里怀着如此的旧日夙愿,且对情这样诚挚坚贞,想起离家时虽有猜测却未体谅,竟是对不住她了。如今她死里逃生,痴情不改,自己也不是当年的心境了,就该成全与她,倘若我真的能复了女装,和她同嫁也无不可,既然当初无奈都把刘燕玉给了他,何况映雪是我换命的姐妹,只是便宜了芝田。 想到这里,说道:"姐姐既然有此心,妹妹定当成全,待芝田公子他日重振门庭,我与你做媒,遂了心愿就是,咱们姐妹永远相守,也是妹妹所盼望的。" 素华说道:"即使这样,也不可乱了主次,我毕竟是奴仆,小姐为尊,我为次,天经地义。" 君玉道:"什么呀,你曾是我父母认了女儿的,我们就是姐妹,哪里来的主仆。" "那也不行,再说是小姐订婚在前,我不过是年长几月,理应叫你姐姐,从此我为妹,以后妹妹的终身就靠姐姐成全了。" 素华这一席话,让君玉好生别扭,知道映雪是心实的性子,不愿拂她的诚心,说道:"好了,就依你,是我妹妹。" 此时素华心里如沐春风,一腔心事有了着落,从射柳定亲以来,数载光阴,生离死别,此是天上人间前生后世最最称心的一件事了,她感谢皇上,感谢义父,感谢这次赐婚的契机,竟睁着眼睡意全无,想了一会儿,回身对君玉道:"还没说你的事呢,究竟有没有他的消息?" 君玉没做声,累了一天竟沉沉睡了。 素华轻轻起来点上灯烛,趴在枕边,细细打量君玉,还是那张清秀端丽的脸,呼吸均匀沉稳,只是少了以前的稚气,想像着白日里她迎宾送客、陪酒应酬,上至高官,下至门生,那副尊贵儒雅的男子之气,难为她是怎么做到的,只知小姐聪慧灵秀,学识渊博,不想还是位闺阁中的奇女子,实实可敬,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很久才入睡。 二
当素华再次睁开眼时,天已见亮,君玉已是穿戴整齐站在床边,俨然一位翩翩公子的模样了,她睡眼惺忪的问道:"姐姐怎起的这么早?" 君玉俯身捂了她的嘴悄声道:"以后这称呼留在心里,当心门外有耳。" 又起身说道:"习惯了,每日上朝的时辰,总是起的早些,夫人昨晚睡的晚,再睡会儿吧,我先去走走,回头和夫人去拜见岳父母请安。" 说着来到外屋厅房的门口,随着敞开的门扉,荣发摔了进来,吓了君玉一跳道:"你怎么在这儿?" 荣发揉着眼睛,清醒过来,说道:"你还问我,我一晚上都在这儿,你不出来,我就睡着了。" 君玉才想起昨晚她说守在门口的,自己竟把她忘了,忙拉她起来。 荣发紧张的问道:"昨晚怎样,没---" 君玉捂住她嘴,拖她进屋,把门关了,说道:"你也算是郦府的大管家了,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荣发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衣服被拧的皱皱巴巴,帽子也歪了,忙揪揪衣服,戴正帽子,委屈道:"人家不是担心吗,老爷倒是睡的好,我可是在外面待了一宿儿。" 君玉赔笑道:"是我疏忽了,待会儿给你道歉,你先进去看看里面是谁。"说着把荣发推进了卧房。 荣发冷不丁进屋,看到还未起床的夫人,只穿着一件紧身的绣花小衣,头发散披着,一只白布扎裹的小脚露在绣被外面,不由把魂都吓飞了,低头跪下叩头道:"夫人原谅,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 一回头"是老爷---"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随着小姐当了几年男人,一贯的谨慎也经常忘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见了满脸笑意的君玉,才如梦初醒,再回头看看床上的夫人,也是笑意斐然,不禁脱口叫道:"哎呀,妈呀,你,你是,哎呀,你是映雪姐!" 荣发一连串的哎呀,逗得素华一阵笑,起身把她抱住,荣发激动的连声说道:"真好,你还活着,真好。" 她又望望君玉:"这下可好了,全解决了,没事了,老爷没事了。"她高兴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君玉上前抱住她们,提醒道:"小心,这是梁府,有什么话抽空再说,现在,我是梁府的姑爷,她是我的夫人,你是我的管家,千万别忘乎所以,知道吗?" 荣发点头,刚起身,门外就传来丫鬟莺儿的声音道:"小姐姑爷醒了吗,老夫人说,若你们起了,就请前面用饭了。" 素华道:"知道了,你们去打水,洗漱完了就去。" 君玉忙拉荣发出了卧室,轻咳了一声,开了门,静鹤端了水盆,莺儿拿了面巾,手里还捧着胰盒,低头一礼道:"姑爷早。" 君玉道:"我起的确是早,有点事要办,你们先去伺候夫人。" 然后对荣发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荣发只一顿就明白了,这大清早的管家钻进老爷夫人的婚房,也只有这样解释了,她应了一声,出去了。 梁府的早膳摆在上房前厅的东厢房里,这里临着梁鉴的大书房,一溜的抄手穿廊连接,廊上挂着画眉、金丝雀,廊下是几株匍匐的迎春,覆盖着石阶,进入秋季,有些叶子已经泛黄了。 君玉挽着素华进了厢房,向梁鉴夫妇跪拜,行了新人之礼,说道:"今日起的晚了,请安来迟,请岳父母不要怪罪,小婿年轻,以后有不到之处,还要岳父岳母大人指教。" 梁鉴上前扶起君玉道:"贤婿说的哪里话,你我同朝几载,早就亲如父子,如今成了翁婿,更是一家人了,如何倒客气起来,来,来,一起坐下吃饭。" 景夫人也拉女儿坐下,上下打量着,似乎想看出女儿一夜之间的变化。素华察觉,满面羞红,躲着母亲的眼光。 望着女儿,又打量着谈吐儒雅、貌似潘安的新女婿,那两人之间的眉眼交流、流连关切,把个景夫人看的心里开了花,这顿饭吃的那叫个舒坦。 一顿饭吃完,景夫人留下素华说话,君玉便请梁鉴到临凤厅的梅林边,把麒麟石的事说了,并说了献给皇上的主意。 梁鉴看了,也惊讶巨石的奇异,并夸赞君玉处理的好,又说道:"这件事也不慌,皇上既然准了假,就在家多休息几日,我们爷俩也好好下下棋,聊聊天,清闲些日子。" 君玉道:"皇上倒是准了假,可那一摊子早晚还是自己的,今明两日,招募的兵员就要进驻京郊大营,那些新晋的将军们磨合了这一阵,也倒融洽,可新兵的训练又迫在眉睫,兵器装备还要与元帅商 量,征东一役,大量兵器还要兵部与工部筹备制作,这都是眼前的事,哪里脱得开。" 梁鉴道:"昨日皇上召见王伯安,还有太子,会不会是为征东的事,这后续的兵源还不知在何处调拨,十万大军,可不是小数。" 君玉想想道:"不像这事,新兵训练还要时日,不久就进入冬季,对我们征东不利,这兵源的事倒不是太急,我怕宫里出事。" "宫里?"梁鉴不明白君玉是何意。 君玉便把那日进宫给德妃诊脉的事说了,梁鉴才知道君玉为何会力劝皇上立德妃为后,是因丽妃尚有幼子,恐日后太子之位动摇,引起宫闱之乱。梁鉴道:"即已立了皇后,还会出什么事?" 君玉道:"岳父还不知,前日太后叫李安送来贺礼时,还带了一些后宫嫔妃们所佩的香囊,就像我刚才说的那种,让我分辨是不是同样的香料。他走后,我才醒悟到,太后是不是在查什么,若是后宫有变动,岂不成了我的原因,那里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宫中女子说到底都是为了争得些地位,已是可怜,若栽在我手里,我也于心不忍。" 梁鉴也道:"贤婿说的也是,这些是非我们做臣子的不该插手,如今皇上和太子已算是贤明之主,比起前朝的那些皇位争夺杀戮好多了,后宫安,则前朝安,国安则民安,才能政通人和,为百姓造福。" 君玉道:"就是这理,我想明日就上朝奏明麒麟石的事,免得走了风声,让那些多事的人落了口舌。" 梁鉴点头同意,说道:"那就明日我同你上朝谢恩,奏明此事,避免节外生枝。" 君玉回到弄萧亭,见刚才那个端水的丫头正在侍弄案几上的几盆茉莉,入冬前的最后一季花朵开的仍是繁盛,阵阵幽香满室。这也是映雪闺中的最爱,她问那丫头道:"夫人回来没有?" 不等回答,素华就从里间出来,对丫鬟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把它们移到南面的暖阁里,往后天凉了,那里日光好,不会冻坏。" 望着那丫鬟的背影,君玉道:"这个丫头生的端庄,不像小家碧玉的样子,叫什么?" "叫静鹤,我来之前就在府里,听莺儿说是老夫人从人贩子手里买下的,身世不知,我想也是可怜,倒是认得些字,又会侍弄花草,她养的这些花,比园里花匠们养的都好。" 素华说着,把一盏茶递给君玉,又说道:"我一直猜不透你在外面的样子,今日可见着了,竟哄得义父义母如此信任,没有一点怀疑。" 君玉笑道:"那是自然,这几年的男人不是白当的,上朝面君,下朝理事,面对的都不是等闲人物,没这点本事,脑袋早搬家了。" 素华拉过君玉的袍袖,在她额上点了一下,说道:"进了卧房,可还做得男人?" 君玉冲她一礼道:"进了卧房,就要靠---噢,是妹妹,要靠妹妹成全了。" 素华一笑道:"那就回答昨夜我的问话,你还欠着哪。" 君玉想想道:"记得,记得,是要找你的心上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素华茫然道:"你说什么,我怎不明白了。" 君玉拉她来到墙上那幅少华的字画前,说道:"你仔细看看下面的署名,那就是他了,这幅画就是他送我们的贺礼。" 素华真的仔细看起来,嘴角带笑,脸颊羞红,眼睛里那种复杂的神情让君玉看了心疼。 看了一会儿,素华轻轻问道:"你们是在一起了?" 君玉缓缓说道:"还没有,他如今是我的学生,并不知我的身份,也不能让他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化名王华,已是东征的总兵元帅,来日要去辽南征战,等救父回朝,才可澄清污名,平冤昭雪。我俩的欺君之罪还有待皇上的宽恕,相认之路十分漫长,为了大局,希望妹妹帮忙守住这个秘密,以后定能还你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婿。" 素华收起笑容,认真说道:"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怎样安排都听姐姐的,妹妹等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