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盗墓往事作者八尺镜


  Part.01
  夜黑如墨。
  浓密的林荫和黑暗下,一队人影正前后跟进,只听得见碎步踩在地上的碰撞声和衣物的摩擦声。不一会儿这群人停在了一处荒郊的土岗前,"哗",只见其中一个人点燃火把,五个人的脸孔和身形马上显影出来。
  "就是这地方"。陶牛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看着眼前一道缸口大小的盗洞,顺手将裹着油膏的火把扔了下去。黑黢黢的洞底,在火光下现出了一片明朗开阔的空间。
  当地人陈三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兴奋的表情写在了一张胖葫芦脸上,他对几个人中的一位问道:"聂先生,你怎么看?"
  他问的这个人带着一副厚厚的方片眼镜,偏分头下长着一张中正清秀的脸,一身藻蓝色的长衫穿到褪色,约莫三十出头却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打扮,瘦削的体型在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人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八九不离十,这个地方有点门道的人都很难看出来,除非有当地人带路"。
  他说完顿了一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众人听着他咬文嚼字的说话,其实都是一知半解,只是想等他发布指令,毕竟他是这次来的主事者,繁重的力气活可以靠他们,但是除了这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有这位先生能做了。
  几个人听完开始收拾准备,在即将下斗前摩拳擦掌,活动筋骨,陶牛把自己带来的家伙都系在背上的布包里,看向一边,大声道:"怎么的马花子,又怕了?!"
  叫马花子的人站在一边,看着众人将几碗黑狗血,一些奇奇怪怪的黄纸符带到洞里去,心下有些不自觉的发憈:"我我……还是给……给你们在外面把风,等你们出……出来吧。"
  "他吗的,看你那点出息样。可别给我坏事了,不然待会出来老子饶不了你。"陶牛怒骂后,和其他人相视点了点头,自己当先跳下了盗洞,接着聂先生、陈三和另一名帮工也陆续跟着下来,只留马花子一人在上面守望把风。
  众人从地面下来不到两人高的距离,之后是一段缓缓向下的斜坡,尽头朝里是一面墓墙。这块墙体看上去较厚,其实上面已有了明显的挖凿痕迹,在头天踩点的时候已经被陶牛通过了一遍,如今只是填上去了几块砖块用作虚掩。陶牛猿臂一挥,军用铲拍在墙上,两三下的功夫就把墙通开了。
  "从这里开始,我就没动过了。"他说。
  聂先生接过旁人递来的电筒,照进了通道深处,一边端详墓道的具体情况一边前进。阵阵阴风不时从里面吹出来,从脸到脚把人拂一遍,在这阴冷潮湿的环境里,硬是能给人身上吹出一层毛毛汗。
  "先生,看出来什么了没有。这个墓,是不是好墓啊?"陈三不由自主的问。从来下斗的路上起,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一身的兴奋,腿肚子上阵阵的跳。
  他会这样打颤,有一部分是因为激动,想他陈三活了半辈子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过着日子,至今还没讨到老婆,被村里人瞧不起,今天他就要干一番大事,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狗眼看人低。
  而另一部分,是因为内心的紧张,他也清楚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所谓寻龙问穴,盗墓下斗,无非是凭一身胆魄和伎俩,在这地下世界里往来穿梭,发一笔死人财!
  既然是跟死人打交道,若自身八字不稳,命不够硬,得不到财不说,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很有可能交待在下面,最终是人财两空。陈三又想干点动静出来出人头地,又担心危险的发生,所以十分敏感,在这下面有一肚子的好奇想要问。
  "废话,聂先生要找的墓,自然是好墓,够你喝一壶的。"陶牛没好气的对他说。陶牛本名叫陶世勇,之所以都这么称呼他,是因为此人力大如牛,再加上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是这里出了名的壮汉,自是看不起陈三这样的小混混。若不是陈三这个人从小顽劣,眼尖耳滑,知道这些村里老人都避而不谈的地方,这两个人也不可能组成同一个队伍。
  陈三听后也不敢造次,老实的闭了嘴。聂先生并没有理会他们,一言不发的从甬道走入前殿,这殿内有一座完整的石屏,将这里前后的空间一分为二。石屏之后的空间有一道石门,依照这石门的厚重度和格局来看,门后面应当就是正室。
  陶牛看了眼聂先生,召集剩下的二人开始在墙上凿洞,从墙上通洞到存放墓主人棺椁的正室相对来说最快,几个人挥着工兵铲和铁锹,在墓室里开凿起来。聂先生则继续打着手电,像是在这里寻找着什么,四处探照着前殿的环境。他和那些急于打开棺椁,搜刮珍宝和财物的莽汉完全不一样,来到这里似乎是怀着别的目的。
  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眉头紧锁,沉默不言,直到他把手电筒打在正中的石壁上,上面有一些繁复怪异的纹路,他又绕到背面,仔细一看,发现光线照到这里就变得黯淡了,仿佛被这东西吸收掉了一样。
  这不是石头……
  聂先生走上前,用袖子将壁上厚厚的灰掸掉,再用食指和中指在其上划了两下,凑到鼻尖上细嗅。
  铜。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走到另一面看了一眼。又再度转过来。
  如此重复,绕了足足五个圈。
  阴和阳。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第一次张口问道:"陈三,你当时听那些老人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墓?"
  陈三听到后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说:"我想想,他们好像说的是离现在不远,啊对,就是清朝的墓!"
  清朝,不对!聂先生暗道不妙,刚要出声喝止还在动工的三人,只听得一声闷响,土石齐塌,那墓室的内墙已被从外向里完全打通了。
  三人正要说话,一股刺鼻的气体从里倾巢而出,他见状大喊:"不好!快躲开,这玩意闻不得!"说罢将衣衫从内里撕扯下一块,从中再撕一截,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截向他们投了过去。
  "他吗的这是什么味道!熏死你大爷了。"陶牛被这气味冲的双眼昏黑,忙掩住鼻子骂道。
  离得近的几个人被这剧烈的气体呛得不行,连连撤退,慌乱中也顾不上脚步,陈三一脚踏空狠狠地跌了一跟头。
  等到浊气散尽,聂先生走上前去,查探几个帮工的情况。陶牛甩了甩头,掸走了一头的昏沉,看来这东西没让他吃太多苦头,另一个帮工由于接过了自己扔来的碎步,掩护的及时,也无大碍,倒是陈三,此时才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两眼酸胀都有了血丝,看来就他方才被熏得最厉害。
  "刚才这是什么气味啊,是神仙爷爷的屁还是这墓主人的尸臭啊!呛得老子真逮劲。"
  "这是墓主设下的机关,目的就是让前来的盗墓者中毒,好跟他一起陪葬。"聂先生淡淡道。
  陈三听完,一改往日的敏感怕事,指着那墓室里的棺椁就是一阵火起:"陪葬?呸,老子都走到这一步了,大活人还怕你个不会喘气的不成。老子今天就要掀了你的盖子,拿走你的明器,顺带还把你个龟儿子的寿衣给扒了,让你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
  "住口,不要口无遮拦。"聂先生说道。他看了看那道被打通的墓室,厚重的棺椁就那样摆放在墓室中央,冰冷而死寂,仿佛在向人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看了一会儿,他面色凝重的说:"这座墓,和我之前预想的不一样。我有种感觉,再干下去可能要出事。大家考虑一下,最好是今天就此打住,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听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毕竟是策划者发的话,如果在此停手,就相当于宣布这趟差事告吹了。
  "回去?这都挖到这里了,棺材盖子一掀就是宝贝了,你他吗的居然说要回去?!"陈三像炸了毛的猫一样,龇牙咧嘴的向他抗议,"你是不是怂了?怂了就早点滚蛋,老子来开这个棺!"
  "慢着!陈三,你怎么流血了?!"陶牛大声喝道。
  众人都为陈三一反常态的暴躁感到惊讶,纷纷看去,这个家伙的脸上不知何时出了鼻血,并且越流越多,像挂面一般落到了衣服上,而他还兀自不知。看他歇斯底里的样子,陶牛走过去一把手给他制住,放到在了地上才消停。
  他看着这样的局面,说:"大家这一路下来也忙活了挺久,先生你看,打道回府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说到底,这处墓计划了那么久,如今正殿都打通了,放着不动岂不是便宜了后来人?
  聂先生沉默半晌,也不再制止,只看着他们先走进去。正室里面的长方体棺椁,通体盖着发灰的石盖。陶牛和帮工拿出物件,只需撬开棺椁,下面就是棺木了。这当的功夫,聂先生点着了一柄油灯,走到墓室的东南角,让它缓缓燃烧。
  一会儿过去,墓室里只剩下一副棺木,众人合力抬开,从里面飘出一股成年的腐臭味。他们朝里望去,只见棺内躺着一具高大的男尸,身型健硕,穿着清朝年间的将服,看上去确是如陈三所说。但是再一看,这具尸体全身肿胀,四肢发端都长出了白毛,聂先生怔了一下,叫他们只许动棺里周围的明器,凡是尸体身上的东西都不要碰。
  陶牛他们遵照执行,戴上手套,谨慎的取那些细碎的陪葬品,看着穿戴在尸体身上的首饰、腰带和环佩之类的物件,没有妄下心思。
  聂先生自己对这些不为所动,这里还有一些他没想通的地方,他扫了眼棺内,又把目光看向墓室四周,发现自己点的那盏灯,火焰不知从何时变成了青绿色。
  怪了。见这鬼火一般的灯烛,他回头发现陈三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居然在对尸体身上的宝贝打主意。对于如此异化的尸身,陶牛都不敢妄动,何况是陈三,但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人样?只见他双眼发红,满脸滴血,正在像饿鬼一样啃着尸体的手,想把他拇指上的一枚扳指给咬下来。
  混账!聂先生大叫一声,另外装财物的两人急忙冲过去,把陈三拉下来。那陈三像是中了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尸体不放,看来是之前吸了太多尸气,中毒很深。他七窍流出的血滴在了那尸体的手和身体上,阻拦都来不及。
  聂先生连连摇头,直叹没算到这一出,这墓主人让他们进来之前中毒,之后用他们的血来引起尸变,这是中了别人算好的道儿了。尸体沾了活人的阳气,都会有诈尸的迹象,这陈三的血一股脑的滴上去,活活流了一手,这不是养尸而是醒尸!突然间,只见那男尸像是受到感知一般,一身的白毛在一下子竖立起来。
  只听嗷的一声怪吼,那粽子一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旁边三人都被这一下震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离得最近的陈三就被这粽子一手拽了过去,如同提一童稚一样,张开血口对着他的脖子就咬,陈三半边的颈口被咬了下来。
  粽子咬完后一甩,将陈三重重地甩在地上,他的身首几近分离,脖子上的血溅了一地。众人慌忙取出家伙,陶牛抄起工兵铲,对着凑上来的粽子就是一敲,这一铲像是打在钢板上,一声脆响过去对方却是安然无恙。粽子双臂一扫,将铲子打了回去,众人见势后退。聂先生刚撤到墙洞一边,这怪物已经追了上来,另一个帮工拿出黑狗血,迎面泼在它身上,只见这怪物挥手一抓,发出几声惨叫,变得更加的暴烈。聂先生被推着往外,一股力量将他带倒在地,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回头一看发现那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帮工,已被粽子架着肩膀抓了回去,一手怪力从肩头往下一撕,整个人就这样被撕成了两半!扑面而来一阵腥味,聂先生忍住胃部的翻腾,拔头就往外爬。
  刚爬到前殿,感觉脚下一重,原来是被白凶抓住了右脚腕,正要把他往里面拖去。聂先生没了命的呼喊,突然一支工兵铲打下来,铲在了这只手上,陶牛从后面赶了出来对他说:"快跑!"
  说完又大力挥出一击,这一铲打在白凶的后脑上,那白凶吃痛松开了手,聂先生得以抽出腿,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白凶转过身去,一声怪吼扑在陶牛的身上,陶牛的工兵铲被这一下打掉,反倒血气翻涌,使出双手将这白凶从背后死死钳住,猛地朝这边大喊:"快跑啊!"
  见着白凶在大汉的身上啃咬,聂先生心一横,奋力往外面跑去了。身后传来刺耳的叫声,他是再也不敢回头,一步并做两步的跑,跑到了盗洞处,抬头就朝外面叫人。
  马花子在上面听到声音,连忙丢下绳子,很快把他给拉了上来。看着聂先生狼狈的模样,马花子舌头打结,惶恐的问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上来。
  "快!快把这洞填回去。"聂先生焦急的命令,刚上来就一心顾着把盗洞封上。马花子见状也不敢多问,哆嗦着跟他做了起来。
  外面新挖的土覆盖上去还是松的,马花子铲过之后想把地给踩实了,绕到了填过的洞口边。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对着聂先生说:"先生,下面好像有……有动静。"
  聂先生听完一怔,在填洞的时候没有发现,的确有一种细微的声音在这地下,而且正离他们越来越近。忽然,从马花子脚下的那块地穿出一支大手,猛地抓住他的腿往下拽去。
  长满白毛的手上,突兀的长指甲嵌进了骨肉,说时迟那时快,马花子还没来得及惨叫几声,就被生生拖到了地下去。地上还残留着人身上的肉屑,聂先生的眼前溅得全是血。
  他放下家伙,肆无忌惮的跑。透过被血糊的脏兮兮的镜片,看这天上都是挂着一轮血月,到处都是黏腻的腥臭味,而这里就是阎罗地狱。
  Part.02
  人们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向来是相信这些的。
  我家以前是徽州当时有名的乡绅大户,后来土改分田地,财主们的资产也要全部充公,外公留了心眼把外曾祖父留下的古董旧书转给了一位老相好,换来的支票不时用来支撑家底。
  所以后来虽谈不上富贵命,却可以养活我妈那一辈的人。
  到了我这家境已是泯然众人,但我遗传了外公的精明灵光。眼看这军校没有考上,干脆对仕途不抱想法,回到老家放任自己,找找别的生计。
  赋闲的时候去镇上的旧街淘一淘古玩字画,倒腾家里的小物件,顺便结识了一些朋友。和这些人打交道,必须得有点识货看货的底子应付,以防卖家一番海侃,东扯西凑一点历史由头,让你脑袋一热就把东西买下了,还以为捡了前朝的什么稀罕宝贝。
  这不,面前有个人就在炫耀他的货,那人膀宽腰圆,正跟几个路人介绍自己手上的珐琅壶,一盏仿制的赝品愣是被他吹上了天,还真有人听得面露喜色,鼓捣出钱包买下的。
  我看这胖子刚送走别人,嘿嘿的笑着在原地数钱,就走他背后摸过去,照着肩头一拍:好你个死胖子!光天化日之下干这些诓骗人的把戏。
  这货是我们这圈子里出了名的忽悠,前几年在潘家园做买卖,浑水摸鱼的时候不慎遇到了熟路子砸了招牌,如今跑到这里来,仗着小地方耳目闭塞,便重操旧业又做起了自己的小营生。
  那胖子见是我,腰一低,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你别把爷刚到手的生意砸了。
  说到生意,我这倒是有个好家伙。说完我从衣服里掏出一枚扳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哪来的扳指,"胖子一眼没看够,想凑上去审个仔仔细细,"你小子怎么会有这东西?"
  "干什么,我四舅带给我的。"
  "你四舅不是早失踪了么?"
  "捎信不行啊,怎么。这么感兴趣?"我瞅瞅他说道。其实我也搞不清这扳指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这一来二去我们都瞧不出来历,就是想出货也估不出价格。胖子突然一拍脑袋,说想起了一个人,那家伙姓金,眼力劲在这里算是最刁钻的,被人称作金独异,带过去给他瞧瞧看,一定能说出个门路来。
  胖子带着我去找人,一直走到了一处街口,道旁立着一颗上了年纪的大槐树,往右绕进去通过一段老巷子,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古玩店,这店还特意挂了黑底烫金的匾额,行书三个字"荟宝堂"。我心说这要不是胖子先前说过,还得以为这是个药铺。店里大门四敞,我们两人走进去,发现里面摆设的倒是讲究,在那根雕后面有一张躺椅,那金独异就靠在上面,一边哼着曲,一边盘着手里的黄花梨。
  "老金,今天有好货带给你了。"胖子说着,走过去。
  "你那些货色,能有什么看头。哟,是这位朋友带了东西吧?"
  老金从靠椅上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一支是瞎掉的,只有浑浊的眼白,像颗鸽子蛋一样套在眼眶里,看人全靠另一支正常眼睛的视线。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向我说话,忙把目光抽出来,答应了一声。说着和他走到桌台前。
  我却不像胖子想的那样,直接掏出东西给老金把看,而是把身上其他的古玩物件递给了他,先打打头阵,一来试探下此人的眼力,是不是像胖子一样只是个半吊子,二来测测他的口风,听一下他们两个之间有没有猫腻的地方,防止这两人合伙坑我。
  "是的。我这有几样家里的宝贝,给你来瞧瞧是什么来路。"
  "那你找我,可就对咯,"他说着接过我的东西就开始验,左眼扫视,两手翻动不停,几乎只一分钟,就一一说出了这些古董的详情。
  看这老金把我从家里带来的几样藏品都报出了价位和属性,与真实情况一样,不出左右,我才信了这金独异的本事,好家伙。我随后把那个扳指递给他,老金刚接过去,看了一眼就身体一滞,我明显注意到了他眼神里的震惊,但是他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手上继续摸索了一阵子,然后把东西都退给了我。
  胖子问他,"怎么样啊老金,我朋友的货怎么说"。
  "货是好货,这位爷想必也是个人物,带来的虽是小件却没有一样掺水的。这些我这都能接手,一定给您转一个好价钱。但是这样东西,就有点不好说了……"老金说着,看了看那枚扳指,"不瞒您说,我这开店收藏相宝的,主要就是为的一个周转,但这扳指我想就是出个高价拿了,转手出去也怕是有价无市啊。"
  胖子听完一脸不爽,"奶奶的,这是国宝吗,还怕没人敢要?"
  老金摇摇头,"你这个扳指,是死人身上套来的。"
  这话一出口,我们眼睛都瞪大了。胖子顿时直叫:"卧槽,明器?!老金你可别开玩笑。"
  我们再看老金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再说这扳指真是宝贝,如果不是因为像他说的这样棘手,那他何必不一口将它收下,独自一人吃大便宜呢?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只见胖子对着我兴冲冲的喊:"从哪儿搞来的这好家伙,快问问你四舅啊……"我忙冲上去捂住他的一张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老金看样子在那里思索些什么,好像知道了一样。还没等他问我四舅的事情,我就快速收回自己的藏品,告诉他这些东西不出了,一手拉着胖子,走出了古董店。
  胖子跟在后面,对我的反应莫名其妙,一直问我怎么不出那些货,我的四舅又在哪。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我的脑子里已是一片混沌。
  Part.03
  回去之后,我坐在书房里,脑海里飞速转动着,想要消化今天所知道的这些事情。回想起我的四舅,我如今对于这些古物藏品所有的经验和功底,甚至小时候文化的熏陶,都是来自于他的影响。
  我外公就只有四舅一个儿子,说起家族里女性居多这一点,四舅的生长环境跟我颇为相似,从小在女人堆里,生得也是斯斯文文,他又偏喜欢看书学字,扎在书房里可以一天不出来。
  在我记事时起他就跟我说些史书上的故事,或是典故志异,而我也是听得入神,可能我算是他真正意义上唯一的听众。因为他若是告诉别人,只会换来她们一句嗔怪,老四又在胡说八道。
  我在四舅的书房里看了很多东西,字画古本不一而足,随着渐渐长大,有些当初觉得晦涩难懂的东西现在却可以读懂了,四舅的藏书里有很多不知道从哪买来的书,有些册子上写满了风水相术,有些书上还标上了奇怪的符号和地名。家人们也开始越来越不理解四舅,感觉他消沉避世,只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长大后我离开了镇上,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四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莫名失踪了。没有留下口信,看见他的人说他动身出发的样子像是要出一趟远门,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在我回到老家以后,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从镇上邮局打来的电话,要我去取一份很久以前的快递。
  当时我在去的路上还在想,外公过世以后,这别的亲戚都嫁去了外地,各自安生,要有什么事情也是电话联系,也没听谁说寄了东西回家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快递呢。我到那以后拿上通知单将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份用纸袋的包裹,打开以后还有一层牛皮纸的小袋,里面是一个旧报纸,同时有一个深灰色的木匣子,打开以后,那里面就装着这枚奇异的扳指。
  当时拆完包裹所带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这肯定是四舅寄来的。现在这枚扳指的性质已经被确认,是从墓里得来的东西,四舅把它寄过来的用意是什么?或者是要往家里传递什么信息?这些都成了我的疑问。之后的几天我都在书房里待着,老家是一个偏小格局的居院,一个通室几间卧房,打点几番倒也是个样子。我四舅的房间平时没什么人去过,书也没其他人会看,所以这么多年保存的还算好,几乎全都原封不动的放在书柜里。
  我没事就在房里翻翻书,找一找,希望能找到一些四舅当时离开的线索。
  翻看那些旧书古本久了,会时不时感觉沉闷,翻了几遭,我突然一想,四舅这些行迹是和盗墓扯上了关系?突然想起以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四舅有意跟我提到,曹操割据起势那会儿,特地设立了一个军衔叫发丘中郎将,这帮手下在战争年间却不冲阵打仗,而是专门做一些钻山寻斗,盗墓摸金的行当,用得来的财富补贴军饷。
  这些事情都是历史的边角料,上不了正台面,何况演义说来都是小说杜撰,没有非得较真的意义。但盗墓之事古今向来有之,不管出于何目的,再联系起那些语焉不详的古本,这样看来,四舅的确是有参加了盗墓活动的可能。
  到了晚上,外面突然有人叫门,我开门一看是胖子。他打了个招呼,大喇喇走了进来,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他一副兴冲冲的样子,晚上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打算。
  他一坐下就问我打算怎么处理那扳指,果然不出所料,我跟他强调了重点,那是四舅留给我的东西,虽然来路不正,也有点不详,但是不管怎么说,四舅寄这个过来肯定是有他的意义,在没搞清楚这个之前,我不会把它转手出去。
  胖子这么一听,想想这样也对,毕竟我四舅现在还下落不明,这时候打着别人东西的主意就太不讲义气了。于是叹道:"这么个大活人,说消失就消失了。对了,那个时候你多大啊?"
  "七八岁吧,这么一算都过去快有二十年了"。回忆起那时候的情况,我走的时候小学还没念完。
  我说着,还挺有点感慨。突然看见胖子坐在那眉头一皱,嘘,你听——什么声音。他看着我,竖着手指往天花板上抬。
  空气突然安静了,我一抬头,这房间下面是平房,上面的屋顶还有用顶梁撑起的空间,在那刚才右后方的瓦片上,好像确实有动静。
  是谁!胖子大喝一声,起身往房外跑,那上面的声音静了一会儿,可能发现自己暴露了,跟着我就听见一阵连贯的脚步声踩过去,从窗户对面跃下一个黑影!果然是个人在偷听我们,我看胖子冲了出去,反手把门一带,把东西收进身上也跟着他跑。
  胖子冲到路边上,看那人一阵碎步,躲过几个路人往西街跑去,连喊大叫的让他站住,这势头把那几个路人吓开了,以为是抓小偷,纷纷让道,我跟着他的后面从小路跑出去。那家伙一身黑衣,脚下麻溜的很,看折了几道没把我们甩掉,手一展身体一绷,抓着身旁的墙沿爬上了去,我看他几个动作就翻身上了一座屋顶,感觉这人不简单,还会轻功的身手,这样的人半夜潜进来是想偷听我们的对话?这样的话,那至少说明,我或者我们已经被人监视了,让他跑掉,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很不好说。
  还好这一片民居不多,而且是靠近主街,建筑与建筑之间相隔很宽,不然我和胖子一定会被这人在上面甩掉。这还是白天人最多的一条主路,到了晚上才空旷起来,我们追了不知道几条街,都开始大喘气了,这胖子也是够呛,但他跟这人像是有仇似的,不知是哪儿来的毅力能让自己没把人跟丢。
  那人跑了十多分钟,还是远远在我们前面,我们追不上,但也没有被甩掉。眼看着人在前面,我脚下却越来越钝,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我想他也是个人,只要我们跟在后面不掉下,纵他再能逃跑也总要休息喘气吧,于是咬咬牙,发狠继续跑。
  我们追着这家伙,一直从西街这边的大路上,跑到了桥对面,直接绕了半条河道过来,我突然有个错觉,这家伙步伐轻快的很,为什么一直甩不掉我和胖子,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让我们追上的?那感觉就像山里面猎狗撵着野兔跑,看上去这兔子是嘴边的猎物怎么样都跑不掉了,其实猎狗想不到这狡黠的兔子也会使绊,把自己往那些看不见的土窟窿里引呢。到底是我们逮着他跑,还是他在故意跟我们玩捉迷藏,我一时有点懵。
  "龟儿子,真你丫的能跑!"胖子气得骂道。追着追着,看见那家伙一拐折进了一个巷子,忽然面露喜色,马上招呼我跟上来。
  我在后面看他这么开心,突然懂了他是什么意思,前面那巷子过去连着的是一片厂棚,以前是个镇上的手工作坊,后来企业改制经营不下去了,被征收以后很多年都没有动过,外面全被封掉了,也就是说,现在进去的这条巷子是唯一的出口。
  看这家伙选错了路等于自投罗网,我和胖子连忙跟进去,料这家伙就是飞天的蟊贼,没了去路也是插翅难飞了。我们走到里面,那人已经停在前面,似乎知道了没地方可跑。
  胖子嗓子一粗,怎么不跑了,你小子不是挺能耐吗。这语气,就像狱警在审犯人。
  那人脸上套着面罩,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我和胖子两个人各站一个方向,刚好把他夹在这里面。僵持中,我好像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这个人身形比例协调,但并不算高,体格也不怎么健壮,虽然身上的衣服套得厚实,但是依然能看出一些地方有微妙的曲线。
  我看眼前这家伙,不像是男的。
  Part.04
  "爷问你话呢,还不老实?是不是想让我动手啊。"胖子有些不耐烦,兀自凶道。
  "别吵了,我不是坏人。"那人摘下了面罩,头发一甩,露出一张光洁的脸来。
  果然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的皮肤很白,在黑夜里都能看出那种通透白皙,长着一双秀眉,而她眼睛里的神气却显得有些病弱憔悴。这看上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但她的眼神,总给人一种经事非浅的感觉。
  "什么……什么玩意,居然是女的。"胖子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一下显然给他震惊不小。
  "你为什么要潜入我家,偷听我们说话?"我问她。
  她显得很平静一样,淡淡的说:"你家?聂松茂是你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聂松茂,正是我外公的名字,除了家人,也只有以前的邻居和熟人知道,她这么小的年纪,看上去还没有我大,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他外孙。"我保持着镇定,尽量用一种从容平淡的态度和她说话。
  聂家院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现在的屋主人,所以我说是我家,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那女人扫了我两眼,像是在内心里确认下我的身份,随后看着我们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受到一个托付,是外公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想要知道外公的消息。但是他们很久没有了联系,如今他自己已无法做到上门来拜访,所以需要由她来代劳。
  想到她所说,我在脑海里对应了一下,外公以前确实有一位朋友,家道中落的时候还是靠了人家的帮助。那这样看来还是友人,但有友人穿成这样拜访的吗,我还是狐疑。
  看我依然没有放下戒备的样子,她笑了一下,接着说,她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一座空房子,已是无人的迹象,过去的老邻居也都走的走搬的搬,周围都是这两年来的新住户,对我家的了解不多。她花了更多的时间打探查询,这一来二去,才知道外公已经过世了。
  她准备回去交差的时候,发现我突然住了进来,由于对我没有了解,看这无人接管的房子突然来了个住户,觉得我的身份可疑,为了不被发现,于是就用这样的方式察看下我的情况。
  我觉得还是有些事情不正常,正因为她这样的行动方式,还有刚才逃跑时候的动作身手,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女子,安排她前来拜访人家之类的事应该不只这么简单。
  这时候胖子接了一个电话,几句对话的功夫之间,聊的越来越轻松,我就听他说了一句"有事情做了",然后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你倒是挺的混得开啊,白三爷都认识。"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又是对那女子一脸赔笑的说:"姑娘不好意思啊,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这明明刚刚还是一脸凶神恶煞的主,现在却换了个脸一样一脸热情的把对方请到我们身边来。
  "胖子,这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我喊道。
  "你急什么,跟我去老金那里,路上跟你说。"胖子说完又打了个招呼,叫上这女子跟我们一起回去。
  刚才那个电话是老金打过来的,胖子跟我说老金的店里上午来了一些客人,当时这个叫阿霜的姑娘也在,这些人都是白三爷招来的。
  白家是古董文玩界的世家,在这个圈子的影响力和人脉自不用说,家主白三爷热爱研究和收藏历史古物,尤其痴迷古籍珍宝,到了晚年收集的癖好却是反增不减,因此白家近几年开始通过各种各样的门路收罗古物。
  作为老金最大的下家,店里出的所有尖货也都是转手给了白三爷。这样的客人老金自然丝毫不敢怠慢,忙给胖子打电话问人,阿霜就是途径故地代人拜访一下老朋友,叫我们不要伤了自己人。
  至于胖子刚刚说的有事情做了,是一件需要商议的计划。
  四川那边前阵子挖出了一批古代兵器,卖家急着转手,刚好白家耳目灵通,第一时间买了回去,他们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些兵器是古蜀国的工艺。而且有兵器的地方,附近应该就藏着大墓!
  在历史的书页上,人们对于古蜀国文明的认知如今还是近乎空白,白家人显然不想把个消息公布出去,如果被上面先一手盖下来,那么有些秘密永远都不会得见天日。所以白家雇了一群人,然后想在老金这边再聘请两个有经验的帮手,集结之后去四川找墓。
  我们到了老金那里,另外四个人都坐着,加上阿霜正好五个人,看样子等了有一阵子。
  老金看见我们,就开始帮忙介绍起来,我大概记了一下,这些人有一个做过私人保镖,另外三个都当过兵,有一个还是特种兵退役,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白家请人都这么专业吗,这胖子跟他们一起还凑合,我这军校都没考上待一起会不会很现眼,我想着,微笑的跟他们示意一下:"各位就不用在意我了,我是陪朋友过来开开会的,下墓的事我就不去了。"
  胖子听后,龇了一下嘴:"怎么的,你不去啊。这古蜀国的天地不想见识见识?"
  "不去,我觉得,我下去可能够呛。"我摇摇头。
  "唉,不去拉倒。那下面指不定有多少金疙瘩,你要看我发达了,可别怪爷没提醒你。"
  我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老金给我们几个人砌了茶,就开始商讨起去四川的事了。
  我此时已是一个局外人,听他们细碎的说起路线规划方面的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我看了下阿霜,她坐在那里,只是听人讲话,也没和他们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始终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她好像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朝我这边望过来,跟我的目光刚好撞上,一瞬间有种奇妙的感觉触过身体,我赶紧缩回来。
  众人商讨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金在门口送行,约定了一下明天中午出发。
  我和胖子走一路回去,突然叫住阿霜,跟她坦言我们两人都为之前的事情抱歉,要请她吃一顿。阿霜在原地愣了一下,也没有说不去,在我看来只要她不是甩脸色走人,就不算是拒绝了。
  胖子带我们下店吃了一顿火锅,酒过三巡,就侃起了大山,一张嘴像机关枪嘟嘟扯个不停。可能受到这种诙谐气氛的感染,阿霜也渐渐放下了拘谨,慢慢酌几小杯。
  回去的路上胖子一贯他的豪爽:"这酒过三盏,交的就是朋友了,姑娘这夜深回家若不踏实,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护送你一程。"
  我看胖子这么热忱,肯定是选错了对象,怕到时尴尬,便当先打趣的说:"得勒,别人这身的本领还要你送,怕是有我们两个才不踏实吧。"
  我说完看她脸上没什么波澜,以为是要发作的征兆,暗叫不好。但是她没说什么,脸上嘴角微微的扬起,细微到我都看不出来这笑里有什么用意。看来让这女子露出真正的笑颜,可真得是一件不寻常的本事。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和胖子也不再插科打诨,收敛了那股子不正经,从容的跟着她走了一路,把人送到了住的地方。
  Part.05
  昨晚喝多了酒,第二天睡到中午我才醒来,收拾好后想着去街上看看,胖子这会儿应该在老金那边准备出发了,我往街上走去,突然又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心里一寻思,又折去想送一送那女子。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民家旅店,统一仿着徽州特色的风格修筑,青砖黛瓦,我从正门走进去,还要通过往下的楼梯,下面是一层对向的房间,隔着走廊和石板就是贯穿镇子的河水。她的房间选在这儿,倒也像个懂韵味雅致的人。
  我敲了敲门,里面好像并没有人。但门没有上锁,我觉得奇怪,是什么原因让她急着出去或是忘了锁上。
  有股好奇心让我推开了门,我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走进去,这里处于旅馆的最低层,里面有些暗,但是通风做得好的原因,房间没有什么霉味,一切的布置偏于简单,如果不是衣架上挂着的衣物,我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一个女子生活的房间。
  窥探一个女人的房间,不得不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的居室最能反应他的性格特征和生活习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一想到一个人平常的生活气息,和许多细节就这样暴露在你的眼下,一种让心跳砰砰砰的羞愧感就涌上来。我压抑住内心的紧张,走到梳妆台那边去。
  桌台上摆着水壶,梳妆镜,发带,面霜,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品之外,找不到什么杂乱无章的东西。这么看,至少可以推出她是一个生活上删繁从简,不拖泥带水的人。
  我有点咂舌,期待中的画面差别也不大,顺手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记录本,上面散乱写了一些日期,没什么文字,看上面也没有联系,应该是用来顾客写下反馈和建议的。
  进去的时候是抱着一种莫名的好奇,现在我却是在求证些什么一样,我还没注意到这种心理变化,当你有机会可以接近秘密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想要把握这机会,或者可以毫不避讳的说这就是一种窥私欲。
  在另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把美工刀,下面凌乱的叠着很多报纸。
  这些报纸尽管被整理过,但还是看得出来有点久远了,看上去泛黄,有些油墨甚至褪色,而且大部分报纸都有缺损,留下被人为休剪的痕迹。
  但更令我奇怪的是这些报纸的内容,和它们之间的联系,这些报道都指向了一个具体的事件。如果把它们综合起来,集中归结一下,有几个关键词出现的频率最高:
  时间,是1995年。
  地点,是四川。
  事件则更有神秘色彩,发现僵尸。
  我有些咂舌,想想看,在一个为什么她要搜集这些信息,她关注的点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过头了。
  我在这些报纸上翻阅,目光看着那些标题和图片,突然,其中的一张照片牢牢吸住了我的眼睛,我整个人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在那张照片上,我看到了四舅……
  那是一张黑白印刷报纸,标题以左的上半部分已经缺失,下班部分是一串文字内容,在两端文字的中间插了一张照片。
  好在这报纸褪色并不明显,可以清楚的看到照片中,一个残缺的尸身躺在洼地里,看上去像被火烧过,皮肤和衣服像焦炭一样,只能从腿上看出一点像是穿着古时官靴的形状,这应该是前面提到的僵尸。
  洼地周围站了一群人,从他们的站位上看这是很随意的一拍,而不是什么精心摆过位置的合照,他们站的很拥挤,有些人在后面还被挡住了。人群中,有个梳着偏分头,戴着方片眼镜的人站在两个人身后,双眼在看地上的尸体。
  这个人就是我四舅。
  凭我小时候的印象,我可以很肯定四舅的模样,这张脸无论走到哪里,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怔怔地站了半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淌,这几天的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而其中的联系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现在一刻都坐不下去了,眼前是四舅那张随和的脸,在四舅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道路,这条路开始延伸,越来越长,在引我去一个特殊的地方。我觉得,为了搞清楚这些事情,只有自己亲力亲为。
  我得去一趟四川。
  我赶到荟宝堂时,发现众人都已经在那里,商议完备后都是一副集结待发的模样。我感觉我是不是脸上写着衰字,为什么别人看着我是都一种来者不善的表情。
  胖子检验着手里的五四式手枪,唯独他看见我的到来还有点惊喜,忙放下东西说:"你这是什么情况啊,临时变卦?"
  我没心情跟他打趣:"胖子,这一趟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啊。你看带的这些家伙,这可不是去上山打狍子啊。"
  我眼见他们这一身行头倒真是齐全,什么防水矿灯,德国狼眼手电,军用折叠锹,尼龙绳,急救绷带都配好了,武器也是各自量身配置,心里做了一下简单的评估,嘴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回应着:"这些我知道,你这家伙不就看生意不好做,借着时机发一笔嘛。"
  "唉!你这话可就说的不中听了。你说说这些自古以来的统治阶级王公贵族,哪一样财富不是剥削老百姓得来的,那金銮殿上的每一寸金片,哪一个不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这些东西陪他们在土里埋着一起烂掉,那是对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
  再说爷这一身腱子肉多久没有正经干过活了,再不练练都要忘了自己是待过营子,摸过枪的人了,爷要做的这就是惩恶扬善的义举,打倒这些封建统治的旧遗害,把老百姓的东西归还给老百姓!"胖子说着兴起,声情并茂的握起了拳举到头顶,就差有人鼓掌叫好了。
  我懒得和他见识,坦白的说,这次去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清四舅留给我的疑团,他们所行为的明器或者财物,对于我来说充其量只是长长眼界,锻炼锻炼运动量的理由罢了。
  老金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跟我提道:"小爷此去可是为了查清你那位失踪舅舅的线索,若我没有记错,你那枚扳指不同于一般的扳指,它的材质虽是玉器,可因为形成条件实在苛刻,所以算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我听完觉得有这么稀罕吗,连问老金这话怎么说。
  "你仔细看过,扳指是不是通体深色,有些近乎幽黑,色泽却不浑浊?外观上有这种特征的玉器,叫做尸玉。"
  "什么玩意儿,尸玉?"胖子闻言眉头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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