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代伐四


  "还没睡啊?你脸色不太好哦。"不知何时,殷残年从客房走出,披着一身被小楼疏离的月光歪过头问他,上翘的黑色眼睛里看得清她的担忧和真诚。
  "睡不着,想喝点儿酒。"他轻轻晃动着细瓷杯里的剔透液体,有些醉意朦胧。
  "这样啊……"她咬着唇角想了一会儿,微微出神,好像煞是为难,转而拍手笑起来:"那,我陪你喝一杯,怎样?"
  "你?"他迅速扫了她一眼,想笑:她怕是从来没沾过酒吧?也敢跟他这样的嗜酒人同喝?只怕会被灌趴下的。
  "怎么?不相信我能喝酒啊?"被他那一眼扫红了脸,她握紧袖子,大声问。
  "好,我信你!"他朗声大笑,抬手从桌上拿过一只杯子,斟满了酒握在手中,向她招手:"来啊。"
  少女赌气一般走到他身前,坐在榻上伸手接过,望了他一眼,就直直端到自己面前,猛地仰首喝下。
  ——正如他所料,她的反应是迅速的:烈酒甫一沾喉,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呛得无法说话:"咳、咳咳……"
  残年咳得泪眼朦胧:在家中总见父亲与人饮酒,一扬手便是一杯,代伐也是这样,怎么自己就不行呢?
  泪光中,对面而坐的少年收敛了笑容,递过一方手帕:"告诉过你了,不会喝酒别逞能,呛到了吧?"
  残年一边擦着唇边的酒液,一边继续哑声咳嗽:"还不是、还不是为了陪你……独饮容易伤身……"
  他未料想她竟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如此浅白而又如此坚定,悄然撼动了他心里某个原本坚硬如铁的地方,他甚至能听得见,那铁壁分崩离析、铁屑簌簌落下的声音。
  代伐看着面前咳个不停的少女,看着她面颊上咳出的红晕,忽然间笑了起来:因为那一瞬,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再孤单了。
  终于……又有了可以对饮之人。
  哪怕,那个人在喝酒方面实在是个菜鸟。
  "你、你笑什么?"残年皱眉,抿起唇问道。
  "我笑啊,难得你一世聪明,却也有这般狼狈的样子!"他眯起眼,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心思——毕竟,也是无法可想、无法可说的。
  "哼。"她抱肩,重又恢复了平静。
  那一刻,夜凉如水,梨花如雪,树下对饮的两人仿佛坐在风雪之中——但那雪,却是带着丝丝清淡的香气,徘徊在他们的身周。有月可叹,有酒可饮,有花可赏,也有一腔的少年心性,可以不羁,更重要的是,身边有你找了很久的那个人,就坐在那里,离你一臂之遥的地方,静静侧头听你说话。
  醉袖迎风,雪满钗头。
  代伐想,这样的话,就算不去找重檐报仇,也不再插手江湖上的恩怨,从此铸剑为犁、安然终老,即使平淡,也会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想过、也想不出,此时此刻陪伴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即便可以这样一直陪他下去,他又该给她一个怎样的身份?
  醉了的二人,却无心考虑这些问题。
  然而,在他终于开始思考这一切的时候,命运的洪流已然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淹没洪荒,他便是,永远、永远地失去了她。
  意欲相濡以沫,可最终却只能相忘于江湖。
  正当南代伐和殷残年舍命拼酒之时,一个人影却已悄然降临,他隐在梨树高高的阴影之下,不知已听了多久,慢慢挑起唇角冷锐地笑了:刚刚折损了他的众多精锐杀手,那个少年却还把酒笑谈得那么安然……好!代伐,那我们就来赌一局!
  他藏身在暗影里,目光孤注一掷,仿佛随时准备扑身而出的狼,危险而沉沦。
  "月明花下,清酒美人,代伐兄弟果然好雅兴。"忽然间,从梨花深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生疏。
  "……"代伐骤然抬头,本已微醉的目光猛地清醒起来,他的手指在杯沿上一分分握紧,用力得骨节发白,全身的张力似乎发挥到极致,肩背挺直,呼吸平缓,丝毫不像是刚刚灌下了一整壶的烈酒。片刻,他蓦然开口,一字一顿:"重檐。"
  殷残年眉头跳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转去看月下空荡荡的庭院地面。
  ——月光盈满天阶,像水色荡漾,离合却寂静。刹那间,这水色被打破了:一个黑衣男子分开细落如雪的梨花,拂去肩上的碎瓣,踏入一望即阔的中庭。
  那男子站定脚步,细细地打量他们二人,缓声说:"几日未见,代伐兄弟,你似乎是瘦了。"然后转向脸上带着酒晕的少女:"在下金丸组织长安总会舵主,楼重檐,见过殷家残年姑娘。"说着一个拱手。
  残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就愣愣地捏着杯子,等他的下文。
  然而等了许久,那人也不说话,她便也这么讷讷的看着;僵持片刻,终究是重檐笑了起来:"呵,都说江南殷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怎么原来竟是个见了生人话也不敢说的傻丫头呢?我看,你刚刚与代伐兄弟喝酒猜拳,却不肯理我,怕是因为我没有他生得俊秀吧?"
  她听得荒谬,急忙想要开口辩解,却听见南代伐用冷定的声音替她说道:"重檐,你莫要找她麻烦,残年刚醉了酒,又是困意交加,你这时来与她斗嘴,怕是有点乘人之危吧?何况,我知道你来不仅仅是为了挖苦我们,说你的目的。"他淡淡地开口,双手撑在案桌上,目光隐隐疲惫。
  重檐眼中刹然有冷光凝聚,他却只是看似不经心地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代伐兄弟,真是聪明。只可惜,可惜我妹妹死得早,没福气被你迎娶过门……呵,这就让残年姑娘心安了吧?"说话间他如愿以偿地捕捉到了南代伐目光里的一瞬脆弱。
  "住口!"少年脱口低喝,指尖微微颤抖。
  "你休要胡说!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自以为是的家伙。"有人抗声反驳,却是残年,她站在月下,性格中的骄傲和坚定瞬间抬头,无所畏惧地起身站到那少年的身畔,准备迎接可能出现的一切危险与不测。
  "伶牙俐齿,果然毫不让人,我刚才算是错看你了。"男子挑眉冷笑。
  "够了,说你来这儿的目的。"代伐伸手拦下还欲争辩的残年,再次诘问。
  "只不过,是想与你赌一杯酒。"
  这句话轻而冷,从他的唇边飘落。
  白衣少年倨傲地笑了:"好啊,怎么个赌法?"
  "我这里有两杯酒,其中一杯,是长安城里千金难求的乌衣坊桂花酿,而另一杯,则加入了七分的天心毒。"男子从身后某处取出两只盛满液体的白玉杯,眼神泠然,"我们,就赌一赌运气,看谁能找到那逃出生天的钥匙。"
  殷残年不由动容:她略通医理,知道天心毒是怎生厉害的毒药,只三分便可以毒死一个绝学高手,更何况是七分!
  她下意识地想阻止代伐应承下来,却马上听见他开口:"我如果不赌,会怎样?"
  "呵,代伐兄弟,你竟害怕了么?还是,在担心自己若是选错了,就没人会照顾这个傻丫头了?"重檐语气玩味,看着残年用手指绞着衣带,狠狠地瞪他。
  "告诉我,不选会怎样?"他的口气已然有些不耐:为什么每句话都非要他重复一遍?!
  "那么在这周围潜心等待的组织成员们,会把你,还有这个女孩,射成一公一母两只刺猬。"
  "我若是选,又有什么好处?"
  "那你将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获得自由、并且杀了我,而那个女孩,也会从此不用颠沛流离,即使你选错酒杯死掉了,我也会让她安全离开。"
  "好,一言为定,但你必须保证殷残年的安全。"代伐听了这样的筹码,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残年的脸白了白,却终究是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放手一搏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代伐,我将对你不起。
  林风瑟瑟地从叶间穿过,吹动南代伐的长衣,灌满衣袖。
  此刻的他正面临着一生最艰难的抉择。
  他内心有巨大的恐惧和慌乱:如果……如果错了,那是否自己就再也不能与残年月下对酒?刚刚找到的那个人,如今,难道就要参商永隔?刚刚开始希冀与往日不同的新的生活,但他终是无缘把这一切变为现实?
  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啊!
  还未整理过自己的心情:哪怕一直到死,都不会知道对残年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么?!
  以前,他从不畏惧死亡,因为可以更早与丹青重逢。
  但今日,毕竟是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有未竟的梦想,有想要拼命保护的人,有对安定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为了有一日能与你对饮,我不想死。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迟疑,伸出手去,指尖微颤,不再冷定。
  "……"他沉默地拿起居左的杯子,准备喝下,忽然皱眉转身,连指点出,锁住殷残年身上十二处大穴——她还在张着手指,保持着刚才一刻劈手去抢那盏酒的姿势,虽然被定住了身形,嘴上却还不饶人:"不要喝啊代伐!他是骗你的!不要喝……"若是那两杯都有毒可怎么办?你怎么可以相信他这样的人?!
  "即使是骗我,我也不用一个女的舍命来保护。"他切断少女的话,面无表情地把玉盏举到唇边,"残年,祝我长命百岁。"
  说着一饮而尽。
  时间仿佛凝滞了,周围的蝉鸣和萤火虫扑动翅膀的声音都在一瞬间低了下去,月色苍白,像死去多时的相思,照落在饮酒人的脸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残年忽然觉得他的面色骤然憔悴了几分,连身形也不那么挺拔,倒是嘴唇鲜艳如拭,宛若要滴下血来,衬得面颊愈加没有血色。
  不祥的预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呼啸汹涌如潮,她只觉呼吸困难,喉咙里似乎也堵了一个硬块,无法说得出话。
  ——代伐!你究竟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重檐……这不是天心毒……你、咳咳,你……"白衣少年低低地苦笑起来,深湛的眼眸里骤然泛上一层黒翳,身子向前一倾,唇边涌出惨绿色的血沫,抵着下唇的手指拿开,白衣上赫然是点点黑绿的血块。
  "不是天心毒,却是南疆的巫身蛊……是否?"男子冷笑着,走到他身边,用指尖抬起他的下颏,目光亮如妖鬼,"你怎么可以信任我这样的人?真是个孩子。但是,我却也没有欺骗你啊,这另一杯,是真的桂花酿。"他抬手取过放在右侧的酒盏,饮尽。
  "再过一会儿,蛊的药效就要开始发挥了,我会让你活下来,但是,永远为我所控制,你可愿意?"摔开代伐的脸,留下一圈乌青的手印,他大笑:"可惜你再也无法选择啦!"
  是的,如果为他所制,那便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永失自由!
  眼前渐渐开始暗下去了,耳畔残年拼命想冲破穴道的声音也寂静下去,意识缓慢抽离,他倚剑强自站立,忍受着药力作用下五内俱焚的痛楚。
  而后,便是一片黑。
  残年看着代伐渐渐失去了神智,疾呼:"醒一醒啊,醒醒啊你。"身周虎狼环伺,最后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也就此远去,她心痛如死。
  "混蛋!"她抬头看向重檐,目光里居然有杀气凝聚,心里冲击着巨大的哀恸,忽觉丹田一热,手足便可以动了。"混蛋!你杀了我家人,又来害代伐,我要杀了你!"从未舞刀弄枪的大家闺秀咬牙从代伐身边捡起焕雪剑,握在手中向他刺去,衣衫在风里猎猎飞舞。
  那样舍身的、不顾一切的一剑,向着楼重檐的当胸刺来。
  她想同归于尽?!
  黑衣男子半是惊讶地注视着她:丝毫不会武功,却能自行解开身上的穴道,转而有力气拿起剑开展进攻,她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丫头,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能安心。想着想着,他没有理会直取自己心口的那一道白虹,忽然呼啸了一声,手中摇起一串金铃:"代伐兄弟,辛苦你去杀了这个女孩。"
  残年手脚酸痛,双眼被剑气刺得想要流泪,听得这话,却几乎是跳了起来:代伐……他还活着?!手中剑势一偏,就斜切在了重檐用来抵挡的酒壶上。
  她不管自己性命有虞,只是转身回头看去,把背后空门亮给了敌人。
  只见月下昏迷在地的少年跌撞起身,直直站起,关节处似乎锈住了一样不能弯曲,他的前襟上凝结着还未干涸的血块,衬得一张脸惨白如同地狱修罗,令人望而心惊。
  见他站起,少女欣喜地想要向他迈去,却迟疑地顿住了脚步: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夜色中他的双眼不再酷肖汹涌的潮汐,不再拥有冰冻湖面层层化开一般的凛冽目光,而是失去了往日所有凌然的风采,没有焦点,也没有变化,一如死去的泉眼,被重重的青苔和黑翳覆盖着,顿失生气。
  "代伐?"她驻足,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剑芒破空而来的劲风:那少年苍白着脸,手中无剑,只管并指挥来,指尖吞吐凌厉的剑气,曼妙清冷宛若流雪回风,瞬间削落了残年的一缕长发。
  怎么会……他怎么会对自己出手?!
  她怔在当地,忽想起方才那黑衣男子的笑语,"却是南疆的巫身蛊,是否?"她恍然明了,心里反而大大踌躇:以代伐的能力,和她对其只退不攻的打法,恐怕不出十招就会被毙于剑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只是一念间,他就已掠到身前,仿佛举着地狱的雷霆之剑,沐血修罗一般想要置她于死地。
  掌中风起,诛天灭地。
  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种种欢哀在心里掠过,终于微微一笑,安然地闭上了眼:也好,这样一死,也好过在凉薄的浮生间看尽炎凉、老死年华。
  竟能,死在他手下。
  殷残年听见耳畔剑气割裂长空的疾呼,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然而下一瞬,切到额角的锋芒忽然顿住了,充斥院落的是一声嘶吼:"混蛋……南代伐!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是重檐,他单膝触地,左手张开,右手护住心脉,双眼血红,"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少女睁眼,抬头望去,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南代伐收回定在她头上强劲剑气,从她手中接过焕雪剑,悠悠转身,抱肩道:"呵,许你耍诈,不许我换药么?"
  重檐注视着那少年月下清冷睥睨的目光,骤然明白: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喝,反而在无人注意的时间为他的杯子种下了一份毒!他早就知道杯中的是巫身蛊,也知道自己的真正念头么……
  那是对他多么深入的了解,又是有着怎样的,对任何人都不完全信任的莫大心机!重檐一直忘了,南代伐是从长安最阴暗角巷里出来的孩子,也是背负亡魂无数的冷厉之剑,他一直想做那只握剑的手,却终于被割伤了手指,直到快要身死才知剑上有毒。
  似乎有刀锋绞割着他的五脏六腑,胸肺间一阵炽热的痛,男子仿若承受不住明亮的月光,抬手狂乱地遮住眼睛,只觉双目痛切,像是要滴下血来,"这是什么毒?!"
  "诛魔天心。"代伐静静回答,隐约悲悯。
  殷残年拉住少年的衣袖,倾泪不能语,他回身宽慰地笑,强自支撑身形:"别担心了,我没事。"
  "你杀我是有理由的,但是,你不该害残年。"
  半晌,重檐忍痛讥讽:"哈,有趣,昔年丹青被人活活打死的时候,怎没见你挺身而出?"
  "……"他竟是没有做声,只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天快亮了,你打算就这么和我耗下去?我倒想看看是你先失血过多,还是我先毒发身亡?"杀手统领冰冷的唇角上,殷红色的毒血被咳出来。
  失血过多?残年悚然一惊,连忙去看代伐:曾几何时,他的左半边白衣已经被鲜血浸透,背影却依然伫立如枪。
  "说你的条件吧。"代伐默然开口。
  "我放你们走,你给我解药。"重檐惜字如金,字字见血,背后仿若大有干戈。
  "成交。"他轻声,左手无意识地握紧,弹出雪亮的光。
  ——他知道,重檐不想命葬于此,而是想养精蓄锐,来日再战;而眼下自己的情况也是极为不利,如果不赶快止血,怕是真的会横尸当地。
  这场噩梦,还是快醒来的好。
  男子一声呼啸,林中飞出一只银白色的游天鹰,停在他肩上,"去,替我把解药取来。"
  代伐指尖颤抖,自怀中摸出一粒丹色药丸,随手抛出。
  白色的大鸟掀起一阵林风,过耳苍凉。
  重檐反手抚摸它的白羽,接过丹丸,用指尖蘸了少许:"天心毒的解药是四味刚劲草药所炼,因成玄色,这药丸殷红刺目,我猜,是盈着你的血吧。"说着舔了舔手指,闭目感叹:"那我可是真幸运啊,竟能有幸尝到你身上血的滋味。"
  "恶心!"殷残年鄙夷地转开头,蹙眉骂道。
  "小姑娘,快带他走吧,今天我们算是平局,下一次可就未必会这么容易让你们走脱了。"他挥挥手,"赶快走!过一会儿我会后悔的。"
  "你不怕我给你的药是假的?"少年凝眉问。
  "呵,既然已经吃了,就应该有相信你的勇气;况且,代伐,我也不信你能在她面前致人死地。"楼重檐头也不回地慢步出院,同时,隐在林间神色不变的杀手们也各自收剑入鞘。
  再会了,代伐……总有一天,我会亲手点住你的死穴,再也不放手!
  东方已经隐隐露白,远处有吴地软软的乡音,炊烟直上入云。
  残年舒开了紧锁一夜的眉,轻快地转身,才欲开口,却见代伐支撑了许久的身形迅速萎顿下去,左手指缝间滑落成串的血粒,他面色苍白如纸,"快……扶我进房……"
  年方十六的少女,在清晨的薄雾里,看着臂弯里那人信任而依赖的神情,和他可怖的伤势,忽地感到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不禁鼻子一酸,落泪如雨。
  "怎么哭了呢,别哭啊……"仿佛被她的泪水所惊动,少年悠悠醒转,想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却力不从心地顿在了半空,再也无力抬高一分,就这样垂垂落下,"呵,我真没用呢……不过,咳咳、你要是、再不给我止血,我就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我不喜欢看见女孩哭,也不想看见她们伤心……
  尤其是你。
  "嗯嗯嗯……"她胡乱地点头,挽起袖子架他进房,他却再不开口。
  回首看来,夏天似乎要结束了。
  不曾轰轰然地来,也就不愿轰轰然地去,从始至终皆是无声无息,那是否就不会有所伤痛?
  只是教人添怨忆,怅望无极。
  由来千障万障里,只有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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