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困了! "嘀!嘀!嘀!"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和新鲜血液的味道。苍白的灯光下,白色的身影伫立,手上动作穿梭不停,模糊的血液像是快要流滞。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空气仿佛变得凝固。手术室的门开了,"病人暂时脱离危险,需要转移ICU严密监控病情,家属可以去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我脱下手术服,推开了走廊里的一面窗户,再一次闻到了墙外新鲜的空气。今天是我进入二院的第二天,却没料想能接到这第一台手术。作为副刀,初上手术台,我的心跳快得就像开了马达,只怕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而现在,哪怕手术已经成功,我也还未平复心中的情绪。 这边主刀医生还未迈出手术室的大门,病人家属就一拥而上。中间有一位由几个年轻人搀扶着的老妈妈,脸上的泪痕还未退,此时的眼中却是溢满了喜悦。那位老妈妈神情激动异常,更是想要甩开周围人的手,给医生跪下。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救死扶伤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办公室里的场面堪比春运,我费了不少劲才拨开人群走到最里头的一张小桌子前坐了下来。刚刚的主刀周医生也回来了,我瞧着周医生拉开了桌下的抽屉,动作顿了顿,又迅速拿了个信封塞进了口袋里。我顺手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果然也看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抖抖索索地把信封拿起,斟酌再三也学着医生塞进了口袋里。自己的内心变得不安,我抬头却看见周医生正神色自然地与患者家属交谈。 与我混得最熟的就数对面的李哥了。李哥比我早进科室,此时的他正看着跟前茶杯上方翻滚的热气,兀自沉默。我知道李哥在想什么,今晚下班前要公布入选职称名单。我昨天进院时看见李哥夹着一个沉甸甸的手包非常神秘地进了院长办公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主治医师资格,不用想那定是非李哥莫属了。 走廊上,几个女护士小声说话,我不是很喜欢护士在私下里议论病人,可这次我却留意了她们的话。"唉,你听说了没?""对,就上次那个买不起药的……昨天送进医院里抢救,据说快不行了。""啧啧,光知道省钱,连命都不要了……" 买不起药?光知道省钱?是他!仿佛过电影我记起了那个病人,一周前我来报道,正看见一人往医院门口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稍显孱弱,甚觉有些刺眼。问过后才知道,这人病情比较特殊,需要留院观察,之所以选择放弃治疗,是因为付不起高额的药费。 我翻看着医嘱单,不出所料地找到了 / 属着那人姓名的医嘱单,上面开出的高价的进口药,甚至令我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想起那天擦身而过时,那病人看向自己,脸色少许苍白,眼里似是有水光浮动,故作坚强的表情和黯淡无光的眼眸,触碰着我敏感的神经。之前来看病的时候那人是走着出医院的,而如今怕是要横着进太平间了。忽然觉得,当医生,或许也是屠夫的一种。高额的医药费和红包,砍断了他们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口传来阵阵刺痛。今天的自己,第一次觉得无比的疲倦。我看到李哥桌上放着一盒打开的烟,从不抽烟的我第一次拿起烟放入嘴中。我被苦涩的烟味呛得连续咳个不停,却在烟雾之中隐隐约约仿佛看见了从小最疼我已逝的奶奶出现在眼前。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奶奶生病入院,被医生从死神之门拉回来,自己还是个纯真懵懂的小男孩,以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奶奶的救命恩人。家里穷,奶奶治病做手术要花很多钱,不仅花光了家里积蓄,还欠了很多外债。后来医生了解了情况,在医院里为奶奶组织了募捐。奶奶病情痊愈之后,一直在耳边念叨的话又在耳边想起:娃,你要记着这份恩情,奶奶的命,是是这些好心的叔叔救回来的,你不要忘了,要用一辈子来报答,他们才是你的榜样…… 可现在的医生还是我的榜样吗?我迷惘了。 现在有些医生虽然医技高明,却整日忙着挣钱,忙着评职称,轻薄医者道德,俨然已成了沾满血腥的屠夫。他们辜负了患者的信任,泯灭了良心,辜负了他们身上这洁白无瑕的象征医者仁心的白大褂! 活着就是这样,总有人在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也总有人会离自己预想的那个角色越来越远。可我不想这样,我想治病救人,想做奶奶心中,所有病人心中的好医生! "怎么办,奶奶,我做到了,我现在是一名医生,但,好像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 我苦笑着,怒吼着,狂奔着,想要逃离开这个地方。 "傻孩子,守住自己的良心,你若真想做个好医生,对得起这白大褂,又怎会做不到呢?"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时间快到了,请做好准备" 恍然间,诸多思绪翻腾而过,梦醒了,我从课桌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待不过一会儿,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立刻端正心思,收神听讲。 这六月的蝉鸣聒噪,却使我觉得,和这个梦比起来,酷暑聒噪也如沐天堂。高考将至,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定能坚定的写下医学这二字,对得起白大褂,做一个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