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拒不承认那具死尸和他们有任何关系,刘大宝的彻底搜查也是一无所获。牌已经摊开了,后退就等于缴械投降。然而让梅苑最感到不安的是,政府居然要明目张胆的大建檀香观,这的确给梅苑的致命处捅了一刀。齐老板开始动用上层关系给响马镇政府施压,同时暂缓对檀香观的勘察工作,试图转移政府的注意视线。 高镇长到省城拜会了管红管老爷,给他说明了当前的严峻形势,日本人对此虎视眈眈,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不能坐视不管。管红虽然曾是个为人们不齿的江湖败类,但军人出身的他,还是保留了一点男人的血性,他答应近期到响马镇走一趟。 沈专员突然接到上峰的密函,让他暂缓对财宝的找寻工作,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剿共匪工作中,将从高敬唐那个团抽掉一个连进驻响马镇配合行动。 高镇长和沈专员面面相觑,他们各自把头绪进行了梳理,还是面面相觑。 "国府怎么想的,难道日本人的面子比天还大。他们现在还在东北,爪子就已经伸到中原腹地了,而且还硬气的不行,说要干什么就要干什么,真让人想不通。"沈专员对国府一些人的做法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中国危险了。"高镇长说:"这样一来,等于我们和梅苑调换了一下位置,我们成了明面上的人了,他们倒成了监视我们的人了。只要我们有什么动作,他就会动用外交手段给我们施压,再给我们扣上放着剿匪的大事不干,专搞歪门邪道的帽子。到那时,我们会更被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专员问。 "哼!他有张良计,我有巧安排,这也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高镇长接着说:"这毕竟是我堂堂中华大地,岂容几个跳梁小丑坏了规矩。我们就暗地里组织民间力量,继续我们的工作,也可以打着共匪的旗号明目张胆的干,忽暗忽明,让他们也摸不着东南西北。" "这么说,老哥你心里已经有谱了。"沈专员心情一放松,脚痒的毛病又犯了。 "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问题,你好歹也是国府专员,一点都不讲究。"高镇长捂着鼻子说。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正当沈专员十分畅快地解决脚痒问题,孟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高镇长,你的屋里是不是有死耗子了,这什么味?"孟秘书也用手捂住了鼻子。 "耗子倒有一只,就是还没死,可是脚烂掉了。"高镇长说。 孟秘书恍然大悟。"报告镇长,县里来电报催要那两万斤粮食。" "去他的两万斤粮食吧!他们也不看看我们这些天来了多少队伍,他们那个是带着军粮来的,还要粮食,就说没有。"高镇长生气地说。 "孟秘书,你回电县里,就说国军八十八师的一个连要进驻响马镇,那两万斤粮食就不要再催要了。"沈专员给高镇长解了围。 孟秘书走后,沈专员问:"这个孟秘书是什么时候来的响马镇?" "你这职业病是不是该治一治了,怎么什么人都怀疑。"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沈专员尴尬的笑了笑。 "好,那我就好好向专员大人汇报汇报。孟广文,男,现年三十有二,未婚。原先在省政府秘书科工作,五年前被下派到响马镇锻炼实习,就再没有离开过响马镇。"高镇长一本正经地说。 "这么大了也不成家,他是想当和尚啊。" "小孟就是人太老实。在省城说了一门亲,还是个千金大小姐呢。孟秘书不会来事,不会攀龙附会,只会埋头干活,干了多少年的小秘书就是上不去。人家后来看不上他了,就把他给抛弃了。听说小伙子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日子,有点看破红尘的样子。来到响马镇后,他也闹过一段情绪,这不在我的英明领导下,现在工作的很出色。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他老迈不过这道坎。给他说了好几个了,不是人家把他给蹬了,就是他把人家给蹬了,要不两人一块蹬。就是弄不成,你说急人不急人。" "那就要看你高镇长的本事了,像这样忠实可靠的部下,生活问题也是大事。"沈专员疑虑打消,反倒将了高镇长一军。 "那这事就拜托你了,你认识人多,门路广,这点难事轻轻松松拿下。"高镇长反击道。 "我可没那本事,还是让他先单飞着吧。"沈专员说:"你让我打听的那个人,已经有消息了。他的确是个日本人,叫鸠山皋,是日本驻北平领事馆的人。他是个搞地质工作的,对考古也很有研究。" "怪不得来去如此神秘,原来是个狠角色。叫什么?鸠山皋,后面加个丸字叫鸠山睾丸多顺口,什么鸟名字。" "咱们不能小看他,既然已经惊动了日本领事馆,我看日本人绝不会轻易罢手,我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沈专员忧心忡忡的说。 "好,咱们先观察两天,等管老爷那儿一有消息咱们就开始行动。"高镇长越来越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想光凭他们俩的力量很难斗得过日本人,别看他们离此还隔着千山万水。日本人不容小觑,这是高镇长开始时没有想到的。万一事情搞砸,自己的名声利益有损是小,连累国家利益受损,我高晖林将成为历史的罪人。他想到了一个人,他必须要听听他的看法和意见。高镇长回到家里,亲自写了一封书信。他叫来张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书信交给了他。 凤儿和陶顺明回了河南老家,小少爷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了,哭着喊着要见凤儿。这可愁坏了夫人和宋妈,干着急就是不知该怎么办。小少爷看见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高镇长,哭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抱着高镇长的腿喊道:"爹爹,她们把姐姐藏起来了,你快救救姐姐!" 高镇长蹲下身子看着哭的像泪人似的傻儿子,既心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干脆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对儿子说:"你知道姐姐去哪了吗?" 小少爷立即止住哭声,他抬起头看着爹问:"去哪了,爹你能看见姐姐吗?" 高镇长眯着眼睛,故作姿态的说:"姐姐正在深山里采药。她说,她一定要治好弟弟的病,不能让人再笑话弟弟了。她还要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乖,她回来就不理你了。" "我乖!我乖!"小少爷掰开高镇长的眼皮,歪着头使劲往眼睛里瞧。"我怎么看不见姐姐,爹啊!快让姐姐出来啊!"说完又大哭起来。 "姐姐就要生气了!"高镇长故意提高嗓门说。"她对你现在的样子很失望,她说你要是再哭闹,她就不要你了。" 小少爷又停止了哭声。"姐姐不要生气,我乖!我乖!" "姐姐说,小少爷最聪明,她在时什么样,她不在时小少爷也会做得到。" "是是是!"小少爷使劲点着头说:"那我现在要干什么?" "吃饭,不吃饭怎么能养好身体。" "是是是!我要吃饭。"宋妈端了半天的饭碗,此刻总算送到了小少爷手里。小少爷端起饭碗使劲往嘴里扒拉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饭碗,伸出右手说:"一二三,三口饭要喝一口汤。汤,汤!我要喝汤。"小少爷回头冲宋妈喊道。 宋妈赶紧回到餐桌端来一碗汤。小少爷按照凤儿平时教导的吃饭法则,很快就吃完了饭。"水,水!我要漱口。"小少爷还没有忘了吃完饭要漱口的规矩。 夫人捂着嘴不停地在抽泣。 "姐姐我吃完饭了。噢,该散步了。"小少爷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央的花坛边,围着花坛开始转圈圈。转了五六圈后,小少爷跑回高镇长身边说:"姐姐,我已经散完步了。我是不是该温习功课了,可我今天没有见到先生。" "那你就背唐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高镇长已经快演不下去了。 "不是不是!"小少爷挥动着双手说:"这是睡觉时才能背的,爹爹你真傻。姐姐说,要我一定要背会乘法口诀,不然兜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买东西也不知道用多少钱。她说,她还要考我呢。"说完小少爷就往自己的屋里跑。刚跑了两步,他突然又站住了,慢慢回过头来,两眼噙满了泪水说:"你能问问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高镇长赶紧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他睁开双眼,快步来到小少爷身边,拉着他走到花坛前,从花坛里拣出十几个小石子,整齐地摆在花坛边沿说:"刚才姐姐说了,你每天晚上睡觉前就从这里拿走一个小石子。记住噢,每次只能拿走一个,不然就不灵了。当你把这里的小石子全部运回到你的房间里时,姐姐就会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 "好啊好啊!"小少爷拍着手高兴地喊道。他突然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皮盒子跑了回来。他来到花坛边,打开小铁皮盒子,很认真的把小石子放在铁盒子里。"姐姐说,宝贵的东西都要放好。这是我的宝贝噢,你们谁也不许动哦。"说完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出要温习的课本,摇头晃脑开始背诵乘法口诀,边背书边用衣袖擦拭着忍不住流出的眼泪。站在门口的高镇长和夫人心都要碎了。 "老爷,你可真有办法。"宋妈说。 "我也是现学现卖,我平时看凤儿就是这样哄他的。"高镇长深深叹了一口气。 高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流着泪自言自语道:"凤儿,我的凤儿。"然后她擦了擦眼泪对宋妈说:"你去把高祥叫来。" 高祥来到大厅,此时夫人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袋子钱和一张纸条。 "高祥,辛苦你一趟。这是盘缠和凤儿家的地址,你现在就去追赶凤儿,等凤儿办完家里的事,你一定要安全地把凤儿一家接回来。拜托了!"夫人说完给高祥鞠了一躬。 这可把高祥吓坏了,看着夫人满是泪痕的脸,高祥抱拳说道:"夫人、老爷放心,小人立刻动身。" 高镇长按住高祥的肩膀说:"路上要小心,不要怕花钱,遇事多与陶老板商量。十天后,我会让张斌去接应你们。" "好的老爷,高祥记住了。夫人、老爷,我走了。"高祥说完离开了大厅。高镇长抱着不停哭泣的夫人,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