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催人老,把该带走的东西都毫不留情的带走,把该留下的东西也不由分说的留下。它把人对未来的激情和展望都无情的抛洒,我还年轻,但我的心却被时间催老,我只得在时间的流失里等待悲哀。我将被时间带出这个"衣食无忧"的地方,我将带着空空的行囊乞食在漫无边际的狼虎成群,磨牙吮血的旷野中,也许,我会途遇贵人,给我这个可怜儿一点果腹的食馔,我将苟延残喘。也许,我会遇到虎豹豺狼,成为它们一顿不大丰厚的晚餐,因为我不高大威猛,没有多少斤两。我遇到贵人的希望我是不能确定的,能确定的只是--贵人是天上的月,而我是水里的虾。我遇到豺狼虎豹的晦气是巫山以外的云,沧海之内的水。在豺狼和虎豹的嘴边,我不能奢望它们不吃掉我,我就是再没有斤两,那怕只够它们塞牙逢儿,它们也会馋涎欲滴,磨牙舔舌将我啖下不会给我乞求的机会,听我诉说惊天泣地的理由。我在险象环生的前景的起点彳亍徘徊,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信心迈出这一步,迈出去,到旷野里觅食。我在问我自己:你有没有信心?我回答不上来。我不能决定我是走是留还是退,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是:等待悲哀! 我在这个起点等待时间给我带来悲哀,我在悲哀里把我对时间的埋怨抛在风里。让风把我悲哀时流下的眼泪风干,让风把我对畏惧的心沉醉。等待是我出发前的祈祷,悲哀是我祈祷时的言语。时间在我的等待里把祈祷带走,我备感孤独无助,却不能为流去的时间套上绳索。在我等待的时候,跟我一道出发的人多半已经遍体鳞伤,他们给我带回来的信说:旷野的阳光很艳,但它有毒;旷野的花很美,但它带刺;旷野的走兽很陆离,但它很凶-----我再度被他们的诉说吓得不敢上路,我依旧在原点等待,等待悲哀,等待凄凉。尽管我很凄凉,我很悲哀,但我还感到幸运,因为我的身体没有被毒阳之烤,刺花之伤,獠牙之痛。我很欣慰,我在欣慰里忘记了时间的悄然流失,我在欣慰里忘记悲哀和凄凉的景遇。我满足的等待着,等待我的幸运之神的降临。在欣慰的等待里,他们又给我带回八行之书,当我带着欣慰之情展阅来信时,我木然了,我不相信我的眼睛。他们说,旷野的太阳虽然很烈,把肌肤都烤得脱落了,但我们长出了不怕晒的新肌肤,我们在太阳下脱去的是稚嫩和少不更事,但我们换上了老成和身经百战;旷野的野花虽然带刺,把我们好奇的双手扎满了伤痕,但我们嗅到了野花沁人心脾的花香,我们的在花香里嗅到了希望的味道,这些味道把我们失望和怯懦氤氲成信仰和坚强;旷野的野兽虽然很凶猛,但我们在和它们周旋和搏斗中学到了谨慎和机断,虽然我们的身上被它们留下深深的牙印,但给我们了刻骨铭心的教训--不在暴虎冯河。当我读完他们的来信,我不知道我怎么办,我在风和日丽里踌躇不前,我在花前月下起相思,我在山明景和中放追思。我踌躇不前的脚步打搅了风和日丽的静谧,我莫名其妙的相思玷污了皓月香花,我漫无目的的追思残破了这明山秀水。我在这个等待的地方不能立足,我要背着空空的行囊上路,我在下一个能够避风躲雨的地方等待,等待悲哀。时间在我的等待里给我的额头上镌刻上了深深的皱纹,时间在我的等待里给我的头发上留下了霜花,我却不知道。我的心却没被时间变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我在新的地方等待朝阳的东升,夕阳的西沉;朔月的盈,望月的亏,晦月的新;春花的艳丽,夏日的炽烈,秋风的凄凉,冬雪的晶莹;金星的阴晦(金星在古时被认为是战争的指南,辉则生战,晦则主和),木华的葳蕤,水晶的精华,火树的煌荧,后土的物华。我等待它们能给我力量,可惜,他们犹如过眼云烟,在我等待的眼里留下菲薄的光影。我不知所措,我很茫然,我很心焦。 月色在胸怀舒畅的时候是美丽的,在心情忧郁的时候是惨淡的。我在等待中把月色精心收藏,在我打开它时,它却被揉碎,月色的碎片在我的掌心轻轻的滑落,月色碎片在地上倏然镶合,寂寞幽黑的旷野在月色的铺就下变得明亮,皓月千里,阔道万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踏上月色遍布的万道千逵,我不知道下来的路是不不好走,我在犹豫,我在徘徊。月色在我的犹豫和徘徊中黯淡,而我的心此时却感到异常的憔悴,也感到异常的明朗,我看我的心,他老了,我在等待里把我的心等老了,我感到悲哀,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心老了,是一个不变的事实,我等待悲哀,我心却没有等待悲哀,然而我的心在等待里悲哀的比我等待的悲哀悲哀的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