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青青

　　我小时候，极爱吃杏儿。我家没有杏树，姥姥家有。于是，每年暑假，我都会徘徊于她家果树园里，不吃得牙酸齿软，绝不罢休！有时候，还没到果木成熟的季节，青里泛红的小杏儿对我来说，竟是绝好的美食。哈，物以稀为贵嘛。
　　上小学三年级时，学校新分来几个实习老师。有个女老师叫婧，皮肤白，体态丰腴，声音清脆得象银铃。她教我们自然课。某日出行，我将在手心里攥得出汗的杏子分给她，她接过去吃起来。我很高兴。婧刚吃完一口，嘴就合不上了，连呼好酸好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跟婧一起来的男生里有个军。他个子中等，步履轻快，语调轻松。头发是郭富城式。他教我们语文。军的课很有感染力。记得有一次，班里上公开课，学习的篇目是《渔夫和金鱼的故事》，要求分角色朗读课文，我暗想谁会饰演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太婆呢？正走神的空儿，我被点名啦。啊？！天哪，这个光荣使命竟落在我身上了！无奈，我一边揣摩老太婆的心态，一边粗声大嗓地念了起来。边上的同学都捂着嘴巴笑。我偷眼看军，只见他面带微笑眼含赞许，不由得放宽了心。军管理学生有一套。哪怕是再调皮的学生，在他手底下也老老实实的。因为他对他们很真诚，不是简单地说教批评，而是面对面眼对眼，谈心，让学生自己认识到错误。那时，军也就20郎当岁吧，却赢得了很多学生的喜爱。我想，这与他的育人方法有很大关系吧。他就象杏子一样，外表看有点冷有些硬，但包在里面的却是一片无瑕的苦心。
　　上四年级时，教自然课的换成海燕老师了。她是我的知己，有着对杏子的共同爱好。不论多酸的杏子，到她的嘴里都甜得不行。她很娇小，爱笑，眼睛弯弯的。我很喜欢她，爱屋及乌，对自然课也就格外上心。有一回，我的自然测试得了109分，距满分只有1分之差。海燕褒奖了我，我又褒奖了很多杏子，让它们在我肚子里安家，听听那欢喜的心里话。哈。海燕后来调到平安乡小学，落地生根，结婚生子。再次见到她是在十几年后，在我的订婚宴上。那天，宾客很多，我忙着敬烟敬酒，头好晕啊。只是不经意地掠了一下头发，我忽然怔住了：眼前这笑意盈盈的面孔，可是多年前的海燕老师？霎时间，欢喜的花儿次第开放在我和她的脸上。真的是她！她还认得我！岁月在她鬓角播下了点点秋霜，可那浅浅的笑淡淡的温柔一点儿都没变。顷刻间，感动满满地倾泻下来，一如瀑布。望着那写着沧桑的脸颊，我分明看到了一枚杏子，它披着青色的纱衣，内心的火热却随着时光的飞逝而发挥到极致，象火把一样点亮远去的青春，很美。
　　前些天下乡，回到了阔别16年的故乡，见到了一个挺英武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的，腼腆中透出几分稳重。因为此前曾参加过同一个演讲比赛，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许是也觉得我眼熟吧，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长得可真象啊，他说。你哥是勇吗？我说恩啊。哈，那就对啦，我是卫星，他笑道。哦，是你啊！我惊喜地说。记忆的闸门打开来，我看见了那个常跟哥哥一起谈笑的男生。一种亲切的感觉慢慢漫过我的心田。虽然，他只是哥哥的同学我的校友，但是对于一个离家多年的人来说，这短暂的相逢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透过他杏子一样朴实无华的脸，我又看到了朴实的旧日乡亲，还有那蕴涵在青青杏子中的美好的乡情。
　　今年，忙，忘了吃杏儿。但是，在写下这篇拙劣文字的时候，我却象牛顿一样，不自觉地一抹嘴，说，好香的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