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风连载之三十六

　　八
　　一大早，梅苑的齐老板急匆匆赶到镇公所报案，说是昨晚小偷又光顾梅苑，把他精心绘制的檀香观图纸给偷了。高镇长心中大喜，派刘大宝前去查看现场。
　　镇公所会议室里，尚营长脚翘在桌上还在呼呼大睡。由于腿比较短，脚是够着桌子面了，可头和上半身就只能平躺在椅子面上了。所以从屋外面看，只能看见尚营长的两只脚伸出桌面，要不是从屋里时不时传来纤细的呼噜声，还以为屋里没人呢。
　　高镇长叫醒尚营长，说县里来了电报，要他和沈专员到县里去开紧急会议。
　　＂你走了，这儿怎么办？＂尚营长揉着眼睛问道。
　　＂这里不是还有刘大宝嘛。有事你们多商量，我们明天就赶回来了。＂
　　＂好，去吧去吧。这里有我你尽管放心。＂尚营长伸了个懒腰。
　　高镇长回到家里，叫来胡管家问：＂你见到王一笑了吗？＂
　　＂没有啊，这些天都没见他人影。＂
　　＂刚才梅苑来报案，说图纸失窃了。看来王一笑是得手了，可这小子会去哪呢？＂
　　＂老爷，要不我去找找。＂
　　＂不用，你就在家等着。我马上要到县里开会，我看他是不是回县里了。给我准备点钱，这帮人不打点是不会乖乖把东西交出来的。＂
　　＂是的老爷。你要去几天？＂
　　＂明天就回来。噢对了，小街别院里的神秘人我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混混，误打误撞捡了曾运水的怀表。你叫监视他们的人都回来吧。＂
　　胡管家走后，高晖林又来到夫人的房间，告诉她要到县城开会，叫夫人帮他换上一身新行头。他看见秋儿正陪着小少爷读书，就没有打扰，径直离开了高家大院。
　　高镇长和沈专员走后，尚营长一下子觉得自己又牛逼了不少，现在在响马镇我可是最高长官。他踱步来到地图前，插着腰像模像样看着地图，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满腹经纶的样子。其实地图上的字他认识不了几个。
　　卫兵端来早餐，他胡乱吃了几口。听说梅苑有个小妞不错，要不今天晚上＂微服私访＂一下，也不枉来响马镇一趟。想到此，他刚想喊卫兵过来去给他准备一套便装，二连长带着几个卫兵闯了进来。
　　＂没长眼啊，你没看见我正在研究作战方案的嘛。＂尚营长训斥道。
　　＂不是营长，我们有重大发现。＂二连长满脸堆笑。
　　＂什么发现？＂尚营长赶紧问道。
　　＂我们在上沟乡大李庄的土地庙里发现共匪踪迹。＂二连长沾沾自喜地说。
　　＂快说说，什么踪迹？＂
　　＂营长请看！＂二连长举起手里的一件破衣服。＂今天一大早，我们的人就在大李庄的土地庙里发现共匪生的一堆火，而且还热着呢，旁边就放着这件衣服。我想这肯定就是那个共匪大官的，他们在过响马河时弄湿了衣服，就趁着夜黑人静的时候生了火，来烤烤衣服，顺便还烤了鱼吃。＂
　　＂烤鱼吃？＂尚营长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我们在现场发现了鱼骨头。幸亏我们赶到及时，不然案发现场就被野猫或者是家猫给破坏了。＂
　　＂他们还有闲工夫烤鱼吃。＂
　　＂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匆忙过河的时候，顺便抓了几条。＂
　　＂你有什么想法？＂尚营长问。
　　＂我看他们肯定跑不远，而且那儿离山最近，我想他们肯定是又上山了。我们在这只能是瞎耽误工夫，不如调集人马咱们这就去追，那可是条大鱼啊。＂
　　＂怎么追？这山这么大，谁知道他们窝藏到哪了。＂尚营长挠挠头。
　　＂咱不如捉只猫，让它闻闻鱼骨头。他们刚吃过鱼，肯定满身的鱼腥味，咱让猫给咱们带路，不就找到他们了嘛。＂
　　＂聪明，就这么办。你去通知三连，让他留下一个排，其余马上到大李庄集结，准备进山围剿。＂
　　＂是！＂二连长让人去抓猫了。
　　江枫时刻关注着尚营长他们的动向，同时焦急等待着张老爷的到来。然而，张老爷迟迟未到，陶顺明的出现让江枫眼睛一亮。他把陶顺明拉到自己的房间里，陶顺明急切的问：＂铁文来过这里吗？＂
　　江枫两眼直勾勾看着陶顺明。＂说说吧，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如果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见到胡铁文。＂
　　听江枫这么一说，陶顺明总算松了口气，说明胡铁文现在没事。＂是的，我是共产党人。张铁文也是，而且还是新任命的宝佰州的地委书记，化名李强。＂
　　＂我说你为什么三番五次给我灌输你们的思想，关键是想拉我下水。＂
　　＂江枫，我对天发誓，我没有骗你的意思。现在情况紧急，我得立马见到铁文。＂
　　江枫看见陶顺明焦急的样子，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陶先生不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吩咐铁蛋在外把风，拉着陶顺明来到了藏身洞里。
　　＂张书记，我可找到你了。＂陶顺明上前握住了胡铁文的手。
　　＂陶顺明同志，你来的正是时候。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胡铁文问。
　　＂听说你们出事了，区委命令我们设法营救。可我们在山上找了一夜，除了找到几具同志们的尸体，没有发现你。我想你可能还活着，我就想来江枫这儿试试运气，果不其然你真的没事。＂
　　＂是江枫他们救了我。江枫，我给你介绍一下。你早就相识的陶先生是宝佰州地委委员，也是地委派往木枳县的特派员。＂
　　＂陶特派员，失敬失敬。＂江枫蹲在炕沿上似乎有点生气。
　　胡铁文笑了。＂江枫是埋怨你陶先生为什么对他隐瞒这么久，他可是把你当知心朋友交的啊。＂
　　陶顺明来到江枫面前说：＂我们共产人被国民党称为异类，无不杀之而后快。你想在这样的白色恐怖下，我怎么敢轻易亮明自己的身份呢。这弄不好，会给你以及你的家人带来麻烦。再说我们党有严格的纪律，没有命令我是不能向你表白的。＂
　　＂陶叔，我可是把你当亲叔叔看，你就是告诉了我，我能出卖你吗？还是不相信我。＂
　　＂好了，我想江枫一时扭不过来这个弯，也是可以理解的。＂胡铁文说。＂现在地委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是不是在这儿不太合适啊？＂江枫似乎气还没消。
　　＂我们早就暴露在你面前了，对你我们已经当同志看待了。＂胡铁文笑着说：＂再说你不是一直在为共产党做事嘛。＂
　　＂你！＂江枫无话可说。
　　＂一连出现了几个叛徒，地位和区委损失惨重，大家都等着你回去指导工作呢。上级有什么指示？＂陶顺明心情沉重地说。
　　＂红军已经开始战略转移，准备和红二、六军团汇合，北渡长江去抗日。上级命令我们，目前形势很严峻，让我们先隐蔽起来等待时机。这是上级的指示精神，你尽快把他带给地委和区委，及时传达下去。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主持召开地委委员会议，尽快选举出新的领导人。＂
　　＂张书记。噢，现在应该叫胡书记。＂
　　＂不，是李书记。＂胡铁文更正了一下。
　　＂对对对，你不会有事的。只要有江枫在，保管你没事。＂
　　江枫从炕沿上跳了下来。＂我可没那本事。＂
　　陶顺明和胡铁文都笑了。陶顺明说：＂书记，我想把你送到安全地方后再走。＂
　　＂不，陶先生，这比我的生命重要，我们党不能再遭受损失了。＂
　　＂陶叔，你去办你的正事，你们这位书记大人就交给我了。＂江枫走到他们面前说：＂还有我文静嫂子，我会把它们安安全全送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铁文兄，有一点我不明白。论年龄你也该叫陶先生陶叔，可他怎么老听你的命令呢，你的官怎么可能比他的还大呢？＂
　　＂我们共产党人不分老幼，不分前后，不论尊卑，人人都是平等的，都是同志。＂胡铁文拿起一本书说：＂如果你想了解我们共产党人，就请你读读这本书，你就明白了。＂
　　＂《共产党宣言》，这是你们的法宝。＂江枫问。
　　＂是的，也是我们的行为准则。＂
　　这时铁蛋探进头来说，张老爷到了。江枫把书揣进怀里，告辞胡铁文，和陶顺明来到了客厅。
　　＂你急急忙忙把我叫来所为何事啊？＂张老爷问。
　　＂老爷子请借一步说话。＂江枫把张老爷子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慧君从外面进来见到陶顺明感到十分欣喜，她神秘地对陶顺明说：＂枫哥哥在干件大事，等干完了再告诉你。＂
　　＂好，如果需要帮忙，我义不容辞。＂
　　＂我爹呢？＂张慧君问。
　　＂和江枫在房间里商量事情。＂
　　张慧君刚想往里闯，陶顺明拦住了她。＂你枫哥哥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
　　＂也包括我？＂张慧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陶顺明点了点头，张慧君的眼皮和嘴唇又都挪位了。
　　张老爷从屋里出来，神色凝重，看见陶顺明拱手说道：＂陶老板也在啊。＂
　　陶顺明马上还礼。＂张老爷好。＂
　　张慧君叫了一声爹，上前跨住张老爷的胳膊问：＂枫哥哥都给你说什么了，我也想知道。＂
　　＂小孩子家不要问不该问的东西。＂张慧君听了，回头瞪了江枫一眼，江枫佯装没看见。
　　陶顺明起身告辞，张老爷也没挽留，因为江枫没有告诉张老爷陶顺明的真实身份。＂铁蛋，去把庆才叫进来。＂张老爷说。
　　庆才来到客厅，张老爷对他说：＂你去粮行看你文叔把通行证办好了没有。如果办好了，今天就回张家庄运粮。这个高晖林，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庆才刚走，庆生跑了进来。＂老爷，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说，大李庄的国军正在满庄子逮一只猫，说是要让猫给他们带路上山去找人。＂
　　江枫一听坏了，他忽略了那件衣服。如果他们找一条狗，很可能会找到这来，可他们为什么要找一只猫呢？＂张伯伯，是我疏忽了，那件衣服可能会坏事。可他们为什么要找只猫呢？＂
　　＂我昨晚生了火，顺便烤了一条鱼吃。＂庆生不好意思地说。
　　江枫明白了，这帮蠢货肯定是认为猫最喜欢鱼腥，所以拿猫来当狗使唤。猫虽然喜欢吃鱼，可它没有狗的嗅觉和善于跟踪的特长。＂张伯伯，我们的采取点措施，不然等那帮蠢货明白过来，找条狗就麻烦了。＂
　　＂关键是那件衣服，只要能把那件衣服抢回来就不怕。＂张老爷说道。
　　＂老爷，我去。＂庆生说。
　　＂衣服在人家手里，你去生抢啊。不过，你立刻赶到大李庄，密切注意那边的动静，只要看见他们牵着狗，你就想法弄死它。＂张老爷此刻也慌了神。
　　铁蛋上前说道：＂我有办法把衣服抢回来。＂说完也不等众人问话，就冲出了院子。江枫让庆生赶紧跟上。
　　刘氏和胡婶买菜回来，看见张老爷，满心的欢喜。＂亲家，你可来了，这两天把枫儿都急坏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见大家都神色凝重，刘氏也感到不安起来。
　　＂没事，大妹子。粮食还够吃吗？＂张老爷不想把这不安的气氛带给更多的人。
　　＂够吃。那不是田大疤瘌也送来了一车粮食。这个黑心的，送来的全都是多年的陈粮，有的还有霉味了。不怕，孩子们吃好的，大人吃剩粮。＂
　　＂辛苦你了。不过，坏的粮食就别吃了，不能吃坏了身体。＂
　　＂没事。难的时候咱们什么没吃过啊。＂刘氏笑着问：＂我看铁蛋匆匆忙忙跑出去了，他是要干什么去？＂
　　＂去抢衣服。＂张慧君顺口说道。大家伙都看着张慧君，尤其是张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
　　＂抢衣服，去抢谁的衣服？＂刘氏问。
　　＂都怪我。我本想拿着铁文兄的衣服把他们引开，没想到衣服也有可能把他们引到这来。＂江枫还在责怪自己。
　　＂噢，我说铁蛋跑回去干什么了，原来是叫我们家的大黄狗去了。＂胡婶笑了。＂没事了，铁蛋一定会把衣服给你抢回来的。大家放心吧。＂说完就奔厨房去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胡婶的宽心话呢，还是她们家的大黄狗真有这神奇的功能。
　　大李庄现在是鸡飞狗跳，百十号人马正满庄子找那只该死的猫。大李庄的村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当一群人追到庄外，猫又不见了。尚营长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一个当兵的上前问道：＂营长，咱们逮那只猫干什么？＂
　　＂笨蛋！不就是让猫给咱们带路，去找那两个共匪头头嘛。＂
　　这个当兵的用手挠了挠头说：＂我就听说狗能顺着人的气味找到人，没听说猫也有这本事啊。＂
　　尚营长一听，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那个当兵的身上就是一脚。＂混蛋！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说，害得老子围着庄子跑了这么大半天。＂尚营长看见二连长，火又上来了。＂你他妈的净出这馊主意，猫有这本事吗？你看看，为了这只该死的猫，一群人在这都瞎晃悠半天了。还不赶快找狗去。＂
　　又一个当兵的突然喊道：＂连长！狗。＂
　　二连长刚挨了骂，正愁有气没处撒呢，上去给了那个当兵的一个大嘴巴子。＂你他妈的也敢骂我是狗。＂
　　＂不是，连长你看那有一条狗。＂当兵的捂着脸用手一指不远处，在一个小土堆上正卧着一条大黄狗。
　　＂快快快，拿点肉把他给我引过来。＂二连长喊道。说来奇怪，不等当兵的找出吃的，大黄狗主动跑到了他们跟前。
　　＂哎，这狗有意思啊，主动跑过来了。快，先喂它口吃的。＂有人拿来干粮扔到了大黄狗跟前。大黄狗似乎对吃的不感兴趣，俩眼直勾勾看着这群当兵的。
　　＂营长，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神狗啊。＂二连长献媚的说：＂你看，它连吃的都不理睬，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一条非常敬业的狗，它要求马上开展工作。＂
　　尚营长看了看二连长，不放心的说：＂它不会也像那只猫吧？＂
　　＂绝对不会。它是一条神犬，是上天专门派来帮我们的。＂二连长立正严肃地说。
　　＂那就赶快把衣服拿来让它闻闻。＂尚营长下了命令。
　　当兵的把衣服拿来送到了大黄狗的嘴前。＂汪汪＂大黄狗突然叫了两声，吓的当兵的赶紧扔掉了手里的衣服。大黄狗叼起衣服，转身朝山上跑去。
　　哎！有门。尚营长留下一个排的人把住路口，然后一声令下，一群当兵的跟着大黄狗向山上跑去。尚营长带人刚到山脚下，大黄狗就不见了，尚营长捂着脑袋不知该怎么好了。二连长好像很有经验，叫当兵的都学狗叫。这是要告诉神狗，请它老人家慢点，快快显个身，好指明我们前进的方向。
　　＂汪汪！＂大黄狗站在高处一块大石头上叫了两声。
　　＂在那呢！＂二连长用手一指大黄狗叫的方向喊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跟着神犬我们就能捉到共匪头头，就发财了。冲啊！＂一群当兵的听说要发财了，争先恐后向上努力攀登。就这样，大黄狗引着他们进了大山。只要不见大黄狗的影子，当兵的就学狗叫，看见大黄狗就顺着追。两个多小时过后，当兵的实在是跑不动了。这共匪可真能跑，追了这么半天还没追上。来到一片小树林，尚营长气喘吁吁对二连长说：＂叫狗大爷先下来歇会，等养足了精神再追。＂
　　二连长立刻派人去请大黄狗，可一群人怎么汪汪也不见大黄狗的影子。有人趴在地上学狗叫，也听不见大黄狗有回音。尚营长想，这不会也是一只该死的猫吧。他赶紧命令二连长找找来时的路。
　　＂报告营长，路就在脚下，不会迷路的。＂二连长信誓旦旦的说。
　　＂你说共匪没事跑到这大山里干什么？还他妈的跑这么远。不行，咱们还是原路返回吧，说不定狗大爷一见咱们撤就可能现身。＂
　　＂还是营长高明。全体都有，往回走。＂当兵的巴不得听到这样的命令，纷纷起身往回走。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不仅不见大黄狗的影子，当兵随身带的干粮也吃完了，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又转回来了。
　　二连长傻眼了，这回神犬没有出现，尚营长的马鞭却出现在了头顶。＂你那该死的神犬呢？什么立功发财的时候到了，我看是我们的末日到了。这条该死的狗，比那只猫更狠。猫只是带着我们在庄上溜溜腿，可这条该死的狗，居然把我们带到这深山老林里，让我们自生自灭。还不赶快去找下山的路，不然我就把你当神狗给炖了。＂
　　二连长孙子一样乖乖把人分成几拨，开始寻找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