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钱,甚至憎恶它,这样说并非在标榜自己的清高,而是更多地看到了有钱人的堕落和为物所累。但近来却极想发财,也不是想追求更多的身外、份外之物,糟糠之妻情谊深,粗粝亦足饱我饥。想发财,是因我有一个心愿。 在城里一居已是二十年,小小的院子被水泥铺得满满的,每天吃着从菜市场里买回的菜,除了水灵肥硕外,寡然无味;院子小,房子也就大不了多少,我的书桌只有一尺见方,如同受气般躲在墙角;一位书法家赠的字画也无处挂;几百本书更被装在箱子里,因怕鼠咬、虫噬、霉烂,时不时还得翻检一番,而且看起来更为不便。再者,蜗居很小,周围尽是高楼大厦,自己又有坐井观天之感。精神越富有,对物质的需求就越小,然也更需要一个足够的空间来盛装。这样,便生出一种心愿,想有一个不大的二层小楼,能让我躲进里面自成一统,或在楼上眺望一下,甚至领略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惊喜。楼上只做书房兼卧室,一床、一桌、一柜足矣。床要宽些的,半边睡人,半边堆书,因为每晚我都是用书催眠的。桌要大些的,因为上面要放很多的稿纸、笔墨、书报、茶杯。柜要摆满一面墙,好分门别类地放下我所有的书。楼下当然是我和妻的生活场所。更重要的是,小楼要连一片空地,我不栽草坪、不种花木,而是要开成菜园,种上时令蔬菜。不求高产、不求速成、不上化肥、不扣地膜,地里再搭几个豆棚,栽两棵果树,放两处石桌、石凳,使我在读写之闲,务菜为憩,耕种之余,邀朋闲话。另外,园中也要再挖一方鱼塘,种藕养鱼,既赏莲之芬芳高洁,又领鱼之自在嬉乐。当然,若无这一池清泓,也看不到池塘青草带来的春色。 但,这种心愿也只能是一个心愿而已,且不说文能穷人,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即便真的拥有了这一切,我也不会固守这一方乐土。并非是怕固步自封、远离现实而江郎才尽,而是以我现在的年龄尚不配享受这一切,"青年人宜使苦,苦则志坚"。黄金般的岁月正需要去生活烈火中历炼,增添和改造自己生命里的欠缺,从而丰富内心,解读社会与人生这部无尽的书,然后,也才能去解读自己,进行创造,实现自身价值。 在人世的沧桑中经受,在拼搏成败中品尝,把自己的青春少壮贡献给社会或给予他人。然后,在暮年时退守园田,而不管此时处于何种境地,或是激流、或是顶峰、或是锦绣前程、或是平淡凡庸,都义无反顾地唱着归去来兮走向自己的家门,享受天伦之乐。在明日高悬时品茶楼上,回首往昔;在旭日东升时披卷挥毫,惬意自己,书写一世的感喟。既享受了生活,也发挥了余热。这时,才好发财,才好耕读,才好呼朋唤友。 那么,青年时我要努力,老年时,我能实现这个心愿吗,心愿,正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