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君和江枫他们以每年五百大洋的租金把店铺租给了田大疤瘌,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签订了契约。田大疤瘌交了一百块大洋的定金,然后带着手下回家坐等神秘人的到来。 田大疤瘌走后,一切要装的像真的一样。张慧君留下邱八等人开始收拾店面里的东西,准备给人家腾地方。她和江枫还得为陶先生另选一家店铺,于是三人来到张家粮行对面偏西的一家经营酱菜、酱油等酱类食材的食品店。 "陶先生,你看这里行吗?"张慧君问。 "行。你把这儿租给我,那你的食品店怎么办。" "在路上我都跟枫哥哥商量好了,他家香油店旁边还有一间空房,我把它搬那儿去。" "这合适吗?"陶顺明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慧君走近陶顺明近前低声说道:"枫哥哥说了,只要你满意怎么都行。" "那好,感谢张老板忍痛割爱,陶某恭敬不如从命。" "那咱们就办个手续,枫哥哥,三天之内能给陶先生腾出房子吗?" "没问题,一会儿就找娘说去。"江枫十分肯定地说。 "好,陶先生,三天后你就可以搬进来了。" "慢!"江枫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头皮感觉有点发紧。今天这是怎么了,事事都有人阻扰。他转过身来刚要发火,只听得张慧君叫了一声爹,然后就扑过去抱住了来人。 江枫的火一下子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心开始忐忑不安。 "爹你咋来了呢?"张慧君高兴地问。 "哼!女儿不去看爹,难道还不兴爹来看女儿。"张老爷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人家最近就是事多嘛。来啊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 "这小子先不用介绍。"张老爷打断张慧君的话。"我想认识一下这位远方来的贵客。" "噢。这位是打省城来的陶先生,这是我爹,张大乡长。嘿嘿嘿。" "张老爷,久闻大名,今日得见陶某不胜荣幸。" "客套话就不说了。敢问陶先生是哪里人士?在哪发财?" "鄙人陶顺明,祖籍河南商丘,在省城做日用百货生意,兼做山货和药材。都是些小买卖,仅仅是养家糊口罢了。" "日用百货,天天都要用的东西,好买卖,有眼力。"张老爷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店铺招牌。"张记酱菜铺。这是我张家的老店了,打我爷爷起就有了它,也算是我张家发迹的源头地之一吧。" "哎呦,这可使不得。"听了张老爷这话,陶顺明赶忙说道:"即是张家的祖业,我可不敢夺人所爱。多有得罪,我还是另选它地好了。" "陶先生你误会了。俗话说得好,福不过三代,你看哪家的家业能长久不衰的呢。皇帝老儿算是有本事的吧,最多不过也只有几百年的光景。地生万物,也可毁万物,这就是桑海沧田的道理。你知道多少年之后这里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就是个需要人赋予它灵气的一小块土地,希望它能给你带来福音。" "听张老爷一席话,陶某茅塞顿开。想不到张老爷胸襟宽大,足以容大海。" "什么江河湖海的,我就是经历的多了。等你到了我这岁数,你就会发现老朽不过是讲了几句大白话而已。这个店面我早就想给它挪挪地方了。你看,左边一家是书店,右面一家是茶叶店,对面就是顺意客栈,中间夹着这么个酱气熏天的酱坛子,有失风雅。好了,你们忙你们的正事吧,我还要到粮行去看看。" "爹!"张慧君很不高兴的叫住张老爷,走上前去悄悄地说:"爹,人家枫哥哥都在那儿站半天了,你好歹支应一声。就知道谈什么海呀湖呀谁也听不懂的大道理,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爹就是要故意抻他一会儿。"张老爷转过身子,对江枫说道:"江家大小子,赶紧回家准备点好酒好菜,晌午饭我要去你们家吃。还有,搬家的时候注意保护好这块匾,不是它有多贵重,人老了,总是想留个念想。" "哎!"一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江枫像得了特赦令,瞬间像六月里喝了雪水爽了个透心凉。 张家粮行的伙计早已站在门口迎候张老爷的到来。管事文祥让人买来老爷最爱喝的龙井茶叶,摆好了茶具,沏上一壶茶。张老爷仔细品了一口:"好茶,这水一定是山上的泉水。" "老爷真是品茶高手,知道您好这一口,天不亮邱八就上山挑了一担山泉水。"文祥笑着说。 "难得你们这么用心,老爷心里挺高兴。都快别站着了,各自找个地方坐下。文祥啊,咱们立个规矩,以后老爷我不管到你们谁那去,都不要像招待贵宾那样招待我。我老了,闲得无聊只是想到处走走,可你们却把我当成客人一样,我倒显得很局促。不怕你笑话,看着你们把店管理的这么好,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刚才我进门时都不知该迈哪只脚了。" 大伙都被老爷的话逗乐了。 "现在世道不太平,你们以后要学会彼此之间相互照顾,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先放放,不要去钻牛角尖。" "是的老爷,我们都记下了。"大伙异口同声地说。 "邱八。"张老爷看见邱八坐在门边的地上。 "在,老爷。"邱八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听说最近你又和人动手了。" "是的老爷。不过不是我挑事,他们在欺负—" "你做的对。"张老爷打断邱八的话说:"你们都是我张家的好后生,我们不去找麻烦,可我们也不怕麻烦找我们。只要你们堂堂正正做人,任何麻烦也难不倒我们。邱八,你老娘现在孤身一人在老家有人照顾吗?" "她和我大伯他们住在一起。" "不行你就把她接过来,彼此还有个照应。" "我给她说过,可是娘说她不想离开老家。" "是啊,人越老就越恋故土,生你养你的地方才是你最终的归属。文祥,今年不管生意如何,给大伙的分红一定不能少,像邱八这样路远的多发些路费和养家费,不能让大家伙白忙活一年。" 在座的不管是店里管事还是伙计,大家都默不作声,他们庆幸自己遇上了个好老爷。 "我知道你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知道你们——" 张老爷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邱八八尺高的汉子"噗通"跪在了地上。"老爷,我邱八是个浑人不会说话,老爷和小姐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好了好了,怎么说跪就跪呢,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快起来。"张老爷赶紧叫人把邱八给搀了起来。 突然,门口的伙计跑进来说:"老爷,你看谁回来了。"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近四个人来,正是庆生庆才他们回来了。 "哎哟哟,我看看。"冯庆生他们的到来,张老爷有点喜出望外。"这是咱们张家的两对新人回来了。" 冯庆生走到老爷身边,扶张老爷重新坐在座位上。"老爷您安坐。娘在家特意嘱咐我们,要我们替她向恩人行大礼。"说完四个人站成一排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给张老爷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好。你娘他们都好吧,怎么不在家多住几天?" "娘说她们那儿一切都好,让我们赶紧回来伺候恩人。" "我有什么好伺候的。你们大伙还不知道吧,春香、春兰已是我的干女儿了,我们也算是娘家人了,改天我们娘家人也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好!"热烈的掌声立刻响起来。 "庆生,你们回来老爷是特别的高兴。这样,再放你们几天假,用新名词说就是度、度什么来着?"张老爷在竭力找寻要说的新词。 "度蜜月。"文祥赶紧回答道。 "对,是这词,还是你文叔有文化。" "不用了老爷,他们在路上都度过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大伙哄堂大笑。 "既然回来了,庆生和春香就留在镇上帮你文叔和小姐打点生意,庆才和春兰跟我回去,我还要封他个官当当。好了,大伙都忙去吧,我和你们文叔还有话说。" 张老爷和文祥来到里屋,有伙计送上两杯茶。 "小姐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说是把镇上的生意交给她打理,其实就是让她撑撑面子,主意还得你们拿。后天你去一趟县里,我大哥那有一笔钱你给带回来,然后带着邱八上省城他大姨夫家里去一趟。上次托他买的武器已收到了,就是子弹太少,让他再想想办法,花点钱就花点钱。" "好的老爷。"文祥说道。 "咱们还有多少存粮?"张老爷问。 "两千三百六十五石。账目我已让张伯带回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这批粮食不要轻易出手,不是太要紧的生意可以先放放。我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您是说被劫走的那一万斤粮食的事?" "是啊。我也是刚从高镇长那来,粮食是被共产党人劫走的。" "这么说共匪已到了响马镇。" "所以说,你们以后做事要小心。" "放心吧老爷,我们不去招惹他们。" 忽听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张老爷笑着说:"可能是慧君来找我了。这丫头,只要是听到外面有人叽叽喳喳叫,准是她。" 话音没落,张慧君拉着春香、春兰走了进来。"爹,春香和春兰有礼物要送给您。" "我什么都不缺,送什么礼物。"张老爷不以为然的说道。 张慧君一把抢过春香藏在身后的一个包裹,放在张老爷的面前。"她们还不好意思呢,怕礼物太轻您看不上眼。" 张老爷站起身来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用狐狸皮做的毛坎肩和一个暖手套筒。"谁让你们花钱买这么重的礼物的!"张老爷说话声音高了一些,吓的春香、春兰一哆嗦。 "爹,没花钱。这是庆生和庆才在他们哪山上蹲守了一天一宿才套住两只狐狸,春香、春兰临来前用了一晚上才做好的这件坎肩。您说话声音这么高,把人家都吓着了。" "老爷,这才是礼重情更重啊。"文祥动情地说。 张老爷眼含泪水,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春香和春兰。"好孩子,老爷错怪你们了。收起来吧,我收下了。" "爹,既然您已认了春香春兰做了干女儿,也得改改称呼了。" "小姐说的对,应该叫干爹才对。"文祥说。 "是的改改称呼了,整天老爷老爷叫着我也觉得别扭。春香、春兰,干爹谢谢你们了。快把东西收起来吧。" "是,干爹。"春香、春兰收拾好礼物退出了房间。 张慧君摆出戏台上的身段,细声细气地说道:"请大老爷移驾江家大院,好多人都翘首以盼呢。" 张老爷和文祥相视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