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姐迷路了三

　　 J篇：星期六。妹没有来等我。心里没有失落，因为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不想太早回家，于是提着书包在街上晃悠。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公园。人很多。我找了个很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地上是一片斑驳的碎影，我用脚狠狠地踩了踩，后然又觉得很残忍。闭上眼，脑袋里迸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渴望，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自由……
　　 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出现了一群男孩子模糊的影子，他们在抽烟，在一起喝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饮料，或又一起大声地笑。突然我的眼睛定格在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上，心莫名其妙地开始疼痛起来……她慢慢地转过身来，对上了我的视线，她的脸开始慢慢扭曲在一起，而后，她的眼神开始黯淡，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挤出个＂姐＂字。
　　 一群飞鸟疾疾飞过，他们在追逐天边飞逝的流云。这是飞鸟的自由。妹也是自由的，我没有禁锢她的理由。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可是心为什么会那么不安分地跳动呢？一阵又一阵有力的撞击声，＂咚咚＂。我仿佛听到心在说＂错误，错误……＂
　　 我微笑着走过去，拍着妹的头温和地说：＂代我向你的朋友问好。＂走过妹的身边时，刚好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下落。夜缓缓落幕，天黑了。
　　 M篇：和老鼠他们从游戏城出来时已经快要傍晚了。我建议去公园坐坐。今天是星期六，公园应该会很热闹。我挤在一大群男生中间，低着头踩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踩得心里闷闷的。
　　 公园里的人的确如料想的那样很多。我们挤在一个小石凳上抽烟，喝饮料，或是很大声地笑。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一个月前？还是更早？我也不记得了。我只是喜欢云雾缭绕的感觉……很享受。老鼠一直反对我抽烟，他说抽烟不好。我说，无所谓，我骨子里天生就有叛逆的劣行。每次说完，老鼠就会用一种很怜惜的眼神看我，有那么一瞬，我会突然很感动。
　　 ＂川，你今天在游戏厅里为什么要打那个女孩？＂老鼠问我。
　　 ＂看不惯她而已。＂我摇摇头，笑了。我不能对他们说，我是因为姐姐才打那个女孩的。我只是在某一天放晚学的时候看到这个女孩带着一帮丫头把姐姐拦在厕所。她们语气恶劣，威胁姐姐离某个男孩远一点，让姐姐少装清高。我知道那个男孩就是他们班的伊藤学长——人人皆知的校草，可他又偏偏喜欢了姐姐。这些虽然姐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
　　 我曾经说过，我要保护姐姐，为了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我吐出一口烟，心里有东西涨得难受。我很怕姐姐知道我的另一面是这个样子。
　　 ＂川，你背后的女孩很像你姐。＂老鼠一脸忧郁地说。
　　 我慢慢转过身，对上了那个女孩子的视线，她的眼睛如夜晚星辰，清澈闪亮。在那样的眼神下，我无处可躲。我想对姐微笑，可最终却只是低低地唤了声：＂姐……＂心里那涨涨的东西开始隐隐作痛。
　　 姐很平静，她微笑着走过我的身边。我想拉住姐，对她说：＂姐，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不要怪我骗了你。＂可我最终没有勇气。我仿佛听到了落叶在风中决裂的声音，碎的四分五裂。
　　 脑中突然出现了那个经常梦见的梦，在脑中久久徘徊。
　　 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我追了上去。
　　 街口。车水马龙。
　　 ＂姐，等等我，你听我说……＂我穿过人群，想要跟姐姐解释。
　　 为什么就那么一瞬间，姐姐就消失不见了。她在哪里？为什么我的四周都是白色的雾，我又是在哪里？为什么小时候记忆里的血红色的玫瑰会在我周围绽放，而我在这大片大片的花丛里感觉身轻如燕，我在飞吗？不，我不能飞，我要找到姐姐。可是姐，为什么我已经看不见你？
　　 世界寂静了。
　　 J篇：从妹妹身边走过，看着她满脸的忧郁，我很想停下脚步，对她说：＂我们一起回家。＂可是，我需要冷静。需要让自己有些微微作痛的心镇定。
　　 我的脚步从未有过的矫健，我像是在逃避，我走得很快。我可以感觉到妹妹就在身后。她想要给我解释，想要让我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可我为什么还想要逃？
　　 街口。车水马龙。
　　 妹妹在我身后大声地唤我，可我却没有停下来。我还在奔跑。
　　 ＂啊——＂
　　 ＂小心……＂
　　 ＂吱……＂一声响亮的刹车声划破了整个天空，也刺痛了我的耳朵。
　　 人群骚动。
　　 我无力地转过身，小时候的画面再次上演。可是躺在一大片妖艳的血迹里的却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泪就这么轻易地滑落。
　　 对不起，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如果刚才我带你一起回家，就不会这样了。对不起，妹。姐姐不想这样的。如果刚才我停下来听你的解释，你就不会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了。对不起，妹。姐姐知道地上很冷对不对？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不理你了，你起来跟姐姐回家，好不好？姐姐知道你在日记里写了想要回到小时候那段在山坡上奔跑的日子，你很怀念，很想回到那时候。都是姐姐自私，明明是你故意让我看到日记，可我却还假装没看到。我知道当时你很失落。可我却没有一句安慰。对不起，妹。姐姐现在就带你去那个山坡，用自行车载你，让你在后座上唱歌。我会骑得很快，让小路上的蒲公英都飞起来，漫天漫地。妹，起来和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血红色的妖姬还在大片大片肆意的绽放，眼睛剧烈地疼痛着。怀里的妹妹柔弱得像一株草。我微笑着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唤她：＂妹，我们一起回家。妹，姐没有怪你。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妹妹睁开了眼睛，就那么一瞬，她微笑了。她幸福地说：＂姐……我……等这天很久了。你，不要哭。……以后要幸福哦……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我……也还要做你的妹妹。其实姐姐，我一直想要保护你……你不要再孤单了……＂妹妹幸福地闭上了眼。我的世界却已经昏暗一片。
　　 妹，不要走。
　　 南方的冬天终于下雪了。纷纷扬扬，漫天飘舞。我抬头看天，遥远的那方晴空，闪烁着一点耀眼的亮光。启明星。冬天里的启明星。妹，看到了吗？今年下雪了。你在天堂过得好吗？姐要结婚了，和一个名叫伊藤的男生。他很爱我。你会为姐姐感到高兴吗？姐在努力地过好每一天。
　　 我一直仰着头，只是不要让眼睛里的泪水轻易地滑落。我不要妹妹看到。我会很坚强地微笑，然后对着站在云端上的妹妹说，我们都要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