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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换工第十八章刘泉泉相亲


  第十八章 刘泉泉相亲
  刘万仓领着从黑包工头马三浩那里叫来的两个回民尕娃清理车间马路两边的死角卫生。那两个尕娃一个拿着扫把将道牙边的树叶烟盒往堆扫,一个拿着铁锨哧喽哧喽的赶着。
  刘万仓就站在老远指手画脚,喊道:"往干净里打治。三月八号省委书记来!把他妈的皮,平时不打治,后天就来人能打治个啥?这个铁娃就会组样子。省委书记来,一般根本不来压型车间!厂里领导也不忘老压型领来,那还怕老压型落下来的粉尘把省上领导的风头弄脏呢!那都是加工车间,研究所,现在的二期扩建工程上看!"
  两个尕娃边干活,边用纯真的河州口音笑着说:"那我们就随便打扫咔就对了!"
  刘万仓小眼睛放射着喜悦开心的光芒,笑着就说:"我不逼你两,你们两个尽量往干净里干吧,这高楼部上一年四季往下来飞粉尘,几天也就把路牙子原就埋淹了!你们两个跟上我轻身些。你们马三浩一天把你们煅(追赶之意)的紧,把你们当成驴这使用着呢!给你们工资发了些没有?一天几块钱?"
  "没有,去年八月份到现在没有发过!说是一天三块钱!"
  "马三浩那心黑得厉害!哎,现在人心不黑,叶子不麻就挣不了钱。你看那康明斯找哈五六辆。你们一月百十元工资就是不发!你们咋不煅着要?"
  "他怕我们拿上钱就跑了不干了,我们要的厉害他就蹀克(打)我们了,我们不敢!"
  "你们贼回回不是有叶子吗,我不信就把他没有办法呢?"
  ……
  现在鲁思飞对下油工作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他有时看见戴着安全帽精干如猴的马忠林就想起一年前冬月逼他上三楼的事。昨天混捏组人坐在门口闲谝,说起他的下油之事,马华就故意说马忠林:"你那时候整他,看现在他不是照样干嘛,把你们老回子真的就和猴子一样!"
  马忠林就红着脸不好意思笑着说:"你们脏就把我好哈的不记,我稍微把你们一得罪,你们老就记。干脆我给文亮说一下,你把混捏组的组长干上,你把组长当上就知道了"。
  马华就咧着嘴嘿嘿一笑:"把那剁球的墩谁爱干!一个月组长费不够请检查组吃哈饭的,光受破烦!"
  马忠林就说:"不是文亮强给我栓,我也不干。光就检查组够应付了,那个碎毛蛋尕丁光会老跟赶人!"
  鲁思飞知道混捏组的几个人出过挂钩,他们个个都当过几天组长了,最后在没有人当的情况下,文亮就强给马忠林拴上了。鲁思飞想得开,早不生气不记恨他。觉得马忠林那样做也是应该的,是帮了他的大忙,不然到现在他还不会下油。反而觉得有点感激他,如果不是他的激将,他对下油的工作一直担心畏缩,不一定至今就是第二个挂钩李先国。他觉得要在大家面前站得起,立得住,就要把工作干在最前面,把工作干好!
  现在不论小夜大夜班,他每一接上班检查结束,二楼的人就开始出料往水压机上送料,他对需要下油的混捏料很快就下窝也(弄好之意)就走下一楼从一号压机到三号压机转一圈。一方面是散心,一方面也就顺便问一下个各压机凉料工对来到水压机上的混捏料油的大小有啥意见!需要加一点还是需要减一点!
  一年来,他的这良好习惯为他赢得很旺人气!
  以前三台压机组的人总是对混捏组有意见,在班长文亮跟前告状说来的料子要吗油大,要吗油下。混捏组下油的人也理由充足头头是道,我下油大小有标准,挥发分说了算,只要挥发分合格就是标准!双方就争争吵吵。文亮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好说哪一个组,因为他也清楚,就像一号压机,就适合沥青油稍微偏大点!可是二号压机就适合沥青油偏小,但混捏组油偏大挥发分就超标准,这在技术上是坚决不容许,是违章操作的!为了搞好生产,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对混捏组的人说点好话,让混捏组的人网开一面,针对不同压机下(加入的意思)不同的沥青油。文亮就只好笑咪咪地圆和说:"你们都要操心!你觉得料子油小了,就跑过去给下油的师傅说一声吗!"或者就说:"哎,这个工作吗,就相互配合,不要独自为阵,我行我素。油量小尽成废品也不是法子,拿球个奖金呢!"
  文亮有时转到混捏楼上,看到鲁思飞从水压机上过来,就很感慨,便对其他混捏工笑道:"你们要像鲁思飞学习。你看人家在三楼下油,跟三台水压机如何配合的?这就是搞工作,这就是班组意识,集体意识的表现!你一人干的再好,水压机上尽是废品也不是法子,大家还是拿不到奖金。"
  三台水压机组对鲁思飞在混捏组三楼上的工作很欢迎,对他评价很好,在班长文亮面前表扬他,说鲁思飞油下的稳,下的好,有责任心。就在腊月里回家前,他承包三楼一年了,可以下二楼干了。水压机组的马森军,牛金禄,赵长顺就笑:"小鲁,你三楼干得好,干脆你在干吧。我们觉得和你配合得来。你油下的稳。"
  文亮觉得鲁思飞在三楼下油的确操心,也就笑:"那就继续干!。实际三楼干顺比一楼好干!"一年多的三楼干活,鲁思飞总觉得比工程队干的那些活轻松得多,就欣然答应。
  昨天下午谢秋萍听到水压机组的人在文亮跟前说鲁思飞工作干得好,她要上天车路混捏楼当着混捏组其他人的面,高兴地操着四川腔说:"小鲁子,刚才水压机上的人在班长跟前表扬你油下的好呢!"
  马忠林听到这话后就那小眼珠子闪着一种不平,带着一种嫉妒的笑容说:"以后三楼就让鲁思飞包了干吧!"
  "我本来就包着干!你放心短时间我不下三楼,现在天气开始热了我没有打算下来,那到冬季我更不下来!"鲁思飞就笑道。
  这一年多文亮也觉得鲁思飞话少沉稳坚毅,干工作不怕脏苦累,有团结精神和集体观念,的确有他班长的风范,文亮很是赏识。
  看到鲁思飞工作出色,人气旺盛,马忠林感觉有点被冷落遗忘,心里越来越不平衡了。
  混捏组里抬杠谝传,说到工作上的事,或是检查组不断到混捏楼上转动,看卫生,看料斗清理的干净否,看混捏料子油大小等。马忠林就明白那些人在找他破烦。虽然这些小事奈何不了他,他就动不动说破球烦死了,就不干组长了。文亮有时说到混捏组工作,马忠林听的时间稍长就甚至对文亮也这样说。文亮起初不在意,慢慢就心里不满意了。他的眼前就晃动着那个认真执着而轻快的鲁思飞。但他觉得马忠林是他刚当班长不久提拔起来的,当时也很负责。现在却慢慢耍起老资格,动不动不当组长似乎在威胁他。于是几次有免马忠林组长的心了,但他没有那样做,他要让马忠林多说几遍,让班组人都觉得马忠林讨厌了该免去他的组长就才免。他就常常很大度地一笑:"我们马师就搬挡起来了。赶紧去到岗位上去!"。
  四月份压型厂考核下来了,早上班组奖金考核后马忠林就像以往很自然地把剩余的三元钱划到自己名下了。马华就睁大眼珠子看着马忠林手里的奖金分配纸条子说:"马忠林,你月月把剩余的一两块钱划到你名字底下,你不会也给别人划上一次?你看谁一个干的不如你啥?就挂钩这,虽然不会干三楼的活,也跑的路出的力不少!"
  马忠林当时既尴尬又恼怒。
  他尴尬的时先没询问一声身边其他人的意见。因为以前他遇到分配剩余一两元钱,马德华张宇马华就主动异口同声说:"把一两块钱破烦死了,不够瞬的钱。你当组长受的破烦多,就加到你的名字底里得了!"
  那时候他刚干组长,信心很大,脚底下跑得快,看见哪个混捏工忙,他只要没事干就主动帮忙,有时三楼缺人手,他毫不犹豫就到三楼干。对工作负责,组里人也知道他负担重,对他有照顾的心理,于是就不在乎那一半块钱。可是后来慢慢他就变了,有时一楼运料子的人在三号车间挂钩,这边天车工把勾头落在斗子等着要挂,他在旁边也不挂一下,要等着那边人过来再挂。马华上厕所去了,黑板上出料子时间到了,他再也不帮着出一下就等着,他挂钩时看到有适合取样的料子,鲁思飞不喊他就不再管了。特别是听到水压机上的人说鲁思飞干得好,他就动不动牢骚不断。说:"干脆叫小鲁给你们当组长!"
  他的自私张宇马华刘泉泉就不满意,开始背后议论。就连大胡子马德华也表现出对他不满的情绪,但没有说出来。马华耿直,也不怕得罪人,早就想说马忠林只是没有等上机会。刚才看到马忠林把剩余的钱划到自己的奖金上,他就说了。
  马忠林瘦而黑的脸红了,那对小眼睛咄咄逼人,说:"你有意见就给你划上。我觉得我再不好,也操的心多,你们干不好我老是挨球头子的!"
  马华口气一转,带着一点笑容,但话音依旧很硬:"你再操心也没有文亮操的多吧、有没有何成荣操的多?你说谁干的不好啥?谁让你受球头子?三块钱划给自己就不要找借口,大家都清楚着呢!"
  马忠林就瞪着眼珠子问:"我不要了!你们说给谁加上?要吗一人几毛子吧!"接着他就把纸放在记录本上要改了。
  刘泉泉就说:"别再丢人,干脆给挂钩划上行了!"
  挂钩一听就:"我,我,我,不要!"
  马华看了一眼结结巴巴的挂钩 ,很鄙夷就笑着骂道:"你谦辞你大的球着呢!你不要!我给你把一泡屎你要不!班上哪个女人的奶子好,你吃起!"
  挂钩就涨红尖嘴猴腮的脸,也笑着还击:"你,你,你婆娘的奶子……"在大家的哈哈大笑声里,马忠林就丧着脸给班长文亮拿给奖金条子去了。
  就为了三元钱,大王王的马忠林被马华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顿。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马忠林拿着分好的奖金条子就走进休息室,那小眼珠子泻着恼怒的火焰,声音很大地对文亮说:"文亮,混捏组的组长你就再选一个,我干不住了。不干了!"
  文亮很是不满地看着他:"咋了啥?"
  赵长顺是个直杠杠从不把马忠林当回事,就嬉皮笑脸地说:"把你个马忠林,天天不当组长着呢!吓唬谁啥?老文,你给换球子倒!"
  赵娟也困惑地看着马忠林 :"把个烂怂组长,不干就算了。你老不干,我看你老干着呢!文亮,你给换球子倒!"赵娟那个泼辣性子,心直口快,不怕得罪人,当着马忠林的面就说。"贼回回一点亏也不吃!"
  白万仓和李延寿也笑道:"马忠林觉得吃亏,实际你操了个啥心!"
  赵长顺就直言不讳:"马忠林只想占便宜,没有便宜就不干了!谁把老回回不清楚!"
  马忠林很想回击他们几句,但他觉得众怒难犯,怕自己一说话惹得他们说得更多,就忍住了。那对小眼睛珠子只是盯着文亮,看文亮的态度。
  文亮看他不走,守候着等待结果,也有点愠怒,他板着脸问:"你想好不干了?想好没有?我看你还是好好干?"
  马忠林正在气头上,再说被赵长顺和赵娟诮淡了两句,就再也不愿干了,就说:"想好了!"
  "那你去,下班前我就给你们再选个组长!"
  混捏组交完班个个要往洗澡堂走,就看见文亮站在门口:"你们都到休息室来一下!"
  大胡子马德华张宇就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马忠林,马华就笑咪咪地地说:"老文要给你们选组长呢!"鲁思飞和刘泉泉就明白咋回事了,也就微微笑了。只有挂钩就诧异地问:"马,马,忠林当着呢,还选啥?"马忠林就绷着脸说:"把那剁球的墩我不当了,看谁想当就叫谁当!"
  休息室里已经打扫得干干静静,水压机天车组的人看样子已经都进澡堂子,只有文亮一个,看样子专意在等混捏组的七个人。
  "马忠林组长不当了,你们看谁当合适?"
  几个人就互相看着笑了。
  马华就嬉皮笑脸地说 :"马忠林就好好干着,咋就辞职了?"
  张宇也就笑道:"原叫马忠林干就行了,谁干着也就操哈个心!"
  "叫年轻人当组长吧!"马德华看到文亮要换组长,知道他们老一点的人没人愿意干,就乐呵呵地笑道。
  文亮看到混捏组的这几个嘻嘻哈哈,知道张宇,马德华上年龄懒已不适合当组长,马华又是个散漫的人。他看了一眼鲁思飞就笑道:"我看鲁思飞就当组长得了!你们没意见就洗澡吧!"
  鲁思飞一听就急了,连忙推辞说:"我不行,我不行!"
  文亮那小眼睛虽然光芒里充满温和,但也有着不容可否的光芒,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快洗澡去,又没叫你当国家主席!有撒当不了的?我看你当班长适合,那你来当班长,我到混捏上当组长!给你把油下好的了!"文亮的话惹得马德华张宇不由笑了起来,只有马忠林一人依旧虎着毫无表情的脸站在一边等。
  "你们没意见,就这样定下!走!洗澡走!"
  鲁思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文亮向澡堂子走去。
  马忠林钻进澡堂子洗澡,汤呼呼的水将他半淹,他就闭上眼睛听着马华张宇等人洗澡时的戏谑说笑,心情就慢慢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便袭上心头。开始有点后悔了!就平心静气地想自从当这个组长以来也没有为大家发挥多大的作用,实际说实话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厂里只不过设这个小小编制而罢了。他也没有出过多大的力气,操过多大的心。岗位上他们该咋干就在咋干,各的心各在操。就说每月考核混捏组的一个挥发分,每天取样也是鲁思飞自己老早就取好放在那里。混捏组抢前出料子被检查组抓住要处理,因为他和检查组的关系一般说不上话,也是文亮给那些爷们打招呼放过,三楼油下大他也不操心处理一下,倒在地上刘万仓扣的是三楼下油的人,混捏楼上到时间不出料他不管水压机上的人就催来了……
  按理这些都是组长该为大家操的心啊,作为组长操了吗?自己每月不知不觉就拿着拿十五元的组长津贴而已!十五元津贴相当于一级工资,十五元对他来说就能买一袋子面粉,一家人就能吃一个月,买菜也够半个月的生活费啊。老文那时候让他拿这个钱,就明确说他婆娘没有工作,三个孩子上学负担重照顾他,才让他干组长白拿着这个钱!为啥时间一长自己就觉得那么吃亏?就动不动给老文不给面子,动不动就给老文要罢工?看,今天终于被免了……
  他就想起每月给李贤国分的奖金最低,他就想起逼着鲁思飞上三楼的那一瞬,李贤国连续三锅料子倒在地上刘金山骂他等等镜头就出现了。他又想起自从鲁思飞上到三楼,跟三台压机组配合默契,他看见组里哪个人不在,一个人干不过来就主动帮忙出料挂钩,就连水压机上人有事不在工作范围,鲁思飞也毫不在乎就帮一把,哪像他啊?他马忠林也到三楼干过下油的活,水压机上的人一说需要调整油量,他就"就老文来说,我总要控制挥发分!我的挥发分合格我的油就合适!"凉料工对他低声下气说不上两三遍,他就不调整油量。水压机上的操作工骂混捏组的人鳖,混捏组的人说水压机上的人球毛病多!产品质量稍微有问题水压机上的人说混捏组的油量不合适,混捏组的人就说凉料工没有把握好凉料温度!这几年来混捏组是各自为阵!从鲁思飞到三楼干,其他组里人对混捏组又是如何评价?是他太自私了,自己太贪了,不知道满足,不知道容让!心中没有集体感啊!慢慢他心里就有点惭愧,也有点对不起文亮!他觉得文亮实际是一个很好的班长啊!
  文亮也早就厌恶他了,早就心里谋策好鲁思飞这个小伙了,有了让鲁思飞当组长的心了,就是在容让,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今天终于来了!这一天,也就是一九九一年四月三十号。也正是省委那个顾书记来视察碳素厂,给碳素厂挥毫题写 "开拓取进争创一流"的这一天。
  临近五月端阳,天气越来越热。海石湾郊野麦田青青,正在扬花吐穗。碳素厂办公楼前的马路上柳枝垂垂,碧叶似剪 。
  刘泉泉休假回厂里了,这次回家是家主要任务是定亲。
  就在年前一个黄昏,老妈胡凤莲在卖笼头岔子王毡匠的杂货铺子唠话。胡凤莲说:"老姑舅哥,哪大有岁数大一点的姑娘给我们泉泉介绍个媳妇啥!"
  王毡匠厚眼皮眯成一道缝就凝神寻思到:"哪大有合适的呢啥?",一会儿就恍然说:"奥,桦林湾我二爹女子有个姑娘今年初中刚毕业,那差球不多!我给你们问一下!"王毡匠很当回事,几天后就碰见胡凤莲:"他婶子,我们妹子和娃娃听到情况,都答应要见人呢!"
  正月里韦煷结婚后的第二天早上,胡凤莲早早起来到厨房里热骨头炒血面,后大金铁匠忙着找柴生火炉子,刘泉泉就到垓道里请王毡匠。因为要带刘泉泉去桦林湾相亲。
  一会儿戴着有汗味很浓的灰色毡毡帽,脚穿圆口毡毡鞋,披着一件垢甲很显长皮袄的王毡匠就呼着的白色水汽进门了。"哎呀,金家哥,金家嫂子。你们家就多心者,都是个家人,我一早上煮一罐子酽茶比吃肉的好。你们但要让娃娃喊我来!"
  金铁匠就笑道:"我也把茶有呢,就是不好些。你嫌啥呢萨!你喝一罐子看把你闹死!"
  阔嘴厚唇眼皮虚泡泡的王毡匠:"金家哥,你的嘴会说。我脏就只好吃你喝你的跐弹一下,你们就素心了。"
  桦林湾就在新营北面的五台山后面,从五台山西边就有一条人走羊跐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去。
  刘泉泉浓密厚实的风头梳的很整齐,穿着在腊月买的崭新蓝色西装,背着一个黄凡布包,里面装着两瓶陇南春酒,一条兰州生产的海洋烟,还装着两斤青城点心。一老一小走在孤寂无人山路上。
  刘泉泉没去海石湾之前,早晚只要没事老在垓道各个铺子里转对王毡匠很熟悉,也就不拘束。这一会看到王毡匠头戴毡毡帽毡毡鞋,就笑道:"王家爸,你的这帽子和鞋有年成了吧?"
  "你说年成?那真的有了!"王毡匠走上坡路还吃着旱烟,就显得有点吃力,歇了口气就说。"我的这两样子,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已经多少年了,我舍不得穿一直在炕上核桃木炕柜里锁着,五八年有人出一升麦子我都没有换。你看这两年你王家婶婶那老不死地一看见就说要捣进炕洞,一看见就要捣进炕洞。我就才拿出来穿戴!奥,这么一细算五十年了。那还是民国三十二年我出徒时,我师傅毛毡匠给我的念想!"
  刘泉泉就想起小时后大大金铁匠也穿着这样一双毡毡鞋。遇到天阴下雨,金铁匠不出工在炕上暖身子睡觉,顽劣闲不住的他就悄悄穿上那双像船一样的鞋就到门前路上的水窝窝里玩,常给鞋碗碗里雨水灌透后屁股上挨巴掌。后来烂了几个大洞,穿不成了就被胡凤莲倒进炕洞里了。那时他常听到后大说这是毛毡匠做的鞋。
  刘泉泉就好奇问:"老汉们都肯说毛毡匠,那旧社会的时候驰名得很?"
  "瓜娃子我师傅旧社会的时候在榆临两县驰名着呢!带的徒弟也多得很。我们南山哪个庄子不管地主还是穷人家铺的毡,带的帽,穿的鞋不是他做的?就连新营镇子上李镇长女子出嫁儿子接媳妇用的花好月圆百年和好的喜毡都是他做的。带了个最小的徒弟就是谢家营谢三,那驴日的不是人,旧社会穷的屁也夹不住。我们师傅可怜就收成徒弟,解放后混到公社当干部了,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就揭露我师傅是地主崽子的走狗,孝顺地主绅士就让红卫兵连打带斗,带着三尺高的纸糊的帽子斗得挨不住,就跳崖绊死了。"
  快到山顶刘泉泉就心里不安,笑着问:"今个去你的外甥女看上不?我们家里破破烂烂的,我妈问了几个亲事都嫌我们穷罢了!"
  "问题不大!你去要给女子面前下歹吹!你们这些娃娃们观念就不行,你记好有时你要哄女娃子,哄着叫她喜欢你。只要喜欢了他爹他妈都就管不住了。哄顺了睡个两次你叫她走,她都像糨子一样粘你了。垓道里那些二球小伙子哪个的媳妇不攒劲?你就哄,哄顺下半年就领到海石湾去。年底就结婚。去年腊月里我就给我们妹子跟前吹了你的工作多好多好,工资又高,你的尕爸又是乡长把你们能关顾上。虽然目前困难,那以后好着呢!那高兴得很!你记好,不管男人女人,一达睡磕了就有感情了,有感情也就爱一达睡了。"
  刘泉泉马上想起在混捏锅前马华笑鲁思飞说的那句"日久生情,有性就有情,有情就有性,两者结合就叫性情!"的话了。听到王毡匠的这话就脸红耳赤。便笑着说:"我怕哄了她,她以后知道了找你破烦!"
  "你真是个瓜娃子!我保了好几个媒了。只有大炼钢铁那年给上阴屲常家保的媒那结婚后小两口一浊气就找我,一浊气就找我,说我害了她。我就给狠狠地骂‘你一晚上睡下屄鸟往男人跟前挤的时候咋不说我害你了,今个你们一吵仗我就害哈你了?’给臭骂了一顿,从那以后再不找我了。现在娃娃就像门扇大了,两口子还过得好得很!去年到我铺子里给驴买笼头,我就问我把你害了没?那皮脸呲哈只是笑!"
  很快就到五台山那黄土斑驳古堡子下 ,王木匠也走得浑身汗津津的,紫红的脸晕出红润的光色。他虚泡泡就像肿的眼帘环顾了一下脚下历历在目冰天雪地的新营山川,就感慨地说:"邓小平的改革开放,这十年天气庄家人变化大啊,我以前就根本没有想着让肉把我吃饱一次,老想能好好有白面馍馍吃,有白面饭吃就不错。你看现在正月里家家进去不是大骨头大肉。吃哈肉就是漮,一架山墚上来,我就直想喝几罐子茶!"
  王毡匠的堂妹夫李德源就在下山墚不远对面的山湾处,黄土夯筑的围墙,北主西门,青砖红瓦小门楼,桔红色的大门框贴着鲜艳的红春联,大门朝马寒山。走进院子,新近修建的面南背北一檐水玻璃窗水刷石墙假四扇门的房屋,东面又是三间玻璃窗双扇门的厨房。院子里打扫的干净利落。听到来人了,北房里就走出一位年龄约四十有余穿着水红条绒衣服梳着剪发微胖女人,就热情往房子里让着说:"尕哥,你们来了,赶紧到堂屋里!"随后就转身找烟盒,放炕桌,倒水。并说:"他爹秋后没事干在兰州找哈个搞卫生的活,说哈正月里来,结果又没来了!我们这死娟娟子坐在那边炕上,她阿舅来了也不知道进来问一声!我喊一下!"就走出门在院里大声喊:"娟娟子,垓道里开铺子的你阿舅来了!"一会儿就端来黄聪聪的油饼热情地说:"尕哥,你们先喝着吃上些,我们做饭!"同时在让刘泉泉喝茶的同时,就从上到下把刘泉泉端详一眼。
  "饭做不做也行,我要到火炉子跟前煮几罐子茶喝,你泡的茶我不过瘾!"
  这时一个身高约一米七瓜子模样,穿着粉红蝙蝠衫的一个女子进来,她首先很快扫视了一眼坐在炕沿边的刘泉泉,就瞅着王毡匠,她脸露红晕若朝霞一般地说:"阿舅,你来了,你先吃油饼吧!"就垂下头站在离炕不远的三头柜子跟前。刘泉泉第一眼就动心了,就喜欢上这个比他长得高,既苗条又端庄的女子了,同时他的心里就产生强烈的自卑!因为他就想起去年亚运会上采集圣火的达娃央宗那副美丽纯洁而庄严的神情。他觉得对她就有了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特别是刚进门的一瞬间,看着他们庭院干净利落,房屋明亮新式,屋子里摆设整齐,再想想自己的破破烂烂的家里就失望灰心了!
  "既然你们提出要见人,我给你们领来了,先交娟娟子看!你妈到厨房里给我们做饭,我先到厨房里煮茶喝几杯子,一架山把人翻得漮坏了!"那胡茬很浓的脸膛,那虚泡泡的眼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刘泉泉到厨房里去了。
  随着王毡匠走出门,刘泉泉就尴尬被动难堪起来!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特别刘泉泉不知如何问,如何说,就沉默。他知道不能长时间沉默,要打破这种尴尬局面,就在他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他就想起鲁思飞有时无话找话的幽默机智。
  就马上问:"我上来到墚上听见鼓响。你们跟前庄子有社火吗?"
  "窝子湾有呢!"娟娟子依旧低着头回答。
  "你咋没有看去"
  "我本来要去,我妈骂着不叫去!"
  刘泉泉听到这里,觉得自己问的有点笨拙,就没话题了。又是一阵沉默,娟娟子也就沉默。刘泉泉就想干脆直接问吧,今天就是像验货一样让她看来的,有啥为难的!但他觉得这时候问有点太唐突,就像开车的司机突然遇到急转弯。但是却唐突而出:"你看上我不?"
  娟娟子内心早已嫌他长得黑,个子又小。沉默一会就稍微有点自然的样,看着他委婉的说:"我去年刚学校出来,我还小着呢,我只是不想找对象,要玩几年再找婆家!"刘泉泉脸就涨的通红,他明显看到娟娟子嫌弃他而回绝了。
  刘泉泉感到很没面子,失落了,无话可说了。他默然想起刚才的自己的所思所想好像有千言万语。可是她的回答想一盆凉水给浇灭。沉默十几分钟,他很尴尬。但很坦诚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看不上也不要紧。我们家你去有点亏着呢,我们家,我亲爹在七几年修梯田被土砸死,后爹这两年老有个胃病,我妈也邋遢,我们兄弟也多,屋里也困难,不是我尕爸给我找个工作,我就不知咋过,我不隐瞒,一并给你说了。你不嫌弃也好,嫌弃就嫌弃。我今天来也不知道该给你买个啥礼物,就没有买。你如果不嫌弃,我先给你一百元钱,你自己买个啥!"就掏出西装口袋里的钱递过去。
  娟娟子一看钱连忙推开,"钱我不要。我真的小,我要玩两年,我暂时不找婆家……"
  也许,最后的几句话让娟娟子紧张尴尬陌生感得到缓和,稍稍拉近两人的心里距离,有了一种亲和的感觉,娟娟子口气稍微缓解了,说:"事情成不成,钱我不要!"
  "成与不成,钱你先接下。不然我和你舅舅尴尬的出不了门!"刘泉泉看到不接他的钱,收回也不是,不收回她又不接就更尴尬。这时他机灵一动,便把钱放在她面前柜子上就走出堂屋。
  厨房里王毡匠正一边煮茶,一边和在锅灶前忙碌的他妹子说话商议。看到他进来仰着脸:"你问的咋样,娟娟子成不成?"
  "那看不上我!"刘泉泉依旧大嗓门带着一点笑容,也带着一点灰心丧气的声音。
  "你们先吃饭,我以后给你们回话!今个的日子我们娟娟子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刘泉泉明白这个聪明的女人是给他们挽面子!
  回来的路上,天气变的很冷。因为下山路不出力王毡匠和他都感到冷瑟瑟的。
  走到垓道口子,王毡匠就安慰说:"回去把情况给你爹你妈说一下。你要回海石湾你就先去,如果不成我再给你问蒋家河的老杜的那个女子!但是,我们妹子还是看上你有一份工作。我就说了赶羊也要往有草处赶,给女子给个有工作有保障的总好过些。我也说如果亲事成,你尕爸在乡上当干部,给她也找个合同工作也有可能。或者你以后带上去海石湾。他们会想这事呢!"
  总之,刘泉泉就心灰意冷的回家了!几天后刘泉泉就回厂里了。
  二月二过不久,刘泉泉和赵军在市场转,赵军就到邮局给家里打电话。因为他老爹是村书记,村委的几个干部家最近接上程控电话。在电话机一边的刘泉泉也忽然想起乡上当副乡长的刘德全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也就第一次学着拨了一下,没想到就通了,于是在电话里问小麦种开没有,最近家里咋样。到在通话快结束时电话那头刘德全就严肃地说:"你好好上班存些钱,正月里问的桦林湾那门亲事成了,昨天我和你爸去送了个礼。四月八过后说好定亲呢,你就来一下!"刘泉泉听了就尽量克制着内心的喜悦激动,就"嗯嗯"两声挂电话!
  刘泉泉就想起那天相亲的那些场景,以及王毡匠的那些话,心里就很感慨……
  在鲁思飞宿舍里,刘泉泉很喜悦地给韦煷和鲁思飞说了一会在家里自愿定亲的前后事。鲁思飞听得很高兴,末了就热切得问:"我们新营垓道里再没发生啥新闻" 刘泉泉就忽然想起听到的四月八水泉湾三马子翻过砸死人的新闻,话到嘴边就又咽下去了。因为那流传的砸死的那个女子隐隐好像和鲁思飞有着联系。
  "把个巴掌大的垓道里有啥新闻,走,上食堂吃饭走!"就起身走出鲁思飞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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