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语: 母亲节许多妈妈都会收到来自儿女的礼物,也会得到电话的慰藉,但你可曾想过,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给妈妈什么? 人生走到65岁的龙应台,在照料93岁失智症的母亲身上懂得,此生唯一能给的,只有陪伴。 我们每个人都爱妈妈,却很少有人密切关注过她们的变化,可等到我们回过神来,时间早已把她们从我们身边偷走,她们正在渐渐老去。 作为母亲的龙应台曾感慨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可作为女儿的龙应台,却在人生走到65岁时开始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跟母亲做朋友,以至于坐在93岁患上失智症的应美君面前,母亲变成了一堵墙:她已经不认得我,不记得我,不能和我说话。事实上,她已经"离开"我了。 这世上最伤感的事,大概就是父母倾尽一切抚养我们长大,而我们只能望着父母老去的背影,渐渐远去。 而这世上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有些爱还来不及说就错过,而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每个人只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父亲母亲也只会死一次,所以父亲母亲死了,是独一无二的经验。 辞官三年的龙应台,在照顾母亲的日子里很想和她说话,可美君她忘了,更没法跟她对话。从此,她最敬爱的人变成了一堵墙。 也说不清楚是从哪一年开始。美君的失智症越发严重,她不记得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记得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最后连自己都忘掉了。 自此,龙应台便搬离台北,回到乡下亲自照料母亲。这次不再是匆匆来,匆匆一瞥,匆匆走。她守在93岁的应美君身旁,用棉花擦拭她积了黏液的眼角,用可可脂按摩她布满黑斑的手臂,她拿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跟她挤一起,让她的身体紧靠着自己。 龙应台开始意识到美君不只是母亲,她也是应美君:"她有名有姓。她有性格,她有脾气。她有伤心的时候,她有她内在的无可言说的欲望。" 人生走到65岁,龙应台才开始真正了解应美君: 美君年轻时是一个极聪明和有个性的姑娘。她爱美,出门一定要穿旗袍,黑色缎质那种。后来看中一个男人长得帅,嫁给他,生了四个孩子。 42岁的美君,为了孩子上学的学费,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她姿态委屈、语调谦卑地向邻居借钱;她脱下旗袍穿上长筒雨靴涉进溪水割草喂猪;她甚至赤脚坐在水泥地上和渔村妇女们一起织渔网。这一切都为向丈夫坚定宣布:"我的女儿一样要上大学。" ▲ 每个人的眼睛认真瞪著镜头,表情都像在说,不要眨眼,这辈子就这一刻。——龙应台 龙应台曾回忆道: "65岁的美君会去纹眉,还会纹眼线。70多岁了,她还问我要不要去隆鼻。去做各种让自己美丽的事情。她还曾经建议我去隆乳。那一刻我大概三十多岁,她六十来岁,是我现在的年龄。我们俩一起站在梳妆台的很大的一面镜子前面。我在梳头,她也在梳头。她说,你知道吗?你可以去做什么什么事。我当然嘲笑她一番。这是唯一的一次,我能想起来的、我们俩之间和"女孩子"有关的谈话。" 如今93岁的应美君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满眼虚无坐在龙应台面前。 每天帮美君擦完眼角,龙应台都会低头吻在美君的额头,说:"你知道吗?我爱你……" 人生有聚散,有定额,有期程,你无法索求,更无法延期。 辞官三年后的龙应台搬离台北,她回到乡下照顾母亲。每天醒来她都会问自己,为什么在美君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守在她身边? 龙应台为此非常后悔。于是她开始给美君写信,她说:"我要把母亲当作一个长我二十六岁的朋友——尽管收信人,未读,不回。" "我后悔,为什么在你认得我的那么长的岁月里,我没有知觉到:我可以,我应该,把你当一个女朋友看待? 女朋友们彼此之间做些什么? 我们常常约会——去看一场特别的电影,去听一次远方的乐团演奏,去欣赏一个难得看到的展览,去吃饭、去散步、去喝咖啡、去医院看一个共同的老友。 我有写信的女友,她写的信其实是一首一首美丽的诗,因为她是诗人。我有打电话的女友,因为她不会用任何电子设备沟通。她来电话时只是想说一件事:我很"闷";她说的"闷",叫作"寂寞",只是才气纵横的她太骄傲,绝不说自己寂寞。 而你,美君,从来就不在我的"女朋友"名单里。" 一旦是母亲,人仿佛一下子就被抛进"母亲"这个格子里,似乎永久定格成为每个孩子人生的后盾。而我们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注定了永远看不到后面的人。 于是,65岁的龙应台学着与93岁的美君像女朋友那样相处。坐在满头白发的美君面前,为了不让她多睡,龙应台会离开书桌,拿起玫瑰水对她说:来,抬头,不要睡,给喷香香;偶尔龙应台想到了什么时笑了,她会转头和美君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笑吗? 有时看见美君戴着耳机听家乡戏曲,她会走到美君身旁,跪在地板上摘下美君的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听听声音是否正常。她常常想,如果在你有念头、有思维的时光里与我相伴,你用你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那该多好!可是,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不说话的应美君对龙应台就是个谜,她望着她,写道:"你知道,我真想念她。特别奇怪的是,她人就坐在你旁边,然后你想念她。因为她事实上已经走了。" 这世间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的,是不告而别。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天长地久。你必须把片刻当做天长地久,才是唯一的天长地久。 生命未走到某一刻,也许我们对父母的感受未能像龙应台这般真切。 也许每当母亲节到来,我们会依然按惯例拿起电话,慰问日常;买点东西,填补当下;可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给父母什么? 龙应台在《天长地久》中写道: "我们能够给的,多半是比你们破碎时代好一百倍的房子、车子、吃不完的食物、丢不完的衣服,哦,或许还有24小时的外佣和看护。但是为什么我们仍觉得不安呢?或许我们每一个在假装正经过日子的中年儿女其实都知道,我们所给的这一切,恰恰是你们最不在乎的,而你们真正在乎和渴望的,却又是我们最难给出的。我们有千万个原因蹉跎,我们有千万个理由不给,一直到你们突然转身,无语离去,我们就带着那不知怎么诉说的心灵深处的悔歉和疼痛,默默走向自己的最后。你们走后,轮到的就是我们。" 我们总是忙着长大、忙着工作、忙着成家、忙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事,可我们却忘了父母在慢慢变老。 是的,蓦然回首,人走,茶凉,才知生命从不等候。所以不要骗自己了,我们此生唯一能给父母的,只有陪伴,他们想要的,也唯有相伴。 人生65岁写下这本《天长地久》,是龙应台对母亲的忏悔,或许对她来说,这是迟来的领悟,可她希望比她年轻的读者,如果可能的话,别让爱迟到。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要知道,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天长地久。 你必须把片刻当作天长地久,才是唯一的天长地久。 文字由物道原创。部分图片拍摄:龙应台,参考资料:《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龙应台脸书等,图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