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慢，在汉代汉语里是个形声字，本义：轻慢，对人无礼貌。《说文》：＂慢，惰也。从心，曼声。一曰不畏也。＂《广韵》：＂慢，怠也，倨也，缓也。＂朱子曰：＂慢，放肆也。＂小孩若对父母师长不生敬畏心，长期以往势必难以循规滔矩，甚至肆无忌惮，不但对父母师长的言教置若罔闻，甚至还会产生抵触情绪。一个具有良好教育的家庭，慈母会对孩子百般呵护，令其健康成长；严父会对孩子严格管教，令其知书达理。教育子女宜从幼小时抓起，《增广贤文》：＂训子须从胎教始，端蒙必自小学初。＂《家诫要言》：＂人品须从小作起，权宜苟且诡随之意多，则一生人品坏矣。＂若不自幼小教育子女，待不良习气根深蒂固后，悔之则晚矣。青山易改，本性难移。当今社会多为独生子女，打小娇惯宠养，长大后则我慢贡高。言语上的放肆，生活上的懈怠，行动上的迟缓，会酿成对自身的诸多不益。追根究源，子女不贤良，全在于父母的不善施教，＂养不教，父母过＂。所以小孩最不宜有我慢习气的酿成，大人更不应有高慢心的生发。
　　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诚不刊之言哉！《尚书·大禹谟》：＂惟德动天，无远勿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意谓欲提升道德的修养，顺应天道而行，则须谨遵＂满招损，谦受益＂的名言警训。憍慢自满必招损，谦己虚心自受益。乾卦以＂元亨利贞＂四德为象，《彖》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意谓君子欲法＂乾＂而行＂元、亨、利、贞＂四德，则须有＂天行健＂之精神，以自强不息。此亦从反面说明，君子万勿我慢贡高也。我慢贡高，增长过患。有联曰：＂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奔马，易放难收！＂乾卦爻辞曰：＂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何故＂亢龙有悔＂呢？我慢贡高所招之损也。君子既要自强不息，但不能因执著＂天行健＂而我慢贡高也。进中知退，方为＂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不妨百尺竿头退一步。高峰和尚偈云：＂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终日乾乾，反复道也。 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而无咎矣。＂孔子假天年以学《易》，为免诸过矣。君子居上位而不骄，方堪法乾而行四德；君子在下位而不忧，正好自强不息而行健。君子欲改过迁善，趋吉避凶，发挥自身本具＂元、亨、利、贞＂四德之大机大用，则须效法＂见群龙无首＂的谦谨风范，切忌我慢贡高也。
　　约佛法而论，天台宗谓慢为＂五钝使＂之一，即慢使。五钝使者，贪、嗔、痴、慢、疑也。慢，即自恃轻他也。谓诸众生，自恃种性富贵，有德有才，轻蔑于他。由此慢心之所驱役，流转三界，故名为＂使＂。高慢心生，便能使人流转于三界而不得解脱自在也。《大乘百法明门论》将慢作为＂六种根本烦恼＂之一，论曰：＂烦恼六者：一贪、二嗔、三慢、四无明、五疑、六不正见。＂蕅益大师注曰：＂三、慢者，恃己所长，于他有情，心生高举为性，能障不慢，生苦为业。＂意谓为人若有我慢，则于德有德之人，心不谦下，由此生死轮转无穷，备受诸苦。故慢即傲慢，自大蔑人，贡高轻举，是其自性。因其慢与不慢相翻，故曰＂能障不慢＂。又为诸苦所依，故曰＂生苦为用＂。还可以进一步地转释曰：为人假若有慢，则于三宝真净之德，或于师友胜己有德之人，妄自尊大，故曰＂心不谦下＂。由是轻薄蔑裂，趾高气扬，永沦于生死大海，受苦无穷矣。欲作一个真正的云水僧，效善财童子南询之精神，亲历百城烟水，遍参天下丛林善知识，以开向上眼，树佛之知见，则务必先要铲除慢心所也。以故参禅最忌我慢，慢云才起，则天地顿失光明矣。《八识别规矩颂》云：＂恒审思量我相随，有情日夜镇昏迷。四惑八大相应起，六转呼为染净依。＂此中之＂四惑＂，即指与第七识恒常相应而起之＂我贪、我痴、我见、我慢＂也。只要将此四惑彻底铲除了，第七识直下则转为平等性智矣。正因为此四惑与第七识恒时相应故，众生无始以来被妄想执著覆盖了即心自性本有之如来智慧德相。若离妄想，则一切智、自然智、无师智皆得现前矣。以故憨山大师注《百法》曰：＂慢者，我慢也。＂宗门有句口头禅说：＂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意谓打七贵在须把＂我＂打死，＂我＂若打不死，则根本无漏智难以现觉。根本智开引不出来，则不能明心见性也。
　　慢有七种与九种说之不同。世亲菩萨所造《大乘五蕴论》作七种说，＂云何为慢？所谓七慢：一、慢，二、过慢，三、慢过慢，四、我慢，五、增上慢，六、卑慢，七、邪慢。云何慢？谓于劣计己胜，或于等计己等，心高举为性。云何过慢？谓于等计己胜，或于胜计己等，心高举为性。云何慢过慢？谓于胜计己胜，心高举为性。云何我慢？谓于五取蕴随观为我，或为我所，心高举为性。云何增上慢？谓于未得增上殊胜所证法中，谓我已得，心高举为性。云何卑慢？谓于多分殊胜，计己少分下劣，心高举为性。云何邪慢？谓实无德，计己有德，心高举为性。＂《俱舍论》：＂且慢随眠，差别有七。＂又云：＂令心高举，总立慢名。行转不同，故分七种。＂一切众生无始以来，自心染有高举习性，以故我慢贡高，难以虚心向道，求证涅槃解脱也。二仪未判之先，我慢充塞三界；一气才分之后，贡高遍满十方。《俱舍论》有九类慢，即：一、我胜慢类，二、我等慢类，三、我劣慢类，四、有胜我慢类，五、有等我慢类，六、有劣我慢类，七、无胜我慢类，八、无等我慢类，九、无劣我慢类。然此九类慢，皆从前七慢三中离出，即慢、过慢、卑慢。要旨皆是有我无人也。
　　在七慢中，我慢是根本，凡未彻转第七识成平等性智者皆有慢习在，只是习气深浅不同罢了。三恶道众生邪慢炽盛，放纵六根，广造诸恶，以高举此恶业用为习性故，堕落三途。修罗卑慢颠狂，男修罗性格暴躁，往往将所修善业被慢习颠狂恶化；为掩饰自卑心理故，慢云遮天盖地。女修罗嫉妒嗔恨攻心，慢根亦难以拔除。凡夫外道名闻利养钻心，总是掩过饰非，争强好斗心不死，慢、过慢、漫过慢等习气极为深厚。严持五戒之梵行者，往往会轻视不持五戒者，这亦是高慢自大心理在作祟。勤修十善者，一味贪图享乐，不求解脱正道，只慕眼前快乐，不思脱离苦海。慢云布路，遮蔽慧目，难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声闻道者，＂知苦断集，慕灭修道＂，断灭六根妙用，唯求孤调解脱。高慢自足心作怪，不修大乘佛法。缘觉道者，修十二因缘，以断最初一念无明为究竟，岂不是那是断枝末无明而不是断根本住地无明，得少为足，亦是高慢心作怪所致。权位菩萨道者，大悲心特重，著相度生，＂我、人、众生、寿者＂四相不能直下泯除，还算不上真正的菩萨。佛陀照样呵斥大悲心重的菩萨为＂焦芽败种＂，没有大乘佛法气息，这亦是慢心所致。即便是等觉大士，如观音普贤等诸大菩萨，还有一品生相无明未破，且有些子慢习尚存，何况薄地凡夫乎！不谙教理者，最易误堕增上慢，导致犯＂未得谓得，未证谓证＂之大妄语戒。印光大师说犯大妄语戒者，比犯＂杀、盗、淫、妄＂之四根本戒的罪过要大得多，以其坏乱佛法，疑误众生故。
　　修学佛法，最怕生增上慢心。舍利弗敦请如来宣说《法华》妙典，佛告舍利弗：＂止，止，不须复说。若说是事，一切世间诸天及人，皆当惊疑。＂舍利弗又请佛宣说，佛复止舍利弗：＂若说是事，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当惊疑，增上慢比丘将坠于大坑。＂世尊重说偈言：＂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诸增上慢者，闻必不敬信。＂舍利弗殷勤三请，佛便许说。但还未待世尊开口宣说时，＂会中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五千人等，即从座起，礼佛而退。所以者何？此辈罪根深重，及增上慢，未得谓得，未证谓证，有如此失，是以不住。世尊默然，而不制止。＂这便是法华会上著名的＂五千退席＂，因为增上慢人不能虚心听闻法华妙典，以故如来不挽留。若留增上慢人参席，与法华高会，不但无益，反而增谤。与其因谤法而堕恶趣，倒不如令其自动退席也。当然，这是出自如来的威德加持神力。经偈云：＂比丘比丘尼，有怀增上慢，优婆塞我慢， 优婆夷不信，如是四众等，其数有五千，不自见其过，于戒有缺漏，护惜其瑕疵。是小智已出，众中之糟糠，佛威德故去，斯人鲜福德，不堪受是法。＂增上慢者，不但不能乐闻妙法，甚至还会因谤法而招堕坑落堑之咎，无闻比丘便是其证。正《楞严经》：＂如第四禅无闻比丘，妄言证圣，天报已毕，衰相现前，谤阿罗汉，身遭后有，堕阿鼻地狱。＂无闻比丘误以＂四禅＂为＂四果＂，而致堕落之报，关键是不明修证因果位次故。以故禅须教印，以杜绝生盲暗证之枯木默照禅病，打杀增上慢也。研习教理的益处，就是能依教理判断自己的修证位次，既避免以凡滥圣，亦可防止＂未得谓得，未证谓证＂也。
　　古德云：＂大著肚皮容物，立定脚跟做人。＂有如是虚怀若谷之胸襟，自可谦虚向道，绝不会我慢贡高，恃才傲物。关羽的＂大意失荆州，星夜走麦城＂，亦是傲慢性情所致，最终落得个＂父子归神＂的悲惨结局。毕竟自他斩颜良、诛文丑，出五关斩六将，古城会上斩蔡阳，刘备封他为＂五虎上将＂后，名震寰宇，傲气十足，我慢贡高，目空无人。文臣自古最怕恃才傲物，武将从来切忌我慢贡高。修行人更应忍辱负重，切莫滋长慢习。唐代悟达国师所患之＂人面疮＂，只缘那一念慢心所致。据说，唐懿宗特钦佩悟达国师的道高德隆，便敕封他为国师。因皇帝赐沉香宝座，悟达国师当时便蒙一念贡高我慢心。此时，十世以来寻他报仇的冤家找上门来了，就其大腿上突生一个人面疮来。此疮眉目口齿俱全，每日须以饮食喂养，人面疮亦如人一样能开口吞噬。每当人面疮作恶发嗔，切齿咬牙时，直痛得国师刺骨彻髓，群医束手无策。悟道国师年幼时，曾服侍过一位满身恶疮的老参上座，病愈后曾嘱国师说：＂日后若蒙难，记得到四川彭州九龙山来找我，以山前两株并植苍松为标志。＂国师思及，便日夜兼程至彭州九龙山寻师解难。一日薄暮时分，至山前。果见两株并植苍松高耸入云，那位他曾经服侍过的长老早已伫立山前等候他的到来。相见后，国师向长老便说明了来意，诉说身患人面疮的苦痛。次日清晨，长老引国师至山下岩边清泉处，濯疮除患，消冤解仇。正待国师掬水濯疮时，那人面疮突然开口说话道：＂你且慢洗！我来问你。你广览群书，博古通今，可曾读过《西汉书》否？＂国师说：＂曾经读过。＂人面疮问：＂你既读过，可曾知晓袁盎冤杀晁错的事！你的前身是袁盎，而我就是当年的晁错。当时就因你向景帝的误进谗言，才害得我于东市被腰斩。此深仇大恨，我十世以来都在寻觅报复。只因你十世以来为高僧，并且严持净戒，使我无有报复之机会。只因你此生深蒙皇帝之宠，名利内熏，慢心高举，这才使我有了近你身前复仇之良机。今既蒙迦诺迦尊者赐我三昧法水，令我消冤解结。以故你我之夙怨，只好就此作罢！＂悟达国师听后，不觉毛骨悚然，深畏因果报应之丝毫不爽，连忙掬水濯疮洗心，忏悔罪愆。待濯疮毕，转眼间不见那长老，及僧堂殿阁。悟达国师就此因缘，便于九龙山结草潜修，并著《慈悲三昧水忏》，以告慰后人。慈悲三昧法水可化解冤仇，转变心田，以故冤家宜解不宜结。此则公案，充分说明了人我高慢幢的可畏。以故修行人须彻底踏翻人我高慢幢，否则欲求解脱无有是处。
　　参禅最忌我慢，我慢心一生，不落风颠，便入疏狂。大多禅师破参后，因其不戒我慢故，便罢参学事，以无修无证而自任，甚至效法济公活佛吃肉喝酒，甚至破戒谤法。若能吟诗作偈者，已算是宿有善根了。就如密云圆悟座下的汉月法藏，天资聪敏，悟处高深，只因我慢过甚，大悟之后，欲拟己为千古独一无侣之高人，从此便索隐立异，著《五宗原》，拟己超迈一切，以企后学推尊于己，竟成魔外知见。劳烦其师密云三辟七辟，彼与其徒弘忍，执迷不返，则救而又救。反欲陵驾密云，谓己无师自悟，密云强以《五宗源流》恳付之。这便引起其徒弘忍等的一致反驳，更加狂妄，逞己臆见，著《五宗救》，挽正作邪，以邪为正。直到后来，雍正皇帝集《拣魔辩异录》时，才将法藏弘忍父子之邪说稽古重拈出，就其纰漏处作极严厉之批驳，以开后世向上眼。法藏弘忍父子就因此而落得邪魔外道之实号，而遗臭万年。究其原因，全因我慢所致。我慢一起，则真如妙性全体埋没于人我情见之中矣。法藏弘忍父子不知如来心印，如清凉月，慢云一起，便掩月光。真如妙性，犹太虚空，慢尘既扬，即污空体。种种涂饰，翻形狂悖，求升反坠，弄巧成拙。以故修道参禅，须以＂直心是道场＂，方可归家稳坐。印光大师有言曰：＂学道之人，居心立行，必须质直中正，不可有丝毫偏私委曲之相。倘稍有偏曲，则如秤之定盘不准，称诸物而轻重咸差。如镜之体质不净，照诸像而妍媸莫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展转淆讹，莫之能止。故《楞严经》云：‘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皆以直心。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终始地位，中间永无诸委曲相。’《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乃修道参禅之至哉箴言，务必彻底奉行也。
　　其实，仔细体察一个人的外表威仪，亦可从中窥探出此人是否有我慢习气也。喜欢伸腿翘脚坐者，其人内心必高慢也。见僧不合掌，见佛不礼拜者，亦为慢云所蔽也。阿罗汉之我慢正习虽除，但其所余之残气仍在，若酒坛子一样，酒虽尽而味犹存也。《大智度论》：＂必陵伽婆蹉，常患眼痛。是人乞食，常渡恒水。到恒水边，弹指言：‘小婢，住莫流！’水即两断，得过乞食。是恒神到佛所白佛：‘佛弟子必陵伽婆蹉常骂我言‘小婢，住莫流’！佛告必陵伽婆蹉，忏谢恒神。必陵伽婆蹉即时合手，语恒神言：‘小婢莫嗔！今忏谢汝。’是时大众笑之，云何忏谢而复骂耶？佛语恒神：‘（中略）此人五百世来，常生婆罗门家，常自憍贵，轻贱余人，本来所习口言而已，心无憍也。如是诸阿罗汉，虽断结使，犹有残气。’＂作为佛弟子的毕陵伽婆蹉尊者，虽证阿罗汉道，但因其五百世来生婆罗家故，虽则我慢结使正习已断，但我慢残气犹存，＂小婢＂似乎成了口头禅。口言上虽有我慢现象，但内心却丝毫无有我慢之习可存也。可见，凡夫之我慢遍布于身、口、意之三业中，而罗汉圣人之我慢只在口言上，内心深处却毫无慢习之侵染。
　　我慢习气重者，往往会犯＂自赞毁他＂戒，以故《梵网经·菩萨戒》云：＂若佛子自赞毁他，亦教人自赞毁他。毁他因，毁他缘，毁他法，毁他业。而菩萨应代一切众生受加毁辱，恶事自向己，好事与他人。若自扬己德，隐他人好事，令他人受毁者，是菩萨波罗夷罪。＂若是菩萨戒弟子，则更应注意自己的言语，务必要见闻随喜，赞叹他人好德，切勿为扬自己德而隐他人好事也。如来又鉴于增上慢者难以听闻正法，故令菩萨戒弟子须以孝顺心、慈悲心、恭敬心，对治我慢心也。＂佛言：若佛子欲受国王位时，受转轮王位时，百官受位时，应先受菩萨戒。一切鬼神救护王身，百官之身，诸佛欢喜。既得戒已，生孝顺心、恭敬心。见上座、和上、阿阇梨、大同学、同见、同行者，应起承迎礼拜问讯。而菩萨反生憍心、慢心、痴心，不起承迎礼拜。一一不如法供养，以自卖身国城男女七宝百物而供给之。若不尔者，犯轻垢罪。＂我慢心不生，则自能以孝顺心、慈悲心、恭敬心而尊师重法也。以故菩萨戒弟子最宜戒除我慢心也。记得茗山法师曾作《勉乘云徒》诗云：＂参方学法到南方，宜戒趾高戒气扬。守口不谈师友短，对人勿说自身长。晨钟早课先登殿，暮鼓安禅后卧床。亲近纯真善知识，闻思修证见空王。＂
　　有些人出家，往往以自己在家曾是大学生，或以博士学位而出家，往往则轻视没读过大学的老参上座，岂知自己早已堕入九重慢云中乎！以故《梵网经·菩萨戒》云：＂若佛子初始出家，未有所解，而自恃聪明有智，或恃高贵年宿，或恃大姓高门，大解大福，饶财七宝。以此憍慢，而不咨受先学法师经律。其法师者，或小姓年少，卑门贫穷，诸根不具，而实有德，一切经律尽解。而新学菩萨不得观法师种姓，而不来咨受法师第一义谛者，犯轻垢罪。＂东晋释道安法师以孤儿身份而出家，又因其个矮面黑貌丑故，一直虽不得剃度恩师之赏识，但后终为佛图澄法师座下之高足，成为了一代高僧。以故菩萨不应以貌取人，而生轻慢心也。当然法师说法，亦不应存轻慢心，＂若法师自倚解经律，大乘学戒，与国王、太子、百官以为善友。而新学菩萨来问若经义律义，轻心、恶心、慢心，不一一好答问者，犯轻垢罪＂。普贤菩萨＂十大行愿＂，第一愿就是＂礼敬诸佛＂，约广义而论，不但上自诸佛圣人，下及蜎飞蠕动，其佛性悉皆平等，而且草山石亦皆具有真如妙性，是故应对宇宙万物、天地有情皆存礼敬，来果禅师结夏云：＂莫谓绿苔无佛性，步步伤生草亦疼。＂李义山诗云：＂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为人若有礼敬心，其我慢贡高习气自然就会销声匿迹矣。
　　若约性慢而论，莫高于释迦世尊初生时，足踏莲花，周行七步，右手指天，左手指地，目顾四方，曰：＂天上天下，惟我独尊！＂赞佛偈亦云：＂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无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佛陀当年正因这一念无上性慢，而终于菩提树下成等正觉。但后人不能如实领悟佛陀的这种难能可贵的向上精神，不掂量下自己是个半斤还是八两，而全然不顾地东施效颦，一味噇酒槽，丧心病狂，入魔眷属。以故云门文偃禅师却曰：＂我当时若见，一棒子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雪窦重显说＂云门知恩报恩＂也。知恩报恩个什么呢？打杀后人我慢颠狂习气也。唯有将无始以来的我慢习气彻底打杀了，才能究竟融通性慢法门，任意摄持不慢，则无慢不除，无德不修，无法不闻，无师不尊，做个名副其实之谦谦君子矣。咦！
　　踏翻我慢高山幢，深深海底任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