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得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一、
　　 列车向北方那个小城行进。
　　 近了。窗外的景象象闪电一样随着列车的行进向相反的方向退去。逸尘还是看到了家乡的景象，家乡的特色：一座座瓦房组成的小村庄，一块块麦田遍铺大地，象墨绿色的地毯，给满树枯枝、壮阔凄凉的北方冬天增添了不少生的气息。
　　 ＂物是人非事事休＂逸尘坚毅的脸并没被绿色的生机所感染。愈是接近家乡，脸上就多一份凄楚。满眼景象依旧！烟儿，你还在么？烟儿，烟儿！你该有自己的小巢了吧。唯愿你生活的安静安然。你的幸福才可以慰籍我这颗缺撼、内疚的心呵！
　　 烟儿，你的心声你的诗我都还记得。冬去春来芳菲尽/夏荷又欲展风姿/只盼秋来他乡寒/促膝把手话《秋菊》。好一个＂只盼把手话《秋菊》＂，烟儿，你的怨，你的无奈全都在这儿了，我怎能不知。我也想放弃一切，只愿拥有你！可是，我们是农民的儿女，因此我们要奋斗才能改变命运，因此注定感情不能成为我们的全部。我知道以你爱我的心，是不分贵贱荣辱而爱的。我又怎忍心让你因我而遭受贫穷。当时，落榜的事不由我不清楚自己的一无所有。这颗内疚的心能请求你的原谅么？还有啊烟儿，我也是恨你的！我们就象一对天生的冤家，都一样的任性孤傲。就象你不懂一无所有多么伤男人的自尊一样。不懂我离开你时的心情。你的眼睛明明想要挽留，为什么还说：大丈夫志在四方！？……
　　 汽笛长鸣，拉回逸尘的思绪。他轻轻长叹，总之当年他的无情伤了她。她曾在电话里说已订婚。现在该成家了吧？应母亲之命今冬带‘女友’回家认门。幸好，小青，一个活泼好玩的南方姑娘想到北方看看。暂可应付母亲了。
　　 车徐徐进站了。逸尘喊起因疲惫而睡着的小青姑娘。
　　 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逸尘明知无人接车，还是不由自主地环视四周，似有一种渴望。车站，本就是离别与相聚的起点！那一组组送别与聚首的悲喜画面中，是否也有一双抑郁又渴盼的眼光是属于他的？没人接车，逸尘事先没有告诉父母回家的时间。那么他的期盼----对，烟儿！如果能偶然遇见该多好。上天，求你安排吧！
　　 二、
　　 紫烟与晓勇约好一块儿回家的。现在晓勇打电话与他的女朋友告别去了。她只有在这里等他。
　　 ＂年轻人也就是的，谈起恋爱来就不知水深火热了。不知道‘病入膏肓’……她忽然一惊，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样一个词来。她微微叹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原天下如勇他们这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吧！＂也难怪，这对恋人是紫烟的好朋友，也是老同学，这份祝福是真诚的！
　　 但，她还是有些不耐烦了，看了看表不经心的四下张望。
　　 突然，她又发现了那双眼睛，刚才在街上偶尔撞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好象……尽管她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傲气十足的女孩，当时她却一脸矜持地走过去。没有回头，也没做多想。现在……
　　 她转过身去，努力镇静一下头脑，翻开手中那本杂志。这篇是说影视中四大天王的，说他们什么来着？她没记住。因为她感觉那双眼睛越来越近了，那个人分明走了过来。
　　 她想走开，可那是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她的脸又慢慢堆满了矜持。尽管她多么希望晓勇马上赶到呀，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不知在心中喊了他多少遍了呢。
　　 紫烟感觉那人已走至跟前。她的眼睛仍没有从杂志上移开。＂有必要吗？＂她想。但她又不知什么事情有没有必要。此时她的脸色更加凝重，似在思索故事情节里的问题。
　　 ＂你好么？＂几分钟后，紫烟终于听到一个声音。
　　 她抬起头。冲着他微微地、甜甜得一笑，双眼直视着他，保持着微笑，也保持着平和。她看清了来人。但没做声。
　　 他一呆。嘴角动了几下，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你——还好吧？
　　 紫烟的笑意深了。有些调皮。
　　 ＂您是在问我么？＂她问。＂为什么会问我？您是问那方面呢？＂
　　 ＂你的生活，——还好吧？＂声音好低沉，有几分酸楚，让人听起来有些不忍。
　　 紫烟却现出一脸的疑惑，说：＂你是谁？为什么对我的生活赶兴趣？我可是不喜欢与陌生人讲太多的话的。而且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大概你是认错人了吧！既然这样，那你走吧。我不与你计较、不与你生气就是了。＂俨然象老师对学生一样。
　　 ＂紫烟！＂他叫。有些气短，脸色也变了又变。＂你真的——＂
　　 她一怔。多么熟悉的声音！她有些慌乱了，因为她睁大了眼睛。调皮像也隐退了……
　　 就在这是，晓勇一脸汗水地跑来。一边喊者：＂紫烟，对不起，让——＂他想向她道歉。突然发现身旁的人。他很意外地＂咦＂了一声，就向他伸出手来，刚要说话，却被紫烟拉住手臂问道：
　　 ＂晓勇，你们是朋友么？为什么不早些介绍给我认识？我只当他是一个小赖皮呢！哈哈，你认识他吗？＂她又恢复了那份调皮，而且‘认识’二字说地特重。
　　 ＂不——，我还以为……＂他向他苦笑了一下。回头望着紫烟，毕竟是朋友呀，或许她是对的。他想。
　　 紫烟又笑了，有些天真。其实，她本来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而且，从前的她很调皮的。她望定那人，轻微微地说：＂既然有这么一面之缘，那么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过得很好。我很幸福！谢谢你一个陌生人的关心！也祝好人一生平安，再见。＂说完便向晓勇点了一下头边，便飞车而去。晓勇与那人握手作别，说了声走了，苦笑一下，便赶了过去。
　　 这一路，他还要保护她呢。他想。
　　 三、
　　 月亮爬上树梢，皎洁的光亮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银辉。夜空是那么明朗，就连无数颗闪亮的星星也不在张狂，甚至已经隐退了。夜，显得十分幽静。
　　 紫烟坐在窗前，默默的注视着外面看似明亮却有又朦胧的世界。
　　 面前的书是打开着的，她却没有看。因为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只是觉得在空白的脑子里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好么？＂
　　 ＂我好么？＂她自问，＂你应该知道我过得好不好的，不是吗！何必又这么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我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巧遇吗？她想起白天的情景。＂为什么？＂她自问。为什么又遇见那个该忘记的人？
　　 可她偏偏又想起他那句没说完的话＂你真的——＂其实她想到的是他的悲哀的神情。＂紫烟，你真的是这么冷吗？＂她自问，有许多不忍。
　　 此时，她脑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她想起两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的。他对她说：烟儿，知道吗？这许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每当收到你的一封信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愉快和幸福吗？许久以来，我一直不能当面向你表达，因为我们没有机会相聚，现在我不能再等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可你连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吗？烟儿，你真的好狠心？烟儿！声音有几分沙哑，有几分乞求。她的心也为之一缩。
　　 她也忘不了他的每封信中总有这么两句：我爱你！烟儿，莫负我心！！
　　 莫负我心！
　　 是啊！谁愿意让恋人负情呢？可是，我不负人，可天又为什么负我呢？紫烟的眼睛湿了。她永远也忘不掉是他还曾这样说：
　　 ＂知道吗？常常有女孩子为我们点播歌曲呢！但我却从不在意。＂不在意吗？可话语里明显有几分得意、几分自豪。
　　 后来，他告诉她说她对他太好了，他有些承受不了。她忘不了他的‘莫负我心’！可他有为什么呢？！她好迷惑。
　　 他还说紫烟，你记住：感情不能是一个人的全部！人不能只为感情而活者。堂而皇之，声音好坚定也好严厉。
　　 她更忘不了的，他还说过：我们完了。声音好冷漠。究其原因，他只说：别对我太好。想到这里，心中便一阵绞痛。人不长大多好！！！
　　 她不由地叹了口气，昂起头，才发现月儿已飞上中天，外面依旧那么静，只有蛐蛐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唱起了它永不怠倦的歌谣。夜，更加幽静、凄凉。
　　 ＂独自凄凉人不问。＂感觉到凄凉，便想到这一句词。摇摇头她不愿再想那些无聊的东西，可脑海又一片混沌，只记得岳飞的一首词是这样的：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床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珑明。
　　 白首为功名，旧时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赋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是啊！弦断有谁听？丁紫烟已习惯了独自孤寂。她不喜欢把悲伤的情绪带给朋友们。她习惯了独自品尝痛苦和悲伤。习惯了用笔表诉她的喜怒哀乐。
　　 于是她写了一首《醉花阴》
　　 三更月，凭栏弄思绪。天高海阔任驰骋，如飞絮。婵娟善解痴儿意，遥杳黄鹤，语？任由衷肠九断处，素怀怨，东风里！
　　 一气呵成。读一遍还算流畅。她满意地笑了。她不知为什么写这样的句子、这样的格式，但写完以后她觉得松了口气，轻松多了。因此，她也不管是否符合词的要求，是啊，弦断有谁听？写给自己不也一样，何必把自己的烦恼推给别人？她调皮地想。因为她喜欢她的朋友们，希望他们都幸福无忧，而朋友们对她也很好，这就是她的财富，她很满足。
　　 她又想到勇白天那句美丽的谎言，说得好极了，有些人是没必要认识的。该丢的，该忘的，就得丢掉、忘掉。留着只是痛苦！何必呢？于是她又抓住这丝灵感，写下一首《逝》
　　 漫天的花瓣
　　 飘
　　 飘
　　 心象该休息的轮胎
　　 陌生了天空中的
　　 所有的故事
　　 我听到破碎的声响
　　 大厦倾塌
　　 任由故事在天空飘荡
　　 写完，已觉头沉，反正万事皆了，心情坦荡，很快便已入睡。不再有寒蛩蛙鼓，不再有悲痛辛酸。
　　 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认识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爱笑，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一层抑郁时常跟随着她，只是她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