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推开"年"这道门,便发现——门内的那个自己,已被时光碾成了另一种命里的模样…… 今年的年来的真是特别的快,以前要掰着手指头,一到12月就开始算计,离过年还差几天了,今年只是吃吃睡睡,年就忽然来到了。 6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的年就有些不一样,躺在床上,就在想:这些年,我都是在哪里度过的呢? 第一年在外过年,是在青岛吧,刚来到陌生的大都市,租住在崂山一个四合院的单间里,每天的生活也过的格外简单,一周出去采买一次食物,准备了个大竹筐,食物都盛到里面。从四合院穿到菜市场,要经过一条小弄堂,雨一停,瓦檐下滴着串线的水珠子,我躲过积雨,跳过泥泞的土路,穿到菜市场里捡拾蔬菜。 在外生活久了,就会爱上菜市场的味道,热腾腾的市场里,人声鼎沸。人在异乡,最失落莫过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声都没有,不管相识不相识,见到比肩继踵的那么多人,就欢实起来。绿油油的大白菜,把发蔫的叶子掰开,露出里面鲜嫩柔软的菜心,要上几斤鸡脯肉,挑出颗粒饱满的红枣……有次,遇见一摆摊的老头,菠菜都是自家种的,鲜的那叶子好像婴儿的肌肤吹弹即破,老头1元钱卖了我5斤,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剩下的编织袋里的菠菜都一股脑的倒给我:"我要收摊回家了,也没剩下什么了,都一并给你吧……"微笑道谢。又挑了几只大鸡蛋,好像刚从鸡屁股下滚出来的,粘着稻草的余温。一路上高兴地拖着一麻袋,相当于免费赠送的来自陌生人的馈礼,回家打成菠菜鸡蛋汤,暖呼呼的喝了几大碗。 没人照顾的日子,照顾好自己的胃,就是顶要紧的事儿。估计游子们最先学会的拿手菜,都是蔬菜加肉的火锅乱炖,省事儿,吃了也营养齐全。年三十,才想到屋内的蔬菜不够,若放一周的假期,到了初三估计就断顿了,裹上围巾,在狂风凛冽里挨家敲门,搓着手羞惭的问是不是能拣点蔬菜和肉回家。小贩们也都是好人,临走又往我提的塑料袋里揣了个火锅底料,我要付钱,就故作生气的说:都老顾客了,大过年的送个调料不算啥。 那时最爱去家旁的一个土坡上的东北菜馆,要青椒炒肉拌面吃。店小哥和他媳妇,会留我一起看东北二人转,炒上喷香的瓜子,靠着暖暖的炉火,嗑着聊着笑着。年二十八我去吃面,等面端上了,肉出奇的多了几大勺,肉汤都快溢到碗沿了,夫妻两笑吟吟的解释,见我独自过年,算是给我的特殊招待。 真的到了年三十,鞭炮连绵不绝的从村东头,响到村西头。我本有准备,借了台黑白电视机,又买了一箩筐零食,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袄子在家迎接跨年。房东的女儿叩叩我的门,当时我正蹲在地上,在热气缭绕里舀火锅吃,十三岁的姑娘往我的桌上放了碗白胖饺子,又往我手心里放了几颗糖,拽拽我衣袖:"我奶和我爸我妈说,叫你一起去过年。" 双眼有些模糊的,坐在房东奶奶家的土炕上,吃饭的过程中鼻子一直有点酸。桌上都是农家饭,鸡鸭鱼肉俱全,还有长的像虫子的大虾。我住的小屋因没有暖气,逢气温骤降,只有快速地缩进被窝里,双手抖着,吹着气敲字。奶奶给自家烧开水,也会给我提来一壶烧开的热水,叫我没事儿烫烫手脚,她常煮各类菜饭,肉饭给我吃。等到《难忘今宵》的歌声唱起,和七八岁的小女儿到院子里放鞭炮,叫"小蜜蜂"的鞭炮,在冻的邦邦硬的土地上绕着圈子,喷着火花,"朝天雷""轰"的一声,拖着七彩火焰,劈开黑黢黢的天空……麻袋上睡了只大黄狗,狗被鞭炮吓的旺旺吠叫,我掰碎馒头喂它,它就低着头任我抚摸,嘴里还含着一根没嚼碎的骨头,喉咙里呜呜的吠鸣,好像还在生着刚刚那只鞭炮的气儿…… 第三个年,是在成都过的。那时恰逢生病,身体很虚。哥哥不让我多动,年二十八我们去采买年货,他像个大财主似的问我爱吃什么,我还没应声,他就凭着对我喜欢的吃食的印象,往推车里扔东西。在外生活的人,第二处喜欢的地方,就是超市,不管上了多久的班,遇见多少委屈事儿,一见到满屋的食品,就加血状态的复活了。愿意一包一包粉丝,比对价格和质量,站在调料台前,挑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都是对生活热爱的人,即使只有自己独住,有锅碗瓢盆,才叫一个家。我不论去哪个城市,都会买上各色调料和厨具,当然搬家也难免麻烦。哥哥不解,问我:你只是在一座城市小住1、2个月,为什么也会买锅碗瓢盆呢?我笑着答:听见自己洗碗涮盆,屋里有个声音,踏实。 人在外,总需要个盼头,这盼头不是说一年要赚多少钱,升几层职位,而是回到家,至少这屋里要有让你牵挂和愿付出的地方。上了一天班,再急匆匆的窜进菜市场买菜的日子虽麻烦,可提着大袋小袋,往家赶的时间里,心中会有满足感,那是一种不辜负自己,努力疼惜自己的满足感。 第五个年头,是在北京过的,逢年,北京就如空城,北漂都散的差不多了……当时还有EX,在他家炸"螃蟹盖子",用绿豆粉揉实面,两层面饼中间贴一层韭菜肉馅,放进沸油里一炸,香喷喷。北京的庙会也着实热闹,我在武汉也曾过过1个年,但没赶上武汉的庙会,倒是户部巷的"过早",也就是老武汉人的吃早饭,颇有意思,麻团面条饺子糕点齐全。起床睁眼后,第一处容易得到的幸福感,就来自吃早饭。北京的庙会不像"过早",却比"过早"要丰盛,挂着红灯笼的寺庙里,拉洋画的、扔圈的、测字的……并不能测出什么吉凶福霉,而是图个梦可安放的憧憬。越长大,越是将一些无力解决的事情寄托于神灵庇佑。我和EX在恭王府求了个一生相依的玉佩,在木牌上写了我和他的名字,挂在千年神树上,据说慈禧也曾在此求福过。他和我牵着手,小心翼翼的遵循着男左脚女右脚,跨入门槛的指示,生怕迈错脚会影响我们的缘分。 可到了分手那天,我提着行李,穿过地铁刷卡机,玉佩蓦地一下子就掉落了,孤单单的红绳子还悬在脖上。我抬起头,抚摸着脖上的红绳,想要想明白些什么道理,正在犹豫还要不要捡起这玉佩时,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冲到了几十米外,我挣着手,呼号着——我有东西掉落了!谁也没听见我的喊声,人声淹没了我的喊声。我无力的垂着手,等人群散开,玉佩还在那里,光秃秃的满身是灰的躺在那里,就好像这段已被抛弃的爱情……爱情是无罪的,爱情里的纪念品也是无罪的,但当一男一女想要忘记过去的回忆,这些纪念品就要先被牺牲。 即使求过佛又能怎样呢?人心远比佛意还要难猜。可若换一种心情来看待,佛祖似也在冥冥中给你暗示:若想踏上新途,就要有告别过去的勇气,信物和旧爱,永远都会存于你生命的某处位置里,即使你想挥也挥不走……而我们的人生,就像这开开合合的车厢,你必须要把握住时机,去站到你该属的位置里去。 我们终究要活着,迈过一道道坎,跨过一个个年,不管是独自度过,还是全家团圆度过,"年"是成长的仪式。我们推开"年"这道门,便发现——门内的那个自己,已被时光碾成了另一种命里的模样……命就像戏里调皮的年兽,蹲坐在侧,悄悄的观察着你是否够机警、够担当、够坚韧,若你一懈怠,它就张大嘴巴吓唬你,和你捣乱。小时过年,最盼望穿新衣,拿压岁钱,长大过年,最盼望早日和父母相聚,给爸妈买新衣,打些钱,让二老不用省吃俭用。从给与者与施受者的身份变化,一代人的责任交相传递。小时过年,是由父母牵着我们的手,提着礼物,挨家挨户的探望他们的亲朋好友,长大了,有了自己牵挂的朋友爱人,我们为了自己的惦念在走动……在贴窗花、吃饺子、放鞭炮的仪式里,迎接着各种意义的新年,而等到了该返归、去异乡重新打拼的时日了,才发现——我们心里又有了新的信念。 立春之后,树木又长出了新芽,"年"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文/没头脑也很高兴 心理延伸 会员测试:2013你会落单吗? 治愈系图片:我怕,但我依旧爱 心理FM:春节特辑——舌尖上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