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兆磊在不在办公室里?" 我因想着今天有些荒唐的事而总是分神,工作理不出头绪来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 "请问……" "他在吗?" "你是……" "我是他女朋友。" "哦,你好!这部电话临时接不过去,你直接打他手机可以吗?" "可是手机没人接。" "那,如果你认为可以的话可以先对我说,或者让武总过会儿再打给你?" "……本来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 "那我帮你问一下?" "好吧。" "你贵姓?" "我姓丁。" "我只要告诉他你姓丁就可以了,是吗?" "对。" "好,再见!" 放下电话,心中说不出的忧烦,可是雷祎文,你能怪得了谁?是你自己笨!看看时间,已快到下班的点了,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下班。武兆磊推门进来,看一眼干净的桌子,有些意外的问:"还没下班呢,你要走啊?" 听到他这样说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还没到时间,不禁有些窘,"没有,我……" 他轻轻一笑,"怎么了你?不高兴?刚回来就给我下马威啊?" "……" "下班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啊?别不开心了!"说完转身往外走。 "你女朋友来电话了。" 他回过身来,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女朋友?" "她说你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 他皱一下眉头,"谁啊?" "姓丁。"我对他这种随口承诺又不付责任的态度很反感,爱上他的女人都是些傻瓜! "噢,我知道了,你没说我没空吗?" "没,你的私事我无权回绝。"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些难看。 武兆磊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像是看懂了我的心。我胸口有些闷闷的疼,鼻子有些酸,咬咬嘴唇定下神来,略微停顿接着说:"我们现在可以谈吗?" 他犹豫片刻走回来,坐在我的对面,一脸疑问地盯着我,"好。" 我咬咬嘴唇,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你知道吗,我留在这里全是因为你。" "我知道。" "我可以为你做很多的事,只要我能做到的,可是,我只希望与你之间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不牵扯任何其它的,你能答应吗?" 他的嘴角略过一丝苦笑,"我全明白。"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要不然,我,我们今天的见面将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把头往后一仰,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后又盯着我沉沉的冷笑,"这么多年,还没有女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说完停顿片刻,"我尊重你,还有别的吗?" "没有-别的,我不想谈—免谈……" 他沉思着点点头,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到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目光狠狠地盯着我,"你不懂我!其实,我有时候也很脆弱,不要总是认你自己在受伤害!" 他的手机响了。 "喂?!"他看着我,"有时间,当然有时间,陪你能没时间吗,在老地方等着,我一会就到!" 扣上电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懂我的委屈,在他心里我是个怪人,在我心里他是个混蛋。 柯华的生日Party很热闹。他的男友在一家酒店包了一个小型多功能厅,二十来个人,除了少数几个同学外,其它人我都不认识,可能多数都是她男友那边的人。柯华的幸福溢于言表,男友陪在身边像个保护神似的。她跟每个人都喝着酒,表现着良好的交际能力,她的笑容让我想起半句歌词:花儿一样。 她终于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我,笑嘻嘻的坐在我身边。 "柯华,你真幸福,我要是能像你这样,这一辈子就知足了!"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望着她。 听到我这样说,她更加的合不拢嘴,"说真的,阿雷,你到现在仍没男朋友吗?" "没有,骗你干什么!" "你眼光也别太高了!" "没有,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找老公就一个条件:他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就这么简单?" "啊,当然,也不能太将就了,至少得有共同语言吧!" 柯华嘿嘿笑起来,"大概你那个不能太将就的标准一般人也够不着,对吧?" "没有,你太不懂我了!"她的意思我明白,心里不赞成她的话,我是要靠自己的能力来体现生存价值的,不想依附任何人,过得好也罢,不好也罢,心里踏实。但剩下的也不便说出来,不想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那,我帮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 "OK,那就有劳你费心了!"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认真的琢磨起来。 离欣源结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是一定要去的。但到她那儿去没有火车,坐客车需要5个多小时,算了算,来回至少要三天,而且已经一年不见了,很希望多和她待一段时间。 心里盘算着找机会和武兆磊商量一下。 武兆磊每周总要拿出时间到售楼处转一转,他时常会让我跟着。那天正好杨永锋也在车上,因为去年的那件事,武兆磊没少修理他,他也学乖了很多,在公司里变得比较低调,与下属职员之间也变得随和。他年后调市场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武兆磊又让他到一家合作的地产公司售房,那一处的房子卖的不好,和合作方的关系也搞得不理想,对方在最后那部分款额上一直拖着不给,而武兆磊这边既不想和对方把关系搞僵,又不愿少收一毛钱。 "钱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回来?" 杨永锋用手扶一下眼镜,脸色凝重的说:"高征这人太难缠,钱可能不好要了,要不然,你亲自出面……" "废话!我要是能出面用得着你吗?!" 杨永锋干笑着不再说什么。武兆磊的脸沉下来,但不久他又露出那种常有的好玩的笑容,"要不然找个美女迷糊他一下?" 杨永锋有些不解,"美女?管用吗?" "当然!--想让他灭亡吗?那就先让他疯狂吧!哈-哈-哈!"这是武兆磊偶尔就会冒出来的一句话,不知他是从哪儿听来的,我觉得挺富有哲理。 杨永锋一脸认真的样子,"到哪儿找那么一个美女去?" 武兆磊把头向外扬扬,继续开玩笑的说:"马路上不到处都是吗?你没有色盲吧?" "马路上?"他摇摇头,"我真没看见什么美女。" "是吗?看不出来你小子眼光那么高啊?你认为怎么才算是美女?" 杨永锋把头靠在椅背上,"哪有美女?什么叫美女?美女,美女,就是指发霉的女人而已!" 武兆磊开心的笑起来,"一派胡言!当心啊,咱们车上还坐着一个美女呢,雷祎文可是很厉害的,她要揍你我可管不了。" 杨永锋赶紧回过头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的,看我这么瘦骨嶙峋的,你可别揍我!"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我什么意见也没有。" 武兆磊笑着回过头看看我,略微收敛笑容没有再说话。 "你过来一下!"回到公司,武兆磊在办公室前对我说。 我跟着进了办公室,先给他倒一杯水,然后站在他的面前。 "我想给你一个任务。" "好,你说吧。" "高征那边还欠我5万多块钱,杨永锋已在那儿耗了快两个月了,你有没有好办法?" 我沉吟着,"5万块钱不多,房子又卖得不理想,我觉得高征可能就打算不给了。" "不行!凭什么!那个小区多难卖,耗了那么长时间,浪费多少人力物力!房子卖得不理想主要是他那边的原因,这他心里也有数—谁说5万块不多?!这个合同我总共才挣多少?!--看不出来你口气挺大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 我想起他在车上说的话,心中有些恼,口气变得生硬,"对不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能力有限!" 武兆磊收住笑容,没有了笑意的目光扫射着我的脸,"雷祎文,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是你的上司,你刚才的口气是不是有些过分?!" 我不再说什么,低下头沉默片刻,"好吧!" "你有把握吗?" "应该不会—空手而归吧!" "那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奖励你!" 听他这么说,心中突然有了打算,脸上便有些不太好意思,望着他含蓄的笑起来。 "心里有鬼!"他眯着双眼,用道业很深的样子盯着我。 我咬咬嘴唇,"武总,奖励的内容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行啊,说说看!" "我想休几天假。" "休假?做什么?" "我有个在外地的好朋友要结婚了,她很希望我能去,我也很想她,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 "是这样,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得完成任务。" "好!谢谢武总!"我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他看到我这样,竟也跟着高兴的笑了,不由自主的说:"咳!必竟还是个小女孩。" 高征的公司挨着一处有名的公园,环境优美。公司的办公楼是三层的仿古建筑,坚实而宏伟,庄重而有气势。 因为所售小区还有部分事情未处理完,售楼处撤掉之后,临时在他们公司一层综合厅设了办公点。其实主要因为钱的问题,剩余的几套房子已注定是不好卖了。 售楼处的人员都已分散到别的地方去了,在这儿只留下杨永锋一个人。 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很快就发现这个公司的工作人员年龄层很分散,有六十左右的老人,也有二十多的年轻人。他们之间工作上的交往很有礼节性,但还是感觉得出这儿的人际关系有些复杂。 看看表已经八点半,高征应该快到公司了。虽然对他来说是没有必要认识我的,我只是个小人物,但我希望他能早点注意到我。 "高总来了。" 听到有人说,我向外看去,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人推门进来,众人忙堆起笑脸朝他打着招呼。我也不例外,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他也看到了我,眼神在我身上略微停顿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对我点点头。我赶紧说:"高总,您好!" 他也没再说什么,嘴角略过一丝, 笑,又轻轻点点头便从我身边走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杨永锋说:"我们去高总办公室,我带你认识他一下。" 高征的办公室在二楼中间的位置,整个二楼除了秘书室以外,都是他一个人的地盘。二楼的房间全是推拉门,几乎看不到墙,踩着木地板,拐了两个弯之后杨永锋说到了。我抬起头看看门上也没有任何的标记。 他坐在一张特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抽着烟,手里拿着一体厚厚的书。离他不远靠南墙一溜红木书橱,拐角是一套高档的红木沙发。 "高总。"杨永锋带着一脸谦恭笑容。 高征抬头看看,"有事吗?" "这是我们公司刚调过来的同事。" 高征看着我,"是吗?好啊,欢迎!" "您好!高总,我姓雷,以后您就叫我小雷吧,很高兴能有机会到您这里来,感受这种有着很高的文化氛围的工作环境!" 他脸上划过一丝笑,指指老板桌对面的椅子,"坐吧!" 我和杨永锋在他对面坐下来。杨永锋便开始说着关于小区的一些情况—小区还存在不少的问题,像新业主不愿与原来的拆迁户同走一个大门;拆迁户对小区的物业管理费用不满等等。我不了解,在一边听着,只是觉得这本不属于我们负责的事,如今也推给我们去解决有失公平。杨永锋说话在条理上不明朗,有点罗索,高征好像对他说的不太感兴趣,眼中的余光不时扫向我。后来他打断了杨永锋的话,开始与我交谈。不久我和杨永锋起身告辞的时候他突然说:"雷小姐,请留一下!"杨永锋看我一眼,自己走出去。 我又在他面前坐下来。 "开门见山,不知你愿不愿意在我这儿工作?" "对不起!我不能。" 他轻轻一笑,"看来,我们都是很爽快的人—怎么,你对我的公司没有信心?" "不是,在您的公司工作前途一定很可观,但我不能以这种方式离开公司,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武经理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年轻人。"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而且他的管理方式是很人性化的,我很喜欢那种氛围的工作环境。高总,我很抱歉!也很遗憾!" 他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我站起来,"如果没别的事,我不打扰了。" "好,另外,我很喜欢和你谈话。" "谢谢您高总,其实与您谈话受到好处的是我,说实话,未见到您之前我还担心自己该怎样和您接触呢,没想到您是一个这样和蔼的人!" 高征笑起来,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小,而鼻子和嘴巴又很大,皮肤有些黑,是一个长得有些丑的男人,但是地位与权势把这些都掩盖了。 "那你有时间的时候就上来,咱们聊聊天!" "真得吗?" 他点点头,"真的。" 我开心的对他笑着,我的笑容是发自内心而真诚的,我相信人和人的心会相互感应,只有真心对待对方,对方才会有同样的回报。 "那,您忙吧,我先下去了。" "好,你去吧。" 我退出去,轻轻地给他带上门。 杨永锋见到我后什么也没说,对于高征单独找我,他一定想到了原因。我想他一定给武兆磊说什么了。 果然,中午的时候武兆磊给我打电话,让我和他一起吃饭。 "吃什么?"上车后我问。 "猜猜?" 我摇摇头,"不知道。" 他看我一眼带着温存的笑:"想不想吃韩国冷面?" "想啊!" "我就知道!对了,我一直想问问你,是不是因为你这么爱吃面,所以才长得这么长啊?" "很有可能!" "那你到底有多长?" "168。" 他撇撇嘴,挑一下眉毛,"挺吉利的一个数--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不短!" "应该说是身材颀长。" "是长,又细又长,像面条。"说完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我忍不住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才是面条!" "哈—哈—哈!" 他带我去了那家常去吃的面馆。 "高征找我谈话了。"我直接对他说,不想拐弯抹角。 "是吗?" "他想挖你的墙角,我没答应。"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我会那么做,却不发表其它言论,只是谈着一些另外的话题。在我快吃完的时候说:"我发现你每次吃长条之类的东西胃口就特别好,当心,胖了可就不好看了,那样的话你就该改吃包子了。" 我吃完最后一口,学他的样子挑着眉毛说:"那有什么!也不能太完美了,总要有些美中不足才行。" "知不知道害羞啊?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 "我哪有你胖啊!其实我知道你爱吃包子的。" 他似笑非笑的瞪着我,拿手在我的鼻子上捏一下,"敢这么说我?!当心我揍你!" 虽然他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但我的脸色真的有些变了,因为有些懊悔,不该随便的和他开玩笑,或者,我是在害怕些什么。 我不再说话,他看出了我的变化,心里一定觉得我是个喜怒无常也或者是一个故作姿态的人,随他去想吧。 他收敛了笑容,"我们走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坐车吧,又不麻烦。" "坐公交车?" "是啊,怎么了?" "要不,你去考个车本吧,费用不用你管。说实话,我不愿意你挤公交车。" "可是,我对学车不感兴趣。" "怎么呢?" "没怎么,就是不感兴趣。" 看到他无奈的样子,有些惭愧,"对不起!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他摇摇头,"没什么,让你学车也是为了我,每次带你出来都是我开车,多不公平!" 我有些感动,却不想再说别的。 "不过,说真的,你如果能开车了让你出来做什么事也方便的多,我也省事的多。" 我仍没有说什么,不希望他对我太好了,我知道他心里会想着要给予我些什么,我不想欠他的。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我和杨永锋或一个人或一块每天都到高征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其实小区那边的事我是不用管的,杨永锋自己去处理就可以了,所以平时在这里大部分时间没有什么事,虽然有任务在身,但并没有给我带来过多的压力,相反,却是尝到了不曾有过的轻松。 钱的事我一直没有提,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高征当然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综合各种原因,必须做到一提出来他就不能回绝,要不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杨永锋的心里是想看我的热闹,这点我没有误会他,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武兆磊每天都会打来电话问我有什么事没有,我说没有,钱的事再给我几天时间。他也只说你看着办就是了,不急。 天气虽然有些热,但公园水边的草坪上还是感觉很惬意的,微风拂来,带着湖水的湿度,掠过全身很轻爽的感觉。阳光西歪,全身红彤彤的伸着疲倦的懒腰,他有可能感觉到累了。我在草坪上坐下来,舒适的倚在树干上,享受着这美好的空气。 一只皮球停在了我的脚边。抬起头,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正歪着头看着我。我朝他笑笑,"小朋友,你好!" "你是谁?"他仍然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我是我呀!你是谁啊?"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却拿起球在我身边坐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盯着我。 看到他这么有意思,就想逗逗他,"你几岁了?" "那你几岁了?" "我啊,我都二十多岁了,所以你得叫我阿姨才对,是不是?" 他把眼往上翻了翻,"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很快就会长到二十岁!" 我的心里更加乐了起来,"你这么好玩!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雷祎文,你呢?" "我叫李宇飞,木子李,宇宙的宇,飞翔的飞。" 我和这个小男孩交谈起来,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懂得事多,词汇量丰富,有些事情我甚至还没有他知道的多。开始他给我讲故事,又唱了两首歌,发现他的声音还是挺有磁性的。我问他爸爸和妈妈都是干什么的,他告诉我爸爸开公司,妈妈在上班,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那天爸爸带着一个女人到了我们家里,妈妈就跟爸爸吵架,现在爸爸都不回家了,妈妈也不再爱我了,老对我发火,我简直烦透了!" 听他这样说,心里很为他难过。 "不过,我现在也不理他们了,谁叫他们先对不起我!" 听着这样的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无辜的孩子。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可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呀!" 他嘟起嘴,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眼珠子转动一下,"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有些为难,"对不起!我不会讲故事。" 他很包容的说:"没事,那你以后再给我讲吧!" "以后?"我不禁笑起来,"呵呵,行!" 他低下头沉默一会,突然抬头叫一声我的名字。 "你不能这么叫我,你应该喊我阿姨。" "雷祎文。"他继续调皮的朝我笑着。 我无可奈何,"要不你喊我姐姐也行。" 他摇摇头,把脑袋一歪,"雷祎文呀!—雷祎文?" 我假装生气,没想到他又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生日啊?" "干什么?" "我是四月十二,你呢?" "我不告诉你。" "你告诉我吧!" "那你喊阿姨?" 他看我一会儿,固执的继续说:"雷祎文,求求你,告诉我吧!" "那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我的生日呢?" 他叹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过生日了,等我长大了我给你过!" "什么?!你说什么,你给我过?" "啊,我说到做到,从现在开始你别再过生日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然后你每次生日都由我给你过,好不好?" 不敢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这样。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水边椅子上坐着的奶奶对着他喊:"宇飞!快回来,咱们吃饭去了!" 他没有答腔,继续问我:"等我长大了你再过生日行吗?" "李宇飞,你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能这样。" 他盯着我,很快又笑嘻嘻的说:"我会抓鸟!" 他奶奶又在喊他,我就催促说:"你奶奶喊你,快回去吧!" 他站起来,"我抓只鸟送给你!"说着就跑去捉鸟了。 我愣了一会,心想自己要是不走,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走。这样想着就站起来,"哎!我走了,再见!" 他正离我有二十多米远,听我这样说,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就朝我追来。我快步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不忍心又停下来回转身看着他,他也停下来看着我,相隔十几米的距离。远处他的爷爷和奶奶也朝这边快步走过来。 "我明天再来找你,好吗?"我只好这样说。 "那我们拉个勾勾?"他伸出小指。 我走过去与他拉个勾勾,他开心的说:"我明天逮只鸟送给你!" "好,一言为定!" 他的奶奶已走到我身边,不好意思的看看我,"对不起啊,这孩子太调皮了!" "没事的,阿姨,他挺可爱的,我走了,再见!" "雷祎文!明天我一定抓一只鸟送你!" 综合部的徐姐比我大四、五岁,她负责打字和管理档案,平时见她有空了就时常过去跟她聊几句,我和她很聊得来。从她那里知道高征一般是住在公司里的,每个月偶尔回家住几天,可能也是为了他的老母亲。他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一人把他养大,母子俩受过不少的苦,那种环境长大的人往往最懂得孝敬老人。她没谈到他的妻子,我不方便问得太多,但凭感觉应该是一个安分守己、平平淡淡而默默无闻的女人。另外,高征在上海也有产业,在那边负责的女人便是他的情人,这已是公开了的。 高征对我的印象很好,从他的态度中很明显的就感觉的出来。但没有别的,虽然年龄上来说已算是隔代人了,但每次简短的谈话总是很投机。我真心的尊敬他,这个历尽沧桑,风雨不倒的人。 算算时间在这里已呆了两周多了,不知武兆磊是不是已怀疑我在这里不务正业?不过,我确实是整天闲坐在这儿。 决心周末把事情搞定。 周末是一个大热天,上午九点的太阳已经很毒了,我淡妆素裹一翻就准备去拜访高征。在路上顺便买了一些荔枝。那次偶然见他的秘书买荔枝放在他的办公室里,不知是不是他爱吃? 在楼下碰到了高征的司机,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他平时没事也爱坐下来跟我聊几句。他跟我说高总正在办公室里休息,他今天心情不错,我来得正是时候。听到这些我很高兴,就赶紧与他告别,朝二楼走去。 高征办公室的门闭着,刚想要敲门,听到里边有说话声,在外面犹豫起来。但是推拉门是磨砂玻璃的,里边看到了我的影子。 "谁在外面?" 我听到了他的说话声,紧接着门推开了,他的秘书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看见高征正斜躺在沙发上,他扭过头来看到了我。 "小雷?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他说着坐起来。 我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外,对他笑着,"今天没什么事,想过来看看您,我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他笑笑,"没有,进来吧!" 我把荔枝交给秘书,她一会儿洗好了盛在盘子里端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又给我倒一杯水就走出去了。 "你还花钱买吃的给我,倒让我不好意思了!"他对我笑着。 "您别这么说,我又没花几块钱—您爱吃吗?" "还行!" 听他这样说,我赶紧剥了一个给他。 "谢谢!"他接过去放进了嘴里,然后看我一眼仍带亲切的微笑说:"这么热的天专门跑过来不会是为了给我送荔枝的吧?" 我看着他,希望他能被我眼中的真诚打动。咬咬嘴唇停顿一会儿,轻轻笑着开口,"高总,不知您会不会帮我?我是来问您要钱的。" 他仍然笑着,端起茶杯喝一口,却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其实不愿向您张这样的口,可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只有在这边的工作完成了,才可以休假,我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我答应她一定要去的,可是她离我很远。" 他仍然笑着,"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被你这么一说到成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了。" "这对您来说确实是一件小事,但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那目光不可捉摸,是那种所有有成就的男人都会有的那种目光。 "真的是这样吗?" 已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件事,且说的都是真话,所以他一定能在我的眼神中看到什么。 "真的,本来我从没做过这样的工作,要不是为了我朋友,我也不愿给您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很诚实,也很重情义。"他呵呵笑起来,"既然这样,你说我还怎么好意思为了那区区5万块钱而为难你?好吧,我答应你,但今天不行,想给你也拿不出钱来,明天吧,行不行?" 我高兴起来,开心的朝他笑着,"行!当然行!谢谢高总!谢谢!" 他看上去也很高兴,"中午在这儿吃吧?不过我吃饭很简单,葱油面条。" 我看看表,已快12点了,凭感觉他是要和秘书一起吃午饭的,赶紧站起来,"不了,不好意思再打扰。"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这么热的天,也真难为你了!" "明天见!高总。" 他笑着点点头,目送我走出去,给他带上门。 心中松了一口气,事情和原想象的一样简单。但钱必竟没拿到手,他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后悔,说不定现在已经后悔了。 周一早晨,我一早来到公司,等着高征把一天的事情安排完之后就过去。 不久,财务部经理脸色难看的往外走,业务经理问他怎么回事,我注意听着,可能是公司在银行的账务上出了什么问题。我的心不由提起来。后来,我硬着头皮敲开了高征的门。他正站在办公桌前抽着烟,看我进来皱皱眉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我坐。 我站在他面前,"高总。" "钱?!"他突然大声地说出了这么一个字,声音比平时高了很多,"我现在自己想花钱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他拿起桌子上一张银行的单子在我眼前晃了晃,"90多万!90多万全被冻结了,我养了一群废物!" 看着他暴怒的样子我有些胆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壮着胆子给他沏了一杯茶。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地盯着我放在他面前的茶杯。我很理解他的心情,真诚的注视着他说:"您别着急,事情一定会解决的,您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抬起头看着我,我望着他的眼睛,嘴角慢慢露出微笑,"我无力帮您任何的忙,但我相信您很快就会扭转目前的状况。您是一个好人。" 他动动嘴唇微微带出一丝笑意,目光柔和了些。我轻轻对他笑笑,然后转过身走出去,给他带上门。 武兆磊打来电话,问这边是不是出事了,一听就知道杨永锋对他说什么了。我把事情对他说了一遍,然后补充说:我只要想做的事,一定会完成的!他笑笑说:知道! 我相信这件事如果换了杨永锋的话可能早已泡汤了,但我就是我,我相信自己身上有很多人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潜在的力量,可意而不可谈。我相信自己的决心已经传给了高征,尽管我对他来说是个小人物,可那又怎么样,我有打动他的能量。我相信在他心里是希望给我这个算是隔代的人留一个好的印象的。 第二天我没有去他的办公室。 第三天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银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看上去心情还可以。 "坐,小雷。" "谢谢。"我坐下来。 "你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完成任务了就走。" "就那个任务啊?" "对。" "那,我是不是该考虑再拖一拖了?" "高总,如果您愿意,我很想有机会再来您这里坐坐,就怕您烦?" 他笑起来,"我不烦,来吧!" 我也开心的笑着,"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您可不许想不起我是谁来?" "当然不会!" 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让他需要的人,是朋友?还谈不上;情人?当然也不是。相信他也不是这样的想法,也许他就仅仅喜欢和我一起说说话而已。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小小的成就感,因为我觉得被人需要是一种幸福。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对他也有了些了解,虽然表面上他高高在上,实际上是一个很落寞、孤独的人。在这世界上抛除金钱和地位,其实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痛苦的一面。像他这样的人,妻子各种原因的差距与他没有了共同语言,围在身边的女人真正付出感情的也很少,凭感觉他也不是那种爱找女人的人。找女人也许是为了填补空白吧,他现在身外之物什么都有了,但心却空了。而我这样的人既不会给他压力,又能真心听他说话,所以他也会为我的真诚而表现些什么。 人心是一样的,人和人之间隔着的那扇门,其实是很容易被打开的。 武兆磊看着桌子上的支票,脸上的表情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做成的?" "努力工作呗。" 他摇摇头,"没听懂?" 我轻轻笑笑,沉思片刻说:"没怎么,他只是不忍心我因为完不成工作而休不成假而已。" 他眯起那双有意无意迷惑人的眼睛,嘴角露出笑,"你,有一套!"说完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在把手放到我肩上之前的一瞬间,我迅速站起来,往后退两步看着他。 他盯着我,眼神中带着奇怪又有些可笑,"你,这么防备我?我在你心里这么可恶啊?"他停顿一下,冷笑一声,"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晚上我和同学一起吃饭,那天来的那个搞软件的,王昊,还记得吗?你不是还夸他文化与仪表兼备吗?我想带你认识认识,多交个朋友,打电话的时候他还特意问我你能不能去。" 我不由低下头去,心跳有些加速,怪自己失态。 "我,不去了,身体不太舒服。" 他坐回椅子上,脸色已很难看,"行,随你便吧!不强求。不过,雷祎文,也许我确实不够好人的标准,但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不要总是这样!"他停顿一会儿,放低声音,"你,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我们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你不会懂我。" "哼,我确实不懂,白天不懂夜的黑,对吧?" 站在那里犹豫几秒钟,我慢慢地转过身,快速向门外走去。 公司与公寓之间,时常一个人孤寞的走在路上。 慢慢的走着,心情有些低落,和武兆磊之间似乎已很了解,但隔在我和他之间的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屏障,所以无法沟通,又都不肯妥协。对于我的回避态度他已由等待而心烦,不知道他最终会怎么选择,是放弃吗?想到这里有些失落,又觉得自己没有出息,是没有出息。他对女人的轻狂态度让我明白的看到,与他经营爱情前途渺茫,我希望他会永远记得我而不是有一天会遗弃我。也许现在他对我的态度与别人真的不同,但最终结果却会是一样,对此我不会作别的幻想。时常思考着这份感情于我而言该如何收场?曾经很幼稚而固执的想让自己守着他,慢慢冷漠的让这份感情冷却,可事实证明那只是在自欺欺人,他在我心里扎的根已越来越深。我该如何远离他?而后把盘在心上的根尘封起来,最终在时间里糜烂。 我不得不对自己承认,自己一直在等…… 他跟同学喝酒去了,带着销售部经理,不知酒过之后,他会到哪里去歇脚? 他总是酒后驾车又总是把车开得飞快。 突然发现自己的不洒脱,放不下却又不敢碰,在这段擦边的爱情中,我是边缘人。 但是这一次的担心没有多余,他真的出事了,在高架桥上。车撞在了路边的围栏上,所幸他和销售经理只撞到了头,没有大碍,但是坐在后面中间的王昊被弹了出去,当时他的腿正撑在前排的坐位上,其结果便是骨折。 直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才见到武兆磊。到他办公室去的时候,他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看不出心情有什么不一样。问他头没事吧,他说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我也就没再继续问什么,把该汇报的工作说了一遍,就出去了。 几天之后,武兆磊让我陪他一起去医院看王昊。只要条件允许,他出去做事情已习惯带上我,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他那辆白色帕萨特车还在修车厂中,这两天一直开着一辆黑色奥迪A6,他的车速还是那么快。 "什么时候走啊?"他问。 "16号,再过三天,行吗?" "行,想休几天呢?" "7-天,可以吗?" 武兆磊一时没有说话,但我并不担心,他会答应,此时的沉默也许只是想说明什么而已。 "可以,不过,这在公司制度中是不允许的,别人问起,就是出差,啊?" "哦,我知道了,武总。" 王昊躺在床上,一只腿被绷带绑的结结实实的。他看到我后有些不好意思,用他那双修长的类似于艺术家的手把一旁的床单往身上盖了盖,然后指指一旁的凳子,"坐吧,让你看到我这副形象真有些不好意思。" 我笑着坐下来,三个人随便聊了一会儿,武兆磊便出去了,估计是去了住院部。后来他在车上有感而发的说:"有什么也别有病,特别是人穷的时候。" 我看着他有些不怀好意的说:"你又不穷。" 他叹口气,"谁说我不穷?又没钱了,我这段时间哪天都得好几千,收不住了。前天和昨天请人吃了两次饭用了1万多,王昊住院到现在才几天已经填了2万了,晚上还得请医院的人吃饭,花钱如流水啊!" 我静静听着,表情冷漠。 他看看我,一只手握起我的手在空中晃晃,"你怎么这么难以捉摸?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我停顿一会儿,有些心怀鬼胎的笑笑,"想知道啊?" "想!"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正在想中午该怎么蹭你顿饭吃?" 他开心的笑笑,"好说!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不是吧?我知道你想吃什么,走,未来的胖妞儿,满足你的要求!" 说着用力一打方向盘,车子便在车辆穿往不息的马路上急速掉转头,向反方向开去。 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种野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