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自从我在食堂把他狠狠的骂一顿以后,他不再和我"正面交锋"。他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跟屁虫。我每次回过头看他,他都会脸不红心不跳的冲我傻笑。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画面: 我进小卖铺时,他跟在我身后把我碰过的东西全部都买下来然后塞进我的课桌里;我打开水时,他会站在我身后帮我"拉关系开后门" ;我在学校食堂吃饭时一转身就能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甚至连我上厕所,他也会站在男厕所门口耐心的等待。 同学们开始频繁地揣测我和他的关系。一有人问他,他就骄傲的"承认"他是我男朋友。 我则由刚开始歇斯底里的愤怒到后来苦口婆心的劝导,最后只有无可奈何地沉默。 我甚至开始习惯一转身就能看见他的笑脸;我习惯了课桌里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和喝不完的咖啡;我习惯了每次扫完地后有人帮我倒垃圾;我习惯了每次肚子咕咕叫的时候眼前准时出现一桶泡面或者两片奶油面包;我习惯了在图书馆看书看到某一章节突然抬头就看到他的眼睛;我习惯了下雨天在回教室的路上身后总有把伞为自己撑起。这种习惯慢慢慢慢变成了一种依赖。 每个星期都有两节政治课,一节体育课。我最讨厌政治课,最害怕体育课。我不想解释为什么讨厌体育课,但我很乐意分享为何我讨厌政治课。 我的政治老师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怪物,她讲课时从来不看学生,只会研究天花板。我个人非常非常的厌恶这一点。 所以这天下午的第二节课,我一如既往的选择逃课。 当我从教室溜到图书馆侧门口时,我看到萧然已经坐在老槐树对面的乒乓球台上等我了。 他身穿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安静的坐在那里把头埋的很低很认真的看书,双脚却不地来回摇晃。 当我轻声从他身边走过蹲在槐树下并打开手里的书时,我看见他突然抬头冲我没心没肺地笑。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笑起来不但有两排洁白整齐得让人有些妒忌的牙齿,还有两个淡淡的小酒窝。 我只能暗暗感叹: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马上他就打断了我的惋叹,他问我为什么还在看《平凡的世界》。 我对他知道我最近一直都在看《平凡的世界》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所以我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回答:"第二遍。" 然后我看见他手里的书也学着他问他为什么还在看《站在两个世界的边缘》。 他骄傲地回答:"第五遍。" 我这才发现和某个生物呆在一块儿,我还宁愿去上我讨厌的政治课。 于是我白了他一眼后选择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书,似乎对我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们会把一本书重复地看是因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书里,我们找到自己的影子,或许是某个人或许是某件事。书里写的那些东西就像是我们经历过的或正在经历着的,所以我们一遍又一遍只是为了找到那个相似的自己。" 他接着说到了《人生》, 说到了程浩,说到了张爱玲,说到了《安娜卡列宁娜》。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远方。我很认真的听着什么都没说,我看着他 那深邃而黝黑的眸子里闪过的明明灭灭,突然就觉得他和我一样,我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当第八节课铃声打响时,我们才恍然发现,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到目前为止,这是我们"和平相处"最长的一次。 我把手里的书合好开始小心翼翼的回教室,当我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我看见老班坐在讲台上肆无忌惮的打着呼噜。 而我刚坐好拿出习题准备开始奋斗时,我听到很大声的怒骂声回荡在整个教学楼,我知道挨批的一定是萧然。 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着他被训斥然后在他面前大肆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