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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蝴蝶二


  蓝蝴蝶 上卷二
  雨入浓夜,凌乱地踩入水中的脚步声泠泠而轻促。两个身影在黑暗中追逐而穿梭,衣装的颜色在黑暗中模糊。听着雨的声音清晰地渗透过耳膜,孤月的心愈发地紧了。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吧?
  自己的轻身功夫已是不差了,可依然是追不上对方,而且距离还有逐渐被拉开的趋势。已经十丈远了,如此的轻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孤月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那人就要逃之夭夭了,内心有着莫名的焦急,孤月慌乱之下凝神运气,伸手一划,勾子似的惨白色光芒直追上那个前方飘忽的身影。
  那个瞬间,孤月心里一震,嘴角浮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击中了!
  仿佛是映照他的想法似的,月光似的剑气在凌空飘飞的黑衣人身后直透而入,然而,被这样从背后狠狠击中,黑衣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好像有些气力不继,在那两个房屋的罅隙间直直坠落了下去。
  "救命啊!"片刻,有一名女子的惊呼声陡然从刚才那名黑衣人坠落的地方传来,细薄的声音在滂沱的大雨中显得孤寂而伶仃。
  此时孤月也紧跟着奔入那里,看到一个女子在那里捂住肩膀痛哭着。而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有些气急败坏地,孤月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也不自禁地由衷佩服起来这个人。被自己的月光做伤到,居然不还能跑这么快。从此人的轻功以及忍耐力来看,像极了受过专业训练过的杀手。
  无奈对方早已逃走,孤月也懒得白费力气再去追。回转身来,在这初夏的大雨中,径自走向那名仿佛受了惊吓的女子。
  雨势似乎又大了一些,在黑暗中哗啦作响。
  "你没事吧?"孤月蹙着眉头,有些关切地询问。然而女子没有回答,少顷,有呜咽的声音在这雨中混杂着闯入孤月的耳朵里。嗅到了雨中尘土清新的味道中揉合着一种腥甜的气息,孤月的眼神蓦然间变了,急问,"姑娘可是受了伤?"
  雨澄在黑暗中抬起了头,盯着面前的男子模糊的脸庞看了又看,这时一道亮丽的闪电在夜空腾起,映得女子美丽的脸上一片惨白而生气。
  也是在那闪电腾起的,白驹过隙的一刹那,孤月看到雨澄捂住肩膀的手指指缝间渗出的液体,莫辩颜色。
  那是鲜血,在闪电的映衬下丢掉了原本的面貌。
  雨澄轻轻地抽泣着,半晌,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刚才……我在这路上行走,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抽搭了一下,雨澄又说,"不知怎么,那人只是一抬手,我就觉得肩头好痛……"
  "嗯……他打伤我之后就很快地跑掉了。"
  "你要快点疗伤才行。"从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中就可以分辩得出对方是受了怎样严重的伤,想也不想的,孤月伸手在她肩头上迅疾地一点,止住了血,然后淡淡道,"你一个人小心点,以后不要这么晚出来了,很危险的,快点找个地方把伤口包扎起来。"
  孤月转身想要回到吕郡守府看看那里怎么样了,却顿了顿,侧过头来,对身后的女子叮嘱,"快点回家去吧。"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孤月走了片刻,怔了怔,又回过头来,对着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的雨澄叱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雨澄瑟缩了一下,怯怯道,"刚才那个人,会不会是妖怪?"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妖怪?"虽然嘴上是这样说,可孤月的内心却也是一震,心里忍不住揣测:那样的身手,还有那般飘忽的身影,难不成,真是妖精?
  想起今日在城南的遭遇,身为武林中剑法执牛耳者的孤月就有些惴惴不安,心里发寒。那些美丽炫目的花儿,居然是食人的妖精,娇艳的外表下恰恰是如此的阴秽,与平常时见到的用来观赏的花儿大相径庭。
  孤月隐隐有预感,在这片吕安郡的天空下,必会有事发生。而且不祥。
  思绪回到脑海,孤月有些无可奈何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语气道,"即使有妖怪,你也要走的啊!何况那些妖怪又不一定会找上你,你怕什么?莫非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有妖精替天行道啊?"
  "哪有,我刚来这里,对这里不熟,你让我去哪啊?"雨澄反驳道,突然就在寒冷的雨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雨澄又诉苦道,"我在这可是举目无亲啊!"
  "关我甚事?"孤月冷冷地一扬眉,显然是不愿意让这个累赘缠着自己。然而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好大的雨啊!"
  雨澄裹了裹湿透的蓝衫,忍不住讽刺道,"报应!"雨澄蹙着秀眉,狐疑地看着身前头也不回地径自往前走着的男子,想了想又说,"谁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同伙,他打伤了我,你就要负责,你要把我的伤养好之后我才能放开你。"
  "你是打算跟着我不放了是吗?"孤月停住了脚步,从薄薄的嘴唇里蹦出两个字,"无赖!"
  "你……"雨澄气得直瞪眼,捂着右肩委屈道,"明明是你的同伙打伤了我,你想逃?门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雨澄。"
  "我叫孤月。"
  再也懒得理会身后的女子,孤月自顾自地朝着郡守府中走去。雨澄默默地跟上,刹那间,雨澄眼睛里有复杂奇异的光芒一掠而过,像是水中南雁一闪而过的倒影。雨夜中街道两旁的建筑怪模怪样地耸立着,在这个东都繁华的小城里,有那么一丝丝的雨雾在黑暗中不易觉察的袅袅升起。
  雨澄跟着孤月回到郡守府中时,那场笼罩着死亡的雨渐渐地停了下来。
  孤月听说吕郡守的夫人已经死去,于是他来到停放尸体的房间,看了看那具尸体,只有咽喉处有一道洞穿的伤口,涌出的血液流满了郡守夫人白皙的脖颈,现在鲜血已经凝固,伤口处已经结痂,暗红可怕。
  听府中的下人说,夫人在死时一直抱着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护在怀中。
  郡守已经骇得晕死过去,现在是林清帮忙料理着一切。
  这一夜,吕郡守府中的人几乎都是彻夜未睡。
  五有初四。也就是郡守夫人死后的第二天。
  晨曦刚刚露出的时候,郡守夫人之死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吕安郡的大街小巷。有的说是被刺客刺杀,还有和说是被吕安郡最近出现的那个神出鬼没的妖精所杀。
  不管旁人怎么说,吕夫人已死的事情已经成了事实。从晕厥中苏醒的吕温书、吕郡守神情显得格外的悲伤,面容憔悴,像是在一夜之间忽然老了十岁。他在长时间的恸哭后,终于清醒过来,虽然依旧是沉默,却已经能够发出命令,让下属官员开始彻底搜查整个吕安郡城。
  一时间,整个吕安郡开始陷入一片诚惶诚恐的混乱中。
  虽然是在悲痛中,可吕郡守依然没有怠慢来自正都瑾昇的林清与来自江湖的剑客孤月以及孤月带来的那名不知来历的女子雨澄。吕郡守给他们准备好房间,让他们在此小住几天。然后就忙着给妻子置办丧事,还要同时批奏公文。今日孤月问起,他只答,"公家的事,托不得啊!"
  吕郡守的决策力,和他片刻便恢复起来的镇定,让孤月从心里由衷地钦佩。
  看来,这些国家供养的大大小小的官员,还是有和很多值得赞赏的智慧与能力的。
  有些,比起我们这些过着刀锋舔血的武林中人也毫不逊色。
  雨澄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却是一个人有些郁郁寡欢,也不再对孤月纠缠不清。昨日还说要让孤月照顾她呢?今天却安静异常。孤月也是对她丝毫不放在心上的也不管她,任由她在自己的忍耐极限内胡作非为。对外却也只是说,这是孤月的一个朋友。
  闲来无事,百无聊赖的她一个人坐在郡守府后花园的假山上,园中百花争奇斗艳地开得那般喧嚣,扶疏的竹木青翠欲滴,然而她却是看不下去的,眼神空空荡荡的,若有所思。
  眼前浮现的是昨日自己遇见的、重重叠叠的画面。而那些血腥的画面撕裂开来,化成一把把锋利的长剑,长剑上萦绕着光芒的是房间里那个女子坚定而惊恐的眼神,就是这样的剑一把把穿透她的胸膛,让她悲痛欲绝。
  漆黑如墨的夜色吞噬了吕安郡的景物,她一个人在雨中黑暗里摸索着,指间触碰着郡守府那高大而潮湿的墙壁。她记得很清楚,那种粘稠的潮湿感从墙上爬下来,像是凌乱的丝线一层一层地裹紧她的心脏。
  在这样让人几欲发狂的氛围下,她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融入夜色里的夜行衣被雨水濡湿了,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然而她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东西了。今天,她就要去取那个破咒的引子了,那是一个刚刚出生未曾满月的婴孩心脏。
  她打听到了消息,最近吕安郡中生下孩子的偏偏只有这个吕温书吕郡守家中了,而且是刚刚出生。
  一个初生婴儿的生命即将被她夺去,想到自己手中沾染的是那样无辜的幼小生命,他还未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默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因那个自私的人要用他的命来换回她那些朋友的命。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美轮美奂的大眼睛中涌出,糅合进初夏温温凉凉的雨中。但是她却毫不犹豫地跃入墙内,悄无声息。
  灯影憧憧的房间里面,美丽的郡守夫人微笑着看着怀中尚未睁开眼睛的婴孩,嘴中哼着宛转的曲子。窗外的雨似乎下的更紧了些,簌簌的声音无孔不入地踱进房间。
  婴儿睡得很安祥,白白的脸蛋一动不动,眼睛紧闭着。郡守夫人忽然把耳朵贴在婴孩的身上,用心聆听着这初生婴孩轻轻的心跳与温暖的呼吸声。
  轻而易举地打晕了外面留守的护卫,雨澄静静地走到那个房间的窗前。
  她只是想拿到那个引子而已,她不想伤害到别人,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之命。
  窗子被打开,雨澄的动作极轻极轻,几不可闻,然而雨声却是她无法消弭掉的。不能再等了,哪怕是片刻,也会惊动房间里的人。雨澄轻身一跃而入。
  仿佛是被窗外忽然清晰起来的雨声惊动,坐在床上的郡守夫人扭头看向幔子的外面。只是瞬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幔子外面,陡然多出一个人鬼魅般的身影。
  来不及惊呼,郡守夫人就蓦然地觉得喉咙一痛,犹如一个钝钝的东西击中了那里。然而那一下并还是什么暗器,只是一滴水而已。
  虽然那一下打中了她,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之后,郡守夫人想要呼唤下人。
  然而这一刻,她才觉得有些恐惧。
  没有声音,在被那一下击中这后,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发出声音来,郡守夫人像是忽然成了一个哑巴。
  救命!救命!来人啊!有刺客!
  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声,回答她的却是面前那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漠然的眼神。
  在发觉自己无法叫出声来之后,郡守夫人已经吓得肝胆欲裂。慌忙之下,郡守夫人向着床边的花瓶伸过手去,她想,只要自己打破了花瓶,就可以喊来下人。
  可是,在她的手快要触及那救命的花瓶时,却顿住了。
  方才那个进入房间后便一直没有动的黑衣人,就在刚才她伸出手的刹那,已然出剑横在她的颈前,"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来拿一件东西而已!"黑色的面罩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冷漠而空灵。
  什么东西?郡守夫人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可还是说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用寻问的目光望向突如其来的刺客。一时间,惊恐与无力填满了这个弱女子的心房。
  雨澄不敢看那个郡守夫人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在那一瞬间陡然崩溃,从而下不去手。
  微微抬起眼睛,雨澄的视线落在那个婴儿的身上,眼神定定的。
  心口的巨痛一阵一阵地翻涌而来,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恍惚起来,涣散了又凝聚,模糊了又清晰。
  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再犹豫你的那些好姐妹们就没有机会了活下来了,不要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脑海里,一个缥缈的声音适时地出现提醒她。
  你只要杀掉一个孩子便能救出你的那些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姐妹们了。
  不然,她们就都会死掉。你要想清楚。是你的姐妹们重要还是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陌生的孩子重要。那个孩子,毕竟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他死了,与你无关痛痒!
  那个幽灵一般的声音萦绕在她耳际,她想要反驳,可是他还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你不忍心看到那个孩子死去,你就忍心看你那些的同伴们,被人驱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吗?她们对你,真得没有这个孩子重要吗?
  够了!够了!这些念头只是在她转眼的一刹那间从她脑海里闪过。
  左手挥到身后,轻轻地覆灭那在从窗外袭来的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抬起了手中的短剑,凭着刚才的记忆,一剑朝着婴孩的胸口刺去。
  她实在不忍心让那个才当上母亲的郡守夫人看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死地自己的面前。
  她也不忍心让自己看到这个血腥而残忍的画面。闪电蓦然惊起,照彻这个冰冷苍白的世界。门外有人的足音响起,她却在恍惚中没有听到。
  隔着浓浓的黑暗,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剑刺中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就在此时,木质的房门骤然被打开,那个身影的突然出现,让她恍然一惊,来不及将孩子的心脏挑出,她就猛然后退。躲开那样惨白的剑光。
  那个人好强的力量,居然可以凝气化形!那是一个人啊!匪夷所思的力量!
  迅疾地离开那个血腥的房间,雨澄在雨中仓皇逃离。
  当那个追她的人用那能凝结成型的剑气伤到自己后,她便知自己是逃不掉的了。可是偏偏自己逃掉了,只是编织了一个谎言而已。
  呵呵!真是讽刺,原来自己那一剑终究是没有刺到那个孩子的身上。
  她跟着孤月回到郡守府,只是想再把那个孩子的心脏取来。然而看到那个孩子并没有死,死在她剑下的是那个郡守夫人,她却忽然改变了心意。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就暂时待在这,等待时机。
  是自己让同伴们陷入险境的,所以,她必须想方设法把同伴们救出来。不然,自己将会一生自责的。可是,杀掉那个孩子,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吗?
  雨澄想了想,眉间流露出纠结和苦痛的神色。如果不是自己贪玩,怂恿同伴们去湖边玩耍,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了,说到底,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那么,自己一定要弥补过错。哪怕会造就另一个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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