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第一章天降黑女

　　第一章 天降黑女
　　1986年春天姜玲作为姜家第二个女儿出生了，与她的姐姐相差7岁。姜玲的姐姐是公认的小美人，当地称白漂（就是白皙、漂亮），姜玲却是绝对的黑，一双小眼睛镶嵌在小小的、尖尖的脑袋上，给人的第一印象除了黑就是丑。遍体呈黝黑略带一丝新生儿红润的颜色，家人都被这罕见的颜色吓着了，后来姜母只好安慰说孩子长大点会好些。除了喂奶，姜玲平常都在姐姐睡过的、很多地方破损的摇篮里度过。也许她明白自己不受待见或总结出再哭再闹也没人理会的道理，从小就不爱哭闹，即使撒尿或饿了也只是小哭一会便停止了。父亲从来没抱过她，听说当初父亲可喜欢抱姐姐了，每次出门和回家都是要抱一抱的。尽管那时候活比现在累些，苦些，但仍然不能阻止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而现在只有姐姐放学在家才跟她说说话，逗她玩一玩。这是姜玲人生中第一个不幸——没有得到父母对新生儿正常的宠爱。
　　姜玲两三岁的时候，身体的黝黑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增添了几分太阳照射的痕迹，黑中有点发亮。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人拥有那样的肤色尚且正常。可是一个幼儿天生带来这样的肌肤，那就奇怪了。这让姜玲有了第一个绰号——黑二娃。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姜黑二的称号很快就在四里八乡传开了，添油加醋地传得也够邪乎，有的说她的肤色和牛相差无几，肯定是牛转世，这辈子命苦哟；有的又说是姜家祖上做了黑心事，报应到她身上；有的说古人有打雷怀孕的，说不定姜母是做梦跟黑人的种等等，众说纷纭。
　　每每听到类似关于姜玲的传言，父母总骂甚至打她，嘴里还重复着那些传言的词，小小的姜玲并不懂呀，但是有一点她是懂的，那就是自己太丑。当着人面他们不敢虐待姜玲，私底下他们除了打骂，也没有全心全意照顾她。看着姜玲的黑似乎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们总想找机会舍弃她，幸而上天没有赐给他们这个机会。
　　五岁时姜玲上幼儿园了，虽然黝黑稍浅了一些，但在小朋友当中她仍然是最黑的，当然也是最丑的。她的自卑心由此开始了，她不和别人玩，最热的时候也穿长裤、长袖，她甚至想戴个面具，把黑全副武装起来。小朋友们也不主动找她玩，好像有种潜在的排斥，还有几个男孩子经常嘲笑她，让她小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说了什么，老师说那是谎话，还吓唬小朋友说谎话以后要长长鼻子。没想到这句无心的话却给姜玲带来了第二个绰号——长鼻子。她知道女孩子拥有这样的绰号不雅观，特别很伤心。
　　这个绰号根深蒂固地扎在同学们的心里，一直到小学毕业。有几个调皮的男同学一直这样叫她，而且非要当着同学的面这样叫，让姜玲受了很多委屈。她并不还击他们，每次别人叫她，她只是默默地走开，心里难过，却从不流泪。假期的时候她尽可能呆在家里或不与家人同行，因为她知道一旦遇到那几个同学，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大声喊＂长鼻子＂，她不想让家人知道她在学校的丑事。但是有时候越担心，事情越会发生。有两次全家人去外婆家，对面田埂上就有一个男孩子在喊，弄得姜玲不知所措，后来她就找借口再不与家人同行。
　　从小姜玲就特别懂事，父母不让干的，绝对不干，到五六岁便能帮着父母干一些活了。烧火是姜玲干得最多的事，刚开始母亲怕姜玲干不好，火星子飞出来造成火灾，不让她干，她闲来无事便经常坐在母亲身旁看她烧火，并问母亲一些关于烧火的问题，有时候母亲起身干别的，姜玲便代替烧一会，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母亲便放心让她烧火了。六岁开始她就扫地了，刚开始扫得很慢，但她并不急，仍然悠悠地扫，直到3间屋子都没有垃圾为止。农忙的时候，姜玲还去地里帮忙，父母挖红薯，她就清理泥巴，等全部红薯挖完，她一双小手上全是红薯浆，要十天半月才能打磨掉。还有摘豆，除草之类的。再大一点还要洗衣服，晒粮食、煮饭、喂猪等等。除了这些父母平常安排的活，她还会给自己找活干，一有空她便背着背篓去捡干叶子或被风吹掉的树枝背回家当柴火，不管出去干嘛，每次回家看到路边的柴火都会顺便带回家。每天捡一背柴火，还要额外割一背猪草，她从小就听父母说猪肚子是个无底洞，多吃能多长。
　　在家里姜玲还特别孝顺，父母没上桌，再饿她也不动筷。有时候父母忙不过来，让她先吃，她就夹着菜先喂父母。有时候走亲戚带回的瓜子什么的，父母忙没时间吃都留给姜玲。她便将瓜子仁剥出来堆成小山，待父母回家冷不丁的抓一把塞进父母嘴里。父母便会边嚼边冒出一句：＂你这鬼丫头。＂也就是在这些细节中姜玲打动了父母，他们越来越喜欢她了。
　　乡里乡亲的看见姜家二姑娘如此能干和懂事，便生出羡慕来，那些传言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夸赞。平日里姜玲的嘴像抹了密似的，这个姨，那个婶，这个爷，那个叔什么的，只要见着她的人无不喜欢她的，直夸这丫头叫到心坎里去了，所有的人都不在乎她的黑了，一切都融进了她那一声声脆脆的尊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