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列车疾驰的向北运行,窗外密密的雨滴打在列车的玻璃上,像人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何洁坐在靠窗子的位子上,头斜靠在椅背上,呆滞地望着那不急不慢的滑痕。满眼的泪,沉默得连旁边的乘客都害怕得离得远远的,不是绝望让他窒息,他头顶上的行囊中还好好的放着那张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只是心事重重,他只是不愿意说话,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流一些眼泪。只是泪在眼里打着转,溢满了又渗了回去,始终都没有像雨一样滑过———自己冰冷的脸。 他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他不愿意去想,新的生活对他来说好像根本就是毫无疑,义。他甚至连他未来的城市是哪一座都不太清楚就坐上了列车。往事太重了,压得他的神经几乎断裂,他没有办法忘记,就像自己的血液,虽然看不到却不停的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流动。分别、思念、痛苦,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这些东西会缠绕他多久,会不会把他击垮,会不会使他崩溃、倒下-----他不敢再想,他恐惧的闭上了眼睛,两滴热滚滚的泪珠终于滑湿了他干涸的脸颊。一趟迎面而来的列车带着刺耳的响声疾驰的擦肩而过,何洁把眼睛闭的更紧了,好像被什么猛然的攻击了,痛----落在那张让所有人都吃惊的脸上。迎面而来的列车离得再近也不过是擦肩而过,正如命运中安排的人和故事,都不过是无法挽留的时间,匆匆错过,只留下满世界的回忆,让眷恋的人去思念、痛苦、迷醉在已经飞逝的天空。 (二) 他的头剧烈的疼痛,他使劲儿的摇了摇。 满地的啤酒瓶子,满屋子的喧哗,何洁模模糊糊的站了起来,手里掂着一瓶酒。他已经醉了,可混乱的神经还是指示他向不远的桌子走去。好几个人拦住了他,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被人抱住了,他想挣脱,却怎么也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啤酒摔在地上,响声让屋子安静了许多,那张桌子上一个女孩儿向这边看了一眼,不怎么理会的继续和她的朋友们说笑起来。 那是在高考完的晚上,那是在学校的食堂,那天,何洁喝了十几瓶的酒,那天,何洁被几个好朋友拖到了操场上。 夜极度的闷热,天空飘着粘粘的雨,像人的汗,又像眼泪。何洁吐了,连带着胃酸,他吐遍了整个的操场,心里像有炽烤的辣椒,要爆了,要把整个的胸膛都炸裂了。那天,他考试很惨,而就在不久的以前,她与他分手了,为了一些谁都不懂的原因,那个在另一桌上的女孩儿,那个让他爱得疯狂到什么都忘记的女孩儿----雪儿 那天,他哭了,躺在操场上,从杂噪的傍晚到死寂的黎明。天上下着粘稠的雨,弄湿了他的衣服,弄湿了他的心,也弄湿了他的眼睛。他呆滞的望着漆黑的夜,泪涌出眼睛,灌进耳朵里,灌进草丛里。他就那样的把眼睛睁着,一眨也不眨,死死的顶着那片黑暗。死死的,不大声地叫喊一声,也不哭泣出一声来,像将死的兽:凄悲、绝望。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的伤口,他情愿让伤口糜烂掉,糜烂掉自己所用的部分。 让自己承受折磨,看着自己的灵魂慢慢的死掉,对于一个极度悲哀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三
火车在一个很大的车站悄无声息地停下,列车员不紧不慢的报站声让何洁稍微动了动身子。"头好疼啊",不知道是靠得太久了还是一路上神经过于紧张,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何洁看了看周围的乘客,身边的那位已经下车去了。他意识到是不是自己也到站了,匆匆从上衣袋里拿出车票,"还好,不是这一站。"何洁松了一口气,冰冷的脸上爬上一丝微笑,像已经习惯了这趟列车。这又有什么呢?在哪里下车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像流浪的乞丐,到哪里不是吃同样的剩饭呢。 窗外,雨已经停了。 密密麻麻的旅客。真的弄不明白,这些来去匆匆的人们究竟在奔波什么?安静的生活在一个地方不是很好吗?何洁出神地望着站台上一个穿红衣服、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带很大的行李,眼神中一样的茫然。"她也是独自出行吧?为了那个现在想起来都叫人吐的梦?""嘿嘿嘿"何洁僵硬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了笑声,这让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甚至心虚起来。 "一年前,雪儿也是这样的离开了吧?" 行人在移动,火车挪动了。那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在何洁的眼睛里瞬间的消逝了。"不是同一趟列车的旅客,注定要达到的不是同样的城市。即使上了同一节车厢,沿途的站点也会让他们离离合合的。"何洁突然觉得生活很累,老天明明知道会分离的人又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呢。难道这就是活着:快乐了,痛苦了,然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那年,他们都刚上高二,由于文理科的选择,学校决定从新分班。幸运的,他们分到了一个班;幸运的,他就在她的身后;更幸运的是,他在高一时就认识她。还记得分班的那一天,当他经过她的身边时,浑身都热热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显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她的脸都红了,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 "喂!高一你在几班?"何洁还没有坐下来,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家伙就问。 "八班,你呢?"何洁顾不上前边的她,和身边的那个瘦瘦的家伙聊了起来。 "五班,以前我就在这个班,我叫李海波。" "何洁!"何洁简单明了,很孩子气的用脚蹬了蹬前边的凳子。 她转过脸,尽量不让内心的慌张显露出来。 "还认得我吗?"何洁胆子大了起来。 "不记得了。"不说话还好些,一说话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真没良心,前两天才撞的人,现在都忘干净了?你至少还欠我一句对不起吧?"何洁没边没沿的说着话。 "万雪,怎么回事啊?你们以前认识?"李海波摸不着头脑的望着她。 "哎呀!真不像个男人,那点儿小事还记得。"她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欠你一句对不起又怎么啦?不就是那天太急了吗,我又考试,再说,也没伤到你啊。我的自行车就没碰到你,谁让你走路左蹦右跳的!倒是摔了我一下,看看,现在我还伤着呢!"她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噼里啪啦的倒让何洁天昏地暗。那还带有点儿伤痕的小手伸到何洁眼前耀武扬威,何洁倒是理亏似的。哑口无言,抬起头看着房顶,沉默,沉默,突然一头栽倒桌子上,又哭又笑起来"没天理了,真是没天理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 李海波乐了,"一对冤家,肯定一对冤家!" 万雪不理会李海波,用手推何洁的头,何洁只是趴在桌子上又哭又笑。弄得前面一排女生都回头看。万雪不好意思了,拍了一下何洁的头,把身子扭了过去。 何洁突然抬起头,表情异常的严肃,把头向前凑凑"我要报仇!"大声地说话,夹着哈哈的笑声。 "我帮你,我做你参谋。"李海波一边笑一边扇风鼓火。 "你有病啊?把我耳朵都震聋了。"万雪扭过头,没好脸色的嘣出一句。 "嘿嘿嘿!"每当何洁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笑。"那时多么单纯,多么单纯。"何洁又笑了,在这趟列车上能想起这件事让他感到一丝惬意。虽然已经过去,可记忆就像心刻,抹都抹不掉。 四
火车匆匆又走了六、七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何洁知道自己已经到站了。行李,何洁背上重重的背包,把行李箱从头顶上卸下来。人真多,何洁使劲伸伸酸疼的身体,打起精神。挤,中国人就有这样的毛病,明明谁也下得了车,可还是要挤得要命。何洁跟着人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下了车。 天已经黄昏了,没想到家里还下着雨,这里会是晴天。西天的余晖还泛着金光,他站了两分钟,有点儿迷茫的向站口走去。 "上学,一个人报到。"何洁看着匆匆的人们,有点惊讶的发现,原来和他一起来报到的人还不少。正如雪儿说过的:总会有些人要离开你的生活,也总有些人要走进你的世界。其实,一个人能否永远在你的生活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否留给你永恒的回忆。 "原来我并非一人,我有新的世界,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何洁的心里有一些激动,他甚至感到生活在为他重新塑造一片天空,只要他愿意,那片天空他愿意涂成什么样子就涂成什么样子。他才是这片天空的主人。 "能帮我一下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 何洁收回飞到天边的思绪,把目光 落在一个带很多行李的女孩儿身上,那个声音是她的。 "当然。"何洁的行李已经足够多,他还是空出一只手帮她拿了些。 "你是……"两个人同时问一个问题,不免两个人都淡淡一笑。 "我是来报到的,xx大学。"女孩儿先打开了话题。 "真巧,我也是,"何洁真的有些兴奋,他真的并非一人,上帝不会让他孤孤单单来到如此陌生的地方的。"你学什么,你家哪里? 怎么一个人?" "噢!……" 他们一块走出车站,天边的余光已经暗淡下来了,神奇了一天的太阳终于把天空还给了月亮。 大学报到是件很繁琐的事情。那天,何洁帮季翎把行李搬进宿舍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又饿又累,可更加的困倦的身体再也不给他一点儿力气去楼下买点儿东西吃。躺在刚铺好的床上,何洁想睡,可往往是这样:在一个新的环境中,越是想睡越睡不着。有些事情在他的脑子里像夜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 "季翎,山东人,和我老家不远吗?!只可惜了,学机械。班主任也不错,就是年轻了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子里转来转去,不知转到哪里他就睡着了。 " 雪儿在另一座城市哭泣,因为她被她现在的男朋友欺负,何洁急坏了,他想立刻飞到雪儿的城市把雪儿从深渊里救出来。可是房子突然着火了,雪儿和房子就一块儿变成了火海。""雪儿,雪儿!"何洁大叫着猛地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原来又做梦了,雪儿离开一年多了,何洁忘不了雪儿,他都不知道自己做过多少回这样的梦。何洁明白:雪儿已经成了他心中的日月,无时无刻不在发光,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神经,雪儿已经成了他的神,不是完美却无懈可击,包围了的思想、包围了他的天空、包围了他的一切…… 天已经大亮了,何洁打开宿舍的窗户,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崭新的太阳,崭新的空气,崭新的城市,崭新的天空,不知道这一切能否给我一个崭新的心,让我过一些属于自己的生活。思绪万千,他忽而觉得豪情万丈,忽而又觉得意志消沉,忽而又变得迷迷茫茫。 手机响了,没想到一晚上竟然没有关掉手机,是家里打来的,"啊!昨晚上……报到了……嗯,班主任挺好的……入学手续都办好了……被子领了……什么啊……知道了过几天我去……啊!知道了!"他挂掉电话。他觉得昨天忘了给家里打电话时间很不好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突然电话又响了,是雪儿。 雪儿,他感动的手有点儿抖,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他都不敢接那个电话,雪儿还记得今天他报到,雪儿心里还记得他。他满眼的泪,终于在最后一次响铃没有结束以前他按了一下手机。 "雪儿……" "到学校了?" "嗯!昨天就到了,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你在那边要好好的,那里有咱们的老同学,有时间找他们玩。" "知道。" "对了,你们班主任好吗?手续都办好了吗?" 雪儿像老兵训练新兵一样,不停的问这问那,这让何洁想起他生病的那些日子,他的泪流了下来,他想说他还爱她,他不能没有她。可雪儿不让她开口,总是,在他开口之前电话就挂掉了。 电话的那一头闻到了他眼泪的味道。"杰,你怎么啦?" "没,没事!" "那就好,今天好好熟悉一下环境。好了,不说了,常联系。"电话又挂断了,何洁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雪儿要那么干脆,让他觉得像风,像电,给人感觉却不给人留下任何痕迹。 "爱,真的遥不可及了吗?"何洁久久的看看手中的电话,像是在看雪儿干净明丽的脸。记忆像泄洪时的水冲去了所有的现在。 高三的十一月,天寒冷得容不得人在大街上行走。正是抓紧复习的时间,拼了十几年,也就是为了 明年的六月能一举成名。而现在的何洁却躺在了床上再也起不来了,他发烧,一连好几天,打针,输液都无济于事。而他的床边守着可怜的雪儿,雪儿在他病的第二天就来照顾他,喂药,打饭,叫医生。甚至那一天帮她洗成堆的脏衣服,她的手都冻得红红的,何洁告诉她没有必要的,可雪儿说,"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能好起来。"何洁满眼的泪,他无法表达那时的他是多么的骄傲,多么的幸福。他吃力的下了床,抱住了雪儿,用手温暖她好冰凉的手,握着,一直握着,那不是他第一次抱雪儿,可那一次他永不会忘,他说,他会爱雪儿一辈子,无论雪儿是否和他在一起一生,他对雪儿的爱永不会变。 何洁的病好了,当何洁再次走进教室时,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雪儿,你老公来了。"那不过是一个女生和雪儿开的玩笑话,然而却让何洁感到无与伦比的激动。雪儿脸红了,用手推了一下那个女生的后背,深情地望向何洁,何洁笑了,雪儿的脸更红了。 五
何洁擦掉脸上的泪。 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何洁的身上,身上暖暖的。楼道里开始有了杂乱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 何洁的宿舍在四楼,透过窗子是一轮新生的太阳,太阳下是起伏的山,巍巍的楼房,宽敞的街道,这是座规矩的城市,人们在传统中习惯的过着传统的生活。上班,挣钱,养孩子,心无旁骛。近处,学校的操场,有人在跑步了,还有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在悠闲的打篮球。 大学,毕竟会有些不一样地方,何洁早听李海波说过大学是颓废的,不上大学时满怀着梦想,可一旦进了大学的门才发现自己拼了那么多年原来只是为了换来一身的毛病。"李海波已经大二了?!雪儿也大二了,都过去一年多了,时间真快得要命啊。"何洁一边想着一边拿起脸盆洗漱去了。 离报到的截至日期还有两天,吃了早饭,何洁打算四处走走,大学真是热闹,完全没有高中的死气沉沉,一张张快活的脸像是一个个刚被释放的囚犯。想必都是些新生吧,只有新生才会有那么多新鲜的东西要看,要说,要乐。 绕着学校转了一圈,这学校并没有说得那么大,只有学校的花园还可以,秋天,菊花正展示着它的妩媚,满地的三叶草泛着小而精致的白花,一排排的海棠挂着红红的果子,让人见了就心动的要摘下几颗来,爱护花草的牌子早已经被弃置一边,悸动的心,谁还会在呼脚下的生命。年轻,所以无所不敢。"何洁突发奇想冒出一句,这就是青春吧,脸是多变的,心也是多变的。何洁轻轻迈开步子,跳进草坪里,摘下两颗果子赶忙跳了回来。"没人发现,"他暗暗的叫乐,伸手放进嘴里,酸的,还有强烈的涩汁。何洁吐了一口,"还不熟!" 园里还有一片假山,何洁很喜欢这片地方,长长的座椅,青青的草,故意划刻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片年轻的竹林,叶子都已经泛黄,秋风一吹,有几片先逝的叶子就随风离开母体,飘啊飘,落入旁边的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水里的红鱼像得到上苍的恩赐,戏弄着风带来的礼物,把它弄湿,然后再把它顶在头上,像夏日的遮阳扇。 这是座传统的大学,园子里古老的杨树证明这它的岁月沧桑,何洁坐在干净的长椅上,看着一棵棵老却挺拔的古物,一半茂绿的叶子,而另一半却干枯得只留下一个个乌鸦巢。一对乌鸦还在一棵枯树的枯枝上叫着,这让何洁感觉不舒服,就像看到对面的那一对当众接吻的情侣。 何洁站起身,想回宿舍了。应该有人到了吧。 "你找谁?"何洁刚推开宿舍的门,就有人有点困惑的问。 "我,对不起,我走错了。"何洁赶忙退出宿舍,抬头看宿舍的号码:320 "该死"何洁自言自语。他看到宿舍收拾得井井有条,还有台电脑时,他都明白了。 何洁再次推开宿舍的门,宿舍里已经有了三个人,都不说话,静静的躺着,"看来都到齐了。"他也那样的躺着,静静的,谁都不说一句话,虽然都知道,其余三个都是大学的兄弟,可就是不说话。"还好,他们都是安静的家伙"何洁心里想。 安静,有时会使人感到满意,可有时会让人觉得很窒息,特别是对一群年轻的心,安静,更是一种可怕。 一个人坐了起来,满脸的渴望,何洁望着他,看他拿出一包烟,自己点上了一根。"给你,"他把烟丢给了何洁。 一天没有吸烟了,何洁发现就算不吸烟自己活得也好好的,不过要有昨天的忙碌和今天的茫然才行。他不客气地抽出一根,把烟丢给另外的两个人。 一根烟把所用的安静都打破了,气氛开始活跃,原来四个人都是出了名的烟鬼,他们从烟上说到烟龄,说到过去,说到家,说到高考,说到自己,又说到明天。年轻人的嘴是不会回避什么的,只要你敢开始就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 "我叫张波,山西的。"刚才丢烟给何洁的那个家伙说。 "何洁,邯郸的。"何洁礼貌的说。 "我叫栗冰兵,湖南人,今年20岁,身高1米65,初来乍道,请多关照。"那个个子有点儿矮的突然站起来,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干净爽快地说,何洁被逗乐了,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这些像打破阴暗的一道闪电,把昨天的痛劈碎了。这一天多的新鲜让他觉得他又活起来了,终于走出了没有阳光的日子。 另一个叫初寒,北京的。虽然一分钟以前还彼此陌生,可现在却像故友重逢,话像长江的水,从中午说到天黑,天黑以后又说到夜深人静。 注定这是个祥和的宿舍,何洁很欣慰,因为他的生活又有了新的颜色。"灰暗的世界,一去不回吧。" 六
分班的第二天何洁就发现原来雪儿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条回家的路,何洁租赁的房子离雪儿的家并不很远。那天,何洁去学校的路上,又一次被雪儿撞上。何洁的脑子一下子给撞明白了:缘分是天注定的,不管是否在合适的时候,生命中应该有的故事,它就一定会发生。这次雪儿没有跑掉,因为何洁用力的抓住了她。 "你是故意的,上次还不算,你撞出瘾来了?!"何洁装出发怒的样子。 "就是故意的,怎么着吧,谁让你说要报仇的,既然你要报仇,我干脆就把你先撞个四肢瘫痪,免得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的。"雪儿边说着话 边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何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乐也不是。 "你个没心没肺的,今天我吃定你了!"说着何洁"噌"的一下坐上了雪儿的自行车。 "哎,送你一程吧,免得哪天被你暗算了"雪儿还是那样的不知死活的笑,弄得自行车左撞右拐的。 "你注意点儿好不好,人,看人!你在撞上一个你一块儿都载走啊?" "啊!要不我一下子撞个十个八个的,我回家开辆车把他们一块儿拉到猪市去,一块儿卖掉。" "你又耍我,"何洁又次发现被套住了,用手戳雪儿的后背,俩人都笑得不可开交,前仰后合一块儿摔在大路上 。旁边的行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可一看两个人摔地上了还大叫大笑,还以为是两个疯子呢。 这件事的结果是:以后自行车归何洁所有,不过每天必须接雪儿上、下学,并且车子如果坏了由何洁负责维修,车子不用了由雪儿保管。明摆着说吧,就这样雪儿白捡了个私人司机,而且这司机以后还发展得必须负责为她补课、打饭、聊天……等等等等。 何洁真"栽"了,见人就喊冤,只是旁人都不理会他,还时不时地能听见有人小声地说"你还冤,白捡了个这么标志的老婆。美死你了都?"不敢大声说,要是让雪儿听见了那就了不得啦。"胡说,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再说句话试试,看我不拧你的嘴"所以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对着何洁的耳朵小声地说"万雪真是个波妇,没心没肺的。"说完何洁就和他们大笑起来,口里还一个一个"对,对,对"。弄得前边的女生都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万雪旁边的李娜还忽闪着大眼睛一个劲的问"你们讲什么笑话呢?给我们也听听。" "男人们之间的事,女孩子少插嘴。"一次次,海波总是摆出大男人的样子吼,然后又是前仰后合的大笑。 "李娜,别管他们,他们能有什么好话,别上了他们的圈套了。"万雪像大姐一样教育着她的姐妹。后来她们就再也不回头了。 何洁他们笑得更野了。 那天的事,其实何洁还"赔"了一顿饭,原因很简单,因为路上出现的"交通事故"。他们到学校时已经上课一会儿了。当他们匆匆的赶到教室门口时,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上大谈高考的事情了。看到他们急急忙忙的样子,班主任并没有发火,它只是蜻蜓点水似的对全班同学说"我们让万雪和何洁讲讲吧!" "好好!"满屋子的叫声和掌声。 万雪和何洁哪里摸得着头脑,可看班里这架势不上也不行了。 "我来,"雪儿把书包推给何洁,三步并两步走上讲台。"各位同学,我叫万雪,今年18岁,身高1米58 ,成绩不好,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谢谢!谢谢!"满屋子都炸了,笑声震破了房顶。连班主任都趴在万雪的位子上直叫肚子疼。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因为办主任怕再让何杰上去又会弄出什么笑话来。上课要紧! 下课以后,雪儿的第一句话就是:"何杰,我帮你躲过一劫吧!怎么样,下课不请吃饭?" 七
来大学的第二天,一早就开班会了,班主任是刚刚毕业的研究生,戴一副眼镜,看起来特别帅气。何杰原以为是班里的一个同学呢。刚聊两句,突然发现是班主任,话匣子一下子就关上了。 只不过是做一些简单的介绍,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班主任自报家门后,同学们也就一个个陆续走上了讲台。不同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让人想笑。轮到何杰了,他本想像粟冰兵那样做个自我介绍的,可…….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何杰,邯郸人,今年21岁,身高1米78,———"他的舌头忽然卡住了,他没有了一点声响。班里的笑声他似曾相识! 哦!雪儿!雪儿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全都出现了,还记得雪儿第一次走上讲台时的话吗?何杰本来灿烂的脸一下子僵硬,他无法再说下去。好像班里的同学一下子感受到了如此的骤变,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出奇的安静。 "我不太爱说话,比较悲观,性格怪癖。就这些吧!"说完,何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年轻的班主任站起来,"怎么会悲观呢,我看你那么爱笑!" 何杰勉强笑了一下,可泪就在那时候不争气的涌了出来。"雪儿,好想你!"何杰神情木然的坐下,不再看任何人,也听不进去后面的同学在讲台上讲了些什么。他的脑子很乱,雪儿的笑,雪儿的哭。雪儿推了一下他的头。"雪儿",雪儿的记忆把他在新的班级的第一次亮相给破坏掉了。这时的何杰才意识到,就算身体处在了一个新的环境里,心还是停留在过去,停留在过去的欢乐,痛苦和不尽的思念中! 开学的第一天,何杰就逃课了。因为这个全新的环境已经无法让他的心有任何解脱。雪儿就是他的神,带走了他灵魂中的所有快乐的部分,留给了他痛苦,思念,折磨,绝望,留给了他一个让他永远都摆脱不了的记忆,击溃他,蹂躏他,把他弄得像乞讨的流浪者——堕落,撕裂的心——毁灭。 那天晚上,何杰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他的血液被雪儿占据了。他的脑海里晃动着雪儿的眼泪。他知道那种思念像揉碎的空气一样,弄得漫天都是了。那乱的星星啊,你们怎么比得上我思念的眼睛啊;你们怎么会知晓我孤独的灵魂深处的渴望;你们怎么会知晓我牵挂的眼泪已经比过了时间的长度,却没有揉碎雪儿坚毅的心。"如果你们懂得爱,就把我的思念告诉她吧!告诉她,没有她我根本就无法平静的生活;没有她我的心会死掉的,真的会死掉!"何杰心里杂乱的祈祷着,像他用手揉乱的头发,像满天的星星,像那两行无助的眼泪! 超额的脑力劳动终于随着闷钝的夜自习下课铃声结束了,片刻的嘈乱后,校园开始变得安静。 何杰总爱牵着雪儿的手在校园里慢慢的走上一圈,路灯辉映着这对不把手分开的恋人,看起来像一个人和他自己的影子。连说话都不用嘴巴,两只手把两颗心脏连接起来。 操场上已经没有人再玩篮球了,因为学校的作息制度很严格。 何杰和雪儿背靠着背坐在操场上,把头仰起,看天上的星星。 "找什么?"何杰用胳膊碰了一下雪儿。 "找你。"雪儿扭了一下头,又扭了回去。 "找我,你找到自己了?"何杰不等雪儿反应过来,就把身子转了过来,雪儿顺势躺在了何杰怀里。(其实这已经是他们习惯的游戏了,雪儿知道她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宽大的胸怀为她打开着,所以她连一点恐惧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那个,最亮的那颗。"雪儿用手指着北天一颗耀眼的星星给何杰看。 "那是北极星,你还想当皇后呢!我呢,你找到我了吗?" "那个呗,我身边的那颗。" "那个小的?" "嗯!" "错了吧!我可要比你辉煌的多。"何杰伸出双臂抱住雪儿。 "不信。" "不信,现在我还护着你呢!你还不信。"何杰把雪儿抱得紧紧地。 "不信!不信!就是不信!" 两个人的笑声在校园里显得特别的不安分,又有一颗流星划过天空,留下一刹那美丽的弧线。 "如果有一天,我像它一样突然坠落了,你会怎么办?"雪儿开玩笑似的问。 "那我就发更多的光,为你的前进照明。" "为什么不跟我走呢?"雪儿把眼睛睁得圆圆的。 "因为你一定不是坠落了,而是飞得更高了!" 两个人,两双眼睛,在相距十几公分的空间里相互凝视,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八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白天枯燥无味的大学课程让何杰简直无法忍受,他都为大学的老师们感到汗颜。上课时,睡觉的,看小说的,打闹的,应该说除了老师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在上课。何杰就是不明白"高中时都是顶好的学生,为什么一进大学都成了这等样子呢?难道真如李海波所说,大学就是为了让苦战了十几年的人休息一下吗?" 一种空虚占据了何杰的内心,特别是在喧哗的时候,他总觉得如此喧哗的背后隐藏着心灵深处漆黑的沟壑。每天都在忙碌确是碌碌无为,连作业都没得时间做却不知一天天在忙些什么。会议多了,活动也多了,可除了消费数字在猛烈的增加总觉得没有什么收获。浮躁,让所有的年轻的心变得焦躁不安,他们疯狂的买书,购物,疯狂的谈恋爱,却从没想过高中那颗平静的心哪里去了。 只有夜让他感到一丝安宁,听着悲伤的情歌,想着悲伤的故事。一个人散步在昏暗的路灯下,"是啊!现在只是他一个人了,雪儿真的象星星一样飞得更高了。" 天越来越黑了,雨也越下越大,风也像是要把整座的城市掀翻,二楼的一块玻璃终于在风雨中支撑不住,"啪"的一声摔在地板上,粉碎了。这一切何杰都不在意,甚至连雪儿哭着跑进雨中他都没有在意。他只想喝酒,想把店里的酒都喝光了,喝的一醉不醒。 那天,他们分手了,一些谁都没有弄不明白的原因,那天,离高考还有三个月;那天,一种可怕的疾病袭击了整个的国家;那天,地球的另一端燃起了战火。究竟是哪一天已经不再重要了,对于何杰来说哪一天都是一样的,绝望侵吞了他灵魂的洞穴,膨胀,崩裂,愤怒像撕裂的海啸把最坚硬的石头化成粉末,他只是想喝酒,喝的一醉不醒。 何杰再也不进校门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何杰选择了把枪口对准自己,然后轻轻的扣动了扳机。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他知道,十几年的心血都覆水东流了。不知道雪儿在想什么,不知道雪儿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他推下深渊。何杰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的关系变得突然像对峙的敌人。何杰只是欲哭无泪,张信哲的歌像穿透心脏的箭,让他的血随着箭头流出来,流出来无法发泄的愤怒和绝望。一件事,足以毁掉十几年攻而不破的城堡,三个月的绝望完全可以把一个盖世英雄变成摇尾乞怜的狗。"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怎么忍心看着你犯错……"一遍一遍,在何杰的小屋里,除了满地的碎酒瓶子,就是满空间的撕裂的悲哀。 那天,注定成了他辉煌的祭日,那天,地狱的小鬼锁住了他的灵魂,把他推进了熔炼罪恶的岩浆,那天,天堂要他还上辈子欠他们的债,天使要把他四分五裂,搅成肉酱,把他研磨成血腥的空气。 何杰只想喝酒,喝得一醉不醒。 九
"喂!季翎,有事吗?"何杰匆匆拿起手机,接了季翎打来的电话。 "还没起床吗?今天星期天,有时间吗?早想请你吃顿饭以报答你多次帮忙,恰好今天我想出去走走,你陪陪我。" "行,反正也没事,几点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八点" "嗯!" 电话挂了,何杰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天哪!"何杰叫了一声,匆匆穿衣服。 "有美眉相约噢!"栗冰兵睁开眼,笑眯眯的朝着何杰。 "胡说八道!"何杰拍了一下栗冰兵的被窝,拿起毛 巾水房去了。 今天心里有一点兴奋,何杰不明白老天爷怎么偏偏又要安排季翎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自从在火车站与她初次相遇,他们又不期而遇了好几次。原以为如此而已,可怎么也没弄明白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多。记得季翎第一次给他要手机号码,还鬼鬼祟祟的说是要打个电话,谁知道她自己的手机就响了。结果,宿舍的人知道了,何杰有个女朋友,外班的。 何杰对着水房的镜子照了照自己,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那份帅气,增添了一份沧桑,一种无法抗拒的成熟,或者说庸俗。一年多来,喝酒,吸烟,和老师们吵架,他还学了些什么,抑郁了,冷酷了,古怪得连老师都多少次地说"何杰,这样下去会害了你自己的。"可每次何杰总是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害也是害我自己,你们呢?你们害了多少人。少给我充好人了。你们这群伪君子,伪君子!"老师叹气的走开了。再也没有人说他,于是他更肆无忌惮的喝酒,吸烟。折磨自己,好像这样的折磨会让自己好受些,会让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心灵深处增加一份罪恶感。他憎恨老师,憎恨家长,憎恨所以自以为为人师表的人。"一群伪君子!"何杰愤怒的骂道。 "嘿嘿!"何杰对自己笑了笑,回宿舍了。 "何杰,今天让哥几个也看看弟妹长什么样吧?心里痒得慌。"张波像台机器一样说着话。 "就是,关系都到那份上了也不说意思意思,请兄弟们撮一顿去。"初寒嬉皮笑脸的看了何杰一眼,马上蒙上了被子,因为何杰三步并两步的走来了,看架势要掀被子了。他在被窝里大喊饶命。何杰不听他那一套,大手一抓"噌!"一个只穿着内裤的家伙就爆漏在空气中了。急得初寒大叫"把被子给我,冷冷!把被子给我。" "看你还胡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何杰把被子还他,初寒生气似的"哼"了一声。 时间差不多了,何杰跟他们说声拜拜出了宿舍,宿舍里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何杰暗自笑出了声,有这帮哥们真是一生的幸运。 下楼发现季翎已经在等他了,何杰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等我了。我本想早下来一会儿,只是我宿舍的那几个家伙老给我捣乱。"他一边陪不是一边解释。 "捣什么乱啊?"季翎理了理披肩的长发,很温情的看着何杰。 "他们……也没什么,咱们走吧"何杰本来想解释的,但一想到越解释越乱就换了话题。 买了很多东西,衣服,鞋子,羽毛球拍,甚至连卫生巾都买了。这究竟是请吃饭还是请搬运工?何杰弄不懂了,两只手掂满了东西,连脖子上挂的都是。 "哎?季翎,你想要累死我啊。" "没有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季翎很诧异的样子。 "帮我拿点儿。"何杰装得很生气。 "噢!"季翎故意弄得很夸张,简直是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 吃饭的地方不错,特干净,特安静。两个人对坐着倒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只是默默的吃饭。 "喜欢打羽毛球?"何杰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 "嗯,在高中时我还得过第三名呢。"季翎很骄傲。 "是吗?有时间较量较量。我是冠军呢。" "真的?在哪?"季翎像是遇见了能力拼的对手一样高兴。 "高二,我们班里。当时参赛的,一个瘸子,一个瞎子,还有我。"何杰故意的还用手敲着桌子。 "哈!哈!哈!哈!"季翎笑得前仰后合,把饭勺子都丢在了桌子上。勺子里的大米就顺势搏了出去,弄得她满脸的饭。她还是那样的笑,好像那脸不是她的,何杰把餐巾纸递过去,她才一边笑一边擦起了脸。 应该说那是一个开始吧,从那以后何杰和季翎见面的次数就更多了。打羽毛球,一块儿逛街,买东西,甚至有时候季翎还会在寂静的夜里陪何杰散散步。何杰的心里暖暖的,自从有了这个朋友,他的世界就不再那么寒冷了,不再有那么多的寂寞,不再有那么多的灰暗。她就像一颗救星把那束温暖的光线输进了何杰阴暗的心里,何杰冻僵的心开始融化了,冻结在心里的寒冰开始冒出热气,那一滴滴融化的水珠晶莹的发着光,像春天早晨青草上的露。 天气冷了,好多人穿上了毛衣,可何杰的心里有一颗嫩芽已经开始生长,染绿了他荒凉世界里的一片苍白。久未有人踏入的荒野终于有了人的影子,满地的灰尘和孤烈的风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悲哀的世界终于听到了一丝微笑,那一丝微笑是命运给与受伤的心灵的止痛药,是上帝拯救死亡的爱抚。 "谢谢你,命运,你还没有忘掉那个被你遗弃的孩子,你又重新爱上了他。" 十
"雪儿哭了,在另一个城市,因为她的男朋友欺负她,何洁急坏了,他想立刻飞到雪儿的城市,可是房子突然着火了,然后雪儿和房子就一起成了火海。" "雪儿!"何杰大叫着猛地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做同样的一个梦。宿舍里漆黑一片,还好没把他们都惊醒了。他再也睡不着了,因为一闭上眼睛,雪儿痛苦的样子就让他难受。回忆占据了黑暗的势力又把他的神经洗劫了。 高考发榜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却让何杰自己欣然接受的是:他落榜了。而和他差不多遭遇的还有雪儿。 那天何杰没有见到雪儿,其实分手以来,除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何杰和雪儿一直都没见面。听说雪儿看了看成绩就回家了。而那天何杰遇见了李海波,李海波被南方一所著名的大学录取了,他正在高兴得忘乎所以时看见了何杰。 "杰,还有机会,复读吧。万雪考得也不强。" "我知道,"何杰尽量的保持平静,"见到她了吗?" "走了,哭着走的。他说对不起你。"李海波低下头,"你们是怎么啦?我只听说你们分手了,可你们,那三个月你们都干了什么?你不进校门,她也不进。" "雪儿一直没有上课吗? "何杰有点儿不解。 "和你一样。" 何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这样的结局他又能说些什么。他把头仰得高高的,尽量不让泪流出来。他不明白雪儿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在雪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在向何杰招手,何杰装出擦脸的样子把泪擦掉。办公室里很安静,已经中午了,办公的老师已经下班了。而同学们知道成绩后大都散了。 "何杰,你是怎么搞的,这样的成绩,你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怎么跟学校交代,怎么跟你自己交代?"老师有点儿发怒。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何杰的心像被泪水煮着一样难受,一些东西在往外涌,冲过他的喉咙,冲过他的鼻梁,然后一下子像喷泉一样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谈恋爱,你们还小,会影响学习的,可你就是不听。"老师气得把眼镜都摘了,一把放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何杰已经哭出了声。 "我本以为你们分开后会好好学习的,你这些天都干了什么,把书本都放到脑后了吗?你是咱班的好学生,跟万雪不一样,她就那样了,考的再好也不过是个二本,你可是要上名牌的啊。我费了多少口舌才做通万雪的工作,让他跟你分手,可你怎么就是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呢?"班主任仍然在发火,拳头捶着心口直响。 "你说什么,你让雪儿和我分手?"何杰突然不哭了,眼睛里露出一股凶光。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高考,为了高考,多少美丽的爱情被套上早恋的帽子,为了高考,有多少老师使出下三烂的手段去拆散一对对成功的情侣。" "老师都是为你们好。"班主任仍然振振有词。 "呸!你是为了你的奖金吧!为你的荣誉。"何杰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愤怒已让他无法克制自己,双手像别人的一样抡起椅子向班主任砸去。然后"咣!"的一声,椅子砸在了眼镜上,砸得粉碎。何杰冲出了办公室,班主任大叫着"何杰,老师是为了你们。" "放你娘的屁!"何杰疯狂的跑掉了。疯狂的眼泪,疯狂的像个疯子。他要去见雪儿,告诉雪儿他们都被骗了,被那个衣冠楚楚,自称是天底下最阳光的人给骗了。 何杰终于明白了,提出分手的那一天雪儿为什么要哭得那么伤心,她是怕她占用的时间太多了,怕他进不了名牌。她太单纯了,一次次告诉别人别上了别人的圈套,自己却上了别人一个大圈套,现在的她一定后悔死了。 他要让她下来,他要见她,他要抱她,他知道她受的伤害要比他受的要多得多。她原本以为他会很坚强的,会在几天的时间里就把他忘掉的,在高考的压力下他会只知道学习的。可结果证明她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她一定后悔死了,她不应该听老师的话,她不应该承受不了几句侮辱就自惭形秽。她不应该!她一定在哭,现在她一定在哭。 "雪儿,你下来,下来啊!我知道你在上面……"何杰不停的喊着,可雪儿家的门一直都没有开。街坊邻居都被这样的喊声惊动了,不时地说"年轻人,回去吧,她不在家!要不,能不见你?" 何杰不听他们的,他只是喊,不停的喊,喊到天黑,喊到嗓子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了。可雪儿家的门始终还是没有开。 何杰再也没有见到过雪儿,雪儿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了任何信息。 那一年,没有学校录取何杰,因为他没有填自愿表。而雪儿听说被一所还过得去的大学录取了。 那天,傍晚,新闻联播正在播着,何杰家的电话匆匆的响了。 "喂!您好!"何杰很平静的接了电话,"喂!说话!" "没有声音。"何杰对正在吃饭的爸爸说。 "挂了吧,可能是打错的。"爸爸边吃着饭边说。 "别挂,杰!"那边一个女孩的声音。 何杰浑身都打了寒颤,那声音像从地狱里冒出来钻进了何杰的血液里。"雪儿!"泪又无法克制的在电话的两端同时落下。 "你在哪?雪儿!你去哪了?"何杰无法形容的心跳。 "我哪也没去,可你找不到我的……我要去一座很远的城市……我会过得好好的……不用担心我了……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对不起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去复读……明年考个好学校……我知道我是你的……罪人……对不起你……"电话的那一头已经泣不成声了。 "雪儿,不要哭,不要哭,我不怪你,那天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答应你的,是我把你最后一点希望都浇灭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被老师骗了。"何杰的泪像下雨一样弄湿了整个的电话机。 爸爸妈妈都不再吃饭了,看着泣不成声的儿子,惊呆了,活了这么大岁数他们何时见过儿子如此动情的一面。 "别怪老师,老师也是为我们好,他只是不想让我耽误你太多时间……我本来以为……你会忘掉我的,可我没想到……你也……三个月没去学校。早知道你那样……我是不离开的……死也不会………考完那天我还以为……"话机的那边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雪儿一定哭得不成样子。 "雪儿,告诉我你在哪?我要去找你,抱你,我要娶你。"何杰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把爸爸妈妈都吓坏了。 "你不要找我,我知道我没脸见你的,我发誓你辈子不再见你……我会无地自容的……你帮了我那么多……而我却给你那么多伤害,不要找我……你要好好的复习,记住好好地去复习……明年考个好学校。"雪儿一定是听说何杰要去南方打工的消息才打来电话的。要不然不会老提复习的事。 "我答应你,你一定要等我,明年我就去你们的学校。"何杰强忍着对雪儿的冲动。 "嗯!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答应我。你说话要算话的。"雪儿说完挂断了电话,没留下地址,也没留下她的电话,只留下悲切的哭泣声,永远的哭泣。 何杰久久地拿着听筒不肯放下,他的神经还停留在雪儿那震颤的声音里。他居然答应雪儿不找她,他个混球,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杰!吃饭吧!"爸爸看着发呆的儿子,接过他手里的话筒。 "爸,妈,我不吃了,我想睡觉。"何杰不看爸爸妈妈异样的表情,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房间。 "杰!高考前我就找你们老师了,不让你再跟那个女的来往,你们老师没给你说啊,你怎么还跟她来往,她会害你的。"爸爸站在门口敲着门说。 "砰!"的一下门开了,"你说什么,你找我们老师了?"何杰那凶狠的眼神好像要把爸爸吃掉。 "咋啦?还不都是为你。不知好歹。"爸爸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点儿慌。 "对!对!对!你们都对!我们的爱情错了吗?我们让你们插手了吗?我们活得好好的,谁让你们多此一举了!"何杰想发怒,可那是他的爸爸妈妈啊? 何杰只是哭,他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出了血。时间停留在那一分钟,那一刻,除了电视上的天气预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突然冲出了房门。 妈妈慌张的声音。 "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中雨转大雨……" "孩子他爸,找找他去吧"爸爸披上雨衣,那把伞出了家门。 何杰在街上狂奔着,像一只疯了的野兽。雨一直在下,雨越下越大,闪电像激怒的恶魔劈着浑沌的世界。何杰心里再也无法承受太多,他的脑子失灵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被老天玩弄的屈辱,他跪倒在大街上,他撕心裂肺的狂叫。喊着,骂着,诅咒这个荒唐的城市,咒骂着这个城市里荒唐的生物。雷声湮没了他的狂叫,又像是为这不平的一切发出怨怨的抗议。 世界崩溃了,何杰昏了过去,昏倒在了雨中。 从那一天开始,何杰就成了不听话的孩子,他的一切事情也不再让爸爸妈妈管,父母也不再管,因为他们管不了。老师开始不喜欢他,而他,也日益的增加着对老师这个职业的厌恶,日益增加着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工作灵魂的鄙视。 他成了另外一个他,而那个梦,就从那时起闯进了他的世界。 十一
当何洁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太阳像刚洗过一样的新鲜。操场上已经有人在玩球,有人在跑步,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电话响了,何洁拿过手机,是季翎。 "喂!" "起了吗?下来打羽毛球。"季翎总有使不完的活力。 "现在吗?" "当然,快点儿!地方我都找好了。我在楼下。" "嗯!" 季翎的羽毛球打得不错,几乎每一次都能赢何洁。所以慢慢的她就变着戏法打赌。"谁输了谁请客。""谁输了谁去打饭。"反正她不用担心会输掉。 "今天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做恶梦了?"季翎看着何洁有点儿无神苍白的脸。 "你怎么知道?"何洁心不在焉的问一句。 "心电感应!"季翎边说边笑。 "那你感应一下我昨天做什么梦了?"何洁只是想取乐。 "嗯?梦见我被火烧了,和房子一块儿烧成一片火海。"季翎胡乱地说话。 何洁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两只眼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活波,可爱,除了脸蛋儿有些不像雪儿,还有其他的不同吗? "干什么呀?色迷迷的看人家。"季翎只是想用笑话打破这样的僵局。 可没想到何洁一把抱住了她,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啦?我说错了吗?"季翎涨红的脸有点儿慌张。 "不!你没有错,一点儿都没有错。"何洁把她抱得更紧了,像抱着曾经抱着的雪儿。季翎不再反抗了,她就那样依偎在何洁的怀里,像依偎在一座很久以来都想靠住的大山。阳光更强烈了,更强烈的是两个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当两双眼睛相互凝视着对方,整个的世界都消失了,存在的只有两颗剧烈跳动的心。 爱情燃起第一炬火焰,在冰封的寒月,柔情装饰了两个人的世界,童话发生在这座规矩的北方校园里。 那天以后,何洁再也不反对别人说他和季翎的关系了,相反他倒希望弟兄们议论他们的事情。听起来美滋滋的,那种感觉很久都不曾拥有过,像第一次听到"雪儿,你老公来了"一样的甘甜,一样的幸福。生活总是有希望的,命运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只要你还活着,坚强的活着。 时间随着何洁和季翎一夜一夜的漫步在悄悄的飞逝。自从有了季翎,何洁像变了一个人,话多了,嘴也甜了,宿舍的哥几个时不时地还会受到款待。季翎也开始真正的了解他,知道他高中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所以每次散步,季翎总想缠着何洁讲他以前的事,何洁不愿说,因为每提起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心口一样的痛。他总是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说好不好。季翎总有些不高兴,可也不说什么,她也知道揭别人的伤疤是件很羞耻的事情。他们依然相处得很开心,和其他的情侣一样,一块儿吃饭,一块儿逛街,一块儿上自习;天天手牵着手,到很晚才分开,有着说不完的话。 人们的欢呼预示着大一的圣诞就要到了,学校里张灯结彩,宿舍里也彩旗飘飘。 今年的圣诞格外的美,因为老天作美,给这座规矩的城市披了一层厚厚的雪,银白的世界是迷人的,因为它包裹了所有不应该属于冬天的东西。厚厚的棉衣穿上了,何洁背上季翎绕着白白的操场寻找着他们的目标。好多情侣都这样做,因为这样的雪仗打起来才够刺激。摔了!爬起来,继续打!融化的雪,流下的汗,掺杂在一起,像在给这一对对不知天寒地冻的男男女女们冷的教训。可他们好像不在意寒冷的警告,手冻红了,有人暖;脸冻冷了,有人给捂上。年轻的心要的是快乐,快乐的心做什么都可以。 平安夜,何洁拉着季翎的手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因为那是一片没有路灯的暗地。 "噢———阿翎,我爱你———"何洁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喊叫,想要全世界的人都听到。 "噢!杰! 我也爱你——— "季翎像是被他感染了,也拼命地喊了起来。 黑暗中,两个人的回音此起彼伏的回应着,像要让这座山城为他们的爱情作证。 何洁紧紧地抱住了季翎,像是抱住了他世界的全部。黑暗中的眼睛是迷人的,当两双黑色的精灵再次凝视,两张脸也渐渐的缩短了距离。世界的时间停止了,那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永恒,因为那段时间将永远的留在他们彼此的心底,永远抹不掉。 十二
回来得很晚,很晚,那注定是让所有的人都疯狂的夜晚,当何洁回到宿舍才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雪儿的" 世界再次崩坍了,满脸的喜悦一下子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怎么可以在今天忘掉雪儿呢?难道她忘了他说的诺言了吗?他要爱雪儿一生一世的,不管雪儿能否和他在一起。难道他把所用的记忆都抛开了吗?何洁一头冲出了宿舍,什么也没说。宿舍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一块儿跟了出来。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何洁尽量的保持平静。 "那,你也早点儿回去,外边多冷啊 !"张波关心的说了句话,三个人都回去了。 夜,很深了,就算雪儿还在等着电话也已经不是平安夜了。何洁坐在楼梯上,石质的楼梯像冰箱一样散发着寒气,,可这一切都没有让何洁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泪,还是那样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高三的圣诞并没有雪,也不需要雪,高考在即,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圣诞怎么过。平安夜,高三的学生像往常一样上自习。 当闷钝的铃声打响,何洁和雪儿一块儿,首先冲出了教室。他们早已经说好,晚上不玩个痛快就不回去。那辆已经破了点儿自行车带着他们绕遍整座城市的街道----大街小巷。直到两个人都累得再也喘不过气来,饿得再也蹬不动车子。 "吃东西吗?"何洁问。 "嗯!饿了!"雪儿捂着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 "好,走!" 于是他们绕到学校附近的小商店,商店已经关门了。 "看我的,"何洁跳下车。那是何洁常去的地方,看店的是他一个亲戚,不知多少次,他在这样的时间敲开过这间小屋。 何洁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杰子!都几点啦!你看看!"一个老头打开门,看了看何洁又看了看身后的表。 "我们饿了,我们吃点儿东西。"何洁说话很客气。 "你们? 噢! 进来吧!别老那么晚,让我提心吊胆的。"老头才发现何杰身后还有一个姑娘,笑呵呵的让他们进来了。 "现在啦,也没什么吃得啦?你们将就着吃点儿吧!"老头说完这些话打了一个哈欠回内屋去了。 "吃什么?"何洁有点儿骄傲的样子。 "嗯?? 香蕉吧!"雪儿看到水果桌上的香蕉。 "有点儿凉的。" "没关系,我想吃了。" "成,来炉子边上,这暖和,我把香蕉热热。" ……… 那一夜过的真快,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也一定会带雪儿到一块儿暗地,喊出那几个字,要比今天喊得还要响亮。 "昨天晚上,你很生气的跑出了宿舍吗?"第二天吃饭时季翎突然问了一句。 "嗯!你怎么知道的。"何洁有点儿诧异的问,因为季翎总能知道何洁做些什么。 "张波问我来着,他还以为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季翎边笑着边说着话,不过那笑让人感觉很难受。 "昨天晚上,雪儿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何洁老实的回答。 "你还忘不掉她吗?你还想你们之间的事?"季翎一下子把声音提得很大,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来了。 "阿翎,你听我说,其实我……,她毕竟是我的第一个,我……"何洁说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想说假话,但它不能欺骗季翎说不记得雪儿了。 "好吧!"季翎做出很大方的样子,眼里却分明的装满眼泪。"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季翎离开了位子。 "阿翎,你何必为一个已经过去的人生气呢?她已经从我的生命中走过去了,他在我的世界留下了脚印。他毕竟是我爱过的人,如果对自己爱过的人一点记忆都没有你会喜欢吗?你希望我那么无情吗?"何洁抓住季翎的胳膊,一股脑的话全说了出来。季翎回过头,已经泪流满面。何洁把她抱在怀里,擦干她的眼泪。 雪儿已经成了何洁的神,何洁怎么可能忘得掉雪儿,雪儿又怎么可能仅仅成为他的过去。雪儿已经完美了,因为何洁太爱雪儿了,所以老天才让何洁失去她,因为只有失去的东西才能永远的完美。 十三
夜出奇的安静,可能是雪后的天气太冷,把人都锁进了屋里。何洁一个人漫步在校园,季翎已经回宿舍了,何杰把她送回去后才一个人独自地走走。他的内心很矛盾,他都无法去权衡阿翎和雪儿究竟谁在他的心里更重要一些。阿翎是无辜的,阿翎把所有的爱毫无保留的给了他,甚至连他又太多的过去她都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而雪儿呢?难道雪儿的爱就有所保留吗?雪儿已经有男朋友了,这让他心里有点儿安慰,可那句话是真是假何洁都有些怀疑了。他的脑子像爆了一样,他慢慢地走,像一个不愿让时间再走动的钟。明天又会发生什么,迷茫的何洁一夜无眠。 "雪儿有男朋友了。"那是何洁考完第二次高考才知道的事情。那天是发榜的日子,何洁的分数 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他高兴的给雪儿打电话。可雪儿说现在她过得很好,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不要来找她。雪儿的话很坚决,当时的何洁,高兴的脑子像被雷击了一下。他怎么能想象,复读时,几天都能给他一个鼓励的雪儿,竟然有了男朋友,而且对她很好。他有些头疼,头疼的他居然没有多想就糊里糊涂的填了自愿表。"雪儿有男朋友了,她过的幸福,可我就不能让她幸福吗?难道雪儿真的变了吗?"何洁嘲弄着自己,疯疯癫癫的出了校门。 一年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何洁就是靠着雪儿的电话支撑着,如果没有雪儿,他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流浪到哪里去了。可突然,雪儿有男朋友了,雪儿仍旧那样神秘的藏着,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他的心脏像放了大量的血,一下子失去了生的希望,血液不再流动,心脏也不再跳动了,世界的风风雨雨,花花草草一下子都不属于他了,他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死神又统治他的身体,绝望把他逼向了地狱。 "雪儿,我恨你" 那是从爱里迸裂的恨,就像当时从何洁的体内冲出的血液。 "我在地狱,在爱与恨的熔炉中慢慢的消溶自己,但我没有流泪,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愿我的等待能让你理解我思念的页痕,我一夜一夜的无眠能让你懂的我痛苦的徘徊。当我的思念,流下的眼泪汇成了海,我想你的沉默会穿越我们的隔膜,或者让我的思念在越来越深的泪海中越来越迷茫。"何洁不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写这些,他只是无法安眠,他想把心中的东西都发泄出去,如此而已。 "雪儿,生日快乐。"何洁拨通了雪儿的电话,他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季翎,但不这样做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雪儿。 "你还记得我生日啊?"雪儿的声音有一些激动"我以为你早已经忘了。" "怎么会,忘掉自己的也不会忘掉你的。"何洁尽量不让声音颤抖。 "谢谢你!"雪儿像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没搞什么活动吗?今天可是元旦。" "我们班一块儿包饺子了,大家都玩得很高兴,还照了不少的照片,你给我地址,我邮给你看。" "不用了吧!"雪儿的话有些停顿。 "没有给你生日礼物,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给你。雪儿,现在你好吗?前几天你打得电话我没接着,知道时已经太晚了,怕你睡了就没有打回去。现在,你好吗?"何洁想把所有的思念都讲给她听,可所有的激动到了嘴边就都变成了一句"你现在好吗"。 "很好啊!每天都有男朋友陪着,喂!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没有!"何洁的心突然猛烈的跳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这样对季翎公平吗?可他就是不愿让雪儿知道这件事。 "撒谎,你撒谎的心跳我都听到了。"电话的那头突然有了微微的笑声。 "你的笑还是那么甜,雪儿。好想你啊!" "别那么说好不好,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不再提好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想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想对你的愧疚,求你了,别再说那些事了,我无地自容。"雪儿一下子很激动,震颤的声音说明她哭了。 "雪儿,我依然爱你!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吗?"何洁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泪爬上了他的脸。 "不!"电话突然挂断了。 何洁知道雪儿很伤心,雪儿一定在哭。他一次次拨雪儿的号码,只是,电话里只有那首《约定》在不停的唱"你我约定曾经的往事不再提,说好不让对方在伤心,我会好好的爱你,好好爱你……" 夜深了,何洁仍然坐在那花园的长椅上。每次想起雪儿时他都会坐在这里,数天上的星星,看那片竹林和旁边的小湖,可惜竹子已经没有了叶子,湖水也被抽干了。留下的只是那一棵棵老杨树和树上的一个个乌鸦巢。 北风吹过何洁的脸,把脸上的泪都冻上了。而这些都没打断何洁对往事的思念。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小小的生日party在何洁的小屋里举行。李海波和李娜唱着快乐的歌,雪儿穿戴得像个天使,幸福的依偎在何洁的怀里。 "Happy birthday to you !"何洁轻轻的吻了一下雪儿,"吹蜡烛,吹蜡烛!许个愿吧!" "好吧!………"雪儿微微的闭上眼睛。 好迷人的脸,何洁从没见过雪儿如此的让人心动。 雪儿睁开眼睛,一口气把十九颗蜡烛的火苗吹灭。屋里顿时响起快乐的掌声。 "许的什么愿?雪儿,说说"李娜一边切蛋糕一边问。 "不说,说了就不灵了!愿望是个秘密"雪儿不说。 "好啊!好姐妹都不说"李娜用手抓雪儿的头发,雪儿快活的躲到了何洁的身后。 "闪开!"李娜装出很凶的样子,"雪儿,不要以为有了靠山就无法无天了。"李娜也往何洁身后转。何洁就顺势扭过身,雪儿像被保护的小羊快乐的跳开了。 李海波站在那里"哈哈哈"的傻笑着,不动!急得李娜一步迈过去,揪住他的耳朵"傻帽!帮忙啊!" 小屋全乱了,打闹声,惊叫声,伴着音箱里的那首《约定》,把四个快乐的灵魂带上了天堂。 时间过得真快,李娜和李海波先行一步,走时像两个参加了化妆舞会的大熊猫。整块的蛋糕就吃了两口就被他们洗劫了,脸上,衣服上,浑身全是奶油。更糟的,何洁的小屋简直成了大染坊。 何洁看着雪儿,雪儿望着何洁,两个人都笑了,笑得好开心,好甜! "你像一只大猫诶!"雪儿边抹脸边笑何洁的滑稽样儿。 "那你就是小猫。"说完何洁把雪儿抱了起来。 夜,真安静,这样安静的夜因为有一对至死不渝的恋人,真美! "送给你的"何洁神出鬼没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正方形盒子。"打开看看。" "什么啊?"何洁依偎着何洁,"你帮我打开。" "嗯!"何洁轻轻的掰开盒子,一枚闪闪发着光的戒指跳跃在雪儿的眼睛里。"这不是真的,但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戴上一颗真的。相信我!" 雪儿幸福的泪水溢满双眼,他把何洁抱得紧紧地,像要把他抱到心里去。"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望吗?"雪儿好激动,好激动! "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何洁扶摸着雪儿的长发。 "可它已经实现了,已经实现了!"雪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泪,再也无法控制抱着何洁的胳膊,再也无法控制她震颤的声音,再也无法控制………除了激动,她忘掉了所有的一切。 夜,真安静,这样安静的夜因为发生了至死不渝的爱情,真美! 十四
不知道季翎后来知不知道何洁打的这个电话,因为元旦的那天晚上,彼此班里都有活动,就没有在一起,而那以后的日子里,季翎也没有再问,也许她早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愿意说。他总是对何洁说,那天晚上她很开心,因为那天她喝醉了酒,那时他生平第一次喝醉酒,她说班里有个男生拼命的灌她酒,,她就喝醉了,喝醉了的感觉真好,迷迷糊糊的,走起路来飘啊飘的。何洁知道她在说气话,因为那天晚上何洁答应要接她的,而那天何洁忘了,因为那天雪儿生日。 世界是不是很可笑,现实真的要比幻想还遥不可及吗?人们为什么非要把现实抛开而去追逐虚幻的东西呢? 不知不觉大一已经过去了一半,何洁把季翎送上回家的列车,自己也背上行囊。人生的路很长,我们何必如此匆忙,时间不会停下来,难道人也不能停一下自己的脚步吗?回头看看,自己走的路是否错了。 天空下着沥沥的雨,雨滴打在列车的玻璃上,像人的眼泪无声的滑落。家!家又能给何洁带来些什么呢?家乡的人,家乡的人是否能依然清晰可见呢? 十五
家乡依然是老样子,除了城市的边缘多了几座高高的建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依然老样子的活着。快过节了,人们匆匆的买年货,大街上两个熟人见了面,相互道个早年,聊聊家常;一年不见的年轻人,相约往哪个酒吧疯狂一晚上,也算是增进一下友谊。老头老太太们也都青春焕发,大街上扭起了秧歌,把一年来的腰酸腿疼都忘掉了。人们好像就为这几天活着,一年来,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把一年积累的东西都拿出来,乐乐!在这个古老的节日里,找找自己以前的影子,好像为了让所有知道自己的人看到"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是啊!过年了,老朋友总该聚聚!"前两天何洁也接到了李海波的电话,说今天高中同学聚会,无论如何也得去 。现在,何洁穿着新买的衣服正在大街上走着,有人好像跟他打招呼,他就会了一声,可那人是谁,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聚会的地方在离学校不远的饭庄里,理由是吃了饭到学校看看,回味一下高中的美好日子。这会儿,他就在饭庄的门口,可他不想进去,他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这里没有他最想见的人,万雪没有回家,自从她去了那个不知名的城市,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能雪儿时怕见到这些熟悉的一切吧!雪儿一直在逃,逃避着让她伤心的一切。 何洁仍然在门口徘徊,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该不该往这里来。 "杰子!进去啊!就差你一个啦!"李海波的声音突然钻进他的耳朵,接着,一个大的拥抱。 "胖了啊?"何洁看着李海波微微发胖的身体,心中有一点儿兴奋。 "南方人就是会吃,一年多来,看看,我都胖了几十斤。要是在南方生活一辈子,肯定吃得比猪都肥。"两个人说笑着进了饭庄。 同学们已经开始举杯庆贺了,有人抓着何洁不放,硬要他自罚几杯,何洁推辞不过,一连灌了好几杯酒,脸都有点儿红了。 大家都长大了,说话的方式都不一样了,虽然都还在上学,但明显的看得出,大家的品位不一样了。连喝酒的喝法都不一样。"都大了,高中的那种单纯都一去不回了。" "人,真的都会有所变化。" 除了万雪和几个实在太远回不来的,大家都到了。李海波说班主任本来也要来的,只是家里事情太多就不来了。 "噢!"何洁轻轻的答了一声,他不愿提及班主任就像不愿提及一个仇人。"听说你小子把人家李娜弄到手了,真的假的!"何洁转开话题。 "真的!"李浩波毫不否认,"娜!娜!"他把李娜叫了过来。 "好小子,到手了都不给哥们说一声,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高三,下学期,当时我们谁也没说,所以也没告诉你,你也太‘忙’。"李海波看着何洁的脸,怕触及到何洁伤痛的地方。 "噢!?还是你们成功啊!"何洁尽量的面带微笑,它不想在今天让大家都为自己不高兴,"后来呢?"他接着问。 "后来,我们不约而同的报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在后来,就这样了。"李娜接着话茬说,"我们还真得谢谢你和万雪,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也……"李娜突然不说话了,她意识到今天应该少提到万雪,以免何洁伤心。 何洁还是不在意的样子,好像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他尽量让欢快的气氛保持下去。 同学们开始相互玩笑了,你追我赶的。多门快乐的 人啊,这些快乐本来也属于何洁和雪儿,可现在,现在留给他们的只是彼此的孤独和思念。 "不知道万雪在那个地方好不好?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家!难道这里所有的人对她都不再重要了吗?"何洁心里不停的爬动着思念的蠕虫,弄得他心里隐隐的痛。"雪儿,为什么不回家?!!" 吃了几个小时的饭,男生们喝的一塌糊涂,走路都得有人搀着。学校去不了了,他们只能约好来日再去。 何洁没有醉,两年来伴酒度日,这点儿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当把最后一个醉汉送进了出租车,何洁决定去学校看看,看看那座教室,看看那片操场,看看那些值得留恋的地方。 校园里安静多了,快过节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已经放假了,而高三的学生都在自己的教室安静的上着自习。 "可怜的家伙们,当你们进入了大学,你们就知道今天的努力使多门的不值得啦!"何洁心里不停的这么想,他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但他就是想把这些话告诉那些可怜的人们。 那个五班的教室已经锁上了门,何洁站在窗户边上,往里探望着,还是那些课桌,还是那些凳子,只是人已经不在了。那里有过多少的幸福,有过多少的欢笑,而现在都不在了。 "雪儿又问何洁题了……雪儿为何杰打来了午饭……雪儿推着何洁的头使劲的推………" 可现在那里什么都没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何洁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像是已经看到了雪儿,雪儿在哭,雪儿一直都在哭。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停留,他本想去那片操场,去那个小商店,去那个租赁的小屋,可现在他哪都不愿再去了,他会发疯的。他要尽快的离开这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雪儿不回来了,他本也不应该回来的,这的一切会让一个人崩溃的,彻底的崩溃。 夜里,他再次做梦了,雪儿在哭,她不停的哭,然后雪儿和房子一块儿烧成一片火海。 快过年了,教室里没有灯光,那一夜不用上自习,大家都出去玩乐了,教室里只留下了何洁和雪儿。他们面对面的坐着,两双手支撑在同一张课桌上,手捂着手,不说一句话,深怕一点声音就要打破这夜的安静。两双黑暗中相互凝视的眼睛,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再说话,说着他们无法言语的感觉。 那夜,世界只属于他们。 时间会流走的,可留在时间里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再变。爱是不会因为时间的长度而显得短暂的,因为时间把他们带入了永恒,就像刻了记号的玉佩,永远都是一对!永远都是! 十六
何洁已经无法在家待下去,因为家里熟悉的一切,让他感到窒息。刚过了年他就回学校了,他想只有这座规矩的学校才能让他的心灵平静些。 "阿翎,我回学校了。"那天,何洁拨通了季翎的电话。 "是吗?这么早。今天才初八诶!你是不是又发疯了?"季翎好像在家过得很开心,因为听她说过她的爸爸妈妈都很疼爱她。 "想哪去了,想早一天见到你呗!你什么时候回来?"何洁故意把话说得轻松,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也得过了十六吧!爸爸妈妈说让我和他们过了元宵节再回去。"季翎的电话里传出"啪!啪!"的鞭炮声和季翎惊叫的声音。"不说了,不说了,过两天给你打电话,我这太热闹了。"随着季翎慌张的声音电话被挂断了。 "哎?"何洁想说点儿什么,可已经晚了,何洁勉强笑了笑。像个没人要的孤儿,流浪在别人的城市。烟花是别人的,朋友是别人的,欢乐是别人的,幸福是别人的,甚至连喝的水都是别人给的。何洁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不!应该说还有满世界的孤单和落寞的灵魂。他突然想到了雪儿,这几年,雪儿一个人在那遥远的城市又是怎么过的呢? 电话接通了,雪儿的声音。 "杰!"雪儿很平静得说。 "我在学校,昨天就到的,你过的好吗?" "嗯!" "为什么不回家?知道吗?大家都聚会了,玩得很开心。"何洁尽量保持心情的平静。因为他不想每次通电话都让雪儿泪流满面,特别是在今天,更不想。 "别问好吗? 反正我过得挺好的。李娜去了吗?"雪儿提起了李娜。 "嗯!你知道吗?李娜和李海波好上了。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上学,我前两天才知道。"何洁有点儿兴奋,因为雪儿两年来第一次提到了高中的同学。 "真的吗?太羡慕他们了。"雪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而那种气氛突然被轻轻的一声叹息停止了。 "雪儿,我们也可以的。"何洁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话题扯到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上,他本可以不说的,可那句话像泥鳅一样从他的心里滑到了嘴上,想收都收不回来。 "杰!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别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了好吗?今天我不想哭。我们都应该有新的生活,我们要面对现实的,不能老活在回忆里。"雪儿的声音好像还很安静。 "嗯!春节快乐!"何洁换了另一种口吻。 "春节快乐。"雪儿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电话的这头只听到了"嘟嘟"声。 元宵节的夜晚,一年最美的夜,因为多少亿的人在为这个节日放着美丽的焰火。何洁坐在高高的楼顶层,这座山城在美丽的焰火中显得更有些朝气。何洁看看东方明亮的月亮,心绪缥缈,他不知道有谁在这个时刻会和他一样看着这轮明月独自惆怅。 "我是应该面对现实的,过去的东西我又能抓住几分。"何洁揉了揉自己麻木的四肢,回宿舍去了。 十七
车站里的人要比何洁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多,何洁站在出站口等着季翎的出现。"说好三点的,现在都三点半了,晚点了吗?"何洁看了看表,自言自语。 又有一列车上的旅客涌出了门口。 "阿翎!阿翎!"何洁看到季翎那张天使般的脸。 "累死我了,车在半路停下了,我还以为今天到不了了,正准备告诉你呢。拿着!"季翎把重重的背包塞到何洁怀里,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疲惫的说着话。"人真多,把车厢都挤爆了,我都挤扁了。" "我看你比以前还胖呢。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何洁半开玩笑的注视着的确有点胖了的季翎 。 "我妈做的菜特好吃,能不胖吗?以后你到我们家去了,吃得一样胖!"季翎朝着出租车走去。 "我正做这样的美梦呢。"何洁把背包背起来,"真沉,你把家里的锅背来了?" "无聊,你才背锅呢。是小说,这学期我准备看几部世界名著。" "成!我看你看完呢?" 两个人一块儿上了出租车,车子绕过车站直奔学校了。 太阳出来了,学校的操场上人有多了起来,一切又都从新开始。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农村的人们开始耕作了吧,城里人也开始工作了吧!这所学校的莘莘学子们也开始游戏他们的生活了吧! "下来。"电话那头嘻嘻哈哈。 "打球吗?"何杰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 "跑步,谁让你说我胖了!" "天哪!"何杰不得已穿上衣服。 "哎!看人家,还不乐意呢?要我,早在下边等着了。"初寒在幸灾乐祸了。 "你给我起来,你去,你去,连个好觉都不让睡。"何杰又要拉初寒的被子。有乐又怕的初寒大喊着饶命。 "别吵了,才几点啊?一个好觉都不让睡?!"张波把头伸出被窝,对着他们嚷了一句又蒙上头睡去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这段时间何杰感到很快乐,因为春天来了,一切让何杰感到暖暖的。每天起来,陪着季翎跑步,吃饭, 然后上课,上自习,看小说。在闲的时候,两个人一定到外边走走,动物园看看大熊猫,去城外看看地里青青的麦苗。甚至有一次,还在一户农家看了一头刚下崽的猪。 那次,季翎千求万求非要带只小猪回来,最后连农家伯伯都答应了,何杰硬是把小猪留了下来。为此,季翎抹了不少的眼泪,说再也不见何杰了。害得何杰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最后只好跑到村里买了只小兔子代替小猪这才算了结了。从此,,小兔连何杰的位子都代替了,每天上自习都带着,小兔子紧挨着季翎,何杰紧挨着小兔子。季翎把去了皮的巧克力给小兔子吃,小兔子吃饱了,何杰再吃。何杰苦啊!没想到在季翎的心里,何杰还不如一个小兔子重要。每当季翎不在的时候,何杰就会双手掐着小兔子的脖子,恐怖的眼睛对这可怜的小兔子的眼睛,然后恐吓到:"你现在吃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吃掉。"可怜的小兔子被何杰吊在空中,只能用两条后腿做无畏的蹬揣,以示对如此不公平竞争的反抗。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季翎不在的时候,如果季翎发现了,何杰就惨了,规规矩矩的向小兔子道歉,表示以后永不再犯。还好小兔子不会说话,要不然,何杰更惨! 然而有一天,小兔子突然死了,中午还活波乱跳的,可就在下午,它就死掉了,像突然得了心脏病。为此,季翎在何杰的怀里哭啊,哭啊。鼻涕,眼泪弄了何杰一毛衣。何杰还得安慰着。 "不哭,不哭,是老天爷嫉妒我们太爱它了,把它带到了天堂。" "真的吗?"季翎忽闪一下眼睛。 "嗯!我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唬我的。" 季翎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撞在何杰的怀里,拳打脚踢。 何杰正偷着乐呢,"哼!看你给我挣,没命了吧!" 阿翎把它埋在了花园的假山上,阿翎说只有这样小兔子才能安安稳稳的睡着。 过两天一切风平浪静,季翎身边也就只有了何杰,去了皮的巧克力也就只有何杰吃了。 后来的日子,每当何杰想起这件事就会独自的笑,弄得季翎莫名其妙,还以为何杰的脑子出了毛病,非要拉何杰去医院,直到何杰边笑边说"没事,没事!我想起了我们的小兔子。"季翎才不再管他,还特别用力的在何杰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让何杰哭笑不得。 十八
转眼劳动节就了,何杰和季翎决定做一次很远的旅行。当时正在热播一部电视剧,那部电视剧季翎特别爱看,而且被那里的拍摄场景给迷住了。 "非去不可!"季翎向何杰表了态。 "行,去,咱去还不行吗?"何杰知道宁不过季翎,只好答应。"反正七天呢。" "好棒!"季翎撒娇地抱着何杰的腰打转,把何杰差点儿转倒了。 其实那地方并没有电视上说的那么漂亮,充其量不过北京大户人家的家园。只有那些新挂上的灯笼迷人一些。人流如潮,不大的一个院落居然装了几万号人,真是不可思议。人挤人,连拍张照片都得说一百句好话。 "叔叔,您让让好吗?我们拍张照!谢谢您!" "哎!大爷,让一下好吗?" …… 一天下来,景观看得不多,嘴却都要干裂了。傍晚回来时,两条腿都酸软酸软的。季翎坐在车上却还不知疲倦的自言自语 "怎么会是这样呢?电视上不是这样啊!" "杰!"季翎转头跟何杰说话,何杰已经睡着了,季翎只能把说了一半的话收起来,依偎在何杰的怀里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出租车司机看着相互依偎着的两个身体微微的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 "季翎,下来跑步!" "不跑,累!" "那今天还去玩吗?我还想爬山呢?"何杰故意吓唬她。 "不去不去,哪都不去。我想睡觉!"季翎发起小姐脾气,说完话把电话挂了。 "嘿嘿嘿!"何杰乐了,"我更想睡觉。"说完一头栽在了床上。 接下来的几天又去了好几个名胜的地方,可都没有想象的美丽,季翎不免有些失望。 "为什么长城都会那么不一样呢?"季翎满脸狐疑。 "人家干嘛的?猪八戒也能拍成帅哥的,这你都信?" "还不如看看动物呢?" 听到这句话,何杰像如释重负。因为明天季翎原计划登山看日出,现在不用了。 结果第二天动物园也没去,学校在放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季翎宿舍的女生说这片子特别感人,她就被感动了。"好久没有哭,看来这次是想痛快地流把泪。" 当剧情一次次翻腾,当电影的小女主角(小花)抱着被雨淋湿的爷爷痛哭不止,当小花为了给婶子治病捉完了满山的蚂蚱,当最后老村长告诉小花的叔叔他也是个和小花一样的孤儿时,季翎的眼泪像小溪一样在脸上明闪闪的。何杰也哭了,不过不是因为剧情,因为季翎,季翎一只手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撰着何杰的胳膊,使劲撰着。她把心都放在了剧情上,何杰 一会儿看看她,她是那样的表情,过一会儿再看,还是那样,害得何杰不敢动一下自己的胳膊,生怕得罪了她,可胳膊真疼得要命。 "你说世界上真有那么感人的事吗?"从电影院出来,季翎搂着何杰的胳膊边走边问。 "有!当然有!"何杰像见过一样真实。 "你见过?"季翎忽闪一下大眼睛。 "刚刚就发生过。" "胡说,我怎么没看见。" "还是给你看看吧!"何杰一边把那只胳膊的袖子撸起来一边高兴得回答。 一个红红的手印还在离手掌十几公分的地方,特别是那个大拇指印要压到肉里一样。 "这是怎么啦?"季翎很吃惊。 "那得问你啊!看电影就看电影吧,还拉着人家不放;感动就感动吧,自己哭还得把人家也掐哭了。"何杰装出生气的样子。 "是我掐的?"季翎瞪大眼睛,可能她是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大力气。 "不是你,是我的索命鬼。"何杰用食指顶着季翎的眉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季翎一下子抱住了何杰,还没等何杰反应过来一个激情的吻就落在了何杰的左半边脸上。 "嘿嘿!那天你真激动得要疯了。"后来何杰提起这件事。 十九
幸福的爱情总是遭到上帝的嫉妒,因为天堂上没有爱情。 美丽的五月,山花烂漫,新嫩的叶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学校的花园里,海棠刚刚开完了花,散落了满地的白色花瓣像新娘子的婚纱;竹叶已经足够的肥大;小湖里的红鱼也在清澈的水里自由怀快的游着;连那些古老的杨树也都青春焕发,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极了。 还是那排长椅,坐着两个人,那是这段时间他们最愿意待的地方:鸟语花香,空气宜人,这里他们自由的谈话,并且这里埋葬着他们的小兔子。 那一天,他们仍然高高兴兴的在那坐着;那一会儿,何杰离开了;那一会儿,何杰把手机留了下来;而就在那一会儿,何杰的电话响了。 "喂!"季翎结了电话。 那边没有声音。 "喂!说话啊?"季翎有点儿不耐烦了,"不说话我就挂了 啊?" "明天是杰生日,麻烦你祝他生日快乐。他知道我是谁 。"听起来有点儿悲伤的女孩的声音。 然后电话挂掉了。 季翎手里握着何杰的手机,她已经意识到那个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了。一股无法言传的痛苦涌上心头,愤怒像点燃导火索的炸药,瞬间爆发了。他尽量的忍着眼中的泪水,她不知道何杰还有多少秘密没有告诉她。 何杰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儿刚买的冰淇淋。 "明天是你生日?"季翎尽量装着没有事情发生过,可那句话的语气让何杰已经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对。 "对啊?怎们啦?"何杰的话里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季翎的火气一下子涌了出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何杰知道出什么事了,赶忙解释。 "你去给她惊喜吧!"季翎的泪终于再也无法控制,她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上前夺下何杰手中的冰淇淋猛地扣在何杰的脸上。跑走了,伤心欲绝! 何杰惊呆了,他好像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呆呆的站着,没有去追季翎,他清楚,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冰淇淋化了,顺着何杰的脸滑下来,掺合着热热得眼泪。 满天的飞絮在飘,已经黄昏了,金灿灿的阳光恩赐着新嫩的叶子,和风轻轻一吹,它们哗啦哗啦的唱起了歌,更加炫耀了。何杰坐在长椅上,看着手机上那熟悉的号码。他都不知道现在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感觉到两行热热的东西在他脸上滑落,弄湿了他大片的衣服。 夜已经深了,被冷落的街灯发着昏黄的光,照在一张死人似的脸上。痛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他想把压抑的东西都喊出来,可一种东西把他的喉咙堵死了,堵得他要窒息。他就死人般的坐着,沉默让绝望变成无底的黑洞,把所有的生的光线都吞噬了。 电话响了,他没有接。 电话又响了,他仍没有接。 爱情是上苍赐给人类的槛,或者为之死去,或者为之寻找下一个槛,然后死掉。 "你上哪去了,这么晚?"何杰刚进宿舍,张波就有些担心地问。 "我在外边坐了一会儿。"何杰神情呆滞的说话。 "季翎打电话来过,你还是回一个吧。他说打你的电话没人接。"张波关切地问"你和季翎闹矛盾了?" "没事儿,你睡吧!"何杰一头栽在床上。 "睡了吗?"在床上何杰还是打通了季翎的电话。 "在等你电话。"季翎的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我白天太过分了,是吗?" "没有,是我不好!" "你心中还有她是吗?你说实话。"季翎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阿翎,我……"何杰的声音在发抖。 "你说实话,你心中还有她吗?" "有。"何杰还是说了出来,"我忘不了她。" "好吧!"季翎平静的声音像预先录好的录音,可这样的声音让人感到恐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和残忍。电话的那一头挂断了。而何杰也睡着了,像块落井的石头到了水底,也许那句话他早应该跟季翎说。也许,这个童话根本就是假的,规矩的学校怎么能有童话发生。 第二天他们没有见面,这是半年来他们第一次没有见面,而这一天,是何杰的生日。何杰一直在睡觉,像只死了的羊,一动不动。 岁月是无情的,它要揭开人们所有的伤疤,让这些伤疤糜烂掉,糜烂掉身上原本完好的部分。 天空依然美丽,几个人的悲伤并不会让天空留下一点儿不愉快的迹象。 "我们分手吧,杰!我也知道你爱我,但我无法容忍你同时爱着别人。你的过去太沉重了,我负担不起,我不希望只是做别人的替代品。"那天季翎说。 那天,何杰点了点头。没有解释,也没有暴跳如雷。他只是苦苦的笑了笑,扭过头,走了。 阳光依然明媚,它不会因为几个人的伤心而改变它的亮度。正如一个人的死去和其他人无关一样,活着的人依然不变的活着。 恋爱的人依然恋爱,争吵的人依然争吵,绝望的人依然绝望。 二十
以后的日子,何杰再也不用起的那么早去跑步,再也不用陪着一个人打饭,再也不用天天去上自习。他自由了,没有人在来安排他的生活,只要他愿意,它可以玩一玩上电脑游戏;睡一白天觉;逃好几天的课;和哥几个出去喝个人仰马翻。 空虚总是隐藏在喧闹的背后,当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神经失去了对这种生活的奋抗,空虚就像蠕虫一样从思念的空隙爬进你的身体,让你隐隐作痛。于是,思念又悄悄的占据了这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灵魂,让他生不如死。 他去找过季翎,他保证以后不再像雪儿,可他知道那只是假话,当说完那些话,他总是狠狠地扇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扭过头走进自己的痛苦。 "阿翎是无辜的,他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为他遭受不幸。" 夜袭来了,夹带着冷冷的雨,路灯昏黄的光线衬得雨特别的柔美,晃来闪去的,像流烁的心事。何杰漫步在绵绵的雨中,心就那样的无所顾忌的散开了。风凉凉的,轻轻吹过的感觉像在抚平久未填平的伤。他只是那样的走着,心中的记忆在颤动,却不知道自己在思念哪一段故事。雪儿飞得太远了,而阿翎更是遥不可及。世界分成了两半,而何杰却掉进了两半的空隙中。只留下了回忆,让何杰明白:原来今天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昨天更加的深刻,然后去刺痛明天。 那夜,何杰又做了那个梦,何洁哭了,他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雪儿在哭,雪儿已经被烧成粉末,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如此的遭受折磨。 "雪儿,告诉我你在哪?要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早晨,何杰再也无法忍受如此的痛苦,他拨通了雪儿的电话。 "杰!你怎么啦?"雪儿不知所措。 "告诉我你在哪?我要让你还欠我的债。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我恨你……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要为你的罪过负责的,你不能就这样逃了……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把爱你的人丢了不管。"何杰大声地哭了,汹涌的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制止;他撕裂的叫声像掀起海浪的飓风;压抑在心中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几年的思念都迸裂了出来;郁结的心终于有了发泄的方向。爱终于超越了死神的国界,冲过了绝望和思念的哨卡。 "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只是想用残忍来赎我得罪,我只不过是你的罪人……你何必这样,你应该好好的才对……你这样值得吗?你好傻……你会让我崩溃的,会让我崩溃的……"雪儿哭了,那样的哭声在分手时何杰都未听到过,哭得好伤心。 "为什么只一切要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已经崩溃了,被你的残忍和无情击溃了,被给你的思念俘虏了……我的心被你的眼泪占据了,告诉我你在哪……你在哪?我已经无法在承受你的遥不可及了……我已经子啊也无法承受你对我的折磨。告诉我,你在哪?告诉我!"何杰再也无法控制了自己了,他觉得天昏地转,一切都在眼前模糊了。 "你知道吗?我根本就没有上什么大学,也没有男朋友。我一直像天上的一颗星……在等你……,在等你把我带回家,我一直都怕……,怕面对你。而现在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要向夺走我们幸福的人要回我们的世界。我要让她们嫉妒……我要让他们看着我们多么的快乐。我不怕了……我不怕了,我们才应该是幸福的,其他的都不是。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没有……"雪儿想疯了似的震动着话筒。 "你在哪,告诉我?我要找到你!" "家!"那边传来雪儿擦掉眼泪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