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方式

　　 我与罗千钧，青梅竹马长大。只是吵的架比吃的饭还要多。他这人很奇怪，别人称赞我时，他冷言冷语；我受了委屈时，他就打抱不平，坚决地站在我这边。
　　 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罗千钧已经工作了。他不爱学习，高中还是被家里逼着上下来的，成绩糟糕的一塌糊涂。他愿意当厨师，还真就成了个厨子。我说他：＂学这个干吗？出来进去一身的葱花味，人家还以为你是当了家庭主妇。＂＂你别看不起人，你结婚时还得请我掌厨呢。＂他很是自我得意地说。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和罗千钧说话除了讽刺便是嘲笑。他对我和我对他是一个样子。不见的时候想，见了面就吵。有时候在电话里都开战。
　　 有次罗千钧问我：＂没有找个男朋友？＂＂没有。＂＂也不是我说你，你那么胖，个子也不高，男的哪个喜欢你呀？还不快减肥。＂＂别人不喜欢 是别人的事，我自己乐意，你少管！＂＂我说，要是你将来没有人要，那我就委屈一下娶你好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没有人要也不跟你，你哪根葱啊？＂
　　 我一直没遇到适合自己的人，大学四年里，有罗千钧的骚扰，我也不觉得寂寞。有时候我也想我是否就注定与他做一辈子冤家？罗千钧让我帮他介绍我周围的女孩，他说：＂条件也没什么，只要比你上一个档次就可以。＂＂什么？笑话，我都看不上你，何况是别人？少做梦吧。＂
　　 罗千钧倒也讲义气，领了工资的时候会老远跑来找我，请我吃顿饭。他总是瞧不起外面餐馆里的饭：＂比我做的差远了，这是不是这里最差的一家啊？＂＂比食堂的都上好几个档次了，我已经知足了。＂＂将来你一定得尝尝我的手艺。＂＂将来？不怕你老婆吃醋？＂ ＂怕啊，但可以偷着嘛。＂＂你天生是块撒谎的料。＂＂不过，对你从不撒谎。＂
　　 大学毕业后，我进高中当了名教师，罗千钧称他的手艺长进了不少。我问他：＂你怎么还不结婚？＂＂这不等你挣多了钱给个大点的红包吗？＂＂她是干什么的？＂＂干什么不行？反正不是吃白饭的。＂他就这样，说话从没个严肃样，也难怪我想损他，原来都是他自找的。
　　 学生没考好，主任批评我不努力。我气冲冲地对着电话就嚷：＂什么不不努力，还不是那群小混混不争气？也怪我倒霉，偏就教了最差的一个班。＂＂是啊，你谁啊，能不努力？女子不和牛志气，现在的孩子，那可比牛还牛着呢！＂我被罗千钧逗笑了。
　　 ＂其实，也怪我没有耐心，他们一不会我就急。＂＂我就说嘛，那群学生是瞎逞能，怪他们笨，哪怨你？＂＂你别这么说，我都过意不去了。＂＂瞧，你就是心太软，就因为你太好了，他们才尽欺负你。＂这个人，夸人也没水准。
　　 妈说我该嫁人了。我问她我该嫁谁啊？妈说喜欢谁就嫁给谁。这可真难办了，我的生活圈中似乎除了罗千钧就没别的男的。要不是他，或许我早就有所取舍了。
　　 我觉得我和罗千钧象哥们，无话不谈，有时候还挺过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也不好开口问。我对他说：＂我要找男朋友了。＂＂那可要把眼睛擦干净，千万别走了眼。＂＂你认为我找个什么样的合适？＂＂我这样的呗。＂＂那我干脆不找了。＂＂假 的真的？＂＂笨蛋，假的就不是真的。＂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罗千钧我找好男朋友了。他啊了声。＂怎么，不相信？＂＂你是谁啊？敢不相信你？＂＂干吗这口气说话？＂＂愿意呗。＂我立马挂了电话，心说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我刻意打扮了自己，第一次主动找罗千钧，心里还真不平静。
　　 我不敢相信我对面过来的人就是罗千钧，两个警察押着，还戴上了手铐。＂警察同志，这人犯了什么罪？＂＂嫖娼。＂警察有些幸灾乐祸地告诉我。
　　 我瞧不起地看着罗千钧，他只低头，并不看我，更不说话。真是恶心，罗千钧，你犯什么罪不好，杀人也比嫖娼动听不是？我还真是看走了眼。
　　 妈听说了罗千钧的事情后叹息不止。＂还好你没有嫁给他。这孩子可完了。＂＂妈，您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我和你爸还想撮合你们来着。＂哦，妈原来也这么想，那罗千钧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我听妈是安排去相亲，认识了左扬。他是个公司职员，按时上下班，没有罗千钧那么能吹。我不去打听罗千钧的死活，也许他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才几个月的空，罗千钧就被放出来了。见了我他说：＂你成熟多了。＂＂这段时间还好吧？＂＂还行。＂＂以后好好做人吧。＂＂听你的。＂
　　 我不想多和他说什么，推托有事情要走。他跟在后面，＂听说你找男朋友了，是个公司职员吧，听说那人一般，怎么能配得上你呢？＂＂我还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呢。＂＂要不，你把他甩了，我给你物色个像样的。＂＂象你这样的吧？＂＂我这样的也没有什么不好，当然我例外了。＂＂送你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罗千钧被我堵的无话可说。灰溜溜离去。
　　 晚上和左扬吃饭时喝了些酒。有点醉。就让左扬架着我回家。快到家的时候罗千钧冒了出来。＂我的话你再考虑一下。＂他说。＂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故意用醉酒的语气说。
　　 罗千钧上来拉我。＂未婚同居。对你没有好处。让他走。我送你回去。＂左扬结实地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我悻悻地说:＂不想吃亏就走远点。＂罗千钧又要上来。＂你醉了。＂＂走开!＂左扬又给了他一拳。
　　 我拉左扬走。罗千钧就坐在地上目送我离去。
　　 回到家。左扬问:＂那人是谁?＂＂小时候的一个玩伴。多年不见了。＂＂他是不是喜欢你?＂＂我又不喜欢他。＂＂那我真不该下大力气。＂＂这样好啊。省得他以后再找我。＂＂你就那么讨厌他?＂＂是啊。＂我回答地干脆利落。
　　 罗千钧还是去学校找了我。＂你不怕再挨打?＂＂你就不心疼?＂他似乎对我很失望。
　　 ＂你爱他吗?＂罗千钧问我。＂爱。＂＂为什么呢?＂＂因为他说他爱我。＂＂那我也可以说我爱你。＂＂对不起。晚了。＂＂我看你们早晚回掰。＂＂你诅咒我?＂＂好吧。丫头。如果真的分手。那是他配不上你。＂
　　 罗千钧的诅咒果然有效。左扬真的提出分手。他说我不爱他。废话。如果不爱他。还怀他孩子?不过。象罗千钧说的。我只当是他配不上我。
　　 我不顾别人的反对非把孩子留下。但是我决定离开。我打电话向罗千钧辞行。＂什么?你走?你上哪?带上我吧。我去给你做饭。＂＂不用了。我吃自己做的舒坦。＂
　　 我不知道罗千钧怎么就找到了我。他什么不多说。自然地接过我买的菜。跟在我身后。＂你还找我干吗?＂＂想你了呗。＂＂我收拾了他顿。＂他的意思是他收拾了左扬。他肯定不会留情。我知道。＂何必呢?＂＂当初他打我。现在我还他也是应该。＂＂那你为什么当初不还?＂＂当初不是怕打了他你就不让我进你的家门吗?现在可好了。你把他甩了。我还怕什么?＂
　　 罗千钧的手艺的确很棒。他最讨厌我帮他忙。因为他总说我是越帮越忙。
　　 我倚着厨房门口。问他:＂你什么时候走?＂＂暂时不走。你一个姑娘家。屋子这么乱。我怕老鼠趁火打劫把你抬走了。＂＂我不是姑娘。我是孕妇。＂＂这不还没结婚吗?＂＂想嘲笑我是不是?＂＂嘲笑你干吗。吃饱了撑着啊?＂
　　 吃了饭。罗千钧收拾桌子。洗碗。整理房间。我则坐在沙发上不动。＂要不怎么说你看着比别人胖呢。你就是不爱动弹!＂＂我乐意。＂＂你吃屁。＂似乎一时间。生活又回到了许久前放肆有自在的时光。
　　 我留下了罗千钧。让他打地铺和我一个房间陪我说话。
　　 ＂让我给孩子当父亲吧?＂＂又不是比的孩子。＂＂我乐意啊。＂＂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他分手的?＂＂咳。他那样的。你怎么看的上?＂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咱俩有缘呗。＂＂正经点说话!＂＂我哪里不正经了?＂他似乎还挺委屈。
　　 ＂记得不?我说过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娶你。＂＂委屈你怎么行?何况我也看不上你。＂我故意把以前的话拿来激他。
　　 ＂是啊。我是那根葱啊?唉!＂我听地出他声音里的失落。＂别这么说自己。＂＂我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真的配不上你。我自己也承认。＂听了他这话，想想自己的现在。我与他，不过半斤八两。平时的无所谓统统滚蛋。泪水开始泛滥。
　　 ＂怎么了?说错什么了。哭个什么劲呀?＂＂你给我闭嘴!＂我冲他喊。他也跟着我一同哭起来。＂你有病啊?＂＂我神经行吧?＂＂你凑什么热闹你?＂＂你哭我也想哭。＂
　　 罗千钧把他的银行卡给我。他出去工作。让我在家保养。＂干吗对我这么好?＂＂我乐意啊。＂＂真是神经。＂＂我还是乐意。＂天下真有这样的傻冒吗?还是。我更傻?
　　 罗千钧买了张床放在房间里。＂你睡地上不挺好吗?＂＂我得个风湿关节炎的。你就那么高兴?＂＂当然不。那样谁给我做饭啊?＂
　　 ＂要不。你就再找个吧。＂他晚上的时候对我说。＂你和我呆烦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一个人。不容易。＂他说的很是中肯。
　　 ＂你要走了?＂我突然想到。＂不是。你不是没赶我走吗?＂＂别说话这么深沉。我受不了。＂
　　 ＂你这人吧。有时候就是太清高太要强。＂他是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看，是不讲理。你在变着法子骂人，我谁啊?＂＂是啊。你是谁啊。你不就多学了几年语文。是个词就加个引号。黑白好坏都不分。＂他说的太对了。
　　 罗千钧细心地为我搭配饮食。听说鱼好，他就天天给我做鱼吃。哪顿饭他做淡了或者不放辣了我就不乐意。＂干吗?非让你孩子生下来就吃辣椒啊?＂＂是啊。＂＂吃辣容易长痘子。你看你脸。就是坑坑洼洼。＂＂那叫个性。你不用羡慕。＂他无奈地摇摇头。
　　 罗千钧每天按时上下班。这天他却下班晚了。
　　 我想下楼走走。不想在下楼梯时踩空了。重重地摔下台阶去。
　　 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睁眼就看到罗千钧冲我傻笑。＂你好歹醒啦。我可急死了。＂我怎么样?＂＂你。你还活着啊。＂
　　 原来我不但没有了孩子。还骨折了一条腿。我把眼睛闭上。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丫头。你就哭吧。你别这样。＂罗千钧在一边不停地说着。＂孩子没有了咱可以再要。这腿过个百八十天的也就好了。你睡什么觉啊?平时你顶聪明的。现在你可别糊涂啊。＂
　　 ＂求你，别说了。＂＂那你在想什么啊?＂他急切地问。＂我想死。＂＂那我也死。＂他毫不犹豫地就说。
　　 罗千钧陪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等我身体好了，心也就慢慢想开了。花开花落。云卷云疏。人生不过如此。
　　 ＂你真的成熟多了。＂罗千钧说。＂是老了吧?＂＂你哪会老。你是越长越有魅力。不象别的女人。只长皱纹不长智慧。＂
　　 ＂你夸人象是讽刺人。＂＂那是因为夸的人太少了。我几乎不夸人，要夸也就夸奖你。＂他又来了。
　　 ＂你说。还有人喜欢我吗?＂＂有啊，排队的人多的是呢。＂＂都是谁啊?＂＂除了我就是我的影子。再加上无数个我影子的影子。＂他是不是又在开玩笑了?
　　 ＂那我该挑哪个?＂＂当然是这个我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说。
　　 我笑了笑。＂那看来是证明我没有人要了。＂＂所以嘛。我就委屈一下了。＂
　　 他告诉我嫖娼那事是有人害的。＂真的?＂＂没有骗你。＂＂你也活该。谁让你尽和不三不四的人搭伙。＂
　　 ＂以后不会啦＂＂改邪归正了?＂＂有你在旁边说长道短。我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亏他有自知之明。我用手指点点他脑门:＂长点记性啊!＂
　　 他真的爱我吗?我到底爱不爱他?我不想多想。因为这才是我们之间相爱的方式。